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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再聚首

2024-07-27 04:23:51 作者: 雨竹

  千柔跟劉欣怡談了一陣,眼見得時間一點點流逝,不免牽念家中的瀚兒,便跟劉欣怡道了別,轉回到之前閒坐的閣子裡。

  等到了那裡,見李靖行仍舊在跟劉愉說話,蔣毓則坐到玉欣身邊,正跟玉欣說著什麼,見她進來,遞過來一個萬分歉疚的眼神。

  千柔淺淺一笑,示意自己並不放在心上,這才走過去道:「蔣公子跟玉欣姐聊什麼呢?」

  蔣毓見她神色如常,一顆心這才慢慢安穩了些,也就將剛才的事兒拋下了。

  玉欣笑回道:「也沒說什麼,表弟提起當日你曾經許諾,要讓孩子們讓他當義父的舊事。另兩個小的不在這裡,那也就罷了,眼前蕾兒卻是必須要見一見的。」

  千柔愣了一下,還沒開口推辭,蔣毓已經道:「此事是你自己開口許諾的,玉欣姐是見證人,你可不能反悔不認。」

  

  千柔見他一臉堅決,哭笑不得,只得道:「你想見她只管瞧去,我卻得回去照顧小的,不能奉陪了。」說著轉頭去看李靖行,溫聲問道:「夫君,你跟劉姐夫聊得怎麼樣了?回去嗎?」

  千柔之前本是尊稱劉愉為劉公子,但玉欣覺得太生疏了,執意讓她改為姐夫。

  千柔素來不拘泥這些,又知道玉欣真心待自己,將自己當姐妹,也就應了下來。

  李靖行笑著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說著便站起身來,朝劉愉行了禮,多謝他費心指點,這才行到千柔身邊,與她一起出來了。

  路上,千柔靠著李靖行閉目養神,不想李靖行卻開口道:「剛才蔣公子先進來,之後你們又打起眉眼官司,在做什麼呢?」

  聽他言語中帶著酸意,千柔愣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著他,失笑道:「之前你表現得很大方,放任我跟蔣公子單獨談話,挺有男子氣概的,怎麼回過頭來,竟吃起醋來了?」白了他一眼,擰了擰他的手臂,接著道:「莫非你之前的大方都是裝出來的?」

  李靖行臉上閃過一抹紅痕,輕咳一聲道:「你別怪我多心,我信得過你,但信不過他。尤其他父母之前來了那麼一出,一點臉面都不顧,我想起來就覺得可惡。」

  千柔笑著道:「一事歸一事,慶元公主可惡,但蔣公子還是好的,君子如玉,風度翩翩,說的便是他這樣的人物。」

  這下可真把某人的醋罈子打翻了,李靖行皺眉道:「好哇,在我面前竟敢說別的男人的好話。」

  千柔見他皺起眉,不由得自悔失言,忙給他順毛道:「世人都覺得他好,但在我心目中,始終只有我夫君最好,值得我傾心相待。」說著拉起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見李靖行臉色由陰轉晴,千柔心裡好氣又好笑。

  有時候男人也像孩子,自己得哄著才行。

  幸好今兒個自己心思轉得快,要不然,李靖行這醋勁兒只怕沒這麼快消。

  正想著,李靖行湊上來道:「看在你說了好話的份上,我饒了你,但你得補償一番才行。」說著,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千柔無奈,只得湊上去,送上香吻一枚,又許諾晚上陪夫君玩一出角色扮演,這才將夫君安撫好了。

  回到家後,李靖行仍舊去了書房忙自己的事兒,千柔照顧瀚兒,又怕浩兒孤獨,便讓人將他帶到跟前來,兩個孩子一起帶。

  時間眨眼過去,眼看著到蕾兒下課的時間,千柔問時,得知車夫已經去公主府接蕾兒了,不由得放下心來。

  日暮時分,蕾兒滿面笑容走進來,講了自己今兒個上學的境況,語氣很興奮。

  千柔露出感興趣的神情,兩個弟弟也盯著手舞足蹈的小姐姐看,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蕾兒講完了上課的事情,又拉住千柔道:「今兒個我還瞧見了一個很好看的男子,薇薇認識他,我不認識,但他自稱是我義父,還說以後要經常帶我出去玩。」

  千柔知道她說的是蔣毓,喝著茶微微一笑,隨口問道:「你喜歡他嗎?」

  蕾兒重重點頭,摸著下巴笑靨如花:「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男子,比齊崇光還好看,對我也好,總是衝著我笑,我不想讓他當我義父,我要嫁給他。」

  千柔登時噴了茶,咳嗽起來,惹得兩個兒子哈哈笑了起來。

  蕾兒卻忙過來給千柔拍背,口裡抱怨道:「怎么喝茶都不會?娘親,你最近似乎變笨了。」

  千柔咳得更厲害了,心說不是你語出驚人,我怎麼會這樣呢?

