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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歡顏墜落雖死無悔

2024-07-27 04:26:34 作者: 雨竹

  碧青站在外面,見齊崇光寒著臉出來,又是怕又是擔憂,連忙跑進去。

  進去之後,見蕾兒躺在床榻上,閉著眼滿眼的淚,不由得魂飛魄散,顫聲問道:「郡主,你怎麼了?」想來想去,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難道是太子又死心不改……」

  「不是!」蕾兒忍著淚,喝止了她,「別胡猜,別胡說,他對我很好,很愛我,你別疑心他。」

  碧青大為驚訝,但也明白齊崇光一定沒有幹什麼壞事,不然蕾兒不會是這個說法了。

  她嘆了一口氣,問道:「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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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兒自是不肯答的,悶著聲音有氣無力的道:「別問了,你給我弄點吃的來,我已經沒力氣了。」

  碧青聽了只得不再問,準備了吃食送過來,又讓人給齊崇光屋裡送了些。

  這兩個祖宗,昨天一天沒出門,還不知餓成什麼樣了。

  然而等飯菜送來,蕾兒只勉強喝了一小碗參湯,就搖頭不肯吃了。

  碧青急得跳腳,勸了又勸,無奈蕾兒聽不進去,弄得她也沒法子了。

  齊崇光出了蕾兒的閨房,步回自己的住處,心底的怒火、痛惜幾欲燎原。

  他怎麼都沒想到,蕾兒跟他生分,是因為自己的身體。

  雖然難受又憤恨,但這樣的事兒,卻是不能尋高無莫等商議的。

  蕾兒身體有瑕,此事若是宣揚出去,他與蕾兒的未來,必定是萬分艱難的,更會惹來滔天的閒話。

  他絕不能讓蕾兒陷入困境,絕不能給彼此的未來多增阻力,只能將這秘密悶在心裡,自己想辦法解決此事。

  當務之急,自然是解開蕾兒的心結。

  雖然自己萬分真誠,但蕾兒如今陷入自怨自艾中,根本就不肯跳出來。

  另外,還得收拾瀋四那個賤人。

  之前她就上竄下跳,如今更好了,直接對上蕾兒,一點臉面都不要了。

  雖然蕾兒遇刺與她無關,她只是泄露了機關,但齊崇光心底的恨意,卻不會減少半分。

  她明明跟蕾兒做了幾年的姊妹,如今露出真面目來,真是下賤至極。

  敢算計蕾兒,想攀上自己,這種不顧廉恥之人,弄死一個,少個禍害。

  命肯定不會給她留下的,關鍵要好好想一想,怎麼才能讓她死得顏面無存,更要讓她在臨死之前,承受非人的遭遇,讓她付出慘痛的代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正想著,侍女們將吃食端了進來。

  齊崇光嘆了口氣,胡亂用了些,繼續枯坐著沉思。

  再過一時,侍女花月進來,眼神很奇異,一面行禮一面癟著嘴道:「太子,沈家四小姐讓丫鬟來傳口訊,約你在茶樓一見,有要事告知,讓你務必去一趟。」

  她雖然年紀小,卻也明白這事兒有些不正常,但那丫鬟言之鑿鑿,非讓她來傳訊,還說一定要照辦,不然會誤了大事。

  齊崇光目光一挑,眸中迅速閃過一抹狠厲。

  正要找那賤人的麻煩,那賤人倒是自己撞上來了。

  也好,立刻就將她解決了,再接著哄蕾兒。

  他想了一想,便道:「我可沒那閒工夫,也不愛去茶樓。這樣,你回稟她,就說李郡主昨天到現在,一直躲在房裡哭泣,不肯說話也不吃飯,我覺得她可能是撞上什麼了,打算去城外的寒山寺祭拜一番,求個平安福。」

