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風雨來時攜手面對
2024-07-27 04:22:44
作者: 雨竹
因為之前早就報了信,定國侯府早打發了管事在碼頭候著。
午時,李靖行帶著全家人進了侯府。
再次踏足這個熟悉的地方,最感慨的,當數李靖行了。
昔年攜著愛妻離開,只有夫妻兩人相伴。
如今歸來,嬌妻在側,兒女成雙,又有舉人的功名,真可謂春風得意。
至於蕾兒,一直在桃花村過活,見了侯門的景色,東看西望,眼睛都不夠用了,模樣惹人發笑。
一家人走到二門處,立刻就有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女子快步迎了過來,眼圈微紅,歡聲道:「哥哥,嫂子,等了半天,你們總算回來了。」說著,便走到近前,直接拉住了千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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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李雪茹。
千柔含笑打量,見她氣色很好,眉眼婉寧,很有幾分貴婦風範,顯然日子過得挺不錯的,且小腹微微隆起,明顯是有孕在身。
千柔便笑道:「分別一年,妹妹不但成了世子妃,還即將為人母,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李雪茹聞言面上微紅,低聲道:「都是托嫂子的福。」轉頭去看蕾兒,笑著招手,問道:「蕾兒,還記得姑姑嗎?」
蕾兒是個乖覺的,加上跟李雪茹分別時滿了三歲,已經開始記事,忙撲上來道:「姑姑,我很想你呢。」
嬌嬌軟軟的聲音落在耳中,令人的心都能融化。
李雪茹聽了,自也是一臉感動,紅著眼圈道:「姑姑也想蕾兒,每天都想。」
又轉頭去看千柔,贊道:「還是嫂子會帶孩子,蕾兒乖巧又聰明,讓人一見就愛。」
千柔聽了正要說話,突然有個身穿紫色衣衫的年輕婦人走過來,開口道:「世子妃,你懷著孕不宜久站,何況太夫人還等著呢,不如進去說話吧。」說著,就沖李雪茹笑,臉上帶著討好之色。
千柔不知道她的身份,眼波斜斜一動,看了李雪茹一眼。
李雪茹與她相處幾年,彼此很有幾分默契,立刻就道:「這是伺候父親的方氏,頗有福氣,給我添了一個弟弟。」
千柔恍然明白過來,朝方氏略欠了欠身。
若是小輩,初次見面,是得鄭重行禮的。
但千柔身上有郡主的封號,卻是不必朝她行禮。
如今這般,已經算是極其尊重她了。
方氏知道她身份不尋常,不敢拿大,忙還了一禮,笑著道:「太夫人、老爺一直盼著,可算回來了。」
千柔並不知道她的性情,便沒有多說什麼,只一笑置之,緩緩道:「既如此,我們快點進去吧。」
李雪茹頷首,依言朝里走,但拉著千柔的手卻沒放開。
進了太夫人的怡安堂,卻聽得裡面靜悄悄的,並沒有什麼聲響。
千柔正有些驚疑,李雪茹已經低聲道:「祖母身子不適,嫂子,只你們一家人進去就成了,下人就在外面候著吧。」
千柔聽了心一緊,連忙點頭應下來,從乳母手中接過兒子,自己親自抱著。
等到走進去,見太夫人正靠坐在窗下的臥榻上,身上搭著被子。
一見面,千柔就感覺,太夫人老了許多。
住在李府時就知道,太夫人身子不太好,如今年歲漸高,蒼老是大勢所趨。
雖然身子不適,但見他們進來,太夫人卻是眼眸一亮,露出滿臉的喜色來,喚李靖行道:「二郎,你可回來了。」
李靖行連忙斂衣跪下,紅著眼圈請罪道:「孫兒不孝,一直未能在祖母身邊伺候。」
千柔忙將浩兒交給李雪茹抱,也陪著跪下了。
太夫人擺手道:「說這些話做什麼?兒孫大了,自當過自己的小日子,且你得了舉人的功名,我很歡喜。」
