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要與我斷絕來往?
2024-07-27 14:49:58
作者: 笑無語
回顧以往,賀蘭平表現得並不明顯,甚至連君清夜的一半都不及。
許是因為君清夜的心思表現得太過明顯,因此賀蘭平在她眼裡就變得正常了許多,再加上一層兄弟關係,這讓她更不至於去亂想。
她多希望這只是古月南柯故意搗亂。
將信紙撕了個粉碎,吩咐下人清理乾淨,她這才轉身離開,追著賀蘭堯的方向去了。
古月南柯,可真有你的。
死都不忘了添麻煩。
一路追著賀蘭堯到了屋中,蘇驚羽還未坐下,賀蘭堯便轉身望向她,「你信麼?」
蘇驚羽靜默。
問她信不信古月南柯的話?
她想說不信,然而這樣自欺欺人似乎也沒有什麼意思。
信上後來的內容里有提到,賀蘭平的臥室後有一間密室,而密室機關在牆上的一幅水墨畫後面,整間密室的四壁都掛著賀蘭堯的畫像,從少年到成年,畫像當中年紀最小的應該也就十歲左右。
若這件事是真的,那麼古月南柯的話也就有了依據。
古月南柯不可能知道阿堯少年長什麼樣,即使能想像出來,也會有所誤差,只有真正在他年少時畫下來的畫像,才會與本人最神似。
古月南柯在信中提到,這是她意外的發現,若是沒有這個發現,她還真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話。
試問,純粹的兄弟情誼,誰會吃飽撐的從小時候開始畫肖像畫到長大,還全收在密室里不讓外人看見?
況且,在這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賀蘭平擅長繪畫,可見,這是他的秘密,他並不打算分享給任何人。
賀蘭堯見蘇驚羽不語,又道:「你是相信的,對麼?」
蘇驚羽靜默片刻,道:「或許我們可以去求證一下。」
賀蘭堯不緊不慢道:「那些畫像是僅有的證據,若是沒有,那封信也就等同於作廢,古月南柯既然費盡周章地寫信告訴我,你覺得她可能說假話麼?」
蘇驚羽道:「是不太可能。」
古月南柯著實沒有必要捏造一個證據來逗他們玩。
「不過,我還是認為應該去看看。」蘇驚羽頓了頓,道,「沒準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古月南柯素來詭計多端,我若是沒有眼見為實,依舊不會全然信她。」
賀蘭堯道:「好,那就去看看。」
……
傍晚之時,二人便乘坐馬車去了宮裡。
東宮之內,賀蘭平正在寢殿中,修剪一盆水仙花的花枝,驀然聽到宮人來通報,說是賀蘭堯攜蘇驚羽來了,當即便放下了手中的剪子,出殿去迎接。
「十弟,驚羽,今日這麼有空來我這兒?」賀蘭平沖二人笑道,「用過晚膳了麼?」
蘇驚羽回以一笑,「還沒呢。」
「那就與我一起。」賀蘭平說著,吩咐宮人去傳膳。
「來殿裡坐。」
將二人邀到殿內坐,不多時,宮人們魚貫而入,將一道道菜餚擺上了桌。
「只有菜沒有酒?」蘇驚羽朝賀蘭平望了一眼。
「這……你不是有喜了麼?不宜飲酒。」賀蘭平道,「你應該多喝些湯,這鯽魚湯對你有好處。」
「多謝四哥記掛,不過我雖然不能飲酒,也不能讓你們陪著我一起不飲。」蘇驚羽說到這兒,看了賀蘭堯一眼,「阿堯想喝。」
賀蘭平沒有多想,便道:「好,那就讓人上酒。」
吩咐宮人上了一壺桃花釀,宮人正要給二人斟酒,賀蘭堯卻道:「慢。」
宮人的動作止住。
賀蘭平疑惑道:「十弟怎麼了?」
「今日來,可不是空手來的。」賀蘭堯說著,低下了頭,從衣袖中取出了一個小盒,擱在了桌子上,當著賀蘭平的面打開,裡頭赫然是兩隻青玉杯。