  他冷笑,旋即道:「你告訴她,她若有意的話,可於午時去寒山寺尋我,過時不候。」

  花月聽了這番話,整個人都懵住了。

  齊崇光卻是眯起眼道:「愣著做什麼?快去回復了,若是說錯一個字,小心你的皮。」

  花月身子一抖,不敢聒噪,連忙起身去了。

  這裡齊崇光喚過高無莫,吩咐了幾聲,目中冷如冰雪一般。

  沈家,沈歡顏得了丫鬟的回話,連忙對著鏡子重複打扮了一番,又讓底下的人備車。

  昨天下午,尹瑤草回來後,就將她訓了一頓,責怪她泄密令蕾兒痛不欲生。

  當著她面,沈歡顏一直低著頭,露出受教歉疚的模樣。

  等尹瑤草一離開,她卻是忍不住,無聲無息笑了起來。

  李蕾兒如今有多心痛,多絕望,她是可以想像的。

  但這根本不夠,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讓李蕾兒傷心,而是到齊公子身邊去。

  她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也仁至義盡,願意為李蕾兒保守秘密,只求能在齊公子身邊有一個安身立命的位置。

  偏偏李蕾兒翻臉無情,直接就嚴詞拒絕了。

  既如此,自己何必再跟她客氣呢?自是要將她不能生的事兒告知齊公子,讓齊公子明白,愛她娶她根本就不值得。

  當然,齊公子正對李蕾兒情濃,聞訊之後,必定也會傷心的。

  這時候,她自然該好好安慰一番,讓齊公子見識到自己的絕世風姿,柔情似水的一面才好。

  沈歡顏浮想翩翩,唇瓣情不自禁綻開笑紋來。

  一刻鐘後,聽得在李家附近蹲守的小丫鬟回來報訊,說齊崇光的確騎馬出門了,沈歡顏大喜,忙也上了馬車,往寒山寺而來。

  沈歡顏一直催著車夫快一點,很想儘快趕上齊崇光。

  一路無話,等出了城,離寒山寺只有一里路時,突然車夫將馬車停下,說不知道怎麼回事,路上倒了棵大樹,根本過不去。

  沈歡顏掀開帘子看時,果然如此,登時急得不行。

  她下了馬車,四下望了一望,果斷道:「反正路也不遠,咱們一起走過去吧。」

  一語未了,忽然從樹林中衝出一夥漢子,從四面將她及其他幾人圍住,調笑道:「好美的美人兒,這是要與情郎私奔呢。找什麼情郎?這麼缺男人,不如跟咱們大傢伙一塊樂,既熱鬧,又能盡情爽一爽。」這話引起一陣鬨笑和叫好聲。

  沈歡顏哪裡經過這樣的場景,登時心驚不已。

  見她容顏如畫,有個男子骨頭都酥了,眼中射出淫邪的目光,倒是越發垂涎了,一聲不吭就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沈歡顏。

  沈歡顏頓時感到被一股大力連胳膊帶腰都箍住了,一股男性氣息撲面而來。

  這還不算,那人還扣住她的下巴,一下子就咬住了她的紅唇。

  沈歡顏驚恐欲絕,嗚嗚掙扎,卻根本比不過那男子的力氣,反而被扇了兩巴掌,登時就暈了過去。

  其餘那些漢子卻是跟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哈哈大笑,圍著那車夫暴打了一頓,二話不說將人直接揍暈了。

  至於沈歡顏的侍女,自也被拉扯輕薄,身不由己。

  一群人如狼似虎,將沈歡顏和那兩個侍女拖進林子裡,肆意輕薄姦淫。

  等將該幹的事兒都幹完了,突然有一群人從天而降,將他們包圍……

  臨清縣縣衙,陳元章最近正為全縣的治安焦頭爛額,忙得不可開交。

  這天午時,他忙完了回了後衙,還沒吃口茶歇息呢,就有衙役來通報:城外出了大事,有三個女子被一群歹徒劫走姦淫,正好有位姓高的公子帶人經過,將那群歹徒抓住了。

  陳元章嚇一跳,連忙讓人升堂。

  等那姓高的公子與一眾歹徒走上堂來,陳元章仔細一看,竟是高無莫,登時腿都軟了。

  才出了暗殺一事,自己已經加強戒備了,為什麼這麼快又出事了呢?

  這也就罷了,怎麼偏偏撞在這位爺手上了呢?

