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連計

  「大哥哥，你剛才使的輕功叫什麼名字，教給我好不好？」少年見江朝歡不理自己，轉而去搖他的胳膊。

  然而他的手剛要觸上，江朝歡遽然反手拿住他手腕，只見他手指間夾著三枚極細的銀針，在日光下一晃，閃著青色。

  少年猶自掙扎，手指屈起，便要拋出銀針，江朝歡眉頭一皺，用力狠捏他手腕，「咔擦」，少年右手腕骨便即脫臼。

  隨著他的手軟軟垂下，銀針掉落雪中。這時旁邊樹上一隻松鼠躍到兩人面前玩耍，兩爪剛觸到銀針就抽搐兩下仰倒。

  顧襄這回真正怒了，上前一把將那少年從紫貂背上扯下，捏緊他脖頸：「看來，你是真的想死啊？」

  

  少年手腕劇痛，在雪地上蹬腿大哭：「你們兩人哪裡來的惡人，專門欺負小孩……」

  餘人對他這變臉功夫和無賴做派都不屑一顧，謝釅卻到底憐他年少，阻顧襄道：「林姑娘，算了吧。」

  顧襄不理，手中卻加了力道，扼得少年滿臉通紅。

  當然，她其實只是想教訓他一下而已，不過片刻就鬆了手。然而甫得自由，少年又張嘴大叫，顧襄心下一凜，陡然側身旋開--

  一根絨毛般細的銀針從顧襄側臉划過，只差一點便要擦到！

  少年張口時，竟發出暗器！江朝歡目光漸冷，一把將少年下頜卸下，這時那少年連哭喊也叫不出了，只有張大眼睛狠狠瞪著江朝歡和顧襄兩人。

  見他小小年紀，暗器藏毒卻如此厲害，屢次險些著了他的道，幾人都有些懊惱。

  蓯蓉上人哼了一聲：「這樣沒家教的孩子，合該好好教訓一頓。」話一出口，卻又想到他是孟九轉弟子，若是得罪深了，孟九轉必不能為自己醫治。轉而說道：「念你年紀小，我們也不與你一般見識，你若是保證不再胡鬧就點點頭，我們自當好好把你送回家。」

  少年點了點頭，江朝歡在他下巴上一按，又給他手腕接上。少年痛得大叫一聲，一躍而起：「你們到底是誰？幹嘛來與我過不去？」

  「這可奇了，我早說過我是長白教的人，這兩位是無慮派的朋友。」蓯蓉上人指著梁、黃二人道。

  那少年先前只聽說過長白山，卻沒聽過長白教。見這幾人各個身披貂裘，氣度不凡，卻又男女老少參差不齊，不像是一路人，其中更是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不禁大感好奇。

  這回第一次仔細看了梁鑒一，發現他臉色灰白，間或咳嗽，不知怎的，脫口而出：「雪寒風冷，你要裹緊裘衣。」

  頑劣少年竟說人話，餘人皆感驚奇。梁鑒一卻木然呆立，也不回答，不知是聽沒聽見。

  少年又轉頭問謝釅：「那你們是誰？」他看出謝釅比江、顧心慈手軟得多，是而扯著他胳膊親近。

  謝釅未及說話，蓯蓉上人先道：「他們是我長白教的客人。好了，時候不早了，快些帶我們去見孟神醫。」

  少年翻了個白眼：「好。不過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師父是不可能救你們的。」

  「為什麼？」謝釅止步。

  「我活了十四年，除了師父，一共只見過五個人，都是來找師父看病的。」少年吐了吐舌頭：「他們呢，沒一個能夠活著回去。」

  「你……」蓯蓉上人瞠目怒道：「若孟九轉不給我們醫治，哼哼，你也別想活。」

  少年對他做了個鬼臉，卻並無懼色。

  眾人此番謹慎得多了，各個盯緊少年，生怕他再搗鬼。然而心中卻惴惴不安，因從未聽說過孟九轉有徒弟，還是個這樣乖張憊賴的徒弟，可別是一脈相承，學自孟九轉的作派。

  幾人都已做好準備，若是孟九轉真的也古怪不通，不肯給他們醫治，少不得要挾持這少年為人質逼迫了。看來遇到少年，也是老天相助。

  正想著，眼前乍然開闊，大有「乃知天宇中，一氣同蒼涼」之感。

  山腳山腰植被尚密，越往上爬，則植株愈少，積雪愈厚。這一處緩坡更是一片蒼茫，積雪深沒膝蓋，若非有爬犁虎豹極難前行。

  少年一雙眼滴溜溜直轉，正偷偷瞥向旁邊的江朝歡，就見江朝歡伸手過來，按在他頭頂百匯穴上。他知這是威脅之意，卻也不敢再反抗，只是冷哼一聲，忿忿踢了腳積雪。

  漸漸跟著少年走進一片松林，江朝歡卻忽然止步，扭頭看他：「這若是你回家的路，怎會沒有你的腳印？」

  少年一怔，又很快轉寰過來，說道：「我出來得太久，雪把我的腳印蓋住了。」

  大家正覺有理，要重新邁步時，北面忽然捲來一陣狂風，裹起地面積雪，面前雪地上竟漸漸露出一些尖頭。眾人大奇，一齊取剷除雪，露出一個足有三丈深的大坑，上面密密麻麻插了數十根長長的竹籤，簽頭極為尖利，直看得人頭皮發麻。

  眾人情知又是這少年搞的把戲，若非機緣巧合，恐怕眾人已經踏入陷阱。

  雪地鬆軟，若是毫無防備掉入，功力尚在的三人倒可憑輕功躍起，其餘人皆中毒失力，必難倖免。想到這裡，就連謝釅也怒不可遏，喝問道：「你和我們究竟有何仇怨？即便不與我們醫治，也不該用這麼陰毒的法子對付我們吧？」

  「這是捕野獸的，被你們一嚇，我剛才渾忘了。」少年見此計又不成，盡力描補，卻沒人再聽他狡辯。

  顧襄終於忍無可忍，拔劍而起，少年一邊捂住頭臉閃躲，一邊大叫：「師父，快來救我……」

  江朝歡握住顧襄的手，示意她留神靜聽，只聞北面沙沙之聲，一瞬之間闖來一人。

  那人鬚髮皆白，兩眼無神，看來頗有年紀，腳步卻矯健異常。蓯蓉上人面露喜色，心知這必是孟九轉了。梁鑒一卻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掩在黃鑒賜身後。

  少年拍手叫道：「師父，我在這裡！」待要衝去，卻被眾人攔在最後。

  「前輩可是孟神醫孟前輩？」謝釅有禮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