賀蘭平望著那杯子,笑道:「這酒杯做得可真好看。」
「四哥有所不知,這不僅僅是玉質,在夜間還能發出淡淡的光,又稱夜光杯,是我從西域商人手中買來的,送一套給四哥。」賀蘭堯將那兩隻酒杯取出來擺上,道,「好酒自然要用好杯。」
「好,那就用此杯,我就不與十弟客氣了,這杯子我收下。」賀蘭平言罷,瞥了一眼身旁的宮人。
宮人將酒滿上之後,賀蘭堯與賀蘭平便將杯中酒飲盡了。
一杯酒下腹後,賀蘭堯道:「太子妃已經昏厥了兩日不省人事,不知情況如何?」
賀蘭平聞言,便將宮人遣退了出去,等殿內只剩三人時,才道:「明日差不多就沒氣了。」
「那就行。」賀蘭堯不咸不淡道,「讓四哥去處置她,當真是便宜她了,要是讓我去處置她,恐怕不會客氣。」
賀蘭平聽他這話,只以為他不解氣,便道:「你若是覺得她死得太輕鬆,那麼趁她現在還沒咽氣,你想再如何處置她都成,我來善後。」
「不用了,就這樣吧。」賀蘭堯道,「我看也不想再看見她,也沒時間去想該怎麼處置她,再有,她畢竟還是太子妃,若是死得太難看,只怕四哥你也不好交代。」
「那她還真是運氣好,死了還能留個體面。」賀蘭平笑了笑,再次舉杯。
賀蘭堯不動聲色地飲酒。
不多時,賀蘭平扶了扶額頭,道:「這酒也不太烈,為何幾杯下腹之後,覺得有些暈乎呢。」
賀蘭堯淡淡道:「許是四哥酒量退步了。」
「我……」賀蘭平還想再說什麼,卻驀然覺得眼前一黑,下一刻,栽倒在桌子邊上。
賀蘭堯瞥了一眼他用過的那隻酒杯。
那隻酒杯上,一開始便已經抹了迷藥,賀蘭平拿它飲酒,自然是要昏迷。
趁著賀蘭平昏迷,蘇驚羽同賀蘭堯起了身,去尋找古月南柯信中提到的密室。
她說,密室的機關藏在一幅水墨畫之後。
那幅水墨畫掛的位置很顯眼,就在衣櫃邊上,對於擅長破解機關的賀蘭堯而言,在小範圍之內尋找機關是輕而易舉的事。
將水墨畫撩了開,賀蘭堯開始在牆面上敲擊,沒過一會兒就找到了一處手感奇異的地方,便試著按壓了下去,果真,那地方一凹,隨後空氣中響起『篤——』的一聲,類似機關啟動的聲音。
同一時,身旁幾尺之外的衣櫃,挪開了,展現出一個門的輪廓。
原來密室竟藏在衣櫃之後,這個設計倒是挺精妙。
二人踏進了密室中,裡頭有些漆黑,看不大清周圍的環境。
「我去拿個燭台來。」蘇驚羽說著,轉身走向外頭。
賀蘭堯站在黑暗中,面無表情。
從來不對親情抱有多餘的幻想,賀蘭平卻算是被他承認在親人的行列之內的。
從年少到如今,這個四哥待他確實不薄,也沒有半點兒虛情假意。相對於其他兄弟姐妹的薄情寡義,賀蘭平顯得像一個真正的兄長,不知道的,還以為和他是一個娘生的。
他願意接受這一份親情,卻不能接受除了親情以外的其他感情。
若是有其他異樣的情感存在,他只能選擇……斬斷。
「阿堯,燭台拿來了。」身後響起蘇驚羽的聲音,隨即,周圍的黑暗忽然被明亮所取代。
賀蘭堯抬眼看了一下周圍。
果真是如古月南柯所言——
四面牆壁掛滿了畫像,數不清的畫像,一張張排列得整齊,畫的全是他。
他的視線掃過一張張畫像,忽然定格在某一張上面。
那一張畫像正掛在牆的中心,畫上有一名年輕女子與小小的少年,那女子坐在椅子上,側臉的弧度美好,唇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手上正剝著一個橘子。
而少年站在她身前,與坐著的她差不多高,少年的唇角同樣掛著笑容,朝年輕女子伸出了右手,那模樣一看就是像是在討橘子吃。
二人所處的地方,正是永陵宮內的一處庭院,周圍有幾棵長得茂盛的梨花樹,竟也一起被畫了下來。
這幅畫給人的感覺竟是十分地溫馨,讓他忍不住追憶。
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好遙遠呢。
