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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火中的人

2024-05-03 12:13:16 作者: 嬌氣包子

  趙客沒有把吳掌柜切碎了餵豬,因為吳掌柜聽到這話便昏了過去。

  被嚇昏過去的。

  趙客皺眉,有些犯難。

  他的刀只殺該死之人,吳掌柜雖然用人肉充作牛羊肉,但沒有殺人,罪不至死,所以他只想教訓一下吳掌柜,但無奈吳掌柜的膽子和老鼠一樣小,竟然昏迷倒地。

  趙客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他醒過來。

  難道就這麼放過他?

  趙客看向後廚方向,靈機一動,突然有了好主意。

  花了足足一刻鐘,趙客終於將吳掌柜收拾好,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往東。

  他還有許多老鼠要殺。

  

  趙客離開許久,一個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現。

  自從將請帖放下之後,白衣人便一直尾隨趙客。

  他覺得趙客心很軟,也不懂江湖規矩。

  殺一人,便要將其兄弟姐妹妻子兒女親戚朋友師傅徒弟全部屠盡。

  萬馬堂在大漠中可稱一霸,大當家司徒雷鳴卻惶惶不可終日,這是為何?

  因為他年輕的時候,殺了太多人,結了太多仇家。

  這些仇家,會如同大漠戈壁邊最為常見的野草,堅韌地生長著。

  沒有人能忽視這樣的威脅,除非他的武功已經趨近神佛。

  白衣人走向後廚,他自覺要替趙客把這些清理乾淨。

  因為趙客是他看中的人。

  只要是他看中的人,他就不會讓其受威脅。

  廚房陰暗的角落裡,吳掌柜被五花大綁著,嘴裡塞著抹布,但他睜著眼,劇烈地呼吸著。

  白衣人踏入後廚的一步,就察覺到裡面的人沒有死。

  竟然心軟到沒有殺人?

  白衣人憤然,他終究沒有想過趙客會這麼幼稚。

  一步一步走到吳掌柜身前,白衣人面色陰沉,手放在腰間的劍柄上。

  可是,待微弱的光線照進廚房,灰塵在空氣里遊走時,白衣人還是沒拔出來。

  他的手放下了,如同死蛇一般垂著。

  他不會像趙客一樣心軟,他的心如同他的劍,是無情的。

  對於他,不拔劍的理由只有一個。

  那就是拔了也沒有意義。

  瞧著吳掌柜的臉,白衣人難得地笑了。

  白衣人揮劍,但這一次他不是為了殺人。

  「讓我多加一點東西,乾巴巴的字太單調了。」

  沒有人能理解白衣人的審美,也沒有人能阻擋白衣人去創作。

  另一邊,萬馬堂的火還沒有停。

  但所有人都放棄了,他們無力地看著這場大火。

  井裡的水,澆不滅這場火。

  除非下雨,三天三夜的暴雨,才比較有希望,但這對於邊漠小鎮來說,是不可能的。

  這裡的水,人都不夠用來每天洗澡的。

  烈火將萬馬堂內的馬廄燒著,馬在火里哀嚎嘶鳴,但已經沒有人去關心這些平日裡寶貴的馬匹。

  堂里中庭處的六十餘屍首被發現,內院裡的兩具死屍也被確認是大當家和三當家的遺骸。

  萬馬堂完了。

  如同門口的旗杆,光禿禿的。

  躺在地上喘著粗氣的管事,餘光瞥見了一道身影,撕心裂肺地大喊:「還有人活著,活著出來了!」

  眾人連忙看去,火光確實有一個人,可這人根本不似逃生的,他背後負著一個碩大無比的包袱,左右手也各提了一個皮褡包。

  他從烈火里跑了出來!

  沒有人敢去阻攔,因為這樣的身手絕對不是常人。

  大漢身上有著原本的刀傷,加上被烈火燒灼,都捲起了邊,他全身烏黑,已經不成人狀。

  他踉踉蹌蹌地走出大火,似乎隨時都要倒下去。

  大漢也確實隨時都要倒下去。

  他是為了萬馬堂二十多年積累下來的財富而來,但卻只來得及帶出這一點東西,身上背著和手裡拿著的這些不過是萬馬堂的毫毛。

  犧牲了十餘名弟兄換來的一輩子榮華富貴,在一把火後,化作了泡影。

  大漢瞪著虎目,將敢試圖靠近自己的人嚇退。

  他雖然已經半死不活,但也能看出這些人眼裡的光。

  名為貪婪的光。

  大漢咬咬牙,他強行催起體內的最後一股力量,向某一方向疾馳而去。

  趙客說過,他的十三弟在他的肉鋪做客。

  他的十三弟,絕對會保護他,保護他帶出來的財物!

