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情之地

  他們只是站在門口稍頓，兩道白色的鬥氣馬上不知道從哪裡激射而出奔向雪月。

  

  雪月面不改色，任何動作都沒有，兩道鬥氣在雪月身邊稍遠處就發發出噗噗兩聲，消失了。

  院子門後轉出兩年紀不大的白衣守門人，臉色露出些微驚訝，朝雪月大聲喝道：「你們眼生得很，什麼人？雪家大門休得停留！」

  不動聲色就能化解他們的鬥氣，外奴裡頭有這種水平的高手嗎？

  兩守門人心中納悶，再仔細一看，不對，這人竟然穿著白衣，哪個外奴敢不穿灰衣穿白衣？！

  雪月有些感慨，這裡的人已經不認得自己了。

  也正常，自己小小年紀便離開此地，以他當時在雪家的身份地位，怕是大家都懶得理會自己的出走吧，更別提把自己放在心上。過了將近二十年了，自己的外形和當初已有不小變化，就算見過自己的人恐怕也都不認得自己。

  詼諧的是，雪月也不認得這兩人……作為雪家人卻在守門，想來他們也是和外奴通婚誕下的不純之人吧。外奴就是那些誤闖這片區域的人，能進入這片雪山荒地的無一不是高手，沒有被妖獸吃了的，也都被雪境之地的人抓住，收編為奴，為雪家奉獻自己的下半生。

  如果自己還留在雪家，或許站在這裡守門的便有自己一份。他當初正是為了證明自己，才離家出走，當初年少時心心念念的不甘和憤恨，現在回首看來，竟已經煙消雲散。他已經找到了更值得讓自己為之奮身的目標，在雪家奪回尊嚴和地位這種小事，不足一提。而且，今日，他算是載譽而歸嗎？

  他覺得算沒有用，要人家覺得算，那才算。

  很可笑，但這話擺在這裡沒有問題。因為在雪家眼裡，整個凡界都應該圍著雪家轉，他們就是世界的中心，他們認為是的東西，才是。

  「我是雪月。」

  雪月？

  兩人面面相襯，雪月是誰？這人也姓雪？兩個字的名字？

  兩守門人開始思索，是不是家裡有派高手出去外界辦事，如今回來了。而自己在雪家身份低微，不知道家裡的機密任務。

  先不說雪家似乎向來不屑凡界俗世從來不與外界聯繫，應該不可能派高手出外，且說派出的人，那也絕對應該是雪家的大高手，他們倆不可能沒聽過「雪月」這個名字啊。如果是厲害的高手，應該得到賜名，從旁支提拔到直系之中了吧？怎麼名字還是兩個字？

  還沒思清想楚，兩守門人猛然發現雪月已經走到了身前！

  「雪月你稍等，待我們弄清楚你的身份才可進入！」其中一人連忙攔著道。

  「他們怕是也弄不清我身份。」雪月繼續向前走去，那名攔截的守門人一下子被看不見的巨力彈飛數米。

  鬥氣外發的天空武士隨便都能做到隔空將人彈飛，但能將同時天空武士級別的人彈飛，那麼實力恐怕就不止是天空武士了！

  另外一人不是不識貨之人，一看就明白就憑一己之力不可能阻攔如此高手，心裡猜測此人恐怕還真是雪家不知名的高手啊！雖說都是自家人，不過為了不讓自己被安上玩忽職守之名，還是連忙飛速往雪家主屋飛去，攔不住也起碼通報一聲。

  雪月也不阻攔，繼續慢慢往前走。

  他不斷欣賞著雪家大院內四周的景色。廣闊的雪地上白雪皚皚的樹上掛滿了冰錐，天空上白蒙蒙一片，看不穿在那之上是白天還是黑夜。但雪境之地無時無刻都如白天一般，四周零零散散的巨大雪晶散發著不耀眼但淺淡並穿透力很強的微光，照亮整個雪境。

  雪家內和雪家外的關係仿佛一個村內村，雪家裡雪家外卻猶如兩個世界，明顯雪家內的房子和擺設更富麗堂皇一些。

  在雪月離開的這段時間，雪家裡頭新增了不少房子，但雪月不至於迷了路。

  雪家內巨大如城堡一般的建築物就是雪家的主屋，雖然他沒有去過幾次，但他還依稀記得在哪裡。

  慢慢走到一幢雄偉的冰雕一般的建築物前，寬敞的大門邊上，已經佇立著一位女子，冷冰冰的眼神看向階梯之下的雪月。

  不知道是不是風花的錯覺，為什麼雪月家這邊的人，全都面若冰霜？她原本以為只是雪月大人比較特別，現在看來似乎是這裡的風俗。是不是因為這裡天氣冷所以臉部神經從一出生開始就都凍壞了，才一直木著臉？這個解釋風花覺得比較解釋的通。

