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紅的旗
2024-05-03 12:13:12
作者: 嬌氣包子
柳玉跪下,將司徒雷鳴的首級舉起。
「閣下,我甘願下半生為奴為仆,能否饒過在下一命!」
趙客看著匍匐下來的人影,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你不後悔?」
柳玉搖搖頭,堅定道:「老賊死不足惜,萬馬堂樹大招風,多少好漢想要殺他,在下將其除掉,已然改過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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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客道:「聽說你是萬馬堂的三當家。」
柳玉心頭一緊,顫聲道:「是。」
趙客舉起刀,指向司徒雷鳴死不瞑目的臉。
「他是你的大哥?」
柳玉道:「是,他名為司徒雷鳴,江湖外號雷老虎,萬馬堂的大當家。」
趙客仰天,嘆道:「他是梟雄,卻沒想到結交了你這位好兄弟。」
這番話將柳玉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趙客握刀,走到柳玉身旁,道:「你覺得你幫我殺了他,我就可以饒過你?」
柳玉心裡一緊,強笑道:「不敢。」
趙客把刀收了起來,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
柳玉長舒了口氣,劫後餘生的欣喜衝上心頭,他連忙磕頭,磕的又狠又用力,生怕趙客不滿意。
腦門破了皮,他還是繼續地磕。
柳玉第一眼見到趙客的時候,只覺得對方不過如此,司徒雷鳴所說的血腥味,他也不放在心上,混跡江湖的人誰手上沒有人命?
但直到剛才,他見著了趙客的刀。
樸實無華的刀身,收割了足足五十名快刀手的性命。
這樣的武功,絕對比他強得多,比老邁的司徒雷鳴強得多。
或許二十年前的司徒雷鳴也有這樣的功夫,但這種話說起來就沒有意思了。
人要認清現實,老了就是老了,不敵就是不敵。
所以柳玉很慶幸,他的性命保住了,哪怕是賣掉他大哥換來的終身為奴,他也覺得值得,畢竟世上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他匍匐著,聽著趙客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感謝上天賜予他的生命。
但是他忘了,賜予他生命的不是所謂的上天,而是趙客。
趙客背對柳玉走了幾步,卻又停住。
「我不殺你,是怕髒了我的刀,你去殺了他。」
他的話如同寒風,令原本興奮不已的柳玉如墜冰窟。
門口癱軟著的大漢愣了愣,他知道趙客說的是自己。
大漢舔了舔嘴唇,趙客讓他去殺萬馬堂的三當家?
沒有理會猶豫的大漢,趙客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他進院子時,就注意到了入口處有一口井。
井口幽深,比市集的那口要清澈乾淨許多。
趙客鬆了口氣,將一桶水拉了出來,然後看著刀上的血沫,抿著嘴。
他殺人的時候,從來不會猶豫。
因為對他來說,殺人就像吃飯喝水那樣簡單。
但洗刀就不是那樣了。
他得看著血沫,聞著腥臭,忍受著死去之人對他刀的褻瀆。
趙客將刀洗淨,用紗布重新裹好。
然後聽見院子裡響起了悶聲。
身後有人漸漸接近,趙客沒有回頭,因為他只聽腳步聲就知道是誰。
趙客道:「殺了?」
大漢道:「殺了。」
趙客道:「慢了。」
大漢慚愧地低下頭,道:「我試探了很久。」
趙客搖搖頭道:「他不會反抗。」
大漢愕然,柳玉的確如同趙客所說的沒有絲毫的反抗。
他剛才從院子裡的兵器架上面取了一把彎刀,就輕輕鬆鬆地割下了柳玉的人頭。
柳玉沒被點穴,也沒被捆綁,卻一副完完全全引頸待戮的樣子。
「我不懂。」
趙客回過頭,盯著大漢,道:「如果你懂,就不會葬送了你弟兄的性命。」
大漢嘴唇發白,身子晃了晃。
他個頭比趙客高,氣勢卻很低。
趙客冷冷道:「心中沒有膽氣,武功再高也沒有用,他開始自滅膽氣,束手就擒的時候,我就已經當他是個死人了。」
大漢心裡一寒,道:「那他是咎由自取了?」
趙客道:「若非如此,怎會面對你這重傷之人,還不敢出手,他心裡顧慮太多,顧慮我會殺回來,顧慮自己不是你的對手。」
大漢愣了愣,道:「他害怕打不過我?」
大漢在中庭折戟之後,就接受了現實,他自以為傲的武藝只不過能與萬馬堂快刀手一流的角色平分秋色。
而他剛才直面的是萬馬堂的三當家,以出手狠辣陰毒聞名的奪命書生柳玉!
