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快請她進來。」阿諾欣喜的站起來，大步朝著門外跑去，似乎又想起什麼，轉過身跑回到張夫人身邊，「娘，煙容是我的好朋友，我去看看她。」

  張夫人站起來將身邊的一個白狐披風遞給阿諾，「穿上再去，外面下雪了，天冷。」

  阿諾快速將披風穿在身上，手裡抱著銀暖跑了出去。

  「你也跟著。」張夫人吩咐那丫鬟道。

  「是。」丫鬟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屋外的雪下的比清晨更加密集，原本只是如同沙子一般的冰沙，如今已經成了柳絮般的飛雪。鉛色的天空更加厚重，瞧起來分外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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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姑娘安靜的站在門廊之下，一雙眼睛期盼的望著院內。

  阿諾如同一隻雪地中奔跑的白狐，飛快的朝著這邊跑了過來。老遠就瞧見那門廊下的伊人，披著紫狐大氅身影依舊窈窕。她緩緩的停下腳步，「煙容。」

  綠姑娘開心的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般，張開雙臂朝著阿諾跑過去一把將阿諾抱住，「阿諾。」她欣喜的喚了一聲，輕輕拍打了阿諾後背兩下。

  阿諾個頭比綠姑娘矮小一些，這個時候竟然像一個姐姐抱著一個比自己年歲小得多的妹妹，那麼的愛護的保護在懷內。

  「煙容，你怎麼來了？」

  綠姑娘伸出手捏了捏阿諾的臉蛋，「阿諾，你最近日子過得不錯啊，你瞧都吃圓潤了。」

  阿諾往後推開兩步，將她的手拉下來，「你這丫頭，最近似乎又變漂亮了。」她上下打量了綠姑娘兩遍，「煙容，說說你為什麼臨近年關不在臨安好好呆著卻跑我們釣魚山來了？」

  綠姑娘露出一個爽朗的笑來，隨後又扭捏起來，「其實我還是想你了，所以來邊城看看你。轉眼都半年沒見了，我在臨安實在無聊，不如來這裡看看蜀中風光。」

  阿諾翻了翻眼睛，「別來這套，我可不相信你說的話。」說罷，拉著綠姑娘就朝著她的小院子走去。

  綠姑娘嘿嘿笑了兩聲，「果然這樣的謊話騙不了你！」

  「那你還不從實招來……」阿諾嗔道。

  「其實，我這次是為了逃婚……」綠姑娘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她原本就生的水靈，如今吐舌頭的淘氣摸樣竟然特別嬌俏可愛。

  「逃婚？這才多久，你爹又要將你嫁人了？」阿諾拉著她走回自己的小院之內，推開門一股熱氣迎面撲來。屋裡燒有暖爐，燃燒的炭爐冒出點點忽明忽暗的火光。

  綠姑娘攤了攤手，「我爹說姑娘大了一定要早點找個好婆家，否則落人口實就不好了。所以，最近總是拜託媒婆東奔西走的幫我找婆家。」她鬱結的坐到阿諾屋內的小桌邊，「你也知道，上次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有了心上人，並且文應允也說過會提親。雖然那些都是演戲作假，可在場的賓客可不那麼認為。」

  「那現在臨安城裡你慕煙容的名聲恐怕已經家喻戶曉了吧！」阿諾坐到綠姑娘旁邊的凳子上，拿起桌上水壺給綠姑娘倒了一杯茶水。

  「可不是嘛！」綠姑娘一臉懊惱，「而且這些都不是什麼好名聲，現在臨安城裡面都以為我被文應允那傢伙給拋棄了，而他更是白白的被拖下水擔當了一個負心漢的破名。」

  阿諾呵呵笑了起來，「雖然這不是什麼好事，可是我怎麼聽了那麼開心呢！」說罷，毫不避諱的大笑起來。

  綠姑娘眼睛一瞪，伸手朝著她臉上捏了捏，「臭丫頭，你還笑我。」

  阿諾忙收斂笑容一排正義凌然道：「誰敢笑你，我哪裡有笑你，我這是在笑文應允。」

  聽見阿諾這樣說，綠姑娘也笑了起來，「你不知道，文應允的叔父回臨安了，聽說這件事後將文應允臭罵了一頓。」

  「原來他也有害怕的人，果然不簡單。」

  「其實文應允他叔父是個特別厲害的人，曾經是甲子第一名呢！」綠姑娘一臉的認真。

  甲子第一名，那也就是說文應允的叔父是一個讀書人了？想起文應允偶爾留露出的放蕩不羈，恐怕最恐懼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說道了吧！想到文應允一臉苦瓜相，阿諾不由自主的由笑了起來。

  「你還笑，這還不都是你出的餿主意。」綠姑娘故作生氣，白了阿諾一眼，端起面前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水。

  阿諾自在的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熱茶，「這主意也是為了你出的，何況當時你和文應允可是都同意了的。」她抿了一口茶水，「那個時候，非常時期一定要用非常辦法。」

