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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入魔

2024-05-03 12:14:02 作者: 嬌氣包子

  相比前廳,後廚顯得有些昏暗。

  除了必要的讓油煙散走的排風口,屋內幾乎沒有任何開口,就連窗戶也沒有。

  這種天氣,這種環境做菜,難道不會感覺有點悶熱嗎?

  王求全搖了搖頭,他還是認不出這撈起的爪子是何種生物。

  

  光線太暗了。

  於是,他端起湯勺,走到了外面的走廊。

  白天的邊城,漫天都是捲起的黃沙,肉眼可見的細小的顆粒,而一到晚上,沙粒就掩於黑暗,天空變得從未有過的乾淨清爽。

  星光燦爛,月光傾瀉如水。

  藉助這樣的光,足以認出這是什麼肉。

  爪子有點兒圓,軟綿綿的,上面橫豎交錯著幾條彎彎曲曲的手紋。指頭有長有短,有粗有細,手指伸直的時候稍微有點彎,像一把拉不開的弓。白嫩的手指肚兒中間凸了出來,指頭尖尖的,上面深深地嵌著一片粉紅色的指甲。

  這是……

  王求全的心突突地跳動,手心已出了汗。

  他不敢動,也不敢轉身。

  他垂頭,在月光的照射下,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影子。

  這道影子幾乎快和自己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一把菜刀恰好地頂在了他的腰間,秦玉蓮貼近他的耳垂,細聲細語道:「你吃了我的肉,可我就沒肉了,怎麼辦呢……你說該怎麼辦呢?」

  汗涔涔地流下,王求全呆呆地立著不動。

  他的劍被他放在了前廳,而這把菜刀已劃破了他的衣襟。

  大意了……

  天未亮,大地一片黑暗。

  烏雲遮住了明月,只剩滿天璀璨的繁星。

  車廂寬大,座位柔軟,趕車的技術優良。

  這本是輛坐起來很令人愉快的馬車,可是趙客卻一點也不愉快。

  他的手悄然握緊。

  硃砂連夜離開,不辭而別,趙客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說到底,硃砂只不過是蹭了他們的馬車,如今只不過是再次離開。

  人的一生,本就是別離相聚的一生。

  有別離,也自然有相聚。

  硃砂會回太吾閣,而他們也要前往太吾閣,所以在終點,他們遲早會相遇。

  硃砂為何會離開,趙客明白。

  因為他懂女人。

  趙客忽然道:「馮兄。」

  馮一笑正打馬狂奔,而趙客動也不動地坐在車內。

  半月多的相處,馮一笑早明白趙客這人。

  這是一個寂寞的人,一個古怪的人。

  他可以終日不說話,一說話卻很健談。

  他風趣,能與很多人做朋友。

  同時,他又似乎和所有人,和整個世界有層隔閡。

  這種隔閡,馮一笑說不出,也形容不出,但確實有,他能感受出來。

  馮一笑道:「趙兄,怎麼了?」

  趙客道:「王求全是個什麼樣的人?」

  馮一笑愣住,反應過來,道:「趙兄是在擔心?」

  趙客沉默。

  王求全受馬老的命令,獨自前往邊城。

  一個馬虎的人,一個稀里糊塗的人,讓他去調查怪人案,趙客當然會擔心。

  儘管他是殘兵,武功想必也足夠高明,但很多事,純粹的武功是無法解決的。

  阿月和小白的安全,如何去保證?

  馮一笑想了想,微笑道:「趙兄不必擔心,求全這人雖然小事糊塗,但大是大非上絕對不會出錯。」

  趙客皺眉,道:「為何?」

  馮一笑淡淡道:「三年前,他救了我的命。」

  三年前?

  王求全曾說過,他才闖蕩江湖三年。

  那時,他只是初出茅廬吧?

  而當時馮一笑還是鼎鼎有名的西北第一快腿,王求全卻能不顧生死救人,可以說是真義士。

  這種人,完全可以放心,因為他們視別人的性命更甚自己的性命。

  趙客有些自責,相比而言,他就太不相信別人了。

  馮一笑道:「求全做事絕對可以放心,但求全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趙客追問道:「什麼弱點。」

  馮一笑苦笑道:「他是我殘兵中人,便可說明一切。」

  殘疾?

  王求全有殘病,否則不可能進入殘兵。

  聯想起周伯符沒有痛覺而且有著超強自愈力,趙客道:「莫非也是看不出來的疾病?」

  「正是。」

  「是何處的病症?」

  馮一笑的手指屈起,敲了敲自己的頭頂。

  「他這裡有問題。」

  趙客的臉色變得很古怪。

  腦子有問題?