轉頭看向千柔,笑著道:「二郎媳婦,你相夫教子做得很好,靖行娶到你,是他的福氣。」迎著她慈愛的眼神,千柔不由得紅著眼圈,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太夫人讓他們起來,又將目光移到蕾兒身上,滿臉慈愛之色,招手道:「這是我重孫女吧?快過來讓我瞧一瞧。」
蕾兒素來喜歡朝自己笑的人,又被父母教導過,倒也知道規矩,忙依言走過去,跪下磕了頭,笑著喚:「曾祖母。」
太夫人雖然精力不濟,但見到蕾兒小大人一般的做派,不由得笑得臉上的皺紋都開了:「是個好孩子,快起來吧。」
蕾兒聽了咧嘴笑,依言站起來,又把太夫人的手放進被窩蓋著,還伸出暖呼呼的小胖手拍了拍。
太夫人更是愛得不行。
家裡的小輩不少,但在這樣小的年紀,做出這麼貼心舉動的,卻只有蕾兒一個罷了。
太夫人笑容滿面,連說了兩聲「好」,才將目光投到浩兒身上。
李雪茹知道她的意思,忙將浩兒抱到跟前給她瞧。
太夫人卻只瞧了幾眼,便讓李雪茹將孩子抱開,喘著氣道:「孩子還小,別過了病氣。」誇讚一番,對李靖行、千柔溫和的道:「既然回來了,先在家裡住幾天吧。你們之前的院子,一直留著呢,已經讓人收拾好了。」
李靖行忙應道:「孫兒遵命。」看著太夫人,不敢多打擾,忙道:「祖母好生歇著,孫兒告退。」
見太夫人頷首,方才磕了頭,帶著一家人出來了。
走在半道上,千柔看著李雪茹,問道:「祖母身子不適,你怎麼信里沒提呢?」
李雪茹嘆了一聲,回道:「之前其實還好,就是這一兩個月病倒的,請了大夫瞧,都說是因為年紀到了才如此。我想著,你們已經在路上了,且馬上就會回來,通信不便,就沒有寫信。」
千柔又道:「該多找幾個大夫來瞧一瞧才好。」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李靖行,輕聲道:「明兒個夫君去尹府,請尹青雲尹太醫過來走一趟吧。」
李靖行聽了,忙要點頭,李雪茹已經道:「尹太醫在京城赫赫有名,二叔親自去請過。聽說尹太醫直接說,看在哥哥嫂子的情面上,願意來走一趟。當日他便來了,診了脈,但說辭跟之前的大夫並沒有什麼分別。」
千柔聽了不免心一沉,勉強笑道:「既如此,就照大夫說的,好好養著,過一段時間必有起色。」
說話之間,已經到李靖行、千柔成婚時住的清風苑。
閒話了幾句,便有丫鬟將午膳擺上來。
方氏雖一直跟著,但到了這時候,自然不好再留,便起身去了。
李雪茹卻留了下來,陪著吃了飯,才道:「哥哥嫂子一路辛苦,該好生歇著,再者,我還得回去,就不多留了。」又讓李靖行、千柔不必送,這才起身去了。
待她去後,千柔見兩個孩子都困了,忙將房間分派好,讓乳母帶著歇息去。
清風苑不大,好在之前將通房都打發了,如今倒是夠住。
將孩子安排妥當後,千柔來尋李靖行,見他臉色不好,知道他在擔心太夫人的身體。
千柔心裡也沉甸甸的,卻不得不打疊精神勸解了一番,又道:「這段時間,我們就住在這裡,好好侍奉祖母吧。」
李靖行先是心動,其後搖頭道:「算了,咱們已經分出去了,住在這裡不合適,也不方便。好在離得並不遠,隨時都能回來探望。」
這倒也是。
千柔便點頭,溫順的道:「一切都由夫君做主就是。」閒話了幾句,李靖行便起身去前面見李明卿。
千柔打著哈欠,只覺得十分睏倦,便自行歇了一下。
等一覺醒來,已是日暮時分,問起孩子,卻是被李明卿命人喚了去。
千柔便一笑,看著丫鬟們將行裝歸整好。
過了一會兒,李靖行將一兒一女帶回來,臉上這才有了笑容,向千柔道:「父親甚是喜歡孩子們,給蕾兒起了大名叫李瓊枝,浩兒的大名則叫李承棟。」
長者賜,不可辭,再者,這兩個名字其實也不錯,很符合這個時代的習慣。
千柔便頷首道:「挺好聽的,咱們孩子以後有大名了。」
正說著話,趙姨娘風風火火跑了進來,扯著李靖行就開始哭。
