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要錢
2024-07-31 18:36:22
作者: 毅諾
我努力抬起腳,大步朝著前面走去。
身後那東西似乎並不在意我的逃走,我很快就發現了緣由,無論我怎麼逃走,都沒法離開,身後的聲音如影隨形,身旁的景色一成不變。
鬼打牆。
我不由得緊縮眉頭,要是換做平時的話,這種程度的鬼打牆直接用手就撕開了。
但是現在,我並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怎麼會這樣,似乎完全變成了普通人。
「公子,你當真不願意回頭看看奴家嗎?」
身後嬌媚的聲音還在繼續,嗓音格外嫵媚:「只需要一眼……奴家只需要公子看一眼……」
「不看不看。」
我被這聲音弄得有些煩躁了,一個勁地擺手:「你都已經蠱惑了這麼多人,應當也不差我這一個吧?」
「做人做鬼總不能貪得無厭啊!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身後沒有聲音回答,只是摁在我肩頭的那隻手好像更加沉重了。
「難道你不想家財萬貫嗎?」
過了好久,就在我以為我的肩膀會直接凍廢了的時候,身後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而這一次,不再是嬌媚的女聲,而是一個聽不出性別的中性聲音。
我甚至能從其中聽出隱約的憤怒和不解。
「想啊,我還想躺在金銀財寶上數錢,最好是這輩子都不用努力更好。」
我聳聳肩,話音懶洋洋的。
「那你為什麼不回頭,你只需要回頭,就什麼都有了。」
「不行。」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
腦海中一閃而過前面那些人瘋癲的模樣。
「人之所以為人,那是因為還擁有理性和人性,我的確愛財,但我不想用這種方式實現財富自由。」
「你會後悔的,等你什麼時候後悔了,隨時可以來到這裡找我,我……會實現你的願望。」
話音落下,我的大腦傳來一陣強烈的眩暈感。
眼前的一切仿佛被凍結碎裂,所有的場景都在此刻分崩離析。
等我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我躺在用稻草鋪成的床上,身邊還有著低聲啜泣的聲音。
「嗚嗚爹……爹你醒醒啊嗚嗚嗚……」
爹?
想我剛滿十八,苗紅根正的大好青年,什麼時候就給人當爹了?
我循聲扭頭看去,正巧就對上了可愛乖巧的小姑娘的瑩瑩淚眼。
因為營養不良,她的臉頰凹陷進去,肌膚蠟黃,只有那雙眼睛還帶著水色。
我的腦海中突然多了一些記憶。
這是我的「女兒」,囡囡。
在幾年前,我還是一個算得上是富裕的商賈,有著恩愛的娘子,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也是從幾年前開始,鎮上出現了有關萬家錢的傳聞,聲稱想要發財,就一定要去拜訪萬家錢娘娘,讓娘娘開心了,發財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對此我嗤之以鼻,並不打算理會。
我手頭的一分一厘都是辛苦賺來的,如果錢能夠來得這麼輕鬆簡單,如此努力賺錢的意義又在哪裡?
抱著這樣的心思,我沒去拜見萬家錢娘娘,也勒令了不准家人去。
變故就是這樣發生的。
一開始,大家也不怎麼相信萬家錢娘娘,直到某天,一直在街頭乞討的乞丐成為了鎮上的富豪,沒人知道他的錢是從哪裡來的,也沒人知道她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漸漸地,有關萬家錢娘娘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說,只有信奉了萬家錢娘娘,才能賺錢,慢慢地信奉萬家錢娘娘的人越來越多,鎮上的有錢人也越來越多,他們大肆掠奪著鎮上其他人的財富,用搶奪來的錢財為萬家錢娘娘修建了廟宇,建起瓊樓。
而我,也只是被他們所掠奪的犧牲品之一。
我的鋪子被人惡意抬價競爭給搶了去,他們以給萬家錢娘娘供奉的名義,搶走我所有的家產,妻子更是受不了這般打擊,投湖自盡,等有人發現,把她打撈上來的時候,她早沒了聲息。
從那之後,鎮上所有人都說,是我得罪了萬家錢娘娘,娘娘憤怒降下神罰,我才會破產,我的妻子才會想不開自盡,我才會家破人亡,落得如今只能住在破廟裡苟且偷生。
我成為了萬家錢娘娘最為典型的代表,這位所謂的娘娘踩著我和我家人的血肉,走上萬人敬仰的神壇。
本來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可我還有囡囡需要我照顧,這讓我撐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歲月,直到昨天,「我」徹底死了。
回憶到此結束,囡囡驚喜地望著我。
她小心翼翼地抓著我的衣角,仿佛是在害怕這一切都是錯覺。
「爹你終於醒了,囡囡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嗚嗚……」
小丫頭的眼淚掉個不停,就這麼眼巴巴地望著我,仿佛生怕我下一秒就會消失。
我費力地抬起手,揉了揉囡囡的腦袋:「放心吧,爹沒事。」
我努力想要做起來,卻發現一點力氣都沒有。
「爹您別動了,大夫說了,您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您已經好多天沒吃過東西了,再這樣下去,您會沒命的。」
囡囡雙眸含淚,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半截樹皮,顫抖著手送到我嘴邊。
「爹,您吃點東西吧,你什麼都不吃的話,囡囡今後一個人要怎麼辦啊?」
我看著哭得悲痛的小丫頭,心情複雜。
我要怎麼說呢?
是告訴她,就這麼一截樹皮也救不活她爹的命,還是說,她爹其實已經死了。
看著我一直不說話,囡囡哭得更凶了。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虛弱地開口:「水……」
原來這就是將死之人的感覺嗎?
渾身虛弱無力,沒有絲毫的力氣。
就連呼吸都仿佛用盡了全力。
「好!囡囡這就去找水!」
囡囡眼中迸發出一抹驚喜,連忙爬起來,朝著破廟外面跑去。
直到囡囡消失在外面,萬家錢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馬上就要死了,如果你死了的話,她也不可能活得下去。」
「是麼?那你想我做什麼呢?」
我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一字一句地詢問,與其說我張口說出來的是話,倒不如是一些聽不清的氣音:「從我這個將死之人的身上,你又能得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