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聽天由命(一更)
2024-07-27 04:25:44
作者: 雨竹
李靖行氣勢十足,喊完了一番話之後,滿場鴉雀無聲。
過了一時,眾人才慢慢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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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叟臉上露出憐憫卻堅決的神色,看了李靖行幾眼,嘆息道:「佳禾郡主確實做了不少好事,這一點,誰都否認不了。但尋常閨秀,如何能有她這樣的眼界和手段?大人歷數她的功勞,想證明她出色,證明她有多厲害多好,但恰恰因為這些,說明她多智近乎妖,根本就不是尋常人。且大人沉心靜氣思量一番,京城才有關於她的風聲傳出,襄州就遭遇大水災,這也忒不尋常了。」
他雙目閃過一抹精光,旋即正色道:「大人,你在靜安縣為官,清正廉明,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如今,如何能行差踏錯呢?還望大人以百姓為重,以天下為重,儘快作出決斷。此事過後,你仍舊是靜安縣受人尊敬的縣官。」
李靖行自是不為所動,冷笑道:「少胡說八道,夫妻一體,我自當跟妻子同進同退。」
老叟見他這樣,露出悲憫又煩惱的神色,嘆息道:「老夫一片好意,大人卻一意孤行,執迷不悟,必定會自毀前程。」他言罷不再言語,直接轉身走了幾步,也跪在了大隊伍中,神色肅然。
這時候,來看熱鬧的靜安縣本土百姓,已經跪了不知幾許,神色都是無比堅決。
這時,那領頭的婦人已經在叫道:「妖孽躲在裡面不肯出來,咱們大伙兒一起喊,將她逼出來。」她說完,帶頭厲聲喊道:「妖孽,出來!」
旋即,想起了稀稀拉拉的附和聲,再然後,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勢不可擋。
見事態竟往失控的方向直奔,李靖行感到心驚肉跳,身體一陣虛軟。
百姓是最好煽動的,尤其在這樣的特殊時期,更是容易被利用。
他要怎麼做,才能護千柔無虞呢?這麼大的亂子,就算齊逸崢,也沒法子平息吧?
就算風波能平息,千柔的名聲,能夠不受影響嗎?
天上地下,竟無萬全之策。
正皺眉沉思,突然有個身穿僧衣的和尚越眾而出,抬手止住眾人的喧囂聲,肅容向李靖行道:「大人,這樣下去無法了局,不如將佳禾郡主請出來。如此一來,是否是妖孽,一眼可知。」
他笑了一下,神色間透著自信之色,接著道:「老衲乃膠州普陀寺的淨明方丈,特意為此事下山而來。大人放心,老衲雖只粗通佛法,但辯明妖孽的能力卻是有的。」
李靖行注目看時,見他容貌精瘦,目光深邃,仿佛一眼能將人吸進去。
這樣的人物,自是不容小覷,何況他自報家門,說明了身份。
不止在膠州,在大燕,這淨明方丈也是赫赫有名的。
這樣的人物,千柔如何能夠應付呢?
