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白衣
2024-05-03 12:13:14
作者: 嬌氣包子
萬馬堂的紅旗,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倒下。
沒有人會想到。
也沒有人敢去想。
旗下的快刀手們神色慌亂。
升起紅旗很容易,但它不會再有原本的那般紅。
除非他們用白衣人的血,將紅旗重新染紅。
他們揮刀,如同牛角朝天。
他們是萬馬堂的刀客,刀絕對是用方圓百米最好的精鋼打造,刀也絕對是最快的,快到滅殺李員外一家之後,還能大搖大擺地離開。
但他們的刀,還有刀身。
而白衣人的劍,卻沒有。
他握的是一把只有劍柄的劍。
在場的人里,除了趙客沒有一人看清,除了趙客沒有一人明白這種劍術的可怕。
白衣人的動作很簡潔,簡潔到令人懷疑他究竟會不會武功。
劍分劈、刺、撩、掃、截、掛、崩、點等十八種技法。
但白衣人只會刺,他的動作也只有出劍和收劍,但每次一出一收,一聲慘呼,一名快刀手倒下。
二十餘次收劍之後,劍就停了,白衣人收回了鞘中,依舊見不著劍身。
旗下已沒有站起來的刀客。
白衣人向趙客緩緩而來。
門口的管事、夥計以及馬車夫,早已經溜得不見人影。
白衣人走到趙客身前站定,深深地看著趙客。
「我的劍術如何?」
趙客不認識這名白衣劍客,但這不妨礙他的讚美。
「一等一的劍術。」
白衣人垂頭,盯著趙客手裡的刀,道:「那你為何不亮刀?」
刀被紗布裹住。
趙客眼中一閃,這是今天第二個說他握著是刀的人。
「你的劍也在鞘里。」
白衣人問道:「在不在有關係嗎?」
趙客道:「有。」
白衣人道:「為何?」
趙客道:「這意味著你會不會死。」
白衣人笑了笑,道:「為何不是你死?」
趙客垂頭,似乎真的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白衣人也不急,等待著趙客的回答。
「你可以試試。」
白衣人面色大變,道:「你當真不怕吹破了牛皮。」
趙客道:「我說了,你可以試試。」
白衣人沉默,良久他嘆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張請帖,遞給趙客。
趙客聳聳肩,並沒有接下。
「這是什麼?」
白衣人道:「原本要給萬馬堂二當家的請帖。」
趙客挑眉,道:「我不是他」
白衣人道:「我知道。」
趙客道:「他早已南下數月,你來晚了數月。」
白衣人搖搖頭,道:「我數月前便來了,見過他一面。」
趙客道:「然後呢?」
白衣人淡淡道:「請帖意味著資格,他沒有資格,所以我沒有給他。」
趙客道:「他為何沒有資格?」
萬馬堂二當家,雖然排名第二,但武功卻是第一,在江湖上也是有著響噹噹的名號,這樣的武功也沒有資格?
白衣人道:「他受了我一劍,沒死,跑了。」
趙客笑道:「這也沒有資格?」
他的話里,仿佛受白衣人一劍沒死,便是天大的榮幸。
白衣人肅然,冷道:「只有能殺了我的才有資格。」
白衣人的話,就如同他的劍,冷冽冰寒。
趙客道:「所以你認為我有資格?」
白衣人認真道:「我不知道。」
趙客道:「那為何給我?」
「你就算不是,也是最接近的。」白衣人將請帖慢慢地放到地上,抬頭望向南方,「我沒有時間繼續觀察下去,把請帖送給有資格的人就是我的任務,至於你要不要,便不是我的責任。」
話畢,他真的就這麼走了。
他的輕功很好,和劍術一樣高明,僅幾息的時間,便消失在趙客視野里。
白衣人和他的請帖一樣,都充滿神秘。
趙客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撿起了請帖。
畢竟這只是請帖,而不是下戰帖。
請帖里的內容很少。
「今年臘月,錢塘西湖設宴,共商大事。」
沒有署名,也沒有講何為大事。
只有時間地點,趙客第一次見這樣的請帖。
趙客收起請帖,等處理好邊漠的事,他也打算南下,正好順路。
他不打算去赴約,但既然去了,順便見上一回也無不可。
到時候,可以去試一試他的刀和白衣人的劍,究竟哪個更快。
濃煙,火光。
萬馬堂上空升起黑煙,趙客回首,發現內院已燃起了大火。
這把火是誰放的?