李靖行尷尬又煩惱,強忍著推開她的衝動,好聲好氣勸慰一番,趙姨娘才收斂了些。
等瞧到孩子,連聲喊心肝肉,抱過浩兒,又伸手想抱蕾兒。
蕾兒卻是個機靈鬼,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生怕弄花自己的新衣服,忙往母親身後鑽。
千柔知道她的心思,暗自好笑,只得給趙姨娘行了禮,打岔道:「姨娘近來可好?」
趙姨娘抹淚道:「哪裡好得起來?老爺納了那方氏,一直捧在手心裡,若不是有雪茹給我撐腰,我在這府里連腰都直不起來。」
李靖行見她念叨起這些事兒,心中不喜,忙讓人將孩子帶下去,才出聲勸解道:「姨娘放寬心,你生育有功,又伺候父親二十多年,憑他是誰,也不可能撼動你的地位。」
趙姨娘抽泣道:「你是不知道,方氏那賤人有多囂張,仗著生了個小的,成日跟我斗,偏老爺如今拿她當寶,拿我當草,幫著她壓我。」
說著又咬牙,恨聲道:「她不過就是仗著年輕,又生了兒子罷了,如今你回來了,可要站在姨娘這邊,幫姨娘將老爺的心攏回來才行。」
李靖行見彼此分別幾年,趙姨娘還是不著調,只覺得鬱悶無比,皺眉道:「姨娘這是什麼話?父親房裡的事,我這做兒子的如何能管?再者,我們早就分出去了,更是不該沾惹。姨娘將心放寬些,不必自尋煩惱。」
趙姨娘見他不肯出頭,本想繼續哭訴,但迎面見他臉色有些冷,登時不敢放肆了。
她本來就有些怕李靖行,如今這個兒子又有了功名,更是不敢輕視。
她只得嘆了一聲,轉了話題,問千柔道:「你懷孕時,給靖行納了姨娘嗎?快將人喚出來,給我瞧一瞧。」
千柔見她一張口就是這種話,臉色不免冷下來,皺著眉不說話。
李靖行也滿心不悅,卻不得不開口應付道:「之前納了兩個,後來我厭煩了,就給打發了。行了,說這些做什麼,我們才回來,累得不行,姨娘,我送你出去吧。」
趙姨娘這才罷了,嘟囔著出去了。
待她走了,李靖行嘆了一口氣,揉著眉心,帶著歉意向千柔道:「姨娘性子就是這樣,娘子你多擔待一下。別跟她一般見識。」
千柔頷首,微笑道:「我知道。」
為了夫君,這些煩惱,她可以忍受,願意忍受。
在李府住了幾天後,眼見得太夫人情況雖沒好轉,但也沒變壞,李靖行略略放心,帶著一大家子搬了出來。
這一次,他們卻沒有去李明卿給的那個四合院,直接搬去了離京前買的院子。
那院子,李靖行親眼瞧過,千柔卻是第一次來。
這院子在京城東邊,地方不算偏,裡面很開闊,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雖不奢華,卻也別有幾番風味。
最妙的是,之前並沒有花多少銀子,完全是以低於市價的價格買下來的。
千柔不知道這是武王刻意讓出來的,只當自己撿到寶了。
搬了新家,要忙的事情很多,但才剛搬出來,玉欣的帖子就來了,言明三日後要來聚一聚。
雖然時間緊,來不及將一切收拾妥當,但千柔知道她絕不會跟自己計較,便笑著點了頭,將公主府的信使打發走,打算將家裡略微打點一下,好招待玉欣。
但最終,千柔根本就沒有心思打點收拾。
——四月二十六日,他們搬出李府第二天,有關武王戀慕千柔的消息,在京城流傳開來。
傳言十分不堪,說千柔如何狐媚子,勾得武王失魂落魄,甚至有傳言還說兩人不清不白,背著李靖行苟合。說幾年前武王去江南,為的就是跟她私會,還說兩人當時苟合了一夜,如何卿卿我我、難捨難分……簡直不堪入耳,下流至極。
昔年千柔為了讓夫君能在國子監更好立足,特意舉辦了一次宴席,武王不請自到,言語間對千柔的維護,惹人側目。
宴席上的風波,被翻出來反覆傳誦,成了兩人有私情的佐證。
京城這段時間,一直風平浪靜,沒有什麼大事。
本來,男女之間,不得不說的那點事兒就惹人矚目。如今,位高權重的武王和以心懷天下名顯天下的佳禾郡主突然被牽在一起,且那女方還嫁了人,多麼具有新奇趣味性!