  剛才還感嘆蔣毓魅力大,但她實在沒想到,連幾歲的小破孩都能被他吸引,生出要嫁給他的念頭。

  孩子天真無邪,她自是不會跟孩子計較,等緩和過來,笑著道:「你蔣……嗯,你義父今年二十多了,比你大接近二十歲呢,你們不合適。」

  蕾兒一聽急了,歪著頭道:「怎麼不合適?只要他肯等我長大,不就成了嗎?」

  千柔又好氣又好笑,揉揉額頭道:「他跟你爹爹年紀差不多呢,你想一下,等你長大了,若真嫁了他,我們怎麼稱呼他呢?」

  蕾兒呆住了。

  她想像了一下那情景,只覺得畫面太美,想不下去了。

  蕾兒一臉沮喪,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道:「也許我們真的不合適,可是他真的很好看,對我也好,我好喜歡他。」

  嘆了一口氣,又道:「為什么娘親將我生得這樣遲呢?倘若他跟我差不多大,那就完美了。」

  千柔一口血差點悶出來。

  我去,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感慨。

  想起蕾兒天生是顏控,見了好看的男子就要著迷一番,千柔默默為自己未來的女婿點了根蠟,心說,你小子自求多福吧。

  蔣毓的容貌氣質,擁有震撼人心的魔力。

  蕾兒跟母親談了一回,雖然知道自己長大後絕不能嫁給蔣毓,但對蔣毓的喜愛卻有增無減,在日後的歲月里,時不時就要拿出來念叨一番,將齊崇光氣得半死。當然,那是後話了。

  因為之前跟劉欣怡說定了,次日千柔仍舊親自送蕾兒去了公主府,避開旁人,將劉欣怡心儀蔣毓的事兒說了,讓她看情況行事,多邀蔣毓過來走動,不動聲色給兩人製造機會。

  玉欣早瞧不慣蔣毓一直單著,再者,她也猜出蔣毓對千柔有意思,覺得千柔是有夫之婦,蔣毓卻這樣,長此以往,被人發現端倪,千柔必定會被蔣毓傾慕者的口水淹沒。

  一則為了表弟不再自苦,二則為了千柔的聲譽,三則,劉欣怡與蔣毓,還是挺配的。第四嘛,慶元長公主一直眼高於頂,覺得自己的兒子天上有地下無,得配個仙女兒。在她心目中,劉欣怡必定是配不上蔣毓的。倘若自己將事情辦成,慶元長公主一定有苦說不出。

  玉欣之前跟慶元長公主關係挺不錯的,後來她跟千柔走得近了,不滿慶元經常說千柔的不是,關係漸漸疏離,近年來幾乎不來往了。

  嗯,能讓慶元吃癟,想一想就值得開心。

  玉欣便拍著胸口,向千柔道:「這事兒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一定要辦成,你放心好了。」

  千柔見她興致盎然,忙提醒道:「蔣公子如今並沒有這心思,你留意一些,不要惹他反感才好。」

  玉欣頷首應了下來,又有些疑惑:「說起來,欣怡跟我才熟,跟你只是見了一面罷了,怎麼竟將心事告訴你,卻不肯跟我說呢?」

  千柔愣了一下,才傻笑道:「不過是話趕話透露出來的,公主難不成還要為了這個,跟她生氣不成?」

  玉欣揚著下巴,神色很傲嬌:「我跟她生什麼氣,她又不是我的至交好友。」

  說著瞧著千柔,眯著眼道:「在我所有朋友里,你是排在第一位的,今後你有什麼事兒,只許先告訴我,不然,我跟你沒完。」

  千柔見她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又好氣又好笑,點著她的額頭道:「你可是堂堂的公主殿下,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怕人笑話嗎?」

  玉欣笑著道:「旁人笑話不笑話我可不管,我拿你當最好的朋友,你也得這麼待我才行。」

  千柔見她一臉笑容,看著自己的目光溫暖中帶著期盼,鄭重頷首道:「好,我們約好,當一輩子的閨閣好友。」

  人生在世,有將自己捧在手心的夫君,有三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又有傾心相交的好友。

