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病夫人盼君

  四周一片譁然，攸王臨江玩世不恭，素來不過問朝堂之事，今日竟殺馬立威，血灑城門口，在佟榮耀班師回朝風頭正旺之際觸其霉頭。朝中的那幫老傢伙喋喋不休，眼瞅這尷尬時局，隨便尋了個由頭早早開溜，城中人流漸漸恢復如常。

  朝中同僚散去，兩旁百姓歸寧，佟榮耀胸中憋著氣，臉色著實難看，下令三軍回營整頓，方才朝著佟府家眷所在的方向去了。

  千呼萬喚方歸來，秦娘子跟孩兒們急切切上前迎著，滿眼都是期待。

  「將軍，可總算把您給盼回來了……」

  「爹……」

  佟榮耀雲端谷底兩頭尖，素來惜面如命，被臨江當眾羞辱，心中憤然不已。他看著家人絲毫沒有樂意，淡如冬水，長嘆一聲：「好，都來了，回府吧。」

  「爹，請上車！」佟博煜沒有多言，上前扶著自己的父親。

  剛落座，二丫頭想要說些什麼，被一旁的秦霜璐給擋了回來，她深知將軍心情不好，繞著道安慰：

  「將軍，聖上親迎那是何等尊榮，何必那般閒人鬧心。瞧瞧這仗打得人都瘦了好幾圈，霜露已經安排好了，回府您就沐浴洗塵，好好地歇著，等到時辰我們再去進宮。」

  佟榮耀沒有吭氣，閉著眼睛靜靜地靠著後墊，聽著秦娘子絮叨了一路，偶爾點點頭。到了府門口才睜眼，管家田仲奎早已候著，爆竹聲聲入耳，嘁哩吧啦地圖個吉利，一群人前呼後擁地朝府里去了。

  

  「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

  院子裡面忙碌的丫鬟，聽到府門口的熱鬧聲，歡呼雀躍地嚷嚷著，這聲音穿破牆體直勾勾地傳到堂屋王雪琴的耳朵里。

  或許她的心一直牽掛著，迷迷糊糊之中坐了起來，看到一旁打盹的雪兒，催促著喊著：「雪兒，雪兒，將軍回來了，你怎麼不叫醒我，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夫人，您醒了，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這就去給您請大夫。」雪兒恍惚之間醒過來，看著臉色煞白靜坐在床上的王雪琴，心裏面咯噔一下，麻溜地跑過去關切地問話。

  王雪琴用手捋了捋自己的胸口，那消瘦的身型在灰暗的屋子裡顯得那般嶙峋，搖了搖手，有氣無力：「無妨，還是老樣子，剛才睡覺做了個夢，將軍他在對我笑。雪兒，你快去看看，外面鬧哄哄的，是不是將軍回來了？」

  「知道了，夫人，那我去去就來，您千萬不能亂動。」

  自從王雪琴臥病在床，雪兒一直在房內伺候，不知為何她今日隱隱覺得夫人的舉動有些反常，情況時好時壞，倒也說不上來什麼問題。從早上就想去請大夫，可一提這事就被夫人給擋了下來，正巧趁著這機會讓人趕緊去請大夫。

  轉身走出房間，前院著實熱鬧，鬧哄哄的，聞聲尋道前行，碰上一堆湊在一起說閒話的下人，趕忙上前打聽著消息。

  雪兒雖是夫人王雪琴身邊的丫鬟，但偌大的府宅都被秦娘子管著，這些下人平日裡對她一點也不客氣。轉眼，見著夫人身體好轉、將軍回府，立馬就跟換了個人一般，老遠就打起招呼。

  「雪兒姑娘，過來，過來？」打理花園的丁香帶頭喊著話。

  「丁香，你們不幹活聚在這裡做什麼？聽見外面鳴炮了，是不是將軍回來了呀？」雪兒為人謙和，素來覺得姐妹們都不容易，不願與人計較，接話回應。

  後廚的夏蟲湊了來，輕輕地招手示意：「過來，小聲點。將軍回來了，現在廳堂里，不過臉色不太好看。」

  「不應該呀，將軍大勝歸來，連皇上都去城門口迎接了，那是何等榮光，怎麼會臉色不好，莫不是看錯了？」雪兒極為詫異，扒拉著就問。

  「誰說不是，原以為這次秦娘子能多發幾個賞錢，這下子全泡湯了。聽車夫馬工說，將軍在城門口被那花花皇子攸王臨江當眾羞辱了，這不面子上下不來，氣得夠憋悶。小姐、公子都在院裡頭候著不待見。」丁香搖著頭，有板有眼地抱怨。

  一聽這話，雪兒不由地吞咽唾沫，摸著頭感嘆：「攸王殿下，就那個在京都出了名的不成氣候的六皇子，他竟敢……到底是怎麼回事來著，說說吧。」

  「聽說六皇子要送禮給咱們將軍，我們將軍是什麼人能要他那種人的東西，當場便給拒絕了。誰知道這就惹火了我們這位王爺，鬼使神差的空中竟然打了個雷，馬兒受驚弄得場面異常混亂，攸王臨江二話不說拔劍殺馬，這不再給我們將軍下馬威，硬生生把東西送到了將軍的手中……」

  「哎呀，我的天這不明擺著讓將軍難看……」雪兒一個勁地搖著頭，周身汗毛豎起，發了幾句牢騷就要離開，「行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聽了這檔子新鮮事，雪兒知道恐怕這一時半會夫人是沒有辦法見到將軍了，念著她身體狀況不好尋思著讓外勤的六子去請大夫。剛走兩步，碰到大小姐佟汐涵跟侍女翠竹兩人，她們緩緩地從廳堂的方向走來。