  「算了，總之現在我不想回臨安了，不如今年就在你這裡湊合一下吧！」綠姑娘放下杯子，斜睨著阿諾，「你不會說不收留吧！」

  「當然不會……」

  「啊……」綠姑娘重重的將茶杯放到桌子上，「你怎麼能不收留我呢！」

  阿諾笑了起來，「我話還沒有說完，我當然不會不收留啊！何況，我們邊城的俊小伙可是不少哦，說不定你就能遇到一個兩情相悅的呢！」

  「才多大都想要幫人牽橋搭線了，你不做紅娘真是可惜。」

  「我只是怕你真的嫁不出去，到時候賴在我家一輩子。」

  「我也怕我嫁的太早，到時候你一個人怎麼辦？你家那位蒙古王爺在那麼遠的地方，相見一面都不容易。」綠姑娘叨叨著。

  阿諾忽然覺得自己心底一個剛剛結疤的傷口被針扎了一下，雖然沒流血卻感覺很痛很痛。

  這是阿諾回到南宋的第一個除夕夜，屋外是皚皚白雪，屋內是一片暖融融。

  聽著外面的鞭炮聲，張夫人將手裡的紅包遞給阿諾和綠姑娘。

  「也有我的？」綠姑娘露出一抹驚訝，轉而就成了貪財的摸樣將紅包小心翼翼的收好。

  阿諾手裡握著紅包，心裡特別的開心。三歲前她母親也給過她紅包，只是兒時體力不足從來沒有同父母一起守歲。這是她幻想了很久很久的場景，有父母一起陪著守歲過新年，一片溫馨。

  張夫人笑著望著她們兩個，「轉眼又張了一歲，阿諾今年已經十四歲了，也是時候該說個婆家了。」

  阿諾剛想說點什麼，張將軍卻搶先開了口：「再留兩年吧！」語調很慢，聽起來像是嘆息。

  阿諾望向自己的爹爹，見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透著無奈滄桑。

  張將軍站起來，「時候不早了，我們家也該放炮仗嘍……」

  阿諾從愣神中回過神來，立刻跑到張將軍身旁，「我跟爹你一起去。」

  張將軍一臉懷疑，「你行嗎？」

  「行，當然行。」阿諾信誓旦旦。

  綠姑娘忙放下手裡剛咬了一口的奶酥，一邊手舞足蹈一邊嚷嚷，「我也去，我也去。」

  張夫人性格溫婉，她站起來將幾個人的披風取過來，「今天除夕，丫鬟僕人也都給他們放了一天的假，你們都走了，我一個人在屋裡挺孤單的。」

  阿諾接過披風穿在身上，「這哪能啊，肯定是娘跟我們一起去才是。」

  「嗯，蘭姨，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天晴了，剛好看看夜雪。」綠姑娘麻利接過自己的披風穿在身上，隨後忙跑過去將張夫人的披風也拿過來，手裡還抱著三個手暖。「帶上手暖，從上到下絕對不冷。」

  阿諾將張夫人披風接過來，細心的為張夫人穿戴好。「如果冷的話，我們就快點回來。」

  「既然孩子們都說了，你也出去看看。」張將軍臉上露出期待，眼裡滿是溫柔。

  張夫人將手裡的披風遞給張將軍，隨後轉身幫阿諾整理了一下披風。「既然連你都說了，那我也只好去了。」

  白雪覆蓋了整個邊城，腳踩在厚厚的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周圍很黑，只有幾人手裡的燈籠發出微弱的光來。仰頭瞧天，許是因剛剛放晴，天空中厚重的雲還未散開的緣故，一片漆黑未能瞧見一顆星辰。

  張將軍經車熟路走到柴房，從屋內拿出一大串的炮竹。他巡視了一圈，大步朝著院子裡最平坦的地方走去。

  鞭炮聲聲，原本有些空曠的院子似乎瞬間變得滿滿的。

  「煙容……」阿諾一聲呼喚。

  綠姑娘木訥的回過頭來，「幹什麼？」只覺得迎面寒風吹來，眼前一個雪球快速的撞向了自己的面門。鬆散的雪散開，冰涼的讓她打了個寒顫。「你竟然敢丟我，看我不跟你大戰三百回合。」說著，蹲到地上就抓了一把雪捏成雪球扔了回去。

  阿諾早有防備，身子一閃躲了開來。院內咯咯的笑聲迴蕩著，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了，回來真好。

  燕京城內，無數煙花綻放在天空之上。皇城內一片燈火燃珊，各家門前都貼上了紅色的年畫，街道上厚厚的一層都是炮竹的紙皮。

  皇城宮門打開，兩個人緩步走了出來。剛出了城門，前面走的那個忽然停了腳步仰起頭望向天空。天空濃重的就像一塊被塗滿黑墨的琉璃，無星無月什麼都瞧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