  這樣的靜好時光,令人整顆心都柔軟起來,仿佛要開出一朵朵花兒一般。

  接下來的日子,玉欣、千柔的生活多了個項目——撮合蔣毓和劉欣怡。

  千柔倒還罷了,到公主府的次數數得過來,玉欣卻跟打了雞血一般,對這事兒十分上心。

  蔣毓如今傷勢已經大好,被齊逸崢安排進兵部辦差。

  可以預見,等將來齊逸崢登基後,必定要提拔一批年輕官員。以蔣毓的能力和齊逸崢對他的重視,來日的起點,必定是兵部侍郎。

  雖然蔣毓開始辦差了,但並不算忙碌。玉欣便時不時命人去請他,讓他到公主府走動吃午膳。

  正好,公主府離兵部還挺近的呢。

  另外,玉欣想到了一個很好很強大的理由,每次讓人去請蔣毓,若他肯來就罷了,若他不肯來,必定要將蕾兒搬出來,說蕾兒很想他,時刻念叨著想跟他見面。

  蕾兒的確喜歡蔣毓,這倒也不算是謊言,不過是打著她的旗號行事罷了。

  蔣毓真心疼愛蕾兒,又不知道玉欣別有用心,剛開始時,痛痛快快就答應了。

  沒成想去了那裡後,才進院子,就遇上劉欣怡、玉欣迎面而來。

  蔣毓還不知道劉欣怡的身份,卻沒忘記之前跟這小姑娘起的衝突,登時臉色就不好看起來。

  玉欣卻沒事人一般,熱情為他們引見了。

  劉欣怡便神色自若上來,給蔣毓行禮。蔣毓只得忍住鬱悶,回了一禮。

  再然後,彼此寒暄幾句,蕾兒和劉薇薇下了學,手牽著手走了進來。

  見蔣毓來了,蕾兒自是又驚又喜,拉著他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倒是讓蔣毓的臉色慢慢轉晴了。

  接下來,就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玉欣早囑咐過蕾兒和薇薇,讓她們吵鬧著要蔣毓、劉欣怡一起陪著才肯吃飯,又說誰做得好,回頭要給獎勵。

  兩個小女孩雖然不懂內中深意,但被玉欣哄著,倒是照做了。

  於是,事情很順利,大家一起坐了一桌,上菜吃飯。

  吃飯時,劉欣怡一直落落大方,細心照顧兩個孩子吃飯,讓玉欣跟蔣毓談笑說話,偶爾插進來說一兩句,明艷中帶著幾分溫婉。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蔣毓跟劉欣怡慢慢的,總算熟悉起來,也能說得上幾句話了。

  玉欣眼見得形勢大好,不免急切起來,這天用過午膳,孩子們午休去了,她尋了個藉口將劉欣怡支了出去,這才笑向蔣毓道:「看表弟的樣子,似乎很喜歡蕾兒,拿她當親生女兒呢。」

  蔣毓想起古靈精怪的蕾兒,唇邊不自覺溢出一抹寵溺的笑容,尤其蕾兒很喜歡他,但凡跟他碰面,都要纏著他說話,看他的目光總是帶著亮光,讓人一顆心都要融化了。

  他便含笑道:「如蕾兒這樣的女孩兒,誰能不愛呢?」

  玉欣凝視著他,意味深長的道:「蕾兒再好,終究是旁人家的孩子,表弟愛孩子,不如自己娶個媳婦兒,生幾個親生的,豈不更好?表弟姿容絕世,若有了下一代,必定會是翹楚。」

  蔣毓臉上笑容一頓,旋即才從容道:「我已經同意納妾,家母已經在為我打點了,不久就會有好消息的。」

  玉欣擰眉道:「以你的身份姿容,納妾算不得什麼,誰都不能說閒話,但佳禾有一句話是對的,人生在世,能得一知心人,攜手人生路才完美。妾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哪裡配跟你共度一生?你不如還是緩一緩,娶個相配的女子,安生過小日子更好。」

  蔣毓聽到這裡,眼中閃過一抹瞭然,淡淡笑道:「表姐想給我牽線嗎?是誰家的姑娘?」

  玉欣見他聽出來了,索性坦言道:「不錯,我確實想給你牽線,至於女方你也認識,就是我駙馬的堂妹。你跟她也接觸了一段時間,應該看得出她品行不錯,人也明艷大方,不會辱沒你。」

  蔣毓來這裡走動了一段時間,早聽玉欣提過劉欣怡的種種經歷,卻沒想到婚事上來,聞言愣了一下。

  說起來,劉欣怡真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舉止從容,笑容明艷,為人處世很有分寸。跟她說話時,可以窺見,這個女孩家教不錯,且她琴棋書畫都精通一些,一點都不粗俗。