倘若她真是土生土長之人,自然不用畏懼,但偏偏她不是。
這一刻,李靖行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驚懼來。
說真的,他寧願自己被人對付,也不情願千柔置身於這樣的困境中。
然而事已至此,終究並非他能掌控的。
他手心沁出一抹冷汗,面上竭力鎮定,冷笑道:「大師德高望重,名傳天下,內人亦以大義之名聞名天下,倒也是緣分了。說起來,大師乃出家之人,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當飄然出世。大師因何聽信流言,摻合紅塵中事?大師難道沒聽說過內人做的善事嗎?內人雖是女子身,但所作所為,惠及天下百姓,比尋常男子還出色些,可謂功在當代,利在千秋!這種人,大師怎忍心加害?大師如此作為,對得起天下百姓,對得起自己多年的修行,對得起師門的教誨嗎?」
淨明方丈詫異了一瞬,旋即淡淡笑道:「素聞佳禾郡主口才了得,沒想到,李大人也不例外,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當是如此了。」
他說到這裡,唇邊笑容一收,肅聲道:「老衲確實是方外之人,佳禾郡主也確實有一點名氣,但那又如何呢?天下事,天下人管,一切當以百姓為重。再者,佳禾郡主這些年來,並非冰清玉潔。老衲之前收到一封信,直指她未嫁時禍害顧家,出嫁後禍害李家,真可謂是掃把星。這樣的人物,憑藉幾分小聰明,竟然能成為大燕數一數二的貴婦,還被貴人傾慕,實在有些可笑。哼,老衲卻是不懼權貴的,只以天下為重。」
李靖行大怒道:「大師這是哪裡聽來的話?內人何時成了掃把星?我以身家性命起誓,內人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坦蕩無私,內人……」
「行了,」淨明方丈淡淡打斷,直接道,「光耍嘴皮子功夫是沒用的,大人若真坦蕩無私,將佳禾郡主請出來,老衲可以直接辨認。」
李靖行見他目光銳利,言語鋒利,心中驚怒交加,狠狠咬著牙沒有做聲。
淨明方丈看著他,目光中帶著深刻的威壓,旋即揚起下巴道:「大人何故遲疑?大人這樣,是心裡有鬼吧?嘖嘖,想不到李大人官聲不錯,如今,卻是只為一己之私,死命護著佳禾郡主。不過,如今這形勢,由不得你的。民意難擋,用不了多久,佳禾郡主就會出來的。」
他嘿嘿冷笑,聲音中帶著幾許寒意:「若佳禾郡主真是無辜的,老衲定然行禮賠罪。若她真是妖孽的話,為天下計,老衲不能不出手降服。」
李靖行越發心急如焚,卻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冷笑道:「這話好笑得很,內人乃女眷,又是郡主,豈能出來任人圍觀?內人絕非妖孽,大師口口聲聲說為天下計,絲毫不顧內人有大義之名,卻有沽名釣譽之嫌。」
淨明方丈淡淡一笑,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聲音也平淡無波:「李大人百般狡辯遮掩,就是不願讓佳禾郡主出來吧?萬千百姓在此,由不得你砌詞狡辯。」
話音剛落,卻有人開口道:「師兄,多年不見,你突然來了京城,為何不來見我?」
來人也是個和尚,面色圓潤,唇邊帶著笑容,仿佛彌勒佛一般。看年紀,比淨明方丈要年輕一些,衣衫的料子也要貴重很多。
卻有人認得他,直指他是皇家御歸寺的慧覺大師。
淨明方丈回頭看了一眼,淡淡道:「師門情誼容後再敘,師弟,你常年在京城,對佳禾郡主的事情應該很了解。此次我下山,就是為她而來,你助我一臂之力,咱們一起辯明她是人是妖孽,如何?」
慧覺大師哈哈大笑道:「師兄說笑了,佳禾郡主名聲絕佳,心懷天下,怎麼可能是妖孽呢?」他目光在眾人身上流轉而過,旋即道:「這麼可笑的流言,怎麼有人竟然相信了,還跑到這裡鬧騰呢?不錯,近來襄州的確遭遇水災,但此乃天災,跟郡主有什麼關係?大家細想一下,往年大燕處處風調雨順的年景,是少之又少。將這事兒硬往佳禾郡主身上扯,真是忒可笑了。另外,佳禾郡主的確挺聰慧的,但哪朝哪代,不出幾個驚才絕艷之人?就因為她是女子,就要承受指責嗎?這道理是誰定的?你們捫心自問,像佳禾郡主這樣的人,難道不是越多越好嗎?」