  王求全的確有時候煩人了一些,但也不至於牽扯到腦部的疾病。

  馮一笑見趙客的反應,失笑道:「不是說他智力有問題,是精神,求全精神很不穩定。」

  光灑在屋外,聯結後廚和前廳的走廊變成了銀色的拱橋。

  唯美、靜謐。

  一男一女緊靠著,如果不注意去瞧,甚至還以為是許久不見的情人,在月光下互訴衷腸。

  菜刀捅在了前面男人的後背,秦玉蓮冷笑一聲。

  瞬間,纏綿的情意變成了最刺骨的殺意。

  前廳的黑袍二人走了出來,看著月光下搖搖欲墜的王求全。

  薛無敵譏笑了一聲。

  「你就這麼對你的朋友?」

  秦玉蓮捂口笑道:「朋友本來就是最靠不住的關係。」

  點了點頭,薛無敵道:「確實,寧可相信一個陌生人,也千萬不能相信朋友。」

  拉下兜帽,他露出了一張燒毀了一半的臉。

  毀容的半張臉,沒有眉毛,沒有皮膚,只有乾澀的眼球,還在不停地轉動,仿佛在惡毒得盯著這個世界。

  這是惡魔的臉龐,是復仇的象徵。

  「我就是相信了一個所謂的朋友,然後得到了這種下場,就連我最親的兄弟,也變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秦玉蓮把菜刀隨手一扔,道:「你本不必摘下兜帽,這對於你我都是一種痛苦。」

  薛無敵冷笑道:「叫你的名字對於我也是一種痛苦。」

  秦玉蓮一笑,攤開手,道:「你其實可以叫我的綽號,說實在,你叫我的名字,我也很痛苦。」

  一直沉默不語的吳有財開了口。

  「好了,饕餮,我們三人都是老鼠,是需要抱團取暖的可憐蟲,你不用再這麼冷言冷語,否則我們的合作也可以宣布終結。」

  聽見這話,秦玉蓮笑意盎然,道:「我們三人同聚此地,代表了這小城的魔鬼都在這裡,還有什麼好怕的?」

  吳有財淡淡道:「不,不止我們。」

  秦玉蓮訝然,道:「還有別人?」

  吳有財道:「瘋狂就像包著糖衣的毒藥,總會有人去品嘗這種滋味。」

  薛無敵插嘴道:「那姓趙的屠戶呢,他是什麼?是糖衣,還是毒藥?」

  吳有財也掀開了兜帽。

  他的嘴角直至耳根,近乎裂開,他的樣子比薛無敵要好一些,可給人的感覺卻更加毛骨悚然。

  「他是光,我們是影,沒有他,也就沒有我們。」

  欣賞著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吳有財發出了一種瘮人的笑聲。

  薛無敵皺眉道:「你是說,我們還得感謝他?」

  吳有財笑了,亦或是沒笑。

  他的嘴角讓人一直覺得他在笑,在癲狂地笑。

  而這次,他是真的在笑,笑的眼淚都要出來。

  「不然呢,我就是有了那次經歷,才選擇去看事物有趣的一面,所以我才一直笑口常開。」

  秦玉蓮蹙了眉頭,就算是她,對於吳有財也生起了一種惡寒。

  惡人害怕的東西從來不是惡人,而是完全不遵守既定規則的瘋子。

  她們還有底線,而吳有財卻沒有。

  她扭過頭,望向另一邊。

  忽然。

  她意識到了什麼,她兩眼發直,雙腿不聽使喚,像篩糠似的亂顫起來。

  「他……他……」

  她伸出手,指向一邊,薛無敵和吳有財順著指頭看了過去。

  一道高大的人影仍然沒有倒下,他還是在搖曳,讓人感覺他隨時就能倒下。

  他的人在動,影也跟著動。

  他已動的太久了。

  只有活人能動這麼久。

  秦玉蓮嘴唇發顫,她的菜刀上塗抹了許多神經性的毒素,平時用於方便「取肉」。

  所以刺入人體的後果是什麼,她很清楚。

  他本應該口吐白沫,倒下地上不停抽搐的!

  王求全不知何時,已經轉過了身,死死地盯著秦玉蓮三人。

  他的眸子裡放出了妖冶的紅光,秦玉蓮隨手拋掉的菜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汗,漸漸流下。

  秦玉蓮感覺到一種撲鼻而來的暴虐氣息。

  他們只是惡人和瘋子,那如今的王求全,卻給她一種非人的妖魔感!

  刀,剎那間動了。

  它斜斜地插進秦玉蓮的脖子,鮮血激射而出,血濺得很高很高,似乎將天上的明月都染成了血色!

  這只是一把菜刀,可在殺人時,卻好像被天上諸神祝福過,又似乎被地下諸魔詛咒過!

  鮮血從刀尖滴落,秦玉蓮的人也一聲不吭地倒下。

  她沒有任何掙扎。

  她死了,死的非常乾脆。

  乾脆到令其他人都有種做夢的感覺。

  王求全抬起頭,一種比刀鋒更加銳利冷酷的雙眼盯著黑袍二人,薛無敵已經在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縮。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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