  他心底又煩躁又害怕,高無莫卻是似笑非笑看了他幾眼,令他不得不鎮定下來,開始審問。

  審了才知道,那伙歹徒卻是城中的地痞幫閒漢。因近來陳元章命底下的人四處巡邏,他們收入銳減,連喝花酒的錢都沒有。今兒個無意中卻聽人說,有個商戶人家的小姐因動了春心,約了個書生,席捲了家中許多財物,約在寒山寺附近見面,要遠走高飛去過逍遙日子。他們便動了念頭,要去半路打劫,搶了這不義之財,讓那兩人吃個啞巴虧。

  誰知道去了之後,就見那小姐貌美如花,真真是個從未見過的絕色,比青樓的頭牌還曼妙勾人,登時無法自拔起了色心,這才鬧出事來。

  陳元章聽完額頭跳了一跳,問起那三名女子,卻早已經昏死過去,被高無莫一行人放在馬車裡,拉到縣衙門口了。

  陳元章嘆氣,看著那群歹徒,問他們可知道那小姐的身份。眾人自是搖頭說不知道,一臉茫然之色。

  這裡正混亂著,馬車裡沈歡顏卻慢慢甦醒,記憶也慢慢回來了。

  男人猥瑣的面容、淫賤的笑容、撕裂的衣裳、身上駭人的酸痛……無一不在提醒著她,讓她明白,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

  沈歡顏身子猛地抖起來,似篩蘿一般,牙齒格格作響,恨不得暈倒過去。

  這時卻聽得外面有人道:「哎呀,我聽到響動了,是不是有人醒了?」

  一語未了,已經有人將帘子掀開來,旋即有不少人涌過來,爭著看熱鬧。

  開玩笑,富家小姐約人私奔,之後又被人姦淫,這樣的好戲,一百年都遇不上一回。

  之前陳元章一上堂,來這裡看熱鬧的人就不計其數。

  等到審了一會兒,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興奮。

  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的沈歡顏一醒來,就迎上一大群人好奇又猥瑣的目光,羞憤欲絕,雙眸一閉,登時又往後面栽倒……

  這時,卻有人叫破了她的身份。

  陳元章大吃一驚,忙讓人去通知沈家。

  沈家當家夫人得知後,眼前黑了一黑,當機立斷,說自家的四小姐根本就沒出過門,外面那一位必定只是長相相似罷了。

  衙役們回稟之後,陳元章倒也明白沈家人的用意。

  畢竟,這事兒簡直太丟臉了,沈家若是認了,今後就不用做人了。

  為了一大家子,拋棄一個被人輪流姦污、聲名狼藉的女子,這事兒沈家做得出來,旁的大戶人家也會做出同樣的應對。

  陳元章便沒有在上面多糾結,直接將這群歹徒按律法處置了。

  至於這三名女子,因著高無莫在跟前,他自是不能隨意處置的,便讓人送進善心堂去。

  等都安排好了,他這才看向高無莫,賠笑道:「今日之事,多虧高公子施加援手,不然,這三名女子必死無疑。」

  高無莫淡淡而笑,捧了他幾句,施施然出來了。

  等回去後,他進了齊崇光的房間,將事情的經過告知。

  齊崇光正獨自斟酒飲著,聽了高無莫的稟報,勾唇淡淡道:「失貞、被逐出家門、名節盡毀,於一個女子而言,應該算是生不如死了。」

  他唇角弧度冷冽起來,聲音冰寒:「可是孤仍舊不滿意,孤本應當跟李郡主開開心心回京,情意綿綿靜待大婚,就因為她這賤人,因為她的私心,令李郡主痛不欲生,再不肯與孤在一起。」

  他越說越悲憤,將手裡的酒杯往地上一砸,眉間是揮之不去的傷痛:「無莫,孤心裡好難受。李郡主不止才貌雙全,還心懷天下。她年少就立下行醫濟世的志向,與孤心許之後,她從未起過風花雪月之念,反而一心為大局著想。為了讓孤能深切體會百姓疾苦,狠下心腸將孤帶進西灣村。那段時間,孤日日勞累,但孤明白,李郡主心裡必定是備受煎熬的。終於孤讀懂了她的苦心,到頭來,卻經受了這樣的變故。」他說到這裡,伏在桌案上,身子發起抖來。

  少年得意、風度翩翩的太子,在此刻,卻只是個為情所困的尋常男子。

  高無莫嘆了一口氣,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齊崇光咬牙,繼續道:「孤真是想不明白,那尹大夫,誰要她多事多嘴?李郡主身體怎麼樣,跟她有什麼關係?孤情願李郡主什麼都不知道,歡歡喜喜嫁給孤。若能得她相伴一生,即便來日膝下淒涼,孤也不會介懷的。」

