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像誰

  甘敬是頗有耐心的人，他回去之後繼續工作了幾天，直到接到了來自楚念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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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敬，跟我去一趟京城！」他的聲音有些疲憊，語氣倒是很堅定。

  甘敬答應下來，和張叔說了下情況，然後得到了批准和鼓勵。

  相比較這一次的試鏡，還是之前的上電視節目更讓張叔吃驚一些——他也看出來了，甘敬做的事情越來越超出自己的想像，與其讓他一直當保安，不如出去闖一闖。

  張叔打算等這一趟甘敬從京城回來之後就找他好好聊一聊工作的事情。

  走之前，甘敬還和師兄譚山通了通氣，倒不是有關於這部戲的試鏡，而是師父譚遠在京城呢，自己去了京城得去拜見他老人家。

  譚山有點稍稍的吃驚，但倒也沒覺得師弟會去演什麼大角色，所以問了幾句就表示自己會和師父說這個事，並且把京城那邊的聯繫方式給了出來。

  一切瑣事搞定，甘敬跟著楚念登上了前往京城的航班。

  飛機上，兩人都沒說話，甘敬自打坐下之後就很自然的拿出雜誌看了起來。

  倒是楚念忍不住了，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詫異問道：「你就一點都不驚奇？一點都不惶恐？」見面的時候他簡單說了自己的想法，這會看到他如此隨意，心裡有點憋屈。

  我踏馬為了你的事兩夜沒睡好覺，你居然這麼輕鬆！

  楚念倒不是非要讓甘敬誠惶誠恐才覺得好，只是心裡有點不平衡。

  甘敬翻了一頁手中的雜誌，說道：「楚導，我很激動啊。」激動到連一個嘆號都沒有。

  楚念被氣樂了，擺手道：「你這可不行！」

  「怎麼不行了？」甘敬很不解。

  「你這個敷衍勁兒可沒有提現出演員的自我修養，我一眼就看出來敷衍了。」楚念嘆了口氣，從自己包里拿出劇本遞了過去，「沒事多揣摩揣摩這個。你的競爭對手我已經說了，天王，懂嗎？」

  天王，娛樂圈食物鏈的最頂層了。

  但有時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甘敬就是這樣。

  他接過劇本之後，翻了幾頁問道：「我該怎麼表現自己的競爭力呢？」他知道楚念副導演是真的願意幫助自己。

  楚念思考了一下，他其實在這兩天有思考過甘敬那一段試鏡的魅力所在，最後得出結論——那雙眼睛太過迷人，展露的情感實在是就像是劇中人物。

  那樣的契合實在是太難得了。

  楚念曾經陪著陳凱歌導演見過黎明，也見過他的一小段試戲。

  現在回想起來，他不得不在內心承認，黎明在這個人物上面真的有些不如眼前的這個新人。

  黎明溫文爾雅，知性氣質，扮相很有韻味，但總感覺徒具其形，缺少了內在最重要的一點東西。

  劇本里的梅蘭芳是一個溫柔的抵抗者，要抵抗票友質疑、要抵抗同行詆毀、要抵抗主流的不理解，更為甚者，他抵抗的是當時的一個時代。

  這種抵抗不僅僅需要溫文爾雅，不僅僅需要氣質風華，更需要一股勁。

  這種勁兒，楚念那天在甘敬的眼中看到了，當時也覺得微微有些熟悉。

  此刻，坐在飛往京城的航班上，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堅持做出這個嘗試的理由——他在甘敬的眼中看到了那種瘋魔勁兒。

  不瘋魔，不成活。

  霸王別姬成絕響，人間不見張國榮。

  楚念吐出了一口氣，看了看仍舊等待自己回答的甘敬，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有些嘆息：「你要學習一個人的風格，我覺得你應該適合。」

  他解開安全帶，站起來從背包里拿出了筆記本又重新坐下。

  打開電腦，找到了一部電影，楚念把筆記本放到甘敬身前，說道：「你好好看看這部《霸王別姬》，這部電影也是陳凱歌導演的。兩部戲，我覺得有共通之處。你好好體會體會。」

  甘敬眨了眨眼睛，自己體會這部戲其實壓根都用不著電腦，不過他還是乖乖接受了楚念的好意。

  眼看甘敬一手拿著劇本，一邊看著電腦，楚念深深的從肺部吐出了一口氣。

  這一趟啊，可沒那麼容易！

  ……

  到了京城，楚念先把甘敬安排好住處之後就找到了陳凱歌導演。

  「楚念啊，怎麼這麼急匆匆的回來？不是在羊城好好的呢？」陳凱歌對於自己的副導演這麼迫切很奇怪。

  楚念坐下，很端正。

  在大導演面前，他的話語權很低，只能盡力而為。

  「陳導，我有個想法。」

  「你說。」陳凱歌滋了一口茶水，看了看腕錶，「晚上還有個飯局呢，趕緊的。」

  楚念期期艾艾，半晌方才在陳凱歌有些不耐煩的表情中說出了口：「我在羊城看中了一個演員，我覺得很適合戲裡的一個角色。」

  「哦。那行啊，用著吧。你的眼光我還是很相信的。」陳凱歌笑笑，沒有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控制住的那種專斷。

  「那，那個……要不，我帶過來你看看？」楚念吸了一口氣，這會在正主面前他有點說不出自己的想法了。

  「不用了。」陳凱歌拍板，「先用著吧，叫什麼啊？演過什麼？」

  「是個新人。」楚念老實的很。

  陳凱歌又看了一眼腕錶，站起身來想去換衣服，可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讓他演誰啊？」

  「梅蘭芳。」

  「哦。」

  「哦？」

  「哦！？」

  大導演的表情一瞬間困惑了一下，站在原地眉頭緊緊蹙在一起，微微歪頭看著沙發上副導演，問道：「你說演誰？」

  「梅蘭芳！」楚念豁出去了。

  陳凱歌反而笑了，重新坐下：「楚念啊，你和我開什麼玩笑呢？」

  「我沒開玩笑。」楚念鄭重的說道，「這個人他……」

  話被陳凱歌打斷了——「沒開玩笑那就是喝多了！梅蘭芳這個角色只有黎明能演！再說了，他檔期都給出來了。哎，我說，楚念，你是不是魔症了？」

  任誰聽到這種建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楚念，我不管是誰托關係托到你這，都不想再聽了。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陳凱歌覺得太過荒謬，反而不怎麼生氣，「黎明演這個角色，很合適，你也是看過劇本的。你要是除了這個沒事了，那我得先去見個朋友。」

  楚念坐在沙發上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正是看過劇本才這樣。如果說，他像是一個人呢？」

  「誰？像誰也不行啊！」陳凱歌走向房間的腳步頓了頓，倒是有些好奇。

  「張國榮。」

  房間裡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