  這樣的女孩,自然不會配不上他,但他心底,卻沒有她的位置。

  蔣毓不知道旁人愛上一個人時,是什麼模樣,但於他而言,心裡滿滿都只有一人,根本就容不下旁人。

  劉欣怡不錯,卻也只是不錯而已,絕非他想要的女子。

  心思轉了一轉,蔣毓便坦言道:「多謝表姐為我費心,但我如今真的沒有娶妻之念,只想尋覓個妾室開枝散葉,好讓家母安心。」

  玉欣見他神色堅決,皺眉想了一下,沉吟道:「要不,你納了劉妹妹算了,等以後你對她生出感情來,再立為正室,成嗎?」

  蔣毓愣了一愣,擰眉道:「這不行,劉小姐乃世家小姐,我豈能不知天高地厚,以她為妾?別說劉小姐不會同意,就算她同意了,我也不能應允的。」

  於他而言,納誰為妾,他根本就不在乎。

  但是,劉欣怡出身不錯,又是劉愉的堂妹,若納了她,以後大家如何相處呢?

  這個問題,蔣毓不能不顧及。

  他寧願娶一個身世差一些的女子,給她榮華富貴,自己則有人生兒育女,各取所需,絕沒有誰辜負誰的煩惱。

  玉欣也是一時心急,才出了這麼個主意,見他執意反對,這才清醒過來,明白自己出了個昏招。

  她嘆了一口氣,看著蔣毓道:「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我只問你,你是不是非要死心眼,死活不肯娶妻?」

  見蔣毓點頭,玉欣無計可施,皺著眉道:「你跟劉妹妹若能成,實乃佳偶,但強扭的瓜不甜,此事就此作罷。」

  蔣毓見她沒有死纏爛打,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事情沒成,玉欣覺得愧對劉欣怡,劉欣怡卻是一派淡定之色,枯坐了一會兒,反過來安慰玉欣,說她早就料到蔣公子乃人中龍鳳,不可能瞧上自己,不過是心有不甘,這才想著努力試一試。

  如今,蔣毓拒絕了,那以後她自當放下痴念,物色一個適合自己的夫婿,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見她這樣明事理,玉欣心裡越發不好受,大罵蔣毓沒眼光,又拉著劉欣怡安慰了一番,許諾一定為她尋個佳婿,說了一大筐子話才罷。

  那之後,蔣毓因為跟蕾兒、薇薇處出了感情,仍舊不時來公主府走動。

  玉欣深恨他不開竅,卻又沒法子,只能聽之任之,將這事兒拋在腦後了。

  不曾想沒多久,竟然起了變故,婚事竟然在不經意間促成了。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轉眼已經進入七月下旬。

  劉薇薇的生辰,乃是七月二十六。

  玉欣與千柔做法相同,一直也是嬌養女兒,趕上女兒生辰,雖然不至於廣宴賓客,但至交好友卻都送了帖子,尤其千柔、林夢瑤那裡,都派了貼身侍女去請,很是重視。

  玉欣跟林夢瑤,之前只是略有交情,其後因為千柔的關係,倒是越走越近,漸漸投契起來。

  因為關係好,玉欣派人來請,兩人都答應一定到,且還會帶著孩子們。

  到了正日子,一波波客人湧進公主府,登時就熱鬧起來了。

  因為天氣熱的緣故,千柔帶著三個兒女,早早就出門了,被讓進臨水的繡樓歇腳。

  因為瀚兒要吃奶的緣故,玉欣早命人單獨給千柔安排了一個房間,讓千柔很是感激。

  小的要她照顧,至於蕾兒、浩兒,哪裡坐得住,立刻就跟著小夥伴們,在園子裡四處鬧騰,自得其樂。

  剛開始還一派和諧,等到丫鬟進來報,說林府的大小姐帶著弟弟和杜家的小姐來了,蕾兒整個人就不好了,臉色也不好看了。

  ——林詩意有個弟弟,名喚林恆,今年五歲,跟劉修文是同窗,很是要好。

  因了這個緣故,劉修文便提出來,要給林府下帖子。

  玉欣無可無不可,點頭應了下來。

  當初蕾兒跟林詩意、齊崇光鬧騰的事兒,玉欣並不知情。

  當然,即便知情了,小兒女之間起了矛盾,於大人而言不叫事兒,自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公主府下的帖子,雖然沒指名道姓只邀請林恆一人,但最初的設想,的的確確沒想到林詩意頭上來,更何況,林詩意還將杜月香也帶來了,更是出乎眾人意料。