  有時候,人生在世,難得糊塗,也要懂得滿足。

  高無莫聽了這番話,沉默半晌,嘆氣道:「太子年輕,這樣的話自是可以輕易說出來的,等來日陷入無嗣的境地,如何能不生怨?」

  齊崇光聽他這番說辭,跟蕾兒倒有幾分相似,愣了一下,才厲聲道:「為什麼你們就是不信我?是,但凡是男子,都想有自己的血脈,孤自然也是一樣的心思。但同時孤也明白,人生在世,沒有十全十美的時候。孤少年得志,上天還肯將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賜給孤,孤已是心滿意足。有她相伴左右,孤還有何憾?若她能治好,自然皆大歡喜。若不能,來日過繼兩個孩子,養在她膝下,如此一生,孤再無所求。」

  高無莫見他一臉忿忿不平之色,語氣中又不乏一往情深,只覺得一顆心被揪了起來,仿佛對他的感受,有幾分感同身受一般。

  他閉一閉眼道:「太子,是屬下說錯話了。」看著齊崇光,小心翼翼問道:「殿下既然不介意,為什麼不跟郡主說清楚呢?」

  齊崇光苦笑道:「你以為孤沒有說嗎?但李郡主心結難解,根本就聽不進去。事到如今,孤真是寧願她沒有那麼愛孤,寧願她自私一些。」

  戀人的心態,只有彼此能懂得。

  蕾兒一心一意只顧念著他,盼望他過得好,至於自身,卻並不顧惜。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是不肯占據太子妃之位,擔心會令他無嫡出子女。

  倘若她自私一些,倘若她心底的愛意沒有那麼深,她倒是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嫁給他。

  可是,偏偏她不肯自私,只打算跟他斷絕來往,放他去尋覓更好的女子。

  他卻不知道,在他心目中,世間始終只有她是最好的,旁人如何,他從不肯多看一眼。

  以前如是,如今如是,今後也絕不會變的。

  他已經中了她的毒,情願一生只愛她,不復醒來。

  高無莫皺著眉道:「事到如今,殿下打算如何呢?」

  齊崇光攥緊拳,嘆了一口氣,聲音卻是堅決不移的:「她的臉受傷,是因為孤,如今身子受損,與孤也脫不了干係。可以說,孤是她命中的災星。但就是這樣,孤仍舊不能放開她。孤此生因她識得情滋味,再無第二人能入眼,在孤心目中,只有她才會是孤的妻子,獨一無二的妻子。」

  他看向高無莫,旋即道:「沈四聲名狼藉、下場難堪,沈家名聲也受到了些影響,總算出了孤心中一口惡氣。既然此間事情已了,孤自是該帶著李郡主回京去。一則四處走動一下,讓她散散心。二則,一路上孤自會溫柔勸導,回京後還有良醫及親朋好友,想來,李郡主應該能慢慢放下心結,重新振作的。」

  高無莫點頭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但願李郡主能儘快想通。」

  齊崇光嘆氣,起身道:「孤去瞧一瞧她。」說著果然邁著步子,往蕾兒房裡而來。

  進來後,見蕾兒往裡臥著,一動不動,碧青端著藥站在床邊,一臉無奈之色。

  齊崇光進了門來,一看這個架勢,就知道了,便對碧青道:「給我吧。」

  碧青早已經無計可施,聞言只好把藥碗給他,自己退了出去。

  屋裡沒外人了,齊崇光在床榻旁坐下,柔聲道:「蕾兒,這是補藥,起來喝一口。」

  蕾兒不理,不聲不響也不動。

  齊崇光一手拿碗,一手便將她抱起來。

  蕾兒身心俱疲,雖然吃了點東西,但心中抑鬱難解,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齊崇光將她擁入懷中,見她閉著雙眸,便道:「好妹妹,乖一些,把藥喝了,養好自己的身子。」

  蕾兒低著頭不看他,低聲道:「你別理我,也別來煩我,求你了。」

  齊崇光柔聲道:「還記得昨天我跟你說的話?我的心是不會變的,我最在乎的是你,最盼著能跟你相守一生。」

  親了親蕾兒的臉頰,接著道:「但你若一定想給我生兒育女的話,若這是你期盼的,我也一定會讓你達成心愿的。你先養好自己的身子,等將來成親了,你夫君定然好好疼愛你,讓你懷上的。」

