第三十三章拍賣會

  谷外，重重濃霧將入口籠罩。

  薛無敵指了指入口處，道：「這裡就是我們的聚集地，我們在這裡交換情報和貨物，所以喚作鬼市。」

  王求全望著前方，茫茫的大霧如煙如濤，浩蕩似水，如若沒有人在前領路，第一次來的人不免就會迷路。

  「為何此地霧氣如此濃重，這不合常理。」

  霧氣由水而化，這裡地處西北，往外走都是荒漠，偶然會出現綠洲，但也不可能擁有如此多的水分。

  面對王求全的問題，薛無敵乾巴巴地笑了聲。

  他如今是階下囚，生死不受自己主控，現在還要兼任導遊，心情鬱結之下，他自然是想能少說就少說。

  不過，他也不能不說，否則他脖子上的劍隨時就會落下。

  

  薛無敵道：「我也不知，但據傳鬼市有一名陣法師，通五行變換，在入口布置了這迷陣。」

  王求全冷哼一聲，道：「陣法師？裝神弄鬼，倒也符合你們的風格。」

  薛無敵訕然，道：「大人你武藝高強，自然瞧不上這種旁門左道，但我們這些下九流的人，不免會和這些打交道。」

  聽到這話，王求全繼續冷笑。

  「下九流？別抬舉自己了，娼妓和戲子這種才是下九流，他們儘管做的是低人一等的活，但也是憑自己的本事，做著不傷害別人的勾當，你們呢？給我帶路！」

  薛無敵臉色微微一沉，還是不含火氣道：「那請大人搭上我的肩膀，這裡濃霧重重，離開丈余，就見不著人影。」

  王求全道：「你最好別起二心，好好帶路，這也是我留你一命的原因，否則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掌心沁出了冷汗，薛無敵點點頭道：「在下明白。」

  搭上薛無敵的肩，王求全二人便闖進了濃霧中。

  霧氣的確很濃，濃到除了身前之人，就再也見不著其餘景象。

  這種場合，薛無敵又是如何分辨方向的呢？

  王求全靜下心，記下薛無敵的步伐。

  他的步伐雖然奇異卻有著規律，八步一循環，五長三短，左邁三步，直行三步，右行兩步，大約十七次循環過後，他們就走出了濃霧。

  見到豁然開朗的谷內，王求全讚嘆了一聲。

  天邊的盡頭飛來無數鳥群，寒鴉萬點，絡繹不絕。地面上花團錦簇，樹木蔥蘢，整個空氣中，蕩漾著花的幽香，和草木的清香，兩股香氣交織在一起，令人如痴如醉。

  門口的濃霧分割了兩片空間。

  果然，門口的迷霧是有真材實料的陣法師布置的，這隻有半張臉的大漢沒有騙他。

  薛無敵道：「穿過這谷口的小徑，就能抵達鬼市，鬼市沒有任何規矩，但不允許搶奪，一切都必須依據雙方的意願進行買賣。還有，我們得統一身穿黑袍，不能說話。」

  王求全愣了愣，道：「這是什麼規矩，不說話怎麼出價？」

  薛無敵一臉肅然，道：「身穿黑袍和不能說話是為了避免別人認出身份，如果被認出，就不要想帶著貨物活著離開山谷了。」

  王求全道：「可你不是說不允許搶奪嗎？」

  薛無敵道：「只是谷內。」

  對了，只是谷內。

  如若暴露了身份，完全可以在谷外殺人越貨！

  鬼市是惡人的秩序。

  但這種秩序很脆弱，在這群本來就肆無忌憚的惡人面前，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空子繞開。