  當然,來者是客,人來了,自也是受到了熱烈的款待的。

  很快,林詩意便跟蕾兒碰面了。

  照了面之後,林詩意朝蕾兒微笑,如常打了招呼。

  蕾兒也是神色自若,回了一禮。

  時至今日,經過千柔的調教,蕾兒已經有了長進,明白在眾目睽睽之下,無論何時,自己都不能做出失禮的舉動,不然,會壞了自己的名聲。

  林詩意見她很平靜,仿佛不將當日壽宴上發生的一切放在心上,心底暗暗稱奇。

  林詩意今兒個過來,自也是有緣故的。

  那日蕾兒、齊崇光鬧翻之後,蕾兒立刻告辭離開了,齊崇光也沒呆多久,沉著臉回東宮去了。

  林詩意並不知道他們鬧翻了,但看得出齊崇光心情不好,心底猜到兩人必定起了衝突,心裡樂開了花。

  她本想著,等到齊崇光再來時,好好表現一下,讓齊崇光明白,蕾兒不過是個野丫頭,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不曾想那日之後,齊崇光就沒再踏足林府。

  之前倒還罷了,等到林詩意生辰頭一天,杜氏說服了林太太,命人去東宮探望,得的回信是齊崇光如今要學文韜武略,忙得無法分身。

  林府眾人無法可想,卻也暗暗高興。

  齊崇光越忙,證明齊逸崢越重視他。

  齊崇光是林府的外孫,這樣的局面,於林府自是十分有利的。

  齊崇光不現身,林詩意一腔心思沒法施展,只能沉心靜氣學琴棋書畫,好當個才女贏得讚譽。

  得知公主府宴客,林詩意本沒打算來,但杜氏卻說這是個機會。

  千柔跟玉欣走得近,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且蕾兒跟劉薇薇做了同窗,如今劉薇薇慶生,蕾兒怎麼都不可能缺席的。

  因了這個緣故,杜氏讓她到公主府走一趟,繼續摸摸蕾兒的性情,若是遇上適當的機會,謀劃一下,若是能將蕾兒的名聲弄出瑕疵來,再好不過了。

  林詩意一聽很有道理,立時就答應了。

  至於杜月香,純粹是來聽她指揮,給她辦事兒的。

  林詩意心思正轉著,突然聽得有人道:「齊公子安。」

  林詩意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時,竟見齊崇光一身紫色衣衫,踏著夏日晴光,緩緩走了過來。

  林詩意登時皺起眉,不是說他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很少嗎?怎麼竟有空參加劉薇薇的生辰宴呢?就算劉薇薇是他表妹又如何?自己難道不是嗎?上次自己的生辰,他可沒參加呢。

  她走了片刻神,抬頭看時,卻見齊崇光已經停住腳步,目光落在她身上,不,不是,落在她身後了,臉上竟現出很複雜的神色。

  林詩意不用回頭也知道,他在瞧蕾兒,登時暗自恨得咬牙。

  至於兩個當事人,卻都沒空在乎她的心思。

  蕾兒自然也聽到侍女們請安的聲音,立刻就明白了,必定是齊崇光來了。

  她先是皺眉,不知怎的,想要避開他。

  其後,見他已經走近了,又覺得他一來自己就躲開,太可笑了。

  說到底,他們鬧騰,是他不對在先,又不是她對不起他。

  既如此,躲開做什麼呢?

  想到這兒,她心底很從容,覺得自己是有理的那一方,便站在原地沒有動。

  等到齊崇光一點點靠近,兩人的目光,便在空中交織了。

  齊崇光的目光落在蕾兒臉頰上,洶湧複雜的情緒瞬間傾瀉。

  他不動聲色品度她,嗯,兩個月沒見,她似乎沒有那麼黑了,臉上的肉卻沒少,似乎還多了點。

  看清她的模樣後,他心底沒來由生出一股子邪火。

  自己這兩個月來,體重一點都沒增加,還瘦了一點兒,她倒是吃得好喝得好,不止沒瘦,還胖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沒心沒肺的野丫頭呢?偏偏,自己還覺得跟她鬧翻了挺不爽的。

  一直以來,自己不是極其厭惡她嗎?為什麼又覺得不能跟她離得太遠了呢?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彆扭的感情?