  蕾兒聽了這番話,臉色透出一絲紅暈來,閉上眼睛,歪過頭去:「你找旁人給你生孩子去,別拉扯我。」

  齊崇光著意溫柔,耐著性子道:「哪裡還有旁人?蕾兒,我向你發誓,我齊崇光此生若有子女,必定得是李蕾兒所出,若無出,情願過繼。此言發自肺腑,若有違逆,我……」

  「別說了,」蕾兒打斷他,顫著聲音喊道,「齊崇光,皇伯父培養了你十八年,你肩負大燕的未來。你會是一個出色的太子,將來以天下為先,贏得萬眾歸心。不管你怎麼想的,我絕不能讓你沒有自己的血脈,不能讓你的地位因為這個緣故被撼動,不能讓天下人失去一個好太子。你聽我的話,回京去尋個合你眼緣、身體健康的女子娶了,於你我,於天下都好。」

  齊崇光斷然道:「我也說了,我只會讓你生下帶有我血脈的孩子,旁的女人,我絕不會要。」

  蕾兒顫顫抬頭,對上他的眼眸,看清他眸底的溫柔、憐惜、堅決、愛慕……

  彼此這般相愛,竟不被厚待。

  她轉了頭,心已成傷。

  齊崇光見她仍是這樣,嘆了一口氣道:「蕾兒,先不說這些了,聽我的話,先喝幾口補藥,再吃點東西。」

  摸了摸她微溫的臉頰,近來越發清瘦,滿心憐惜:「你乖些,只要你聽話喝了,我就走了。」

  「你走開……」蕾兒有氣無力地,想要推開他,卻只是軟軟地撞了一下。

  齊崇光親親她臉:「乖蕾兒,來喝一口,你不是嫌我在這兒纏著你麼?不如你喝了藥,吃了東西,有力氣了,也好打我罵我,是不是?」

  蕾兒聽他哄小孩兒一般哄著自己,心裡氣鼓鼓的,推他道:「打不過,罵不出,你走開。」

  齊崇光見她鐵了心,沒法子,便端了藥碗,自己先喝了口,貼上蕾兒的唇,便餵給她。

  蕾兒皺著眉,嗚咽著,抵不住,不由自主地把藥吞了。

  齊崇光逼著讓她咽下去,才鬆開,說道:「自己喝,還是我餵?」

  蕾兒皺著眉心,帶著哭腔叫道:「苦得很,再說了,喝了有什麼用?你滾……」

  齊崇光不由分說,又喝了一口,如法炮製又餵給她。

  蕾兒抬手,打在他身上,卻又無力垂下。

  仗著蕾兒毫無反抗之力,齊崇光也不再纏著她說話,只是連連把一碗藥都餵著她吃了。

  這樣子倒不像是蕾兒吃藥,而是像齊崇光親近佳人一般。

  隨著他的痴纏,蕾兒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淡淡地暈紅,顫著身手足俱都麻了,根本無力反抗,反而隨著他的動作,好像自己也隨著飛到了雲端,身不由己嘗到了別樣的滋味。

  他總是有法子引得她情動,讓她如此墮落。

  齊崇光察覺到懷裡的人從平靜到逐漸不由自主地發抖,情不自禁回應著,心中泛起一絲笑意,縱然她是塊冰,他也要融了她。

  許久,她低垂著眸,手指在他頭上一推,卻又無力垂下。

  齊崇光伏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喘息,平息住想要她的衝動,輕輕撫著她的背道:「好妹妹,歇息一會兒,再喝碗粥。」

  蕾兒喘著,聲音里有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媚意:「你不如……不如乾脆弄死我。」

  齊崇光笑了笑:「傻孩子,我怎麼會弄死你呢?我只會讓你死去活來、欲仙欲死。」

  摸摸她的下巴,聲音仿佛能勾魂一般:「寶貝兒,剛才你也很喜歡的,不是嗎?我只想要你,你的身體也只對我有感覺,你不嫁我,難不成想嫁旁人伺候旁人去?我絕不會容許,便是你自己,也不可能願意的。」

  蕾兒無地自容,過了半晌格格一笑道:「我也沒想過嫁旁人,太子殿下就拿我當個玩物好了。」

  伸手去勾齊崇光的脖子,媚眼如絲:「太子不就是覺得沒得到我,離不得我嗎?殿下長得好,又高貴,反正我也不吃虧。既如此,我就陪太子好好玩一玩,等你滿意了,自然就會放手了。」言罷,主動去親齊崇光的唇,神色竟隱約有一絲放蕩似的。

