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決定戰術的當夜，宋軍張將軍已經將手下駐守釣魚山五萬人馬中的四萬五千人馬偷偷渡過了長江的平陽灘，在元軍尚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在忙哥刺得到消息以為是假之時，突發襲擊攻擊馬騣山、虎頂山兩個元軍所占要地。

  雖說渡平陽灘有一定危險，然而最大的收益便是出其不備。

  張將軍深知元軍此次攻打釣魚山共有兩個目的，那便是占據釣魚山附近的馬騣山、虎頂山兩座山峰，此兩座山峰雖然未及釣魚山天險易守卻也算是不錯的攻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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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哥刺七萬大軍前來，卻因需在馬騣山、虎頂山兩地建城而兵分三路。真正駐紮在釣魚山東的如今只有四萬人，兩山各有一萬五千人馬。

  宋軍渡過平陽灘繞道虎頂山進行夜襲，一把火燒毀了當時正在建造的虎頂山城。隨後，再次快馬加鞭襲擊臨近馬騣山，將駐守馬騣山的一萬五元軍盡數殲滅。

  只是一夜間，元軍七萬人剩下的便只有釣魚山東側四萬。若是藉由此時，釣魚山內部空虛，四萬大軍強攻釣魚城的話，五千人恐怕很難堅守。然而，元軍大營內並沒有任何動靜，馬騣山、虎頂山前來求援的人馬也猶如石沉大海。

  而忙哥刺呢？身負重傷同阿古拉一起率領剩餘四萬軍隊匆匆撤離，來勢洶洶的一場元宋對決就此偃旗息鼓。

  阿諾站在釣魚台上，望著那遠去的四萬人馬發愣。昨日夜間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生死之間她從未想過他會放她一馬。忙哥刺，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還記得昨日月明星稀，一陣陣寒風吹拂而過。原本駐紮五萬兵馬的釣魚城在四萬五千兵士渡江而去以後顯得無比空曠，即使是將軍府內也顯出少有的安靜。

  原本以為忙哥刺會將所有心神都放在攻打釣魚城之上，即使識破他們的陷阱也會惱羞成怒的下令攻城。雖說釣魚城內空虛，但只要抵擋一陣，四萬五千渡江而去的大軍將會繞道元軍背後，前後夾擊元軍必敗無疑。何況，忙哥刺在第一次夜襲已經失去大部分糧草，再加上此次的設計，他即使僵持也僵持不久。

  可是，沒想到的是……

  忙哥刺對她恨意入骨，不管元軍內所剩的大軍，親自帶領貼身侍衛二十四人闖入釣魚城內。直奔將軍府前來抓她，然而天意弄人，不知從何處忽然冒出十數名黑衣殺手。那些殺手裝扮眼熟，正是那群西夏欲孽。

  阿諾未曾想到，西夏殺手會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如今這麼及時的出現恐怕是一直埋伏在釣魚城內，可兩邊都是有目的，一個要殺忙哥刺，一個要抓她張輕諾。

  廝打之間，西夏殺手將目光轉向她。阿諾不解，為何每次攻擊不順他們都會牽連她下水，這次來人是忙哥刺，她明白忙哥刺對她的恨意，恐怕來抓她也是為了將她千刀萬剮。然而，意外再次出現，忙哥刺身影一閃竟然替她擋下一刀，鮮血噴濺在她的臉上，她瞬間愣住了。忙哥刺他為何要這樣做？

  聽見打鬥聲，將軍府內的守衛快速前來，張將軍得到消息不惜出動軍營內的弓弩手。阿古拉見到自家王爺受傷，不顧一切的帶著剩餘的二十近衛突襲離去。而西夏刺客則是快速奔跑，直到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內。

  阿諾心想，這些人恐怕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原本她就同忙哥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各種矛盾，此次過後恐怕更加沒辦法說清楚了。

  「阿諾。」一聲輕喚，綠姑娘伸出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阿諾回頭對她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我沒事。」

  「可我還是擔心你。」綠姑娘滿面愁緒，那雙眼睛裡蒙著層層憂霧。

  阿諾轉過頭，「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了什麼是戰爭。三歲以後經常出入軍營，很多時候前一天同我聊天的人，第二天就會消失在我的眼前，消失在這個世界裡。漸漸的，我不敢再同那些人說話，每一次他們出征的時候我都會縮在帳篷里。」

  山頂的風很大，吹拂起了她的衣裙。可這寒冷的風吹不散她心裡的痛楚，也吹不散這滿山的哀傷。

  「我不明白為什麼總是要打仗，和睦相處不行嗎？因為這一場又一場的仗，多少人失去了親人，多少人的家庭不再完善？可是，所有的蒙古人都認為漢人該死，漢人殺了他的至親。而漢人呢？漢人總會認為是蒙古人破壞了他們的家，一層層的仇恨蒙蔽下來，直到濃的再也化不開。」阿諾深吸一口氣，或許這就是現實，這就是歷史。

