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六十五 釣魚

  「你有不了。」道人苦口婆心勸道：「你有愛的人嗎？有愛你的人嗎？你有要保護的東西嗎？你有得到過嗎？你有失去過嗎？你什麼都沒有，你沒經歷過，你無法感同身受的。」

  少年歪著頭聽著，空洞的雙眼中有些迷茫，的確他不懂。

  道人無奈的敲了敲額頭，覺得自己是對牛彈琴。

  要是他能聽自己的話，現在哪還有這麼多事。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背後的眼球猛然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間變成了血紅顏色。

  道人看見這一幕，臉色劇變，抬頭看著天穹。

  「快走。」道人臉色鐵青，對著少年搖搖頭：「魚鉤下來了。」

  少年卻歪著腦袋，仿佛沒聽懂道人的話，動也懶得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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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少年發愣的時候，整個世界突然涌動了一下，天穹的頂蓋仿佛被打開了一個口子。

  一種被窺視的感覺了，瞬間讓道人毛骨悚然。

  接著一根透明的魚線，從天穹之上垂了下來。

  這根魚線無視空間，無視距離，瞬間就到了少年跟前。

  這是一根再普通不過的魚線，普通的魚線上套著一顆普通的魚鉤。

  更過分的是，魚鉤上甚至連餌料都沒有。

  看見這一幕，道人急的滿頭大汗，顧不得其他，站起來整個人撞向少年，希望把少年撞出魚鉤的範圍。

  然而少年依舊呆呆傻傻的樣子，根本不在乎道人，也不在乎那魚鉤。

  「砰……」

  道人與少年撞在一起，一股無形的震盪狂飆而出。

  整個異域都在這一撞之下，不停的顫動起來。

  然而，這一撞之下，少年卻是巋然不動，衣角甚至都沒有掀起一點。

  反倒是道人，受到這一撞的反震之力，一退再退，最後退出十幾丈，噴出一大口鮮血才堪堪停下。

  道人擦掉嘴角的鮮血，看著無動於衷的少年，開始沉思起來。

  此刻那魚鉤已經到了少年身邊，就在魚鉤即將勾住少年的時候，少年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那透明的魚線。

  接著一股股黑色的霧氣，從少年身上湧出。

  這股霧氣宛如活物一般，順著魚線瘋狂的向上攀爬，透明的魚線瞬間被染成了黑色。

  與此同時，這魚鉤的主人，似乎感受到了有魚兒上鉤，本來有些垂軟的魚線猛然繃直。

  而被染黑的魚線，剎那之間變回了透明的樣子。

  就這樣，少年與這魚鉤的主人，開始了一場拔河比賽。

  激盪的力量，在魚線上來回折騰，魚線一會變成黑色，一會變成白色。

  道人看見這一幕，咬著牙衝到了少年身邊，全部的力量集中到手上，想要幫少年一把。

  可是道人的手剛碰到魚線，整個人就被彈的飛了出去，肉眼可見的漣漪蕩漾開去，所在這座城市瞬間被炸的粉碎。

  道人看著灰飛煙滅的世界呆愣當場。

  道人有些慌張的左顧右盼，卻是再也看不見，先前那笑面如花的少女了。

  道人的嘴角哆嗦著，滿眼的怒火。

  而就在這個時候，少年與釣魚人的角力到達了白熱化的階段，先前只在魚線上折騰的力量，此刻居然蕩漾出來。

  這力量洶湧而出，所過之處，一切皆化為齏粉。

  道人大吼：「快停下來，整個世界會被湮滅的。」

  少年扭頭，看著道人，他不明白道人為什麼這麼著急。

  自己被賦予的使命就是對抗釣魚人，現在有機會把上面的人拉下來，為什麼他又不願意了？

  「求求你了快停下，快停下。」

  感受到整個異域都在風雨飄搖中，道人急的大口吐血，可是少年依舊無動於衷。

  道人知道，正常的勸說根本無法阻止少年的行為，道人顧不得什麼面子，直接跪在了少年面前。

  「停下，求你了，求你了……」

  少年一直漠然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變化，好看的眉眼微微皺了皺。

  「不懂你在想什麼？」少年說著，突然伸出空著的左手。

  少年以掌為刀，直接斬斷了魚線。

  天地復歸平靜，斷掉的魚線縮回天穹之上。

  道人跪在地上，環顧殘破的世界，接著滿眼怨毒的抬起頭，看了看天穹之上。

  良久，道人才起身，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做了什麼決定。

  道人看著少年問道：「你剛才有多少把握，把上面的人拉下來？」

  少年歪著腦袋，想了想回答道：「如果他不放手，我有十成把握拉他下來。」

  道人心中震撼，眼前的少年，到底強大到了什麼地步？

  或許能夠達到完整的他的地步了吧，這樣的話，少年並不是沒有可能走完整個布局。

  道人的心境，此刻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變化。

  良久，道人突然伸出手，將自己的心臟挖了出來。

  少年看著道人的動作，並不驚訝，因為他本來就是來取心臟的，就算道人不自己挖，他也會動手的。

  道人顫抖的伸出手，將心臟遞了過去。

  「我也賭一次吧，賭你能成事。」

  少年接過心臟，輕輕的點點頭，還是原裝的好。

  心臟很快消失在少年手中。

  少年閉上眼睛，感受著胸口那有力的跳動。

  漸漸的少年嘴角勾勒起來，他終於會笑了。

  少年似乎沉浸在這實實在在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久久沒有動彈。

  道人沒了心臟，情況非常的糟糕。

  因為他給出的並非只是心臟，還有自己那積累了無數年的力量。

  道人全身布滿裂痕，在崩碎的邊緣徘徊著。

  道人卻不著急，他在等，等少年睜開眼睛那一刻，他希望能看見自己想看見的。

  這一等就是整整兩年，少年在這個地方足足站了兩年。

  當少年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道人卻神色崩潰，因為他在少年的眼中，看見了欲望。

  「終究還是賭輸了，這糟糕的，虛幻的人性啊！」

  道人終於支撐不住，狠狠的躺在了地上。

  睜開眼睛的少年，眼神中已經有了光，腦海中也有了許多想法。

  看著道人，少年笑了笑。

  「多謝，你未走完的路，我會走下去的。」

  少年說完，身影逐漸消散。

  道人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著天空。

  完整的他不選擇自己是對的，自己以為經歷過一切，就能夠感同身受。

  可是經歷過就行了嗎，沒有那份徹骨銘心，是沒有用的。

  自己的人性只是虛假的人性，一個被刻意塑造出來的，經不起折騰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