  齊小公子深深困惑了,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這些天,他心情一直不怎麼好,仿佛壓著塊大石頭一般,如今瞧著她,他終是能確定,彼此鬧歸鬧,但他一點都不想跟她再不相見,相反,他想經常見到她,跟她鬥嘴吵鬧。

  於他而言,跟她相處的時光,雖然不和諧,但他偏偏就惦記上了,怎麼都忘不了。

  蕾兒心底憋著火,見齊崇光停住步子看過來,她一時想拂袖離開,一時想罵他一頓,再跟他鬧一場。

  種種情緒轉著,她便一直沒有行禮,只不甘示弱回望著齊崇光,一臉傲嬌之色。

  這時,林詩意已經調整好心情,朝齊崇光行禮,杜月香也忙福了福身子,很是恭敬。

  齊崇光這才似被驚醒了一般,看了林詩意一眼,詫異的道:「怎麼表妹也來了?」

  林詩意胸膛中登時血氣翻滾起來。

  自己這個大活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站在這裡,合著,他根本就沒瞧見呢?

  她默默將到了嘴邊的血咽了回去,擠出一抹笑容道:「我來給劉妹妹慶生,難道表哥不是這個用意嗎?」

  齊崇光立刻道:「當然是為了這個,難道還有別的緣故不成?」

  這時蕾兒走了過來,神色平和朝齊崇光行了禮,微笑道:「齊公子來了,薇薇妹妹一定很高興。」

  齊崇光見她這樣,不由得吃了一驚,眼神錐子似的瞅著蕾兒,一動也不動。

  蕾兒目光在林詩意臉上一轉,又落回齊崇光身上,繼續笑著道:「我與齊伯父多日未見,齊伯父好嗎?」

  齊崇光這才回過神來,答道:「父王近來很忙,但不時會念叨你幾句。」

  蕾兒頷首,露出關切的神色,又道:「齊公子近來瞧著消瘦了些,是學業太繁重了嗎?素日裡娘親常跟我說,有上進心是好事,但自個兒的身體不能不在乎。齊公子將來必定是要擔當重任的,應該多多留心自己的身體才對。」

  說著朝齊崇光欠身,接著道:「這是我的一點愚見,倘若說得不對,還請齊公子念在我一片好心的份上,不要跟我計較。」

  齊崇光見她一直和顏悅色,竟還出言關心自己的身體,只覺得很是驚奇,甚至有幾分受寵若驚,瞧著蕾兒說不出話來。

  這副模樣落進林詩意眼裡,自然令她恨得咬牙。

  蕾兒面上保持著淺淺的笑容,暗自想,看來自己做戲的本事,不比林詩意差嘛。

  她心底雖然仍舊憋著火,並沒有原諒齊崇光,但她記得千柔的話,知道林詩意想將自己壓下來,不願看著自己跟齊崇光親近。

  既如此,林詩意在場的時候,她自然要反其道而行之才行。

  林詩意美目流轉,也如齊崇光一般,瞧著溫婉淺笑的蕾兒,心中湧起驚濤駭浪。

  她其實想過彼此再聚首的情形,但怎麼都沒想到,李蕾兒竟然這樣沉得住氣,仿佛之前起的衝突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蕾兒察覺到她的目光,眼眸微微一眯,笑得越發甜膩了。

  林詩意登時恍然大悟,這小女孩是故意的,故意說好話,想哄齊崇光跟她親近,將自己撇在一邊。

  這個認知讓林詩意嘔得吐血,恨不得將蕾兒臉上的笑容撕下來。

  緩了一緩,她擠出一出笑容,朝齊崇光道:「上次在林家,表哥和李妹妹說話時氣氛挺沉悶的,沒成想如今再碰面,李妹妹竟然這般關心你。李妹妹瞧著年紀小,但人很聰慧大氣呢,一點都不以往事為念。」

  她這番話,乍一聽似乎是在稱讚蕾兒,但她刻意提起舊事,一則想令蕾兒想起之前跟齊崇光鬧了一場,二則也是想點明蕾兒心計很深,要不然,怎麼能在經歷了那麼大的矛盾之後,笑得如此沒心沒肺呢?