消息瘋狂發酵,連素來端莊的貴婦們都按捺不住旺盛的好奇心,交頭接耳議論起這樁風流韻事。
千柔得知消息時,一家四口正一起用午膳。
浩兒還小,卻也開始吃輔食了。小小的人兒,由乳母餵著,倒是吃得很香。
本是和樂融融的時刻,緋紅卻白著臉,飛一般沖了進來。
千柔素來知道她的性子,見她這樣,頓時色變,皺眉問:「出了什麼事?」
緋紅喘著氣,卻沒有回答,將目光落在蕾兒、浩兒身上。
千柔見狀心中瞭然,忙讓人將兩個孩子帶下去,開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緋紅仍舊不回話,回頭讓屋裡的丫鬟都退出去,旋即看向李靖行,一臉遲疑之色。
李靖行一頭霧水,眉頭深深皺起。
千柔心中不詳感更深,勉強笑向緋紅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再者,我與夫君夫妻同心,你有話只管道來。」
緋紅情知這是實話,再者,如今這流言已經四處擴散,自己即便不說,李靖行也會知曉的。
與其讓他從別處聽到,還不如自己說出來,還能把握住分寸。
她便一咬牙,張嘴道:「京城起了個流言,說是武王與少奶奶有私情……」
李靖行眼睛圓瞪,不待聽完立刻道:「這是什麼鬼話?怎麼會有這種流言?」
緋紅苦笑道:「奴婢自然知道這消息是假的,但如今滿京城都在傳,少爺、少奶奶還是快點拿個主意吧。」
千柔已是臉色如紙,心亂如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自己倒是問心無愧,但這個時代,對女子有太多的苛責。
這是一個講究三從四德的時代,這裡的女子,除了自己的夫君之外,跟旁的男人多說幾句話都得惹出閒話。
這樣的消息傳出來,自己的名聲可算是被玷污了。
偏偏,她沒有任何法子,只能任由事態發展下去。
李靖行正怒火滔天,回頭見千柔面色蒼白,自是心疼不已,忙安慰道:「柔兒,你一向是個心寬的,如今怎麼鑽牛角尖了?旁人胡說八道由著他,只要我信你,只要我們夫妻情濃就成了。」一面說,一面走到千柔身邊,將她的手握住了。
緋紅是個有眼色的,見狀連忙欠身退下,留他們夫妻說話兒。
見她去了,李靖行再去顧忌,立時就將千柔攬在懷中,大手在她背後輕輕拍著,如哄孩子一般哄著。
千柔這才慢慢回神,靠在他胸口,閉眼道:「一回來就不得安生,夫君,我好累。」
李靖行嘆氣,擁著她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千柔心情緩和了些,仰頭凝睇著李靖行,緩緩道:「夫君,我對武王的確無心,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李靖行遲疑了一下,才道:「我當然清楚,但武王似乎不是這麼想的。柔兒,之前他突然在桃花村出現,為的,便是見你吧?」
千柔聽了張了張嘴,想回答,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李靖行見她遲疑,便道:「罷了,之前我就說過,我相信你,你不願意說,我不問就是。」
千柔忙道:「之前我不說,是不想讓夫君為這事煩心,如今形勢不同了,我自當跟夫君交代清楚,不會有一絲隱瞞。」她嘆氣,凝神理了一下思緒,將事情娓娓道來。
李靖行這才得知,原來幾年前千柔去武王府探望千姝時,竟然被千姝算計了。
這才得知,原來武王確實對千柔有意,甚至連上位之後,皇后之位都肯許出來。
聽完了千柔的講述,李靖行一顆心酸酸軟軟的,又帶著幾分激動,忍不住道:「柔兒,武王的戀慕,武王許的名分,你都不在乎,你真的愛我入骨,視我如生命。」
千柔坦然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愛的是誰,他如何,跟我有什麼關係?夫君,我知道,你知道武王的心思後,心裡難免會不舒服,但你要記得,我心裡只有你罷了,風雨來時,咱們夫妻該一起面對。」
