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2024-08-01 16:17:24
作者: 白色電話
阿諾不敢說話,低著頭站在床沿旁邊。
「你怎麼能夠進軍營呢?陳副將真是胡鬧,軍營重地豈能女子擅入?」因為剛剛咳嗽了半天,毫無血色的臉上竟然染了一些紅潤。他坐在床邊,雖然受了傷卻依舊坐的筆直。
「老爺,你別生氣了,阿諾她也是怕在這個緊要關頭出亂子才會同意的。你想想看,軍臨城下將軍重傷,營地里的士兵會怎麼想?」張夫人忙在一幫勸慰,朝著阿諾使了個眼色。
阿諾回以一笑蹲下身子抬起頭說道:「爹,你就別生氣了,今天晚上文應允還出城突襲了呢!不過,現在還沒傳回消息。」
「什麼?」張將軍一聽驚訝的站了起來,背後傳來一陣劇痛,他咬緊牙關重新坐下,雖然一聲未吭卻也忍耐的滿頭細汗。
阿諾嚇了一跳,「爹,你別亂動,背後的傷口會裂開的。」
張將軍坐下來喘息了一會兒,「突襲這麼大的事情你們竟然敢擅自做決定,若是失敗的話該怎麼好?那些士兵都是跟隨爹出生入死多年的袍澤,你們……你們……」他臉上帶上愧疚與懊悔,「忙哥刺陰險狡詐,你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爹,你別生氣,我們設下計謀讓忙哥刺率軍離開了元軍大營,文應允突襲一定會成功的。」阿諾忙解釋道。
張將軍思索了一瞬,眼睛中閃過一抹亮光,剛剛還不太好的精神頓時提高了不少,「調虎離山,果然是好計策。周圍唯一能夠設局的地方只有嘉渠口,只是這消息你是如何傳遞給元軍並且讓忙哥刺相信的呢?」
阿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伸手將懷裡隨身攜帶的令牌拿了出來,「當初我從忙哥刺軍營里逃出來的時候順手偷了他的令牌,沒想到這個令牌竟然那麼管用。」
張將軍將阿諾手裡的令牌拿了過去,「這的確是蒙古王爺的令牌。」
「忽哥赤和真金也有,那木罕也有,可汗忽必烈的每一個兒子身上都有一塊這樣的令牌,曾經忽哥赤跟我說過,這令牌在他們出生的時候就打造出來,一直佩戴在身上,是蒙古皇族的血脈象徵。」
「除了這塊令牌肯定你還做了什麼,忙哥刺既然知道令牌在你手裡,不可能不防範的。」張將軍眼裡透著睿智,似乎能一眼看穿所有的一切一般。
阿諾笑了笑,將自己同李家兄弟一起演的戲同張將軍說了一遍。這樣的設計,心思巧妙,將敵人的心思摸的透徹,引的屋裡所有人都望向了阿諾。
徐曉沫心裡暗嘆,果然這個世界不簡單,她才多大竟然就能設計這樣的圈套讓那個惡魔鑽進去。
張將軍眉頭愉悅的挑動了兩下,裂嘴哈哈大笑起來,半響才說道:「沒想到我的女兒竟然也有大智慧,兵不厭詐,既然忙哥刺上了一次當,不如我們再送他一份大禮。」
天寒地凍,處處蕭條,一片狼藉的元軍大營之內,忙哥刺一臉陰沉,那雙眼睛裡更是透著徹骨的寒。
「哈哈哈……」忽然一陣笑聲傳出,只瞧見忙哥刺仰天大笑,然而那雙眼睛裡卻根本沒有任何笑意。熊熊怒火燃燒,恨不得將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灰燼。「很好,很好,竟然敢設計我忙哥刺。」
阿古拉站在一旁,臉上滿是擔憂。自己家王爺帶兵多年,如今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對手。瞧王爺的這幅樣子,恐怕一旦破城釣魚山邊城內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
黎明的第一縷光散在蒼穹之內,墨黑色的夜漸漸的開始變色,就像一團墨在碧藍的水中漸漸消失。
又是一夜無眠,忽哥赤斜靠在小榻上,長發隨意披散在身後,他木訥的望著天空,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可周身散發出的濃厚幽思讓人瞧上一眼便覺得心疼。
他已經被可汗關在這裡很久了,至從上次由南宋回來以後就被關了起來。現在都已經過了半年,可汗卻一點都沒有想要放他出來的意思。
天忽然暗了一瞬又亮了起來,忽哥赤依舊安靜的斜躺在小榻上。窗外的風透進來,刺骨的寒卻讓他無法清醒。他答應過阿諾會再去找她,可是如今過了半年卻依舊沒有兌現承諾。關在這裡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沒日沒夜的在這裡望著天空想她。