  出來前，王求全就按照薛無敵的要求帶了一身黑袍。

  他將攜帶的黑袍穿上，繼續問道：「既然不能說話，你們如何議價？」

  薛無敵玩味道：「無須議價。鬼市買賣的物件無法用金錢衡量，所以都是以物易物，見著想換的東西，拿出自己的東西交換即可，如若接受，就互換，不接受，買賣就拉倒。」

  王求全皺眉道：「你們這裡的規矩太簡單了。」

  薛無敵道：「我們不需要太複雜的規矩，因為我們在外界就受夠了規矩，這裡是為數不多的淨土，我們這種人的淨土。」

  王求全嘆了口氣，這種地方難怪是滋生罪惡的溫床。

  「所以吳有財會在裡面？」

  「我不保證，但大多數惡人都在裡面。」

  「好，你繼續帶路吧，接下來的路，你我都不說話。」

  跟著薛無敵繼續往裡走，小徑幽深且長，越往裡王求全便越是心驚。

  他一路已見著了不下百名黑袍人。

  邊城這種地方，怎會有如此多的惡人？

  他轉頭看向同樣一身黑袍的薛無敵，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詢問。

  他已進了鬼市，如若張口說話，被認出身份無礙，但不免會成為人群視線的焦點，打草驚蛇。

  有什麼問題，他可以出去後再問。

  一縷陽光照進谷內，正中間一片廣袤的空地，道路中間兩邊分別開著許多鋪子，還有許多小攤。

  拋開這個市集是開在山谷，其餘一切幾乎與尋常市鎮上的坊市一模一樣。

  除了一點。

  這裡太安靜了。

  安靜到沒有人說話，安靜到沒有人叫賣，所有人都只是悄悄地走到鋪前，用手比劃幾下，就算談起了生意。

  無聲的集市，一律黑袍的打扮，難怪這裡被稱作鬼市。

  王求全也走到了一間小攤前，商家同樣是穿著黑袍，他此時正翻著一本書，王求全瞥了一眼書名，商家的食指正好擋住了書名正中間的字，其上一個金字，其下一個梅字。

  這究竟是什麼書，王求全比較樸實，不太明白。

  隨即他又掃了一眼桌上的物件，都是瓶瓶罐罐，他隨手拿起一瓶，瓶身上有字條，寫著「陰陽合歡散」，桌上還有用於介紹的小冊。

  翻開冊子，裡面除了合歡散還有其餘丹藥的介紹，例如「相思方」、「靈龜展勢方」、「旱苗喜雨膏」類的神奇丹藥，所有的功效都詳細地記載。

  王求全愈看愈心驚，不愧是鬼市，這類東西竟然也有。

  其中他還翻到了兩瓶功效最好的丹藥。

  「春風一度」，以及「花開二度」。

  其中二度是一度的加強版，至於前後者的功效……

  王求全放下了冊子，他覺得不能繼續往下看下去，否則就該荒廢了正事。

  商家見王求全頗感興趣，在攤前佇立了許久，於是放下了手裡的書，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丹藥。

  他的意思王求全明白，這些都是可以賣的。

  王求全搖了搖頭，示意對這些沒有興趣。

  商家攤了攤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求全，嘴角翹起。

  他的意思王求全又明白了，你我都是一丘之貉，沒必要繼續裝下去。

  裝什麼？

  王求全生氣了，這種人的確要剿滅，這些藥也得沒收，否則這些藥等於明珠暗投，用在這種人手裡，不知會糟蹋多少良女子！

  暗暗記下這攤子的方位，王求全甩頭，繼續走到別的鋪子。

  正事要緊，吳有財在這鬼市上的可能性很大，必須要先找到他。

  於是他前往人潮最密集的地方。

  而薛無敵則一臉苦笑，不情不願地跟著，既然已經來到了鬼市，他就算溜走，他也有很大的可能保證王求全不會立即出劍。

  但也有可能，王求全會直接發難。

  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在見識過昨夜王求全瘋魔般的樣子，薛無敵根本沒有底。

  而且他能跑哪裡去？

  鬼市對於他，本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山谷內共有百餘名黑袍人，近一半的黑袍人都聚集在一家巨大的商鋪前。

  商鋪前有一個台子，上面站著一人，他也身穿黑袍，但不一樣的是，他帶著臉譜。

  那種戲台上唱戲的那種紅臉臉譜。

  臉譜後的一雙眸子盯著台下的人流，見人越聚越多，臉譜人伸出了一張白玉精緻般的手，一張豎著的捲軸下滾展開。

  已來到台下的王求全眯起雙眼，看向捲軸上寫著的字。

  ——「鬼市拍賣會，藏品『天禍』首次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