李靖行頷首道:「我知道,柔兒,不要怕,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
千柔頷首,抬手抱緊他。
一直以來,自己並沒有將心底所有的秘密盡數告訴眼前這個男人。
但風雨來時,他仍是堅定不移站在自己這邊,不但沒有半點苛責,還盡心安慰自己,給自己依靠的臂膀。
一起走過的歲月,使彼此情意綿長。如今的他們,不止是愛對方,彼此心間,更有信任和心心相印的默契。
未來無法預料,但他溫和的話語,堅定不移的決心,給了她一絲慰藉,讓她知道,塵世風雨再多,終究有一個人會在自己身邊,陪自己一起面對,對自己不離不棄。
夫妻兩人敞開心懷並無隔閡,外面的流言卻越演越烈,無法平息。
是夜,武王府。
書房裡燈火通明,武王陰著臉在屋裡里來回踱步,五內俱焚。
書房右側坐著一個黑衣男子,被他的步子晃得頭暈,卻不敢吐槽,只勸道:「王爺,事已至此,您就算急也沒用,還是快點想法子,將自己摘出來吧。」
這黑衣男子名喚高祈瑞,是武王奶娘的兒子,與武王有過命的交情。
武王這時卻含怒瞪他,拂袖道:「這叫什麼話?什麼叫將自己摘出來?此事最無辜的,是佳禾郡主呀。」
他嘆氣,眉眼間俱是陰霾之色,語氣中卻帶著深深的懊惱和憐惜:「佳禾冰清玉潔,卻要受我連累,我實在愧對她。哎,今日之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了。」
他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了。
因為他清楚,這種流言突然漫天飛,背後必有蹊蹺。
他猜得出,那背後之人是誰,也知道那人想算計的,其實是他,佳禾是受了連累。
高祈瑞聽他言語中皆是對佳禾郡主的憐惜,又以「我」自稱,全無往昔的鎮定自若、威嚴赫赫,不由得暗自心驚。
他忙穩住心神不敢深想,只是道:「事已至此,且顧眼前,王爺已經打發人四處查探到底是何人散布流言,但據在下揣測,此事查起來千頭萬緒,只怕難以查清,倒是該想一想如何應對。」
武王早已心亂如麻,聞言皺眉道:「你可有什麼主意?」
高祈瑞遲疑片刻,才道:「據在下的拙見,王爺明兒個不妨上摺子自辯,說自己絕無此心,再請皇上下旨,捉拿散步流言之人,做足姿態,時日久了,流言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武王搖頭道:「不妥,本王若是上摺子,秦王必定會跳出來,與本王對嘴。」
經此一事,他恨極了秦王,再不肯以「皇兄」呼之。
高祈瑞還不解其意,皺眉道:「此事與秦王有什麼關係?」
武王沉默片刻,才道:「本王對佳禾,確實有不為人知的情愫,不知怎的被秦王知曉了。三年前,他便在父皇面前進讒言,讓父皇殺掉佳禾。」說著,便嘆了一口氣,將當年之事娓娓道來。
高祈瑞聽得直發愣,跺腳道:「王爺,你糊塗,怎麼能對一個嫁了人的女子生情呢?」
他與武王有生死與共的情分,說話時倒是不必有所顧忌,加上心裡焦慮,更是不留情面。
武王自然不會跟他計較,也沒心思計較,苦笑道:「本王知道她不能愛,但她是本王今生的劫難,對上她,這顆心自己都沒法子掌控。」
高祈瑞聽出他言語中的悵惘,又見他一臉的失魂落魄,登時將滿腹的不滿都咽了下去,只道:「有情也無妨,做戲做足就成了。王爺,如今是非常時刻,您得拿出魄力來。不如還是照之前在下所言,上摺子自辯吧。倘若秦王要跳出來,你穩住心神,咬死了自己並無此意,也就是了。」
武王默了一下,才搖頭道:「睜著眼睛說瞎話,此事旁人也許幹得來,本王干不來。再者,這樣拉扯下去,佳禾的名聲豈不更糟?」
高祈瑞聞言,很想嚎一嗓子「管她死活呢」,卻又不敢,只皺著眉道:「那照王爺之意,該如何行事呢?」
武王登時啞然。
他心裡,哪裡想得出主意來?
