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搭上線(一更)
2024-07-27 04:25:52
作者: 雨竹
看著平安無事的千柔,齊逸崢只覺得一顆心穩穩噹噹落下了,下了馬,沖千柔走了過來。
眾人連忙都跪下行禮,唯有老和尚像沒看見一般淡淡一笑,直接進去了。
齊逸崢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細節,只將目光定在千柔身上,心情格外舒暢,抬手道:「都起來吧。」
所有的擔憂和驚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她安好,就是晴天。
唇畔一抹笑意湧現,他嘆息道:「朕來遲了。」
千柔搖頭道:「雲消雨散風波盡,不早不晚剛剛好。」說著沖齊逸崢行禮,目中俱是感動之色。
不用想也知道,他必定是收到她有危險的消息,什麼都不顧,直接趕過來的。
縱然她從來不曾愛過這個男子,但被他傾心相待,她不能不感動。
所有的感激和慨嘆,都凝在這一次的彎腰中。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這麼多的關心愛護?這樣的深情,她如何能回報?
齊逸崢看懂她的神色,嘆了口氣,這才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朕講一講吧。」
千柔自是沒有異議,微笑道:「難得皇上大駕光臨,請進內稍坐,飲一杯清茶。」
齊逸崢頷首,踏步走了進去。
落了座,齊逸崢笑向李靖行道:「朕想單獨跟佳禾郡主談一會兒,不知李卿意下如何?」
李靖行欠身道:「皇上有命,臣豈敢不從?」神色自若告退而去。
時至今日,他對千柔,已然是萬分信任的。
等眾人皆魚貫而出,千柔才跟齊逸崢談了起來。
得知千柔剛才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齊逸崢忍不住攥緊拳,目光銳利中帶著冷厲。
等回過神來,他嘆了一口氣,聲音卻有些不穩:「幸虧上天垂憐,你平安無事。」
她若死了,他就算將整個天下翻過來,又能如何呢?
千柔聽出他言語中蘊含的深情,心中暗嘆,避開他的目光。
她定一定神,忍不住問道:「事到如今,皇上心底竟沒有一絲懷疑嗎?若我真是幽魂附體,皇上這一番心思,豈不白用了?」
齊逸崢勾唇一笑,堅定的道:「即便你是幽魂附體又如何?千柔,朕早就告訴過你,朕對你的情意,絕不比李公子對你的少,你竟不肯相信嗎?」
是的,幽魂附體之說,他並不在乎。
無論她的來歷是什麼,他知道,她絕不會是妖孽。
當年江南一遇,他許以皇后之位,她卻惶恐推辭。
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女子從未將至高無上的權勢放在眼裡。
這並不是說她矯情到淡泊名利,視權勢如糞土。
身在紅塵,豈能做到什麼都不在意呢?她當然也想過得好,過得體面一些,但從沒有想過成為皇子、皇上的女人。
她願意的,是跟能給她一生一世的人在一起,慢慢的經營,收穫錦繡人生。
他是給不起的,李靖行給得起,也願意給,所以她對李靖行死心塌地一心一意。
不能給她想要的,但他對她的情意絕不淺薄。
情到深處,他不介意她的經歷,不在乎她的真面目,他只知道,自己傾心愛著的,是如今的顧千柔。
千柔心中一顫,猛抬頭,正對上他炯炯有神、柔情款款的眼睛。
一時間,她看痴了,只覺心底某處鬆動了一下。
身著龍袍的他,俊朗、英明、神武,一切偉大的詞句,都不足以形容他。
她雖然並非朝堂中人,卻也知道他自登基以來,乾綱獨斷愛民如子,乃明君,贏得了天下歸心。
可是,這麼厲害的他,站在巔峰的他,卻總是因為自己,做出失態之舉,證明他也是凡人、俗人,會貪戀一個女子……
齊逸崢看見她的眼神,激動萬分。
從來她看他,都是淡定如水的。
今日,卻多了幾分迷離。
他胸中愛如潮水洶湧,一顆心跳得飛快,渾身突然慾火焚燒,似乎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想將她揉進骨子裡,讓她知道,自己有多愛他。
李靖行根本配不上她,她這樣的女人,就是為他這樣的男人而生的!