這番話一說出來,眾人都愣住了。
若是換個官員出來解釋,大家根本就聽不進去。
但說這番話的,是慧覺大師呢。
這可是佛門中人,在京城的名聲,比淨明方丈大多了。
何況這番話聽上去,竟是滴水不漏。
眾人面面相覷,臉上的憤怒似乎被沖淡了很多。
見形勢轉向有利的一面,李靖行鬆了一口氣,看向慧覺大師,目光炯炯,行禮道:「多謝大師說了公道話,我感激不盡。」
慧覺微笑道:「好說好說,佳禾郡主的為人,我也是佩服的,如今只是說幾句話罷了,李大人不必在意。」
李靖行聽了,正要繼續道謝,一旁的淨明方丈冷笑道:「數年不見,慧覺你倒是長進了,直接成了權貴的走狗。你是奉了貴人的旨意,特意來解圍的吧?哼,佳禾郡主還真是厲害,都到了這個地步了,貴人還願意不辨黑白,毫無保留護著她。」
他說著一把扯住慧覺,冷笑道:「你根本就沒有見過顧氏,只憑一張嘴胡說八道。顧氏已經有這麼深的影響力,若她真是妖孽,來日必定會起歪心,到時候大燕危矣。你身為佛門中人,豈能坐視不管?」
這番話一說出來,眾人又是一怔。
什麼情況?慧覺大師竟是奉旨而來的嗎?如此,那貴人是誰,不言可知了。
慧覺也驚了一下,目光閃了一閃,才如常笑道:「師兄,你怎麼鑽起牛角尖了呢?你明明知道,水災乃天災,跟佳禾郡主絕無關係,為何要跟著百姓們在這裡廝鬧?佳禾明明是好人,你為何要揪著她不放?」
淨明方丈冷笑道:「我以天下為重,哪裡錯了?」他冷哼一聲,斷然道:「我與你不是同路人,我懶得跟你解釋。」
轉頭去看李靖行,如連珠炮一般道:「有人站出來,李大人很歡喜吧?不過你也不必得意,向來民心所向,無人能抵擋。你將顧氏喚出來,真相如何,即刻能夠分辨。」
他心中氣惱慧覺為皇上所用,更氣皇上不顧一切護著千柔,下定了決心,今天必須查明真相,任憑是誰,都休想阻攔。
李靖行皺眉,緊抿著嘴唇,心下急速思忖對策。
慧覺大師也一愣,看著偏執的淨明方丈,心中萬分氣惱。
還沒等他們想出法子,淨明方丈已經和衣跪下,冷笑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天下蒼生計,老衲無所畏懼。顧氏若不肯出來,老衲跪死在這裡。」
他來了這麼一手,之前出頭的那婦人跟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大聲道:「大師做得對,我們都跟隨你,顧氏不出來,絕不罷休!」
登時人群炸開了鍋,紛紛附和起來。
這時,卻聽得「吱呀」一聲,大門打開,走出來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
論相貌,不過中人之姿,但氣韻淡雅,仿佛一支青荷,纖塵不染。
赫然是千柔。
——外面的喧鬧聲幾乎能將房頂掀開,千柔自是坐不住的,連忙要出來,跟李靖行一起應對。
才走到二門,緋紅、淺綠一起來攔,說外面亂得很,怕她出去後會遭受傷害,又說李靖行並非無能之人,足以應對的。
千柔只得耐著性子,等了一瞬,聽到外面聲息未止,反而越來越大,不免心中發慌。
這時,那老和尚卻趕了來,笑著道:「時機未到,正好趁此機會,看清誰是人誰是鬼。」
千柔無法,只得耐著性子繼續等著,直到那老和尚示意時機到了,這才匆匆出來了。見千柔現身,李靖行目眥盡裂,想也不想便道:「快進去。」
他心中實在怕極了。
千柔確實是幽魂附體,這裡又有佛法高深的淨明方丈。
雖然不知道淨明方丈的手段如何,但李靖行下意識覺得,鬧騰起來,千柔必定要吃虧的。
至于慧覺,雖然之前是護著千柔的,但那是因為他沒見到千柔。若他也發現千柔有異,豈能不改初心?
就算他繼續站在千柔這邊,但他不過是淨明方丈的師弟,能力自是及不上淨明的。
權衡之下,李靖行心中驚懼萬分,自是不敢讓千柔露面的。
千柔卻很鎮定,看了他一眼,仍舊款步走出來,在他身側站定,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流轉。
事到如今,如何能躲過去?躲得過一時,能躲一世嗎?