自己是男子,即便有再多的流言也無礙,不過是多個風流名聲罷了。
於男人而言,這風流,委實不是什麼毛病。
尤其,此事父皇早就知道了,也默許了,更是不足為慮。
但佳禾是女子,被這種事纏上了,如何能安生?
風雨欲來,佳人名聲被玷染,偏偏束手無策。
想一想,最近她遭受的風雨,其實都跟自己拖不了干係。
自己只想遠遠看著她,好好護著她,令她現世安穩,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心愿,總是求而不得呢?為什麼害自己之人,要從她入手呢?
這一生,她都沒法子洗脫狐媚的名頭了吧?
武王想到這裡,只覺得無比心痛,抬起手來,一掌拍在桌案上。
一聲巨響之後,高祈瑞嚇了一跳,側首看時,發現武王的手已經腫得不像樣子。
偏偏,那當事人只是愁眉不展,一副渾然未覺的模樣。
高祈瑞登時瞭然,明白武王對佳禾郡主的情意,已經深到無法預料的地步。
他心中驚懼不已,卻又跟武王一般,有無可奈何之感。
武王府風起雲湧,氣氛如凝滯了一般,秦王府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書房裡,秦王搖著手裡的酒杯,一掃往日的落寞,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被武王壓了三年,如今風水輪流轉,總算有了一點轉變了。
秦王眸色冷,心裡也冷,暗自想,這個時候,老四在做什麼呢?
最私密的事被揭露,只怕,他著急的,不會是洗白自己,而是憐惜那佳禾郡主吧?
秦王很清楚,武王看似強勢,其實喜歡意氣用事,是天生的情種。
當初,對林王妃愛得奮不顧身,為林王妃殺戮幾十位姬妾名聲盡毀,卻無半點悔意。
如今,對佳禾上了心,自然也會時時刻刻處處都以心頭好為先,不會顧惜自己半分。
我的好弟弟,好好享受為兄送給你的厚禮吧。
今日之事,只是開始罷了。
為了激你發狂,為了將你扯進塵埃,為兄可得費了不少心思呢。
正笑著想著,陸虎引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走了進來。
秦王擱下酒杯,擺出和顏悅色的神情,笑著看那男子畢恭畢敬行了禮,才開口道:「方游,你在本王麾下當了幾年侍衛,年輕有為,本王卻一直冷落你,倒是有些對不住你呢。」
男子聽出他有用自己之意,登時又驚又喜,忙哈著腰道:「臣何德何能,竟能得王爺這一聲。」頓了一下,又道:「王爺有事只管吩咐,臣必定會全力以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秦王勾唇,語氣很溫和:「赴湯蹈火倒不必,眼下有一樁事,你倒是能辦,倘若辦好了,以後你就是本王的心腹,是本王最大的功臣。」方游連忙又表了忠心,又讓秦王有事只管吩咐。
秦王這才道:「此事倒也不難,我聽說,你的堂妹,嫁給定國侯為貴妾。你讓人將她請回家,將本王說的話轉述給她知曉,事情便妥當了。」說著便一笑,細細囑咐了一番。
方游先是一愣,其後卻連連點頭,應承下來。
身為男兒,搏的是封妻蔭子、光宗耀祖,至於旁的,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
秦王又看著他,囑咐道:「嗯,此事需得秘密辦妥,若有泄露,壞了本王大事,本王必定唯你是問。」
方游連忙跪下,連稱不敢,又表了一番忠心,才起身告退。
待他去後,秦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眸中幾縷算計,胸有成竹,唇邊一抹笑容,冷厲冰寒。
是夜,因為心裡有事掛著,千柔與李靖行都沒睡好,次日醒來,眼底都有青印。
兩人也顧不得旁的,草草梳洗了,便喚過明岩,問外面的情況。
明岩愁眉苦臉,卻不敢扯謊,只能如實回道:「如今滿京城都在議論武王和少奶奶的事,簡直都要傳瘋了,且越傳越不堪,少奶奶的清白名聲被帶累得不成樣子。」