門被緩緩的推開,娜仁托雅走了進來,望見忽哥赤的那副樣子眼裡深深的被刺痛了一下。跟隨在她身後的烏恩其低著頭,似乎根本不存在一般。
「王爺。」娜仁托雅輕喚了一聲打破了屋裡的沉浸。
忽哥赤依舊木然的看著天,似乎剛剛的輕喚並未聽見。
「王爺。」娜仁托雅提高了聲音,可尾音卻帶著一絲的顫抖。她覺得心痛,那種感覺就像有人握住她的心,狠狠的拿著針在扎一般。忽哥赤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是那麼張揚隨性的一個人,如今卻成了這副樣子。她心痛,可是更恨。一切,一切都是阿諾那個賤人害的,如果不是她,忽哥赤依舊是高高在上的雲南王。
忽哥赤微微皺了皺眉,頃刻便又恢復成原樣,似乎剛剛的皺眉也只是一個幻覺。
娜仁托雅走過去,深吸一口氣,似乎提起勇氣一般的又喊了一聲,「王爺。」
「滾。」忽哥赤未回頭,可周身的氣息已經發生了變化。從那濃濃的幽思中泛濫出一股狂躁的暴虐,他雖未回頭,只是一個背影卻已經讓人感覺到他的憤怒。
「王爺。」娜仁托雅再次喚道,聲音里已經夾雜了嗚咽,「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是我這次來是想幫你出去的。」
「滾。」忽哥赤再次冷冷的吐出了一個字,暴虐氣息中夾雜了一股無情的寒冷。
「只要你娶了我,只要你娶我……」娜仁托雅高聲喊道,她聲音一頓,鼓足勇氣繼續說:「告訴可汗你願意娶我,我爹一定幫你離開這個地方。只要你娶我,只要你娶了我……」
蜀中釣魚山之所以叫做釣魚山,是因傳說在遠古時代,三江洪水泛濫,逃到山上避難的災民飢餓難耐,恰在此時一位巨人從天而降,立於山頂巨石之上,手持長竿,從山下江水中釣起無數鮮魚賑濟災民。人們感念巨人救命之恩,將山頂巨石稱作釣魚台,這座山也因此得名釣魚山。
釣魚山三面江流環繞,僅有東面與陸地相連。江水明濤暗涌形成天險,向來攻擊釣魚山均為東面強攻,然尚不知還有一個辦法則是通過滾滾江流,直接由水路上山。只是,由江面發起攻擊看似容易,其實卻是最危險的選擇。所以,向來釣魚山之戰只在東面。
邊城之內的軍營大帳,此時張將軍一身布衣穿在身上,面色尚有些發白。周圍數位副將均面容嚴肅的望著沙盤,張將軍輕咳一聲,「不知各位副將覺得如何?」
各位副將互相對視一眼,齊齊單膝跪地,「吾等謹遵將軍號令。」
張將軍大笑三聲,「都起來吧,整裝待發,這次我們要一舉粉碎元軍的進攻。」
「是。」
副將們魚貫而出,各自前去整軍準備。
張將軍望著沙盤良久,緩緩的抬起手,重重的將手裡的小旗子插入沙丘之中。眼中寒光四溢,目光更是猶如兩把鋒利冰刀,「忙哥刺,這次本將軍讓你有來無回。」
至元十年,南宋咸淳九年的春天似乎來的特別晚。二月十七,已經過了春節一個半月,原本應該是春意闌珊,可依舊是寒風徹骨。
初春時節往往比冬日更加讓人覺得難以抵抗,雖說並未下雪卻也沒有任何綠意出現。蜀中釣魚山上光禿禿的,樹木綠芽還未舒展。
釣魚山東面不遠的元軍軍營之內,忙哥刺一臉陰沉,手裡緊緊握著一塊金牌。因為用力過大,骨節都泛出了青白色。原本就帶著寒意的眼睛更是透出讓人毛骨悚然的濃濃殺意,他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情緒隱藏起來。「阿古拉,不用理會,讓探子繼續探聽宋軍動向。」
「王爺,那這宋軍渡平陽灘的消息……」
「本王說過不用理會。」忙哥刺站起來,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之上。
只聽一聲咔嚓,桌案頓時裂成幾塊。
阿古拉低下頭,不敢多言。退出帳篷後,剛放下門帘便聽見裡面傳出摔東西的聲音。看來那個女人真的是將王爺氣的不輕,他們家王爺向來能夠克制自己的脾氣,即使心中再怒也不會摔東西解氣。可是現在……阿古拉心中嘆息一聲,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
帳篷之內忙哥刺冷冷的望著滿地狼藉,上一次因為斥候大意傳來宋軍前往嘉渠口的消息一經讓他上過一次當。後來詢問活下來的斥候才知,那細作乃是阿諾所扮。如今,舊戲重演,還打算讓他上當。可惜,掉落的金牌不言而喻什麼都被拆穿了。
同樣的戲碼,同樣的圈套,他忙哥刺不會愚蠢的上當兩次的。竟然敢小看他,竟然敢小看他忙哥刺。他一定要將她抓回來,一定要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