仿佛著了魔一般,他站起身,朝她走了過去,想將那眼神迷茫的摯愛攬入懷中。
在他越走越近,幾乎要擁過來時,千柔恍然驚醒,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垂眸道:「皇上放下國家大事趕來,佳禾感激不盡。如今事情了結,還望皇上早日回宮。」
齊逸崢恍若未聞,只是牢牢盯著她,目光灼灼,沉聲道:「千柔,告訴朕,剛才有一刻,你的心是不是偏向朕的?朕想要一個真實答案,想知道你的心聲。」
千柔沉默半晌,才道:「剛才佳禾頭腦糊塗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終是不能將他的深情視若無物。
尤其,這個男子還是天下至尊,給予了她那麼多。
齊逸崢心中一松,只覺得有無窮無盡的喜悅漫上心頭,嘆息道:「千柔,得你這麼一句,朕終生無憾。」
千柔合眼嘆了一口氣,旋即道:「剛才佳禾糊塗,如今卻已經清醒了。皇上,你乃帝王,你肩負萬千百姓,不必兒女情長。佳禾盼著皇上成就千古帝業,超越歷史上那些所謂的明君!」
齊逸崢嘆息道:「千柔,你不用給朕戴高帽子,朕今生都不可能勘破情關,不可能棄愛斷情。」
他凝視著千柔的眉眼,目光灼熱,痛苦呻吟道:「千柔……千柔……你……你要逼瘋朕!」
他在戰場上歷練過,早就鍛造出鋼鐵般的意志。成為帝王后,處理政務遊刃有餘,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
今日,他卻在一女子面前痛苦掙扎,無法自已,露出想當昏君,想不顧一切將她據為己有的醜態。
要用盡了全部的理智和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心底的欲望。
她分明就是他命中的情劫,一生如是!
見他這般情態,千柔僵住身子,靜了一會才輕聲道:「皇上,你該回去了。」
齊逸崢仍舊置若罔聞,只是帶著嘆息問道:「千柔,答應朕,若有下輩子,許朕一世情緣,可好?」
「下輩子?」千柔怔了一怔,才道,「我本不信什麼下輩子。可是,若真有下輩子,我也不能做出什麼承諾。因為我不知道下輩子自己是什麼模樣,也不知道你會怎麼樣。」齊逸崢聽了這番回答,不可置信看著她。
為什麼她總是這樣冷靜?為什麼她的心,只動搖了一瞬?
偏偏這樣的女子,占據了他整個心,成為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割捨的。
許久,他才道:「朕此心不移,千柔,下輩子,朕一定要先李靖行一步找到你。」
千柔嘆息,不忍再看他,平息了一下心情,轉了話題道:「皇上,襄州水災,佳禾是幫不上忙的,只能出點主意,略盡綿力,不知皇上可願一聽?」
見齊逸崢點頭,她這才道:「賑災事宜,皇上當派妥當之人處置,這一點不用擔心,佳禾只想提醒皇上,如今天氣炎熱,水災之後,必有瘟疫。皇上應該讓太醫院早作安排,多備一些藥材。另外,瘟疫是能傳染的,災區一定要認真處理……」
她理著思緒,儘量向齊崇光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除了賑濟之外,也要重視災區的衛生情況。凡是被水淹死、病死或病怏怏的禽獸,一律要火化或填埋。災區應該用石灰、艾草等物消毒,水源要格外注意。若是發現有人染上瘟疫,一定要儘快隔離,切不可大意,免得瘟疫範圍擴大後悔莫及……
等說完了眼下之事,她又將話題轉了,說這次雖是天災,但襄州乃至大燕各地的江堤,都該檢修加固一番。另外,在江堤兩側植樹,可以防風固沙,防止水土流失,起到很好的效果。
她思維發散,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雖然她清楚,有些事情自己不提,也會有人想得到,但總覺得有備無患。