千柔、李靖行聽了,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李靖行笑了一下,看著千柔道:「娘子,你可有什麼想要添置的?告訴夫君,咱們上街去添置。」眾人都張大了嘴,連千柔也不例外。
李靖行便解釋道:「旁人的嘴沒法子管,但咱們可以出去溜達,證明咱們夫妻情比金堅。只要咱們一直恩恩愛愛,那些流言自然就散了。」
千柔這才會意,眼睛一亮,頷首道:「有道理。」
沒法子可想時,這不失為一條計策。
李靖行又道:「娘子,我知道你素來不愛做戲,但如今是非常時期,不得不為之。再者,也算不得做戲,咱們本來感情就好,你就勉為其難,隨我出去走一趟吧。」
千柔目中俱是感動之色,微笑道:「夫君不必解釋,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我們即刻就動身吧。唔,不能就這麼去,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說著,忙喚過妙音,讓她將自己不愛用的胭脂水粉都尋來,自己有用處。
半個時辰後,兩輛馬車從新住處出發了。
今天是個艷陽天,春風和煦,逛街再好不過了。
他們直接去了安平街的金瑜樓。
說起來,這銀樓是京城最有名氣的,當初他們新婚時來過一次,當時還跟明惠郡主起了一場衝突。
那時,他們才剛剛相愛,正蜜裡調油,明惠的封號還沒丟。
如今回想起來,倒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馬車在金瑜樓前停下,李靖行先從裡頭出來。
李靖行當初是京城有名的紈絝,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
他這一露面,登時就被人認了出來。
眾人愣了愣,旋即就跟打了雞血一般,激動起來。
哎呦,這位主兒,可是那佳禾郡主的夫君呢。
嘖嘖,佳禾郡主可是京城的紅人吶,前幾年又是唱《精忠報國》,又是贏得滿城添妝的榮耀,又是賑雪災,又是幫玉欣公主籌辦善心堂。
風頭出盡後,她悄無聲息離開京城了。
如今乍然歸來,才回來沒幾天,就鬧出跟武王有私情的勁爆消息。
出了這種事,怎麼李靖行這個做夫君的還敢出門呢?他不怕自己被眾人好奇的眼光弄瘋,被眾人的口水淹沒嗎?
在眾人探究好奇的注視下,旋即便看到馬車帘子後探出一隻手來,搭在了李靖行手上。
手指纖纖,手腕上帶著碧色的玉鐲,愈發顯得肌膚賽雪。
周圍喧囂微頓。
而後,裡頭那女子款款步出來,一身紫色錦緞襦裙,長發綰起,堆烏砌雲,鬢上簪著幾隻玉釵,另有一枚鳳凰展翅的金釵,垂下長長的流蘇,末端是顆南珠,正映在眉心。
光華流轉,襯得其人眉色濃艷,容色姣好,氣質華貴。
眾人看得分明,不由得一愣。
就見李靖行牽著她,含笑道:「娘子,我們進去吧。」
那女子頷首,笑眯眯的應了。微風拂過,帶起她鬢邊碎發。
李靖行立刻抬手,給她抿了鬢髮,動作熟稔無比。
那女子也不道謝,只看著李靖行勾唇微笑,親昵地說了句什麼,李靖行便也笑了起來。
隨後,兩人目不斜視,直接並肩走進金瑜樓。
眾人登時炸開了鍋,已經猜出來,那女子必定就是佳禾郡主了。
之前她就名滿京城,如今,因為與武王不得不說的秘密,更是紅得發紫。
有人就小聲道:「想不到,佳禾郡主還敢出來走動。」
立時又有個人回嘴道:「為什麼不敢出來走動?反正不管旁人怎麼說,在我心裡,佳禾郡主是好人,不可能做出苟合的事來。」
這個人,卻是住在京郊的,幾年前雪災時,受過千柔的恩惠。
立時有人反唇相,小聲道:「是好人又怎麼樣?她嫁的不過是個紈絝,那一位主兒卻是人上人,長得出色,能力出眾,地位尊崇,嘖嘖,只要眼睛沒瞎,必定知道該跟誰好,跟著誰有前途……」
眾人你說我駁,說什麼的都有,誰也不服誰,吵翻了天。
金瑜樓里,掌柜正在迎來送往,見有客到,不由得愣住了。