  齊崇光自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僵著身子,鐵青著臉道:「蕾兒,你是想作賤自己,還是在輕賤我?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你的心,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在她唇上落上一吻,轉而又在她耳畔道:「你這身子,等我們洞房花燭夜,我自然也是要的。」

  他一直渴望著她,但想要的,是她身心皆歸於他,而不僅僅是想遂欲。

  蕾兒心中酸酸軟軟的,默了一瞬,別過臉冷笑道:「給你你不要,那你就等著,等一輩子好了。」

  齊崇光淡淡一笑,沒有跟她繼續爭,只是撫摸著她的秀髮道:「之前已經說好了要回京,明天咱們就走吧。」

  蕾兒搖頭道:「要走你走,我就留在奉州養傷。」

  齊崇光看看她,語氣很平淡,卻也很堅決:「既如此,我也留下吧。」

  蕾兒瞠目結舌:「你是太子,豈能久在外不歸?你難道不怕自己的地位被撼動,不怕皇伯父對你有意見嗎?」

  齊崇光淡淡一笑,鄭重道:「是有幾分擔心,但更不願跟你分開。蕾兒,我是為你而來的,自然要帶著你一起回去。」

  竟是寸步不讓的語氣,不容置疑的神情。

  蕾兒閉上眼,沉默下來沒有言語。

  齊崇光親親她的臉,接著在她耳邊道:「蕾兒,你很聰明,心性也好,我說了不在乎子嗣,你卻萬般在意,也不肯相信我。我無法說服你,但你既然有執念,就該快點振作起來,不要焦慮不要一味憂心,要養好自己的身體。不然,我們之間的可能性,會越來越小,且是你一力造成的。你既然愛我,豈能親手斷送我們的未來?」他低語一番,順勢又輕輕咬住那粉紅耳珠,輕憐密愛起來。

  他實在很愛她,情不自禁就想往她身上纏。

  蕾兒卻已經被他一番話震住,大腦一片空白。

  她學醫這麼長時間,自然明白若有人生病了,想要痊癒,除了大夫的醫術、藥物之外,當事人的心境也十分重要。

  有些病情很嚴重的病人,憑著樂天的心態,竟在治療之後能夠好轉。

  有些病情本不重的,卻太憂心忡忡,太灰心喪氣,到最後,反而一蹶不振,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若自己的心先垮了,那麼,就算有靈丹妙藥,也是無益。

  她是如此愛他,愛得覺得此生此世,再也不會有人能走進自己的心。她是如此期盼能與他在一起,盼望得只要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會歸旁人所有,就心如刀絞,恨不得死過去才好。

  尹瑤草雖然承認她的身體出了問題,但並沒有將話說死。

  倘若能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才行。

  而不是像現在這邊,自怨自艾,自暴自棄,將彼此的牽連、希望糟蹋得一絲不剩。

  她絕不能斷送自己的幸福,絕不能斷送自己擁抱他的機會。

  思緒漸漸清明,她眸中也漸漸有了光華。

  這時卻發現,齊崇光整個人已經膩在她身上,這裡親一親,那裡摸一摸,一副愛不釋手、垂涎不已的模樣。

  蕾兒又是羞又是窘迫——果然是好色之徒,正經不了一刻鐘。

  她嘆了一口氣,伸手推他道:「別鬧了,拿你沒辦法,我隨你回京就是了。」

  齊崇光這時已經色迷心竅,聞言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心思,又驚又喜,忙壓住慾念道:「蕾兒,你想通了?」

  蕾兒看著他,看著此生的摯愛,竭力平穩心緒道:「別誤會,我是這麼想的,你不肯走,我總不能一直讓你在這裡停留。咱們搭伴回去,你好好當你的太子殿下,我安心養自己的身體,別的我現在不願想。」

  齊崇光聽了這番話,雖然覺得美中不足,但到底比她一味消沉不振要好得多。

  他便將她緊緊摟進懷中,耳鬢廝磨了兩下,柔情款款的道:「寶貝娘子放心,你夫君會帶著你尋醫問藥,什麼都給你安排妥當,讓你將來歡歡喜喜嫁給我。」

  蕾兒怔了怔,心中又酸澀,又有幾分甜蜜。

  雖然命運不公平,對她很殘忍,但又給了她這樣的摯愛。她到底是該怨恨,還是該感激呢?