齊逸崢漸漸收回心思,將她所說的記了下來。
等她說完了,齊逸崢嘆息道:「大燕福星,果然名不虛傳。你這一番話,不知要改寫多少人的命運。若事情宣揚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被你傾倒。」
千柔吐吐舌頭,輕笑出聲,意有所指的道:「何必傾倒眾生?我不貪心,只願傾倒自己的夫君一人而已。」
齊逸崢會意,嘆息道:「朕雖為你傾倒,但知道你只願跟李靖行廝守一生,絕不會強人所難,你不必時時刻刻提點朕。」言罷,他深深看了千柔幾眼,這才起身離開。
等出去後,慈心大師迎面而來。
齊逸崢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托大,連忙露出笑容道:「大師好。」
慈心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正色道:「皇上自身能力非凡,有能臣武將輔佐,又有佳禾郡主傾心協助,只要皇上能保持本心,來日必定會開創太平盛世。」
齊逸崢肅容聽了,看著慈心遲疑道:「敢問大師,大燕命數如何?」
慈心擺手,老神在在的道:「此乃天機,老衲算不出,皇上不必問。」
見他不肯回答,齊逸崢只得罷了,又因心急襄州事宜,只得離開回宮。
路上,他擬了兩道口諭,命人即刻去宣。
顧府,自盡而亡的文氏被抬回府,顧耀仁的臉都綠了。
這叫什麼事?早已經斷絕了來往的女兒,竟然被指控是妖孽,然後,文氏還插了一手,將自己的命作沒了。
顧耀仁為人最是冷淡無情,得知文氏惹上了千柔,心中不禁害怕起來。
千柔乃齊逸崢心坎上的人,這一點天下皆知,他自然不陌生。
還沒等他回神,有人上門來傳旨,言文氏妖言惑眾,還自盡污衊佳禾郡主,罪不容恕,命顧家廢其名分,且不許葬入顧家祖墳。
顧耀仁駭得臉無人色,連忙領了旨,又連連做了保證。
等送走來人後,他立刻行動起來,讓人隨意尋了塊地將文氏收殮掩埋,旁的禮儀一概不管。
七皇子府邸,因為千媚慘死,來往的下人都一臉死灰。
沒多久,卻有侍衛帶了不少和尚道士,過來傳旨,言千媚既是妖孽附體,就該將遺體火化,令其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傳旨之人宣完了,竟然還不走,直接留在府里主持大局。
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千媚的遺體還是被火化了,和尚道士還圍著一起施法。
雖是斷了氣,但千媚的魂魄並沒有散。
之前她因為千柔死而復生,失去理智,跳出來辱罵千柔。
不曾想,竟然被老和尚瞧破機關,直指她是妖孽,又說她活不過一天。
千媚又憤怒又驚懼又不甘,種種情緒交織著,陷入魔障中,亂跑亂走,最後竟被運糞車撞倒,被下賤的驢踩得身魂移位。
因才殞命,她的魂魄並沒有散盡,只是比之前弱了很多,且不能遠離肉體。
成為孤魂的她,這時候倒是慢慢鎮定了些,想如上次那般,等到夜深人靜之時,來一出還魂戲碼。
卻沒有想到,齊逸崢會讓人使出這種招數來。
她目眥盡裂,卻無力回天。
火苗舔舐上來,將閔氏的身體化為灰燼。
更可怕的是,有無數佛音咒語,鋪天蓋地湧向她的魂魄。
她發出旁人聽不見的悲嚎,想要遠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卻根本做不到,漸漸的,還有魂飛魄散的跡象。
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命,就這麼終結了?自己這一場重生,竟不能復仇,只為見證李靖行對顧千柔至死不渝的深情,只為成全顧千柔福星之名,讓她更顯赫更不能被撼動嗎?