  「母親。」

  雪月一步一步往階梯上走去，這次雪月稍微撇了撇臉，給了上面那女人一個正臉，這也是雪月在雪境之內第一次正眼看人。

  母親？

  風花驚訝地回過頭，抬頭看向雪月，她從沒想過要用自己毀著容的模樣，並且穿著如此隨便的情況下面見雪月大人的母上啊！！！！印象多不好啊！！！

  風花完全沒想像過那女子會是雪月的母親，這才慌了神！那女人很美，外表看上去二三十歲，怎麼會是雪月的母親呢？或者……這裡溫度太低，將歲月都凍住了？

  風花雖然猜錯了原因，但結果倒是猜對了。在雪家，所有人都仿佛被凍住了歲月，看起來年輕得過分。一來和本身冰元素精靈使體質有關，二來也和自身修為有關，修為越高的人肉體的衰老越慢。當然，重點還是在於冰元素精靈使的體質原因。

  沒錯，在雪家，所有人都是冰元素精靈體質！

  至於那些不是的，已經被逐出雪家歸入外奴之列。雪家人生出的小孩連冰元素精靈使體質都沒有，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就算真生出了這個可能，也一樣沒有資格留在雪家……沒有冰元素精靈使體質就和沒有雪家血緣是一個意思，雪家不會允許一個這樣的傢伙姓雪，為雪家蒙羞。

  「真的是你，雪月？」雪月慢慢走上了台階，他從落地開始到現在，速度一絲一毫都沒有變過，無論遇到任何人。那女人等了一小會，才終於等到雪月走上百級階梯來到近處，陌生地辨認了一下雪月的模樣，她冷漠的臉上瞬間露出一絲嫌惡，「不要叫我母親，你沒有資格，野種。」

  野種？

  風花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女人，那女人臉上嫌惡的神情，還有寒凍如冰的眼神，風花相信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為什麼會有娘親用這種稱呼和眼神對待自己的兒子？

  似乎給了她一個正眼便是自己最大的尊敬，雪月重新擺正自己的目光，目不斜視往大門內走去。敞開的大門內，是一條又寬又長的大道，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大膽，誰批准一個雜種進主屋大殿了？」

  那女人難以置信雪月居然當她空氣一般，小小野種竟然也敢不把她放在眼裡？

  那女人伸手一抬，原本平靜無風的主屋大門處翻起滾滾風浪。裡頭夾雜著無數細小無比透明雪亮的六角冰花，在風浪中熠熠生輝，朝雪月捲去。

  風浪飄忽，冰花淹沒了雪月。

  嗖嗖嗖冰花破裂的聲音，不斷在風花耳邊響起，但風花不懼。只要在雪月的懷中，她什麼都不懼。

  雪月將漫天雪花當成了雪家對自己的歡迎儀式，步履平緩地走了進去。

  那女人放下手，冷漠的臉上露出驚訝，這個雪月竟然沒有用任何手段徑直走過了自己的6級大魔法！這個雪月，出去走了一趟回來就有如此可怕的實力了嗎？

  長長的走道上，沒有寒風冰花的洗禮之後，變得十分安靜。

  風花有些擔心地看向雪月，剛才他和他母親之間的不和睦讓風花十分擔心，她相信沒有任何一個兒子聽到母親那番話和那樣對待心情會好過。

  「那位不是我生母，是我父親的原配。」

  雪月沒有低頭，但風花隨便一點舉動他都馬上能察覺到，並明白她的小腦袋在煩惱什麼。他其實很感謝回來雪家的這一趟有風花陪伴，這麼一來他的心思總會牽掛在她的身上，有許多不如意都可以視而不見。

  「哦，原來如此……抱歉，雪月大人如果不想提可以不說吶。」風花恍然大悟道。

  原來是原配看不起小三生的兒子的戲碼，這在名門望族之中尤為常見，風花沒想到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寒冰酷鑠的雪月，卻也經歷著這樣的凡俗之事。

  「沒關係。我的生母是一位誤闖雪境之地的外奴，地位極低，沒有資格在主屋這邊出現。」雪月淡淡道，「不過她比後面跟來那位，也好不了多少。」

  雪月走進主屋不久後門口的女子也走了進來，儘管踏雪無痕的實力走路也不會有任何聲音，但雪月不會察覺不到。他說的「後面那位」，一語雙關，提醒風花一會還會碰面。

  生母比剛才那位女子，也好不了多少？

  風花發現了解雪月家裡情況越多，就越不覺得驚訝，反而是油然而生一種心疼。

  這裡到底是一個「家」，還是一個……無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