罷了,做一個了斷吧。該來的躲不過,若上天容她,自然會逢凶化吉。
如果天要亡她,誰都救不了,強行阻攔,只會帶來更多無謂的傷害。
李靖行跟她做了多年夫妻,自是看懂了她的眼神,身體忍不住輕輕顫抖。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害怕,這樣無能為力。
他深深自責,痛恨自己能力太低,不能護她周全。
隨著她現身,隨著她的目光,人群靜了下來。
淨明方丈目光如電,直接看了過去。慧覺也望向千柔,須臾,露出十分詫異的神色。
齊逸崢派人給他傳訊,他一則覺得佳禾郡主人品甚好,流言不可信;二則因為身在皇家寺廟,日久天長,難免有幾分功利心。
卻是沒想到,之前的流言竟然不是虛假的,這個女子,真的是幽魂附體!
這麼駭人聽聞的事情,偏偏發生了。
慧覺額頭沁出冷汗來,震驚又茫然,不知所措。
以他的修為,都能看出來,淨明方丈自然更不用說了。
淨明方丈冷笑不已,卻沒有先朝千柔發難,而是霍然起身,向慧覺道:「師弟,你怎麼說?你還要昧著良心,護著妖孽嗎?」
慧覺茫然不已,沉默以對。
事已至此,他只能這麼做,別無選擇。
之前齊逸崢下了口諭,他又不知道真相,出面無妨。
如今,既然辨明了,他豈能違心胡說?便是皇上那裡,只怕也會有所動搖的。
不錯,皇上是對佳禾一往情深,但之前皇上也是被蒙蔽了,根本不知道佳禾的來歷。
皇家最忌諱鬼怪幽魂這類不乾淨的東西,怕動搖國本。
如今,既然他明白了真相,反口不行,站在佳禾這邊更不行。
故而權衡之下,他只能一聲也不作,靜觀其變。
淨明方丈看懂他的心思,也沒有咄咄逼人,只是轉向千柔,淡淡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句話果然在你身上應驗了。」
千柔神色也淡淡的,看著他不言語。
淨明冷笑不已:「你擺出這樣雲淡風輕的模樣,給誰看呢?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該待在這裡。從何處來,到何處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千柔仍舊不說話。
她並不是高冷,而是深深茫然了,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眼前的淨明目光如炬,跟那日老和尚的目光,倒是有幾分相似的。
面對這樣的人物,她感受到了威壓。
這種時刻,多說多錯,倒不如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則。
無疑,她這樣,其實是最好的應對之法。
淨明方丈見她仍舊淡然處之,反而焦躁起來,振臂一揮道:「妖孽,你別裝模作樣,老衲有法子制服你。」
李靖行見勢頭不對勁,連忙定一定神,看他一眼,開口道:「你指控內人是妖孽,憑什麼?單憑你幾句話,就想往內人身上潑髒水,陷內人入萬劫不復之地,你算什麼高僧?」
聽了李靖行這番話,千柔不由得眼睛一亮。
淨明方丈能看清自己是幽魂附體,那又如何呢?他自己知道,卻沒法子令眾人信服呀。
如此說來,自己還是有生機的嗎?