那個時候,母親還是善待他的,並沒有厭棄他,她還不知道他是怎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原來那一次,四哥也在不遠處看著,並且悄悄把這一幕畫了下來。他從來沒有告訴自己,他畫過這樣的一幅畫。
賀蘭堯精通琴棋書畫,以他的眼光看來,這幅畫不屬於精細之作,除了畫上的人繪畫得十分細緻之外,其他景物繪畫得也就一般,但對於那時候同樣是少年的賀蘭平來說,已經屬於傑出的作品。
畢竟沒有哪個小少年能畫出高等畫師的水平。
他剛才隨意掃了一遍其他的畫像,幾乎每個年齡段的都有,畫上的人漸漸從少年變成成年,畫技也隨之愈來愈好,最近的一幅,應該是去年畫的,畫上的男子一頭黑髮隨意的披散在肩上,用玉質的發冠綰起了一部分在頭頂,睫羽如扇,鼻樑高挺,一雙清澈可比深山中清泉的鳳眸被畫筆勾勒得栩栩如生,他的唇線慵懶而漫不經心,看似對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
他外罩一件紅色的披風,長身玉立,手持一把烏木水墨摺扇,有一種很乾淨的美,又有那麼一絲清冷。
周圍有雪花飄零,襯著那人好似雪中仙。
蘇驚羽也注意到了這一幅畫。
「落雪紛紛,玉人執扇,這幅畫是最好看的,且這畫技稱為大師也不為過。」蘇驚羽讚嘆道,「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繪畫如此厲害,能甩出宮廷畫師好幾條街,他卻從來沒顯擺出來,也沒聽說他擅長繪畫呀。」
賀蘭堯道:「這一幕應該是去年的,他如今的畫技,我都不敢說自己畫得比他好。」
蘇驚羽默然。
阿堯會的東西太多,關鍵是,會的多還精,且成長到今天也沒輸過誰,因此難免傲慢自負,想讓他承認自己不如人,當真是很罕見。
記憶中他似乎只誇過兩個男子。
尹默玄與賀蘭平,除這二人之外,大多數都是被他貶低到一文不值的。
「今年的你他還沒畫上,因為聚少離多。」蘇驚羽說著,撫上了那幅畫像,「我很喜歡這一幅,也不知道他肯不肯送我。」
說到這兒,她又收回了手,「罷了,雖然畫的是你,但畢竟還是他的東西,應該也耗時很長時間了,你的人都在我這,我跟他搶一幅畫幹什麼。」
賀蘭堯的視線落在那一幅雙人畫幅上,道:「我最喜歡這幅,雖然是這麼多畫作中畫技較為稚嫩的,但在我看來,卻是最好的。」
蘇驚羽的視線也落了上去,這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幅雙人畫像。
那個剝橘子的女子,是賢妃。
那時候相處方式多和諧,多美好,可惜如今卻是回不去了。
賀蘭堯望著那幅畫片刻,隨後伸手將它揭了下來,「小羽毛,我們出去吧。」
蘇驚羽望著他,「你打算怎樣?」
「能怎麼樣?打他,還是罵他?」賀蘭堯將那幅雙人畫像捲起,道,「我倒是想聽聽他會說些什麼。」
帶著那幅畫像出了密室,賀蘭堯走到了桌邊,從袖內拿出一個小瓶,取了瓶塞,伸到賀蘭平的鼻尖前。
這瓶子散出來的氣味,便是迷藥的解藥。
氣體隨著呼吸被吸入肺腑中,沒過多久,賀蘭平便有轉醒的跡象。
「怎麼回事……」賀蘭平還未意識到自己中了迷藥,漸漸甦醒過來,揉了揉眉心。
「沒什麼,只不過是給四哥你用了點迷藥。」賀蘭堯特有的清涼嗓音傳入耳中。
聽到『迷藥』二字,賀蘭平驚詫地抬頭。
然而,當他看見賀蘭堯手中的一卷畫時,神色微變。
他們二人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這畫卷是從哪兒來的?