  中華五千年，多少次分分合合，連三國的開端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戰爭就是一個周期，平靜的時間太久後就會有戰爭，或許每一個人根深蒂固的骨子裡都是好戰的，只要不疲憊絕對不會停下來。

  綠姑娘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她心裡何嘗不明白。可是有的人能夠忘記仇恨，有的人卻不能忘記。她仰起臉來，對著那一片清明的蒼穹露出一抹苦澀的笑，那種苦似乎釀造了多年，苦入了骨血。「我知道。」她似乎在對自己說，似乎又是在嘆息，「可是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

  兩個人不在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塊俗稱巨人站過的大石頭上。三江水匯聚，釣魚山孤立，一切還是一樣的，可是一切似乎又不太一樣了。

  阿諾的目光一直望著那遙遠的北方，心裡說不出究竟是個什麼感覺。如果這個世界沒有蒙漢之別，沒有戰爭，一切安逸寧靜的話，那麼她現在會是什麼摸樣？

  「煙容，你該回去了。」阿諾淡淡的說道，「釣魚山並不安全，這裡是最危險的地方。」

  「不，我不回去。」綠姑娘一口拒絕，許是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重，忙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不想回臨安，雖然我爹在臨安，可是我現在覺得我應該在外面闖蕩。一輩子都縮在那一個地方，實在是太過於平淡了。」

  阿諾雖然不知道她為何不想回去，可人生苦短一共就沒多久的時間，罷了，隨性而為吧！

  春過了是夏，夏後面是秋，秋沒了是冬，冬雪融化綠意蓬勃春天再次轉了回來，時光冉冉，一年過去了。

  至元十年，也就是南宋咸淳九年的春末，徐曉沫離開了南宋釣魚城，走上了她選擇的一條坎坷又充滿荊棘的路途。不為其他，只是因為她懷了忙哥刺的孩子。

  事情往往會出乎人的意料，有句話說得好，人算不如天算。或許，原本能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一種緣分，而徐曉沫所得到的也需要她努力的去爭取。

  阿諾將她送上了馬車，派遣了兩名將軍府中的高手護送她去京兆尋找忙哥刺。徐曉沫臨走之前並未留下什麼話，只是說她已經懂得了什麼叫做生存。雖然忙哥刺陰狠毒辣，可她仍舊想要搏上一把。

  幸好在元軍敗退之時忙哥刺受了傷，恐怕這點日子還不可能恢復。徐曉沫是個醫生，醫術雖然並不好卻有很多這個時代沒有的知識。這是個機會，接近忙哥刺最好的機會。

  阿諾並未阻攔她，只是問她一句話，是否還想要找回去的路。徐曉沫當時只是笑笑，「何必呢，雖然我現在在這裡沒什麼親人，但是我有你和煙容這兩個朋友，還有我肚子裡的寶寶，我打算把寶寶的爹爹找到，然後離開紛爭帶著他去看他不知道的世界。」

  阿諾望著那張含著苦澀的臉，心裡竟然說不出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如果他不要你和孩子呢？」

  「那也是我命運不好，可我依舊想要為了愛去努力嘗試，即使他最後一直都不愛我，恐怕我也不會後悔。如果我一直在這裡，即使安逸餘生也會讓我有後悔，後悔當初萌芽出了愛情並沒有去追尋。」徐曉沫眼神堅定，清朗的如同透明的黑水晶。

  穿越到此，既然遇見的第一個男人是他，那是命中注定的，所以她更加確信，如果不能將那顆毒辣的心暖化成她的，還不如帶著孩子死掉一了百了。

  阿諾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心裏面剛剛破土而出的想法究竟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她現在還沒有那個勇氣去面對這個想法。

  如果上天真的打算把這個玩笑一開到底的話，那麼也希望結局是個美好的結局。

  至元十一年的春天來的特別早，立春沒多久天氣便開始暖和起來，細小的綠葉開始露出了嫩芽，如同精美的玉雕一般脈絡清晰隱隱透明。

  釣魚山邊城釣魚城內的將軍府中，一片熱鬧歡愉。從至元十年到十一年，雖說戰事不斷卻再也沒有像至元十一年正月里忙哥刺那場巨大的威脅，恐怕元軍即使再如何想要一口吞併南宋也不得不朝著改變線路，由釣魚山之外的其他地方入手。

  城內平原之上遙遙出現一排馬車，馬車隨從眾多，可見是其中必定有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雖說極盡低調，可那些隨從的步伐卻隱隱瞧出那是出自軍營內的兵士。

  馬車走的並不快，入城之後順著釣魚城內的大道直接走到了將軍府門前。

  門房人聽到響動出來瞧了一眼，快速的讓另一位小廝進院通傳。

  隨從有序分開，馬車上下來數位嬤嬤和丫鬟，伸出手挑開車簾，恭敬的等待車內的人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