  她嘆了一口氣,最後只道:「來日的事,來日再說吧。這段時間我只想好好調養,你也別來歪纏了,回自己屋去吧。」

  因她好不容易才鬆口,齊崇光生怕再說下去,把她逼急了,便忙道:「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聽你的。」笑了一下,又道:「今天你一直有氣無力,我讓人給你端些吃食來吧。」

  見蕾兒點頭,他露出歡欣的笑容,這才出來了。

  齊崇光的話,入了蕾兒的心坎,自此一心一意想保養好自己。

  她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又下定決心,不能呼天搶地怨天怨地,不能自暴自棄憂心忡忡,要保持平靜的心緒,吃好睡好,多想開心的事,生怕因為自身緣故,將自己跟齊崇光的未來徹底斷送。

  當碧青再進來時,就見蕾兒的精神氣已經回來了,拿起筷子吃東西時專心致志,笑容似乎也跟之前一樣多了。

  碧青又欣喜,又佩服,只覺得還是齊崇光有手段,能讓蕾兒從心如死灰,重新變得精神奕奕。

  到了日暮時分,蕾兒要去跟尹瑤草道別,齊崇光卻攔著不讓。

  ——之前尹瑤草在沈歡顏面前,泄露蕾兒病情,齊崇光一直恨得咬牙,引為憾事,一點都不願蕾兒跟尹瑤草親近。

  蕾兒嘆氣,只得解釋道:「我師傅樣樣都好,就是有個毛病,倦極之時人十分暈乎,一般旁人問什麼,她就答什麼。她已經跟我說過,那天守了我一夜,一回家就遇上沈四,暈乎乎的又覺得沈四跟我感情好,這才泄露了機關,你不該記恨她。」

  齊崇光冷笑道:「怎麼可能不記恨?我寧願她守口如瓶,寧願她什麼都不說,這樣,你這個傻丫頭就不會跟我生疏,會歡天喜地等著嫁給我。」

  蕾兒苦笑道:「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嗎?我倒是覺得提前知道,反而要好一些。」

  嘆了一口氣,轉而道:「算了,木已成舟,不說這個了,我若離京,與師傅再相見不知是何時,還是去一下吧。」

  齊崇光淡淡笑道:「你就算去了,她也沒什麼心情,倒不如不去的好。」

  見蕾兒睜大眼睛,詫異不解的模樣,齊崇光噙著一抹淡笑,將沈歡顏的遭遇告知,末了道:「雖然沈家沒認下此事,但真相如何,大家心裡都是清楚的。沈家這次不止損失了個沒廉恥的沈四,連名聲都搭進去了,恐怕得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抬起頭來見人。」言語中,不乏幸災樂禍之意。

