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相救

  卻說那搖搖欲墜的客棧里，眾人還在倉皇逃命，而嵇盈風正拼命地拍打嵇無風房門。

  嵇盈風向來敏感機警，她在睡夢中，就恍然察覺有煙火氣味，瞬間驚醒，可急忙下床查看時，卻發現門從外面被人鎖住了。

  她內力平平，費了好半天才將門劈開一條小縫，伸手出去解開鎖鏈逃出房間，而此時火勢已經大起來了。

  飛快跑到嵇無風門前後，卻見他的房門也被動了手腳。

  鼓搗了半天好不容易解開鎖鏈，然而，門卻依舊紋絲不動。穩住心神，她用盡力氣又嘗試了好幾次，卻仍是無果，登時發覺不妙……難道這門還有什麼不對？有人一定要把他們性命留在這裡？

  她心底一寒，邊推門邊喊嵇無風，終於聽到了他的回應，確認他還活著，只得扔下一句「你等我去找謝公子救你，這就回來。」

  嵇盈風飛快地跑到了隔壁謝釅的房間，也不再管什麼禮數，直接推開了房門，卻見裡面空空如也。

  不敢停頓，又想著謝釅也許是去救慕容褒因了，便跑向與謝釅比鄰的慕容褒因房間，不料依舊沒有人影。

  

  濃煙滾滾中，她一時著急忘記屏息，已經嗆了幾口煙氣，頓覺頭暈腦脹。眼見火勢已經失控，她心焦不已，卻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四下尋去，周圍滿是不認識的人亂鬨鬨地奔逃。有心去求淨虛方丈，可他的房間在最西側，離自己這裡太遠。火光掩映，走道里都是燒倒的木柱欄杆，恐怕連過去都困難。

  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去找江朝歡。

  轉過了一個走道，路過顧襄房前，卻見江朝歡正拉著顧襄匆匆離去。

  原來從慕容忠去找慕容褒因，江朝歡便躲在暗處看在眼裡。

  見慕容忠出來，江朝歡一路跟蹤，終於明白他要做什麼。直到天將明，為了不惹人懷疑，他又回了房間，卻並不聲張。

  失火後，他的房門也被從外鎖住。不過他早有預料，一劍劈開門後便找去顧襄房間。

  然而正去解一樣鎖著的顧襄房門時，卻覺身後風聲乍緊，他心念一動，遽然旋身躲過刺來殺招，反手斜劈一劍，身後門鎖應聲而斷！塵埃四起中，他與來人交鬥起來。

  兩個蒙面人顯然也是亡命之徒，出手全不顧自己防守。還好很快，逃出的顧襄亦加入戰局，長劍抖動，招招狠戾。

  未曾多耽，走了十幾招，江、顧解決兩人正要離開時，卻聽嘈雜中嵇盈風焦急的聲音隱約響起。

  聽聞嵇無風被困，江朝歡只猶豫了一瞬，便對顧襄道：「你先走。」

  眼見火光已經衝到了樓梯邊，顧襄拉住他，急道：「不許去。」江朝歡卻推開她手，與嵇盈風匆匆掉頭回去。

  然而，此時嵇無風房裡卻已沒了人聲。

  江朝歡心下一凜，當即蓄了十成內力揮出一劍，那門霎時碎成兩半，卻朝外面倒來。

  兩人閃身躲過，只見門口橫著一塊房梁。原來他的房門處正搭著一根次梁，大火燒斷落下，正巧卡住了房門。

  ……還好不是有意針對他另布死局，江朝歡更不猶豫，揮劍砍向房梁，卻覺旁邊也傳來一道凌厲劍氣，房梁立時斷成三截。他一轉頭，看到竟是顧襄追了上來。

  只見嵇無風倒在地上，幸好還有鼻息，看來只是昏了過去。

  江朝歡將他負在身上，三人迅速跑向西側樓梯。然而，此時樓梯已被燒斷。嵇盈風尚未說話，江朝歡足下一點，負著嵇無風飄然落下，甚至還選定了一塊乾淨的落腳之處。

  見他背著一人仍有餘力，嵇盈風兩人放了心，也同時施展輕功一躍而下，三人終於在大火徹底吞噬之前跑出了客棧。

  眼見這客棧吞沒在火光里，樓板牆壁都很快燒沒，慢慢地露出梁骨架來，裡面也再沒有人跑出來，眾人默默看完這場慘劇，都扼腕嘆息。

  很快，只是被煙塵熏倒的嵇無風悠悠醒轉，嵇盈風鬆了一口氣，找到江朝歡道謝。

  他負手而立，望著那沖天的火光，只是說道：「不必客氣。」

  嵇盈風又躊躇了一下，似乎想問什麼，卻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轉頭看了她一眼，江朝歡瞭然地笑道：「你想問我為何會救他。你覺得我不是那般良善熱心之輩，又跟你們無親無故。」

  「不…不是。」嵇盈風被說中了心事，羞紅了臉，只得小聲否認。想解釋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良久，就在她以為身邊人生氣了的時候，江朝歡低聲自語，似在追憶什麼遙遠的過去：「小時候，我曾救過一條落水狗。沒想到，它是一頭恩將仇報的中山狼。從此以後我發誓不再管別人死活，可今天……」

  嵇盈風似懂非懂，卻覺得分明意有所指。倏然，適才他背負嵇無風躍下的畫面又浮上腦海……原來他的輕功也如此卓絕，完全不輸自己的溯雪迴風。她茫然抬頭，卻終是未發一言。

  此時火已漸漸撲滅，陸陸續續好多人都聚在門口看熱鬧。

  淨虛方丈合掌而嘆：「長清、長意、法正、法榮都遇難了。謝公子和慕容小姐也不見蹤影。還有不知多少客人失了性命。真是罪孽。」

  江朝歡卻淡漠開口：「可惜，世間禍事，多半是人心作祟。」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少林弟子扯著一人走了過來。

  令人錯愕的是，那人卻是前幾日伺候江朝歡一桌的夥計。那少林弟子滿臉怒意，向淨虛稟道：「掌門方丈，這火是他放的！」

  眾人大驚，那弟子又道：「掌柜的也可以作證。我今天醒得早，感覺到隔壁長清師弟房裡有動靜，就開了門去看，卻見這小子正在長清門前鼓搗著什麼，見了我就跑。」

  於是大家紛紛看向他旁邊的掌柜，掌柜也點頭證實。

  那弟子接著說道：「我剛要追出去，就見長清師弟房中冒出黑煙。這人賊喊捉賊地喊了聲走水了，我便看到掌柜的出現在樓下，朝著鬼鬼祟祟的他追去，於是我轉而回頭去拍長清的門。」

  「可我打不開長清師弟的房門，就喊醒了大家後，想著趁火勢小些再去追他，結果見他已經被掌柜的抓住了。」

  一時，眾人瞠目結舌。誰都想不到，這火竟是客棧的夥計放的，然而兩個人親眼所見，應該不是虛言。

  所有人都向那夥計怒視過去，喝問他為何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