門口的馬匹驚慌失措地鳴叫,躲藏起來的人也如同兔子躥了出來。
白衣人走了,他們也安心了。
任誰在這把劍面前,都會退縮,都會發顫。
但老天爺送走了這位魔鬼,又送來了一場大火。
望著內院的大火,管事們眼裡都充滿了驚恐。
倒是領頭的那位管事最先反應了過來,他大吼著:「失火了,還愣著做甚麼,快去滅火!」
這句話令所有人如夢方醒。
沒有一人再去關注趙客,每個人臉上都是焦急的神情,趙客冷冰冰地看著,他不知道到底是誰放的火,但這火,徹底攪亂了他的計劃。
屍體不會說話,但火會。
屍體會靜靜地躺在地上,但火不會。
中庭的屍首很快就會被發現,萬馬堂的剿滅很快就會反映到官府,這意味著趙客沒有太多時間,去把打掃衛生的事收尾。
萬馬堂只是邊漠的老鼠窩,但鎮裡還有許多小老鼠在潛伏著。
火光照在趙客的臉上,忽明忽暗。
握緊了手裡的刀,趙客下定主意。
他往東而去。
白衣人從巷口的拐角走了出來,他看著趙客的背影。
火,是他放的。
斬草需除根,是他的準則。
萬馬堂充斥著罪惡,李員外的事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堂里的人都得死。
聽著婦孺的哭喊聲,白衣人冷冷一笑。
「這裡,沒有誰是無辜的。」
這場火,幾乎沖天。
鎮子東邊的一家酒樓,所有的客人全部放下了手裡的碗筷,出來看熱鬧,他們對著萬馬堂的方向指指點點,臉上卻是掩蓋不了的欣喜。
酒樓的老闆,吳掌柜也走了出來。
他生著小小的眼睛,嘴角有著細長的小鬍子,顯得鼠頭鼠腦,他往口裡丟了一顆花生米,不滿道:「喂,沒付帳的不要溜,這裡是萬馬堂旗下的酒樓,敢吃霸王餐等於找死。」
但門口一排的客人都沒有搭理他。
吳掌柜眯起了眼睛,這樣顯得他更像老鼠了。
他順著客人的目光看去。
火,漫天的大火。
還是萬馬堂方向!
他望著這場大火,手裡的花生米灑落一地。
他的臉變得慘白,甚至顧不得收這群客人的飯錢了。
吳掌柜急忙地跑回後廚,將放在鍋一旁的肉挑出來。
一名廚子正切著肉,詫異道:「掌柜,你怎麼了?」
他發現吳掌柜的全身仿佛被水浸透。
吳掌柜一驚,僵硬地回頭:「我來看一下,肉有沒有問題。」
廚子笑了,笑得很憨厚。
「掌柜的你放心,這些肉絕對是上好的,是集市賣肉的趙屠戶送來的。」
吳掌柜一愣,道:「我可沒有叫人送肉來。」
而且不會讓趙屠戶送肉。
他賣的肉太好了。
吳掌柜更喜歡進一些來路不正,卻十分便宜的肉。
每次送肉來的都是一位年輕的鏢師。
今天很奇怪,他沒有來。
廚子也愣了愣,道:「可是趙屠戶說是你點的肉,可以賒帳。」
吳掌柜狐疑地看向廚子,低聲道:「你知道我們酒樓的肉哪來的?」
廚子搖頭,他覺得掌柜很奇怪。
「我不知道,但以前用的肉都很好,比牛肉嫩,比羊肉香,莫不成是豬肉?」
「是人肉。」
一把刀架在了吳掌柜的脖上,趙客冷冷道。
他神出鬼沒,後廚的二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
吳掌柜顧不得裝肉了,他最擔心的事終究發生了。
趙客一隻手握著刀,一隻手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廚子連忙捂住了自己嘴,他的心臟幾乎要蹦了出來。
趙客歪了歪頭,往門口方向示意著。
廚子沒有任何猶豫的撒腿就跑,留下了凌亂的吳掌柜。
吳掌柜沒想到這名新招來的廚子,如此果斷,如此惜命。
他強笑著,道:「是趙屠戶嗎,我是老吳啊,年前還見過你,你忘了?」
趙客道:「我記得。」
吳掌柜道:「記得就好,我們……沒仇吧。」
趙客想了想,道:「沒有。」
吳掌柜笑道:「那你定是找錯人了,我是生意人,沒犯過法。」
趙客道:「我認識你的肉商。」
吳掌柜的心都要提了起來,他嘴唇發白道:「你們認識?」
趙客道:「認識,今早他死在了我肉鋪後面的水缸里。」
吳掌柜跪了下來,沒有任何猶豫。
「我也不知道他賣的是什麼肉,但見著便宜,也就收了進來,如若肉有何不對,和我是沒有半點關係。」
趙客搖頭,道:「我沒有說肉的問題。」
吳掌柜愣住,道:「那是為何?」
趙客沒有回答,而是拉著吳掌柜走到了後院,一隻豬正被繩子綁著。
「它也很想知道人肉的滋味,所以我打算餵它一點。」
吳掌柜強笑道:「爐灶旁邊有些,我給它拿來。」
趙客攔住了吳掌柜,盯著吳掌柜,眼裡閃過異樣之色。
「有新鮮的,何必要去拿過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