他下意識望了一眼密室的方向,只見密室敞開,他的目光中浮現驚愕。
怎麼會?
他們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
「原來你有如此好的畫技卻深藏不露,我今日是見識到了。」賀蘭堯清冷的聲線在空氣中響起,「四哥,這幅畫我很喜歡,想拿走,特來徵求你的同意。」
賀蘭平回過頭,望著他,神色有些微怔,「哪幅?」
賀蘭堯將畫卷稍稍攤開,露出畫像上的二人,「這一幅。」
「這一幅是我年少的拙作,那時候畫功也就一般……」
「無妨。」賀蘭堯道,「我覺得很好,只有這一幅上面有母妃的影子。」
賀蘭平道:「你喜歡,那便拿去吧。」
回過頭望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他忽然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賀蘭堯送他杯子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迷暈了他,而後進畫室。
這一刻,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誰告訴你的?」好片刻之後,賀蘭平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畫室的秘密,不可能有旁人知道。」
「你覺得沒有其他人知道,但就是有人無意中發現了。」賀蘭堯道,「就在中午,我收到了一封信件,是古月南柯所寫,至於信的內容……小羽毛看了之後撕了個粉碎,因此我也復原不了,但以你的頭腦,應該能猜到。」
賀蘭平不語。
他沒有想到,古月南柯竟然留著這一招。
她活著的時候,他威脅過她,不能踩他的底線,她倒也知道分寸,沒有說出來。
如今要死了,便沒有後顧之憂了,想說什麼都能說。她就這樣把他埋藏在心裡多年的秘密挖出來,呈現在賀蘭堯面前。
他想否認,但以賀蘭堯的精明,怎麼會相信?
現在再說忽悠的話,顯得多餘了,倒不如說一些正經的,且看能不能挽回。
思及此,賀蘭平道:「我不會打攪你的生活,我若是想打攪,早就能打攪了。」
「那真是多謝四哥了。」賀蘭堯的語氣毫無波瀾,「但是恐怕,我不能再與你來往了。」
賀蘭平眸光一震,「什麼?」
「我還當你是四哥。」賀蘭堯道,「我會漸漸淡出你的視線,你是要做天子的人,不應該在某些事情上浪費時間,比如作畫。」
「那怎麼能叫浪費時間?我只不過是愛好繪畫,練練手。」賀蘭平道,「難道十弟如此吝嗇,讓我畫一畫都不高興?」
賀蘭堯道:「你愛畫就畫吧,我管不著,只是好心奉勸你,幹些正經事,以後若有什麼很要緊的事,你依舊可以派心腹來通知我,不過,可能再過一段時間我又要消失了,去其他的地方,不會再告訴四哥了。」
「你是要與我斷絕來往?」賀蘭平的面色一僵,「為什麼?君清夜那不要臉的可以與你們來往,而我……」
賀蘭堯打斷他,「我也不想與他來往,但他總有辦法找到我,這也是他的本事了。但你註定不可能跟他一樣那麼閒,再有,他原本就是外人,不會帶給我壓力,但你不一樣,你是我兄長,我會有壓力,同樣,你也會有。」
賀蘭平苦笑,「一定要這樣?」
「你記住,你是要做天子的人,你要知道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賀蘭堯沖他淡淡一笑,「你會是一個明君,希望幾年之後,曾經困擾你的事,不會再讓你困擾,將一個人藏在心裡很累,要學會把那個人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