  鎮子東邊,有一戶人家。

  這家人是從南方而來,在這定居也不過幾年,他們長得秀氣,說話也是軟軟糯糯,帶著江南的味道。

  這在邊漠,非常奇怪。

  呂小白坐在桌前,搖頭晃腦地背著枯燥的經書。

  阿月笑眯眯地端來一碗甜湯,放至桌邊。

  呂小白連忙放下書,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嘴裡還含糊不清道:「姐,父親那邊說的如何了?」

  阿月眼裡只有笑意,道:「都談好了。」

  呂小白愣了愣,道:「這麼快?」

  阿月摸了摸小白的頭,寵溺道:「我過門之後,他們會出一筆錢,讓你去南方,讓你紮根下去。」

  呂小白沉默著,道:「我明白了。」

  阿月明白弟弟心裡想著什麼,只好嘆道:「姐姐不算委屈,這是邊城除李員外一家最好的大戶人家,嫁進去了姐姐也能享清福了。」

  呂小白咬著下唇,道:「可是你不喜歡他。」

  阿月擺動著衣擺,道:「待的時間長了,總會喜歡的。」

  呂小白道:「可你喜歡的明明是趙哥。」

  阿月低頭,看著腳尖,道:「但我們不適合。」

  呂小白想要發火,但又想到他姐姐為他犧牲的一切,痛苦道:「大不了我不去南方了,這裡待的也挺開心的。」

  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到小白臉上,小白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向阿月。

  阿月此時已經泣不成聲。

  「你竟然全都忘了……」

  呂小白怔住,也低下了頭:「我錯了。」

  阿月的唇已經沒了血色,她看向窗外,喃喃道:「怎麼能忘記,這份血仇,這份恥辱。」

  呂小白更加慚愧了,他的頭幾乎要低到腰下。

  阿月的眼裡噙著淚水,道:「小趙只是賣肉的,一輩子都離不了這小鎮,我跟著他,這血仇該怎麼辦?」

  小白沉默,半晌方道:「我去了南方會努力的。」

  阿月月摸著小白的頭,破涕為笑:「這才是姐的乖弟弟,我這邊談好之後,一個月左右你就可以啟程,去南方,回到我們的祖籍。」

  說到祖籍,阿月的眼裡多一抹紅色。

  趙客站在外面,嘆了口氣。

  男人的聲音,令阿月臉色大變,她嬌喝道:「誰在外面偷聽?」

  「是我。」

  熟悉的聲音,阿月臉瞬間紅了,她磕磕巴巴地問道:「趙客你在外面做甚?」

  趙客從懷裡取出一袋銀子,放到地面上。

  「這是足夠小白南下用的錢。」

  聽到這話,阿月愣了愣,從內屋跑了出來。

  「你這什麼意思?」

  趙客看著阿月的雙眼,眼裡只有清澈。

  「什麼什麼意思?」

  阿月被這雙眼睛盯得臉更紅了,她輕聲道:「你生活也不容易。」

  趙客道:「也還好。」

  阿月道:「這錢你哪來的?」

  趙客道:「賺來的。」

  阿月失聲道:「賺來的?」

  她不相信一名屠戶,竟然能賺來這麼一大筆錢。

  趙客道:「我殺牛宰羊已有十年,積攢下來的錢都在這裡。」

  阿月抬頭看著趙客的臉,竟然一時說不出話。

  趙客看向天邊,道:「我馬上要走了。」

  阿月慌張地問道:「你要去哪裡?」

  趙客道:「江南。」

  阿月咬著下唇,道:「你去那邊做生意?」

  趙客道:「算是。」

  阿月道:「那……你還回來嗎?」

  趙客搖搖頭,道:「不回了。」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許久,阿月才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趙客道:「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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