最終,閔氏的身體化為灰燼,千媚也魂飛魄散,再無神智……
靜安縣發生的事情,很快如一陣風,席捲了整個京城,往大燕各地擴散。
得知千柔不但平安無事,還得了「大燕福星」的美譽,李雪茹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容,感嘆道:「嫂子時刻與人為善,如今終於得了善報。」
她看向一旁的趙姨娘,擰著眉道:「說起來,嫂子跟哥哥一直過得好,又給哥哥生了三個兒女,如今肚子裡又懷了一個。姨娘,你縱然不能善待她,今後也該少惹事生非,別跟她起衝突,不然,必定會弄得自己顏面無存。」
趙姨娘又是羞愧又是委屈,默了半晌,才弱弱辯解道:「其實我也沒想跟她作對,且她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就拿上次來說,我只說她有孕,該給靖行納個人服侍,她就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一點兒都不尊重我,又犯了嫉妒……」
見李雪茹沉下臉來,她這才想起,眼前這一位,也是個悍妒的主兒,忙剎住了話頭,轉而道:「算了,那些都過去了,不提了。既然事情已經落幕,我在你這裡住兩天,就回杏花巷去。」
說著又嘆息,接著道:「可憐我來了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卻被你關在這院子裡不能出去。如今大局已定,你總得容我在這園子裡逛一逛吧?不然,來日我回去了,大家問起王府的景致,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豈不丟臉?」
李雪茹聽了這話,因為熟知她貪慕虛榮的性情,倒也沒反對,只讓丫鬟們好生伺候著,別惹出事來。
趙姨娘便在丫鬟的簇擁下,昂首挺胸往園子裡而來。
一路無話,不多時逛累了,進了亭子裡歇腳。
才剛坐下,白玉蓮卻在丫鬟們的簇擁下,滿面春風走了進來。
趙姨娘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皺眉要問,已經有伶俐的侍女開口回了,又跟白玉蓮說了趙姨娘的來歷。
白玉蓮跟李雪茹關係很僵,本不想給趙姨娘什麼好臉色,但眼珠子一轉,卻沒流露出鄙夷之色,反而笑吟吟的跟趙姨娘攀談起來。
趙姨娘最是嘴碎,來了這裡後一直沒遇上什麼知心人,悶得心裡發慌。
如今,白玉蓮肯跟她說話,又十分尊敬她,趙姨娘不禁飄飄然起來。
一個著意奉承,一個有什麼說什麼,竟聊得格外投機。
等回去後,伺候趙姨娘的丫鬟將此事告知李雪茹。
李雪茹一聽來了氣,深覺趙姨娘之不靠譜,實在超出想像。
她本想尋趙姨娘喝止一番,命她不再跟白玉蓮來往,旋即心念一動。
白玉蓮素來不肯做無用功,趙姨娘的身份又擺在這裡。
白氏刻意搭上趙姨娘,莫非在憋什麼大招嗎?
因為有安王爺寵著,白氏如今儼然已經是安王眾姬妾中第一人了。
每每跟白氏遇上,白氏陰陽怪氣就不說了,連她的眼神都陰沉古怪,帶著恨意和算計,讓人恨不得避得遠遠的。
只有抓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且讓她們折騰去,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小心防備著,倒是比這麼漫無目的提心弔膽煎熬著要強一些。
雖然心中有了決斷,但李雪茹仍舊去見了趙姨娘,旁敲側擊,讓她跟白玉蓮來往時留意一些,千萬別鬧出被白玉蓮栽贓陷害的事兒。
趙姨娘雖然不以為然,但到底還是點了頭答應下來。
有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自此,趙姨娘跟白玉蓮熟悉起來。
且第二次見面時,白玉蓮給趙姨娘送了一小匣子首飾,讓趙姨娘喜得不行,越發覺得白玉蓮不錯,願意與之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