巧得很,當年他們跟明惠起衝突那次,就是這個掌柜服務的。
一別數年,當年的小夥計已經成了掌柜。
那一次,兩個女子鬥氣,他一共賣了幾千兩銀子的首飾,自然印象深刻。
他發怔的當口,李靖行已經開口道:「掌柜,我帶娘子來買首飾,先將你們這裡上等的玉簪拿來瞧一瞧。」
掌柜忙應了,笑著道:「請公子稍等。」頓了一下,又問道:「樓上有雅間,李公子和郡主是否要上去坐一坐?」
男子也有一顆八卦心,這掌柜立時就拍板了,親自來伺候這一對夫妻。
這金瑜樓因為客流量大,二樓是雅間,供貴客們品茗聊天,細細挑選首飾。
一樓則設計成茶樓散座的模式,桌子上也擺了茶點,十分周到。
李靖行搖頭道:「不必了,我們時間挺趕的,先挑幾樣首飾再說。」
他們這次出來,為的是表明夫妻恩愛和順,倒是不必避人。
相反,越多人瞧見越好呢。
當下,李靖行牽著千柔,就在一樓廳里尋了兩個空位坐下,又親自給千柔斟茶,遞了過來。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金瑜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處在風浪尖的佳禾郡主和夫君一起出來了。
登時引起了轟動,所有人都跑出來瞧。上至買首飾的貴婦、貴女,下至夥計小廝,都嘩啦啦鑽出來了。
今兒個,金瑜樓的生意,本就比往日好。
因為近來起了這個流言,貴婦、貴女們都跟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本就三三兩兩約定了,來這裡買首飾順便八卦。
估摸著,這時樓里一共有上百人吧。
沒成想,那引起風波的主角,竟然出來走動了,還是夫妻兩個一起出來。
這樣的機會,只怕千載難逢。
眾人也不干別的,目光都直勾勾盯著李靖行和千柔,也沒發出喧鬧聲。偶爾有聲音,也是壓得極低,小心翼翼交頭接耳。
這景象,頗有幾分詭異。
不一時,這消息迅速傳到外面,在各家各戶擴散開來。
李靖行和千柔卻是神色自若說笑,等那掌柜將首飾拿了來,兩人一時拿起這個簪子,細語幾句,一時李靖行走到千柔身後,給她插上簪子比劃一番,又歪著頭點評,旁如無人一般幹著自己的事。
亮麗的珠寶天生對女人有吸引力,不是有句俗話嘛,說是「女人衣櫃裡永遠缺少一件合適的衣服」。在首飾方面,也是一樣的道理。
故而此刻千柔縱然心裡沉甸甸的,但見了好看的飾物,還是起了喜愛之心,露出了笑容。
這笑容落在那些貴婦眼裡,令她們一窒。
怎麼這種時刻,這個女子還笑得出來呢?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名聲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嗎?
再看李靖行,一直溫柔看著她,目光似能掐出水來一般。
眾人心中不由自主湧起一種念頭——這對夫妻真恩愛,真特立獨行,真沉得住氣!
頂著眾人猜疑的目光,千柔挑了兩支合心意的簪子,笑向掌柜道:「簪子就買這兩支,將你們的鐲子拿來瞧一瞧。」
掌柜正在偷瞄千柔,暗自在心裡品評,嗯,長得也不算絕色,怎麼就入了武王的眼呢?
掌柜心裡,已經信了武王與她有私的流言。原因無他,不過是因為自身是男人,覺得男人都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著不如偷不著」的情結。
聽得千柔說話,愣了一下才回神,忙不迭應了下來。
千柔這才喝了一口茶,向李靖行道:「這裡的茶倒是不差,夫君你嘗一嘗。」
李靖行笑著點頭:「難得出來,今兒個多買幾樣東西吧。」
兩人隨口聊天,仿佛萬事不縈於懷一般。
這時,卻有個裝扮不俗的夫人走上前來,欠身行了禮道:「佳禾郡主好定力。」
千柔朝她瞄了一眼,見那夫人裝扮雍容,氣質華美,身邊兩個侍女皆是不俗,顯然非一般人家女眷。
只是,這人面容陌生,卻是不知是敵是友。
因不知她