  杜月香雖然沒什麼主見,但素來看她眼色行事,聞言忙也道:「李小姐這胸襟,一般人自愧不如呢。」

  蕾兒暗自冷笑。

  若是以前,她可能聽不出林詩意言語中的深意,但如今她心裡對林詩意早存了戒備之心,又經過母親的指點,又上了學,心眼慢慢多了起來。

  她如常微笑,語氣很平和:「上次鬧成那樣,我豈會忘記?但我娘親說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老是對舊事耿耿於懷,不過是為難自己罷了。」

  她說到這裡,目光轉到林詩意臉上,言語中帶著一絲深意:「其實即便娘親不說,我與齊公子來往的時候,以前起了矛盾,兩個人臉色都不好,但第二天再見面的時候,大家根本不會提之前的事兒。林姐姐不知道我們怎麼相處的,如今倒是不好插進來評價。再者,我跟齊公子關係若處得不好,齊伯父必定不開心。因了這個緣故,我才想大氣點兒,莫非我做錯了不成?」

  林詩意被她這連珠炮的長篇大論噎住,說不出話來。

  蕾兒帶笑走到齊崇光面前,歪著頭道:「齊公子,我知道自己見識淺薄,你來告訴我,我做錯了嗎?你也贊同你表妹的想法嗎?」

  齊崇光回過神來,露出笑容道:「怎麼會呢?正如你說的,咱們來往的時候,之前鬧得不愉快,但轉過頭來,大家又都心平氣和了。」

  他咳嗽一聲,向林詩意道:「林表妹,你不是我們,以後別肆意評價了。」

  他的確愛跟蕾兒鬧,愛跟蕾兒鬥嘴,但若蕾兒不肯搭理,那還有什麼趣味呢?

  如今蕾兒先放低姿態,齊崇光面上倒挺平靜的,心中卻樂不可支。

  偏偏林詩意跳出來,言語中竟不乏挑撥之意,讓齊崇光吃了一驚。

  他倒是沒心思想林詩意的用意,只擔心蕾兒又要翻臉。

  不曾想蕾兒應對自如,言語中還透露出「我與齊公子的世界,豈是你能懂的」之意。

  蕾兒這種態度,他其實很高興,也很贊同。

  確實,他與蕾兒之間,相處方式跟旁人不一樣,豈是旁人能懂能管的?

  屬於他們的小世界,只要他們彼此懂得,就足夠了。

  林詩意見齊崇光說出這樣的話來,臉色白了一白,笑容根本掛不住,緩了一下才如常道:「表哥說的是,是我失言了,不過李妹妹大氣,肯定不會跟我計較的。」

  她說著轉過頭看著蕾兒,咬一咬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嘆氣道:「有件事兒我想告訴妹妹,卻又怕妹妹知道了跟我生氣。」

  蕾兒眼珠子一轉,淡淡笑道:「看林姐姐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不太想說呢,既如此,不如別說了,我們一起瞧瞧薇薇,看她打扮成什麼模樣了,豈不是好?」

  劉薇薇是今兒個的主角,正被一大群人圍著折騰打扮,故而並沒有到園子裡來。

  林詩意被蕾兒的話噎了一下,但很快就緩了過來,忙道:「這事兒現在不說,來日李妹妹還是會知道的,罷了,我就實話實說,好求得妹妹的諒解。」

  說著便朝蕾兒欠身露出萬分歉疚的神色,嘆息道:「之前表哥帶著我,去京郊認識了妹妹,承蒙妹妹關照,送了我和表哥一對大白鵝。之前我本打算讓表哥以這個當壽禮,但表哥說這禮物太輕了,有點拿不出手,要另尋好的送給我祖母。因了這個緣故,那對白鵝就沒在壽宴上出現,被我養起來了。」

  她這番話說完了,齊崇光臉色登時就變了,覺得表妹平時還好,但今天卻多舌,沒有眼色,讓人很煩惱。

  他跟蕾兒鬧騰,起因就是那對大白鵝,如今,好容易蕾兒願意放下了,林詩意偏偏要提這一茬,糾纏不休,沒有眼色。

  但偏偏林詩意說的確有其事,他不好反駁,便只能將目光投向蕾兒,生怕她又翻臉。

  蕾兒面上紋絲不動,心裡卻有些好笑起來。

  她算是看明白了,林詩意最擅長的,就是含著一縷無辜的笑容挑撥是非,製造矛盾,見不得齊崇光跟自己親近。

  自己既然看明白了她的心思,若還被她牽著鼻子走,那豈不成傻瓜了嗎?

  故而她瞧向齊崇光,見他神色有些尷尬,又沒有否認林詩意的話,心底有些氣齊崇光不重視自己的鵝,但她更明白,自己若生氣了,跟齊崇光鬧,那就中林詩意的計了。

  因而她便將氣忍了下來,淡淡笑道:「齊公子的珊瑚樹確實很好,正適合用來當壽禮。林姐姐提起那對鵝,是覺得齊公子做得不對嗎?還是想表明齊公子在逗我玩,想讓我跟他鬧騰嗎?」

  林詩意瞠目結舌,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她自是後一種用意,但她怎麼都沒想到,蕾兒不但沒翻臉,還坦然問起自己來了。

  說好的沒心沒肺、心直口快呢?說好的一言不合就翻臉呢?怎麼兩個月沒見,畫風竟能變成這樣呢?