「聰明人總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趙客說完,抬起頭,看了一眼太陽的方位。
時辰仍然是正午,他要做的事綽綽有餘。
他走了,走的不徐不疾,一如來的時候。
大漢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他望著趙客越來越遠的背影,坐到台階上,自嘲地笑了笑。
趙客越過中庭的殘肢斷臂,回到了最初的外院。
酒桌依舊擺在正中央,上面放著滷牛肉和酒杯,牛肉上面還散發著熱氣,但桌旁的座位已經空無一人。
原本的人再也喝不到酒了,他們正在中庭無聲無息地躺著,直到太陽落山,直到地面變冷,他們也變冷為止。
趙客嘆了口氣,隨手拿起一壺,往口裡倒。
酒水入口醇厚清澈,比邊漠的奶酒少了膩味,後勁卻更大。
好酒。
「萬馬堂的驚天財富,與十二位真心實意的弟兄相比,孰輕孰重?」
趙客嘆了口氣,這群定遠鏢局的鏢師打的是何主意,他早就知曉。
世上的人,哪一個不逐利,哪一個不貪心。
萬馬堂二當家被傳出與其餘當家有隙,南下數月,沒了聲響,似與萬馬堂分道揚鑣,老死不相見。
這對與萬馬堂競爭生意的敵人來說,簡直是最好的機會。
世人皆知,萬馬堂武功最強的是老二,老大已經年老氣衰,功夫不復從前,老三陰險狠辣,擅長毒計,武功方面,據說並不高明。
如此空門大開的機會,足夠讓他們癲狂。
癲狂到忘了百足之蟲,至死不僵。
趙客走到門口,發覺那群管事還在指揮著馬車,完全沒有意識到萬馬堂的大樹已經倒下。
但總會有人意識到。
屍體是要入土的,總不能在地上一直涼著。
人又不是肉攤上賣的牲口。
紅旗一如最初招展,下面仍然站著一排刀客。
「趙屠戶出來了!」
見著趙客出來,裝卸貨物的夥計們激動起來。
管事們詫異地轉過頭,這還是他們見到的第一個活著從院子裡走出來的人。
衣服上沒有血跡,刀也沒有解開紗布。
更重要的是趙客也沒有斷肢少腿。
領頭的管事譏諷地笑了,他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於是他上前,堆著假笑,道:「這位義士,怎麼連進中庭的勇氣都沒有,陪外院的鏢師們喝了一碗酒,就回去殺牛宰羊泄氣了?」
領頭的一說,其餘管事也反應過來。
他們也笑了。
笑的眼淚都要出來,笑的臉近乎扭曲,笑的恨不得將今天的不愉快全部發泄出去。
他們的笑聲很乾,讓人一聽仿佛是公鴨在鳴叫。
這種笑,在趙客眼裡,顯得格外可憐。
他沒有理會,因為他的刀今天已經殺了夠多人了。
他往外走了幾步,卻又再次停下。
他轉頭,若有所覺地看向紅旗頂端,上面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名白衣人。
淡青色的光芒一閃,只一閃,旗杆憑空斷了一截。
那截被削斷了的旗杆,卻突然彈起,再落下。
空中又有青光閃了閃。
一截三尺多長的旗杆,竟然又變成了七八段,一片片落了下來。
這樣的動靜,將下方的刀客們全部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