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對不起 還不起 （三）

  推杯換盞間，沒喝幾瓶，樂思桀就醉了，辛辣的酒穿腸而過，胃裡像被火燎了一樣，焦灼的。

  

  酒糟鼻昏昏欲睡，喝了一瓶又一瓶。

  肚臍裝的小妹妹圍攏過來，一個老總提議喝酒划拳，輸了的人玩大冒險，一群人熱鬧聒噪地玩完一局，輪到樂思桀這兒，他輸了。

  對方要求也不高，拿過樂思桀的手機，翻開通訊錄里的人，要他對著電話唱一首歌，樂思桀醉眼朦朧地瞟了一眼手機屏幕，鼓起勇氣，按下那個再也熟悉不過的號碼，撥打了過去。

  他唱了一首，《愛我別走》，握著電話很深情地唱完了，周圍的人在叫好鼓掌，完事兒屏幕的光亮滅下，樂思桀也故作輕鬆的一笑，那還是第一次他唱了一首完整的歌。

  喝完晚宴，樂思桀搖搖晃晃地走出包廂門口，走到外面，一陣風吹來，吹得他格外地清醒。

  風水輪流轉，現在他也體會到當時的安然無論身子和心理，有多難受了，他扶著電線桿，膽汁差點沒吐出來，自嘲似的，對著電話又哭又笑。

  其實他們哪裡知道，撥給安然的這通電話，在開始接的時候，那頭就掛斷了。

  安然，對不起。

  樂思桀發現，原來，最開始的對不起，到最後都變成還不起。

  ……

  安然盯著手機屏幕，手機在鍵盤上飛速地按下一大段話，又收回手，退了回去，合上了手機。

  開車去了風尚，車子一路行駛的很平穩，手中緊握的放向盤因為樂思桀打來的電話，微微的一顫，接近路邊的時候，風一吹著一個女孩的面頰，風吹亂了她的發。

  「這麼過小的年紀就出來打拼，一定是不容易！」安然這樣想的時候，按了一下喇叭。

  等在車站門口的女孩回過頭，元氣十足地一笑，「安然姐姐。」

  女孩拉了一下車門，然後上車了。

  她手裡還拿著一大堆的東西，安然瞟了一眼，「銘珠，你過生日？」

  安然過去揉揉她的頭髮，銘珠甜甜的一笑，「不是的安然姐姐，是福利院的小朋友。」

  她捋了下頭髮，「我每年都去看他們。」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隨後安然將車子行駛到了路邊的一家甜品店裡，銘珠還特意買了一些花。

  「銘珠，這裡有你的親人嗎？」安然看了一眼，鐵鏽的門，黑色鐵門，院裡的房子有些老舊了但還是保持著原貌。

  「安然姐姐你知道嗎，我一直相信，這世界上一直有個人默默守護你。」銘珠認真地眨著眼睛，她們去了一個福利院的小屋，在那間小屋的牆面上貼著各式各樣的兒童畫，都是那些童心的畫。

  銘珠，心靈手巧三下兩下剪下一個貼紙，透過貼紙，能看得見安然的表情，「安然姐姐我就相信，這世界上我哥哥一定會在。」

  「你的意思是你還有個哥哥？」

  「是的，我們小時候，有一次我們去食雜店買零食，結果哥哥讓我等他，我走開了，這麼一走就是十幾年。」

  「唉」，安然輕嘆了一聲，「你現在有在找你哥哥嗎？」

  「有啊，可是人海茫茫，我那時候家裡窮，連哥哥的照片都沒有，想找很難了。」

  說著，她蹲下來，窗外的光反射到她臉上，反襯出那張臉有些悵然。

  「沒關係，我認識好多記者朋友，都可以幫你找找，哥哥一定會找到的。」說著話，安然的心裡也沒有多大的底，但是給了希望總能讓人望著虛妄的明燈，即使路途在黑，也有勇氣走下去。

  「嗯嗯，所以，這麼多年我也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是在一個城市生活，這個城市的福利院我都會去，看望那裡的小朋友。」

  原來每個人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

  安然也蹲下來，輕撫著銘珠的脊背，「乖啦，安然姐姐，幫你找哥哥。你這麼多年都是自己打拼，還要找哥哥豈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的，我擺過地攤，去過工廠，賣過衣服，最好的工作幹過小助教。」她你著眼睛笑，彎成一條月牙，「那時候，還差點為了找哥哥，誤入傳銷組織。多傻啊。」

  「不傻，小銘珠，你哥哥要是知道你受了這麼大委屈，他一定心疼死了。」安然拿起一個兒童貼紙，那是一個小公主。

  銘珠，掌上明珠，誰不想當公主呢，可這世界上，有些人的命運，就註定當不了公主。

  安然是，銘珠也是。

  「安然姐姐，你說，我還能找到哥哥嗎？他或許不在這裡，我應該去別的地方找，可是我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哪，我該去哪找呢？」

  「會的，一切都會好的。」安然想說一些冠冕彈簧的話，不痛不癢地說著什麼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奇蹟，可她又覺得，你不能因為疾病的突然降臨就要求一個人心存善念，有的人可能一生下來，就是註定不幸的註定尋找與被尋找的。

  她自己都沒有理由相信這個世界有奇蹟，還真以為當了兩天的病人，就天生規勸別人？！

  「所以，安然姐姐，你也要相信這個世界上說不準有另一個你，在守護你。」

  安然撥弄銘珠的頭髮，「嗯嗯，姐姐相信。」倉促的一笑。

  福利院的小屋子，一會兒就湧來了一幫小可愛，他們也就五六歲的樣子，穿的花花綠綠，中間那個胖胖的小孩兒，大概就是這次生日的主角，肉嘟嘟的像個小皮球一樣被撐起來。

  幾個小朋友圍成一圈，他就坐在中間的小凳子上，臉上紅撲撲的，銘珠過去給他帶上了生日快樂的小皇冠。

  那孩子清脆的喊了一句，「謝謝銘珠姐姐。」

  小朋友們沒過一會兒都來拽著銘珠的衣角，一兩個小孩兒還把小手貼在她的臉上，安然感受著小手的溫度，他們像是小天使的突然降臨。

  安然有時候，惆悵的想，如果小膠囊還在，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大，拉著她的手，奶聲奶氣的叫，「媽媽。」

  那又會是怎樣的場景呢，算了算，安然不去想這些細節。

  銘珠似乎是察覺了安然臉上的神情，也跟著有點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