顯然,千柔並不了解淨明方丈,不懂佛法,高興得太早了一些。
淨明方丈冷笑道:「李大人不必犟嘴,老衲自有法子證明。」
他言罷再不看李靖行,只是轉向千柔道:「妖孽,你以為自己裝模作樣,就能逃過公道嗎?老衲會驅魂之法,只要使出來,你在劫難逃。」
千柔聽了這番話,再也不能平靜無波,心中湧起滔天的恐懼來。
驅魂之法是個什麼東東,她沒聽說過,但單從字面上,就能理解是什麼意思。
她憤怒抬起頭,看向淨明方丈,雖然沒有開口,但眸子裡已經表達了不少意思。
對於一個要傷害自己的人,哪怕是個高僧。她也沒必要裝客氣。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雖然是穿越而來,但從沒有做過半點虧心事。
相反,大燕不少百姓,還因為她受益。
淨明方丈與她目光相對,看懂了她的意思,冷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沒做過壞事,不該被這樣對待?你總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但你想過沒有,你將原主的身體占據,顧家原來的女兒,不就被你害死了嗎?你現在的確還算不錯,但將來呢?你非絕色,卻能媚上,頭腦更無比聰明。來日,你若是起了歪心,大燕豈能安然無憂?」
他嘆一口氣,又道:「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法則,你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為什麼要在這裡逗留?事已至此,不如聽老衲一句勸,自我了斷了。如此,才能洗清罪孽,令家人不受影響。貪生怕死,不過是令家人蒙羞罷了。」
我去,又是自我了斷。
之前李明卿就說了這麼噁心人的話,如今,這老和尚也這麼說,還道貌岸然,冠冕堂皇。
自己的命,他們輕飄飄就決定了,但千柔卻絕不肯就此放棄。
不錯,這裡於她而言是異世,但這裡有她的夫君孩子,有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割捨的牽掛。
李靖行也是滿心滿肺的憤怒,沉聲道:「內人的命,豈是你能左右的?」
淨明方丈冷笑,正要答話時,突然聽到一陣喧鬧聲,回頭一望,圍觀之人跪倒了一大片。
回頭看時,竟見蔣毓、高祈瑞踏步而來,神色肅然,高祈瑞手裡還持著一道明晃晃的金牌。
兩人步履如飛,很快走到近前來。
這時候也顧不得客氣了,高祈瑞直接道:「聽聞靜安縣起了動亂,皇上十分重視。本官與蔣大人奉皇上之命,來此主持大局。」
蔣毓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千柔,目中閃過一抹痛惜,又帶著絲絲安撫。
縱然他已經成婚了,但千柔在他心目中,仍舊占據著十分重要的位置。
如此純真美好的女子,卻必須遭受這樣的磨難,讓人情何以堪?
淨明方丈正要施展自己的手段,不想被兩人打斷,心中甚是不悅。
他定一定神,才道:「兩位來得正好,且由老衲將事情講一遍吧。」他不由分說就將剛才的波折簡短講了一遍,末了指著慧覺道:「真相如何,老衲的話你們信不過,但慧覺說的,你們總該信了吧?」
高祈瑞、蔣毓滿面震驚,不由自主看向慧覺,目露詢問之意。
慧覺見狀低了頭,沉默以對。
高祈瑞、蔣毓見狀,哪裡還不明白,互看一眼,心都往下沉。
過了一瞬,蔣毓咬牙道:「此事真相如何,豈能單憑大師一面之詞?相反,佳禾郡主心懷大義,於民有功卻是事實。大師乃方外之人,執意摻合進來,我等又怎知大師不是被奸人收買,蓄意謀害佳禾郡主?大師,你能自證清白嗎?」
千柔是幽魂附體,這事兒十分匪夷所思,但蔣毓與她來往甚多,經歷了最初的震驚之後,就覺得,哪怕她是鬼魂附身又如何?她比旁人純潔高尚得多。
單憑她的品行,他就願意保她。
淨明見他將自己攀扯進來,不由得大怒道:「事實就在眼前,竟還想信口雌黃嗎?哼,咱們以兩個時辰為限,我必定能將這顧氏的魂魄驅趕出來,到時候,真偽立顯。」
他看向千柔,冷笑道:「真金不怕火煉,顧氏,事已至此,你敢試嗎?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就算逃過一次,來日又能如何呢?你畏畏縮縮,不只自己名聲喪盡,更會牽連家人兒女。他們本是無辜的,就因為有你,就得承受漫天的流言,你於心何忍?」
他語調鏗然,神情激動,目光犀利逼人。
這番話說出來,場中鴉雀無聲,大家都將目光投向千柔,看她如何決斷。
蔣毓、李靖行心急如焚,卻又覺得束手無策。
淨明方丈一番話,擠兌了千柔,也讓他們不好出頭。
倒是高祈瑞,雖然跟千柔打過交道,但對千柔只有幾分佩服,並沒有旁的情感。
如今事情急轉直下,高祈瑞又是茫然,又是好奇,倒是想看一下事態如何發展,並不憂心千柔的處境。
仿佛過了許久,似乎又只是一瞬,聽得千柔開口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還是那句話,我是問心無愧的。」
她看向打算叫囂反駁的淨明方丈,淡淡道:「大師有什麼招,儘管使出來,我接招。」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不過是聽天由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