  她走了片刻神,忙擠出笑容道:「我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呢?李妹妹別誤會,我只是想將事情解釋一下,免得你心裡有疙瘩。」

  她嘆了一口氣,收了笑容,又道:「另外有件事兒我要告訴妹妹,你那對鵝,底下的人照顧不當,前不久生了病死了。」

  說著含悲帶怯瞧著蕾兒,眸中隱約有一絲水光:「妹妹將自己視如珍寶的鵝送給我和表哥,我卻沒照顧好,心裡很愧疚,李妹妹,我真心誠意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蕾兒徹底呆住了。

  她雖然知道,自己那對鵝要不回來了,卻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聽到這種噩耗了。

  林詩意湊上來,拉住蕾兒的手臂,含淚道:「妹妹心底一定很難過吧?嗚嗚,我心裡也很難受,覺得對不住你,卻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不如妹妹打我一頓,或是罵我幾句。若能讓你心裡好受些,我無所謂的。」

  蕾兒頭已經開始暈了,腦海里閃現出自己跟大白鵝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這對鵝,是很小的時候就養著的,可謂是她的小夥伴。

  從江南千里迢迢帶回來,那對鵝一直精神奕奕,如今,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從這世上消失了。

  從今以後,她再也見不到它們,永遠失去它們了!

  這個認知,讓她一顆心都空落了。

  手臂被林詩意拉著,耳畔傳來林詩意哭哭啼啼的聲音,她只覺得林詩意這個罪魁禍首可惡至極,心底生出一股邪火,很想跟林詩意廝打一場。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耳畔傳來齊崇光的聲音:「鵝死不能復生,李妹妹,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我也很難過,但事已至此,你還是想開些吧。」

  他聲音帶著急迫的安撫,令蕾兒恍然清醒過來,將那想跟林詩意廝打的念頭壓了下去。

  鵝死了,說不定,裡面是林詩意的手筆。但,那又如何呢?世人可不知道自己對鵝有多珍視,只會覺得那對鵝是畜牲,且自己已經送人了。

  自己若因為白鵝之死,朝林詩意動了手,那自己就成野蠻人了,一個囂張跋扈、任性野蠻的名聲,怎麼都跑不掉的。

  自己名聲毀了,最得意的,必定是林詩意無疑了。

  應該說,她算計來算計去,為的就是等自己動手。

  這樣拙劣的伎倆,偏偏自己竟差點中計了。

  蕾兒反思了片刻,狠狠用手掐著自己的掌心,卻不看林詩意,推開了林詩意的手臂,將目光落到齊崇光身上,流淚道:「崇光哥哥,鵝死了,我心很痛,很難受……」

  她沒朝林詩意動手,但此時此刻落淚,卻是真情流露,心底的傷心絕不是假裝出來的。

  見她含淚哭泣,齊崇光心立刻就軟了下來,心裡也難受起來,仿佛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其後卻又一愣。

  剛才蕾兒叫他什麼?之前,她一直稱自己「齊公子」,但剛剛,她竟然稱呼自己「崇光哥哥」。

  這種很開心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齊崇光眉眼忍不住彎了起來,但觸及她悲痛的臉頰,卻是恍然想起,她如今正難受呢,自己若是笑,必定會讓她誤會的。

  齊崇光忙將心底的喜悅掩住,側過身子伸手拉住蕾兒,溫柔拍著她的肩膀,又軟語勸慰,聲音透著前所未有的柔和:「我知道你難受,你哭一場吧,但今兒個是薇薇的好日子,你不能難受太久,得打起精神來才行。」

  蕾兒聽了這番話,想起自己落淚確實有些不合適,忙伸手拭淚,慌慌張張的道:「你說得對,我不能哭,不能擾了薇薇的好日子。」

  見她這樣,齊崇光自是越發心疼起來,忙朝一旁的侍女要了塊乾淨的白帕子,親自給蕾兒拭淚,輕聲道:「沒事兒,薇薇跟你是好朋友,不會跟你計較的。」

  他細聲細氣勸著蕾兒,仿佛眼底只看得見蕾兒一般,絲毫不知道林詩意站在一旁,看著他們親近,心底幾乎要嘔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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