  蕾兒聽了這番話,忍不住看了他幾眼。

  總覺得怪怪的,覺得這事兒的背後,似乎有什麼貓膩,似乎,有齊崇光的手筆。

  雖然很懷疑,但她並沒有問出來。

  他若沒出手,自然無所謂。但若是算計了,也是為了給她出氣。

  她已然明白他待自己的心,有些事,他願意說,她就聽一聽,不願意,不必去追問。

  在齊崇光的堅持下,蕾兒滿心無奈,再沒有去見尹瑤草。

  雖然想通了,但晚上睡覺時,蕾兒仍舊在床上翻來覆去,種種思緒紛至沓來無法平靜。

  最終,還是憑藉著對齊崇光的渴望,對未來的期盼幻想,漸漸平靜安穩下來,沉入夢鄉中。

  次日起來,風和日麗,正是適合啟程的好天氣。

  蕾兒起來打扮齊整後,在這住了五年的院子裡停停走走,四處看了一遍。

  她有一種預感,這個地方,可能今生今世,她都不會再回來了。

  不舍之情自然是有的,但到底這裡沒有她的親人,沒有他,並非割捨不下。

  她感懷了一會兒,這才嘆了一口氣,準備啟行。

  抬起頭來,齊崇光站在晴光下,含笑看過來,溫柔如水,情意綿綿。

  蕾兒心底又是喜,又是痛。

  若沒有那一箭,今時今日,他們會多歡愉。

  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再嘆息也無益,只能寄希望於未來。

  即便那希望有些飄渺,她也要拼命抓住。

  若到最後,不能如願,那就只能認命了。

  出了門口,齊崇光扶著她上了馬車,自己正要坐進去時,蕾兒卻是開口攔道:「男女有別,你別讓我沒臉。」

  見她一臉嗔怒,齊崇光又是氣又是笑又是愛,又不敢惹她生氣,只得嘆氣道:「那我騎馬吧。」

  話音剛落,突然聽得有女子的聲音響起:「齊公子,齊公子……」語調帶著一絲嘶啞,卻暗暗蘊含著纏綿痴迷之意。

  眾人都吃了一驚,回頭看時,見有個身穿粗布衣的女子直奔過來,頭髮收拾得還算齊整,以木簪子挽住,但臉色蒼白如紙,還有幾道血痕。

  雖然有幾分狼狽,但粗衣木簪,仍舊不掩其風華,竟是沈歡顏。

  眾人打量的當口,沈歡顏已經直衝齊崇光而去。

  然而不等她靠近,高無莫及其他侍從已經拿著鞭子,上來阻攔。

  沈歡顏左沖右撞,都不能衝出來,急得渾身是汗,最後只得大聲喊道:「齊公子,你別被李蕾兒那個賤人蒙蔽了,她身子已毀,根本……」話未喊完,轉為一聲慘叫。

  原來高無莫聽出她的意思,生怕她叫破此事,惹得毫不容易振作的蕾兒又消沉下去,直接一鞭子抽去。

  他下手狠厲,這一鞭子直接抽在沈歡顏臉上,沈歡顏登時一臉血,一張嘴,竟吐出兩顆牙齒來。

  齊崇光臉都青了。

  他以為,讓沈歡顏生不如死就是最大的懲罰,哪裡想得到,都到這一步了,這個賤人還要跳出來作死。

  看來是他錯了,這種人,只有死了,才能夠安分。

  他想到這裡,便喚過劉雲飛,低聲吩咐了幾句。

  沈歡顏身體本沒恢復,又挨了高無莫一鞭子,登時只覺得身上痛得要命,趴在地上仿佛一隻瀕死的魚一般。

  這時卻聽得有腳步聲,跟著聽得有人冷冷道:「沈四,齊公子有幾句話要轉告你。」

  沈歡顏大喜,只覺得身上的痛輕了幾分,連忙揚起頭道:「求你帶我過去。」

  劉雲飛冷笑道:「絕不可能,齊公子根本不願跟你見面,更不會跟你說話。」

  他蹲下身來,在沈歡顏耳邊道:「他只讓我告訴你,他見過賤人,但沒見過你這麼下賤的。你被人輪流姦污,沈家也不肯認你,你怎麼還有臉活著?雖然死了也非清白之身,但總算有幾分氣節,他也會看你一眼。如今這般苟延殘喘,苟且偷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沈歡顏聽了這番話,身子哆嗦了一下,連忙道:「你跟他說,我不是貪生怕死,我是因為記得之前跟他的約定,想見他一面罷了。」

  劉雲飛沒答話,卻哂笑不已。

  沈歡顏似哭似笑,咬牙道:「你不信我嗎?也罷,今日我就以死明志,好叫齊公子看我一眼,一輩子記得我。」

  她確實存了死志。

  她身體已經不清白了,又在眾人面前丟盡顏面,哪裡活得下去?

  苟且偷生,不過是想見他一面罷了。

  如今,人見著了,且既然他也是一樣的意思,覺得她該死,自己何必活著?

  她緩緩起身,看向齊崇光,卻見那少年已經上了白馬,正凝視著前面的馬車,如許溫柔。

  縱然明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她仍舊覺得知足。

  自見了他之後,自己已然走火入魔,中了他的毒。

  如今,生命最後一刻,還能與他見一面,足夠了。

  唇畔,一抹決然的笑容浮現出來,她毅然轉身,撞向了李蕾兒住處的院牆。

  登時,惹起一片驚呼聲,沈歡顏卻根本不在意。

  意識消失之前,她努力瞪大眼睛,看向齊崇光,想要盼他回顧一眼。

  然而,頭耷拉下來,眼皮越來越重,仍舊不見他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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