  「大小姐，安好！」雪兒上前行禮。

  「雪人，你步履匆匆，準備去什麼地方嗎？」佟汐涵忙扶起雪兒，問道。

  「大小姐，夫人讓我出來看看將軍回來了沒有，聽丁香她們說了城門口的事情，估摸老爺這會心情不好，要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也不要往心裡去。」

  看到佟汐涵眼中的憂傷，雪兒安慰著說話，轉眼又提起夫人的情況，「不瞞小姐，從早上開始夫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情況時好時壞，也不讓我請大夫。不太放心，這不趁著機會我正想讓六子去請大夫。」

  「什麼？我娘情況不好，早上精神看起來還不錯，怎麼會？」一聽這話，佟汐涵簡直不敢相信，迫不及待地追問。

  「早上起來夫人精神確實不錯，不過那都是她硬撐著，說是將軍要回來想要迎迎他，也不讓告訴你。大小姐出門前來拜別，沒多久夫人就回床上歇了，一覺睡到剛剛，心裏面念著的人就是將軍。小姐，雪兒伺候夫人多年，從未見過這般模樣，還是儘快安排將軍跟夫人見見吧。」

  「翠竹，你去告訴六子讓他去請大夫；雪兒，你還是回屋裡伺候母親；我現在就去找父親。」佟汐涵沒有猶豫，當機立斷，吩咐著。

  剛才從堂屋出來，將軍就沒有好臉色，翠竹有些擔心：「小姐，將軍正在氣頭上，你現在去……」

  「放心吧，再怎麼她都是我爹，為了娘我會看著處理的。」佟汐涵明白翠竹的意思，寬慰著。

  「知道了小姐，我馬上去。」

  翠竹跟雪兒轉身都按吩咐辦事，佟汐涵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憂心忡忡奔向廳堂。

  廳堂之上沒有別人，獨留秦娘子陪著佟榮耀說話，幾個家丁在門口守著。見著佟汐涵來了，張嬤嬤上前擋著道：「大小姐，將軍跟秦娘子正在廳堂談事情，特意吩咐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

  「張嬤嬤，我有急事要找爹，還請讓我進去。」佟汐涵聞話，看著滿臉橫肉的張彩姑，她是秦娘子身邊的得力幫手，不想惹事，禮貌地回話。

  「對不起，大小姐，不是張嬤嬤跟你過不去，將軍的脾氣你應該比我清楚，這點上除了秦娘子估摸著沒有人再能說動他了，我勸你還是回去吧。」張嬤嬤推三阻四，不過話也說得在理，冠冕堂皇應付地很好。

  「不行，張嬤嬤，我娘……」

  「夫人想見將軍還是晚些時日才好，不要撞到這點上，病魔纏身別又觸了將軍眉頭。」

  「張嬤嬤，怎麼說話的，誰讓你這般放肆……」佟汐涵知道講理是行不通了，看來只能強行進入，站在大門口喊著：「爹，我是涵兒，求求你去見見我娘吧……」

  「大小姐，求求你了，不要再喊叫了……」

  張彩姑沒有辦法讓人攔著，佟汐涵繼續喊著，這會子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力氣，掙脫攔路之人貿貿然地沖了進去，把廳上的秦娘子嚇了一大跳，當下就是一頓大罵。

  「佟汐涵，你怎麼進來的？」秦霜璐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佟汐涵，氣憤地喊道。

  「秦娘子，安好！請問我爹人在哪裡？」

  「將軍在後堂休息，你這大喊大叫的成何體統，堂堂佟家大小姐如此胡鬧，還有沒有家規。」

  「汐涵理虧，請秦娘子懲罰，但是我娘病況不穩，心念夫君，我來請爹去看看她。」佟汐涵滿臉淚花，跪在地上乞求著。

  「哎吆，早起還生龍活虎，這會子又在這裝可憐，佟汐涵你這變瞎話的本事真是見長呀。」秦霜璐扶袖轉身，坐在廳堂的椅子上，滿眼的鄙夷，「將軍在休息，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有這閒工夫陪著夫人好好說說話吧……」

  「不，不，爹……」

  前廳鬧哄哄的，原本心情不好，剛落枕有點倦意，佟榮耀活生生被吵了起來，臉上的慍色更濃。他步至前廳，厲聲大喊：

  「如此喧譁，所為何事？身為堂堂大小姐竟然這般沒有規矩，為父剛才說的話你可記在心上，未經通傳不得進廳。」

  「爹，涵兒知錯，可是娘……你去看看……」

  「閉嘴，你娘又怎麼啦？身體不舒服就去請大夫，她的病需要靜修，我會找時間看她的。「佟榮耀見著涵兒這般模樣，絲毫沒有安慰之言，說話依然那般硬邦邦，「涵兒，讓爹歇會，退下吧！」

  此時，管家田仲奎急急忙忙拿著一封信進來，說是宮裡送來的。佟榮耀見信，臉色巨變，麻溜更換朝服，就要出門。

  「爹……爹……」見狀，佟汐涵上前追喊。

  「什麼事都等我從宮裡回來……」佟榮耀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看著那匆匆離開背影，佟汐涵的心哇涼哇涼的，他不敢相信那人就是自己的爹，直到翠竹來拉她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