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逃避現實
2024-07-31 18:42:45
作者: 司南佩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太陽升到最高空時,沈雅媅冰冷的身體,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溫熱。
「咳咳咳!」
沈雅媅虛弱地咳嗽了幾聲,把口腔鼻腔里的一些水垢咳出去了一些。
沈雅媅微微張開嘴巴,呼吸著。
許久之後,才動了動眼睫毛。
沈雅媅終於恢復了一絲神志,她想睜開眼睛,可是才睜到一半,又被刺眼的太陽閃到了眼睛,於是又閉上了。
她躺在堤壩上,一邊緩緩恢復體力,一邊回想著昨天一日一夜的驚心動魄。
那時,她拽著師傅從橋上跳了下來,直接鑽進了水裡,直到那兩個人從橋上離開,她才敢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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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熟悉水性,在水下憋氣,憋一兩分鐘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只是師傅居然是個旱鴨子,被嗆了不少水,但是好在人都還活著。
沈雅媅也不敢再往鳳陽鎮和臨安縣走了,直接拖拽著師傅往懷遠鎮游去。
只是,她就算水性再好,但是人力終究是不敵天力的。
河裡突然捲起了一個大浪,直接把馬上就要上岸的沈雅媅和師傅卷出去大老遠。
一個大浪打下來,沈雅媅也體力不支了,暈暈乎乎地昏迷了。
沈雅媅抬起手背擋在眼睛上,可能是陽光太刺眼了,也有可能是大難不死,居然流下了幾行清淚。
沈雅媅笑了一下,但是她終歸還是運氣好的,如此險境,都活了下來!
沈雅媅恢復了一點力氣,側起身體,看著旁邊的師傅。
她推了推師傅:「師傅?師傅?」
她叫了幾聲,但沒有什麼效果,難道是口鼻被污泥堵住了?
沈雅媅握緊拳頭,在師傅的胸腔用力捶了幾下,但也絲毫不起效果。
沈雅媅愣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指移到師傅的頸側,脖子已經沒有搏動了。
一般來說就是死了。
沈雅媅憋著一口氣,爬到了師傅的身側。
沒道理啊,他們兩個人一起被大浪捲走,沒道理她能活下來,師傅就不行啊!
沈雅媅爬近,還想給師傅做人工呼吸,她希望師傅只是一時休克。
但是等她撐起身子才發現,師傅右側的腦袋,不知什麼時候,居然被砸出了一個大窟窿。
血都已經流盡了。
窟窿處的血肉,也早已經被河水泡得發白,發脹。
沈雅媅跪坐在泥里,她想給師傅處理一下傷口,但要實在無從下手。
她沒有工具,沒有金瘡藥,處理不了這個傷口。
沈雅媅想,她得先帶師傅去懷遠鎮上,那裡有大夫!
可是,一個在水裡泡了一天一夜的人,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哪裡還有力氣去抱一具已經發僵的屍體。
但是沈雅媅不死心,一下一下地試圖把師傅拉起來:「師傅你別睡,我去給你找大夫!」
沈雅媅終於發現了,她現在抗不起師傅了,那她還是先去把大夫找過來吧。
「他已經死了。」
不知何時起,沈雅媅旁邊多了一個人。
沈雅媅抬起頭看過去,似曾相識。
這個人還是一襲黑袍,從頭到尾,都被這黑袍籠罩了進去。
只有偶爾被微風吹起的銀髮,會露出一兩絲,搭在肩膀上。
可是沈雅媅縱使渾身沒力,卻還是一步一步地,爬到了銀髮男子的面前。
沈雅媅拽著他的衣擺,倔強地看著他:「求你,幫我去找大夫。」
銀髮男子低頭看了一眼被泥水弄髒的衣擺,琥珀色的眼睛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只是平淡地問:「我為什麼要幫你?」
沈雅媅紅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被幫的價值,她只是一個無權無勢,就算死了也只有家人為她悼哀幾句的無用之人。
她怔了許久,把外衣解開。
銀髮男子本能地要迴避,但是餘光卻發現,她只是把貼身放好的銀錢拿了出來。
那時,沈雅媅怕路上掉出來,或者是被扒手偷了,於是就把錢袋子塞進了裡衣的一個口袋,還特地借了絲線縫好。
這十八兩銀子才能倖免於難。
沈雅媅手上沒力,扯不下來,最後用力一撕,裡衣竟然被撕爛了。
但是她也不在意,反正她這身材,也沒有人樂意看。
沈雅媅把衣服合上,又把破破爛爛的外衣勉強搭在肩上。
她舉著濕漉漉的銀子,她說:「這是十八兩銀子,都給你,還有!以後你讓我往西,我絕不往東!」
銀髮男子看了許久,終於把她手裡的銀子拿走了,他說:「他已經死了,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有什麼意義?」
沈雅媅咬著嘴唇不說話,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沒有什麼意義。
她知道的。
這個馬車師傅他已經死了。
她從事醫療行業這麼多年,這一點常識判斷她還是有的。
她甚至清楚地知道,她只是不想面對他的死亡罷了。
這個馬車師傅,他本來應該在昨天送完客人之後,拿到一筆不菲的跑腿費,開開心心地回家。
他可能還會買二兩肉,犒勞一下自己,也給年幼喪母的兒女解解饞。
他可能還會抱著兒子女兒轉幾個圈,笑著說:「爹爹和阿雲回來了!今天晚上吃肉!」
然後帶著嘴上的一抹油光,一覺睡到大天亮。
然後又是賺錢養家的新的一天。
如果,他遇到的客人不是沈雅媅的話。
他現在可能還在和那個叫老劉的車夫說笑。
但是,沒有如果。
他死了。
被沈雅媅連累了。
自此,沈雅媅身上背負上了一條怎麼也洗不乾淨的人命。
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是想捂住眼睛,蒙住耳朵,試圖躲避。
沈雅媅知道,她不該這樣躲避下去,但是她還是可恥地這麼做了。
因她而死的車夫,勢要把她除之後快的林家。
哪一個,都是她不想面對的現實。
就讓她暫時逃避一下吧,一下就好了……
銀髮男子解下領口的帶子,把黑袍脫下,罩在沈雅媅的身上。
他說:「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如你所願。」
沈雅媅呆呆地抬頭,沒想到這個人居然真的答應了。
當她再看時,那張清冷矜貴的臉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溝壑縱橫的老人臉。
沈雅媅想,他可能是怕把別人嚇到,畢竟一張年輕的臉,搭上一頭銀髮,會讓這個時代的人以為是什麼不出山的老妖怪的。
但,還是有些違和。
老人家的白髮,已經失去了光澤和柔順。
但是他的這一頭銀髮,在太陽底下,竟然像綢緞一樣漂亮。
再一個眨眼之間,他已經躍上了一根樹枝,消失在了叢林裡,只留下一片銀藍色的衣角。
跳躍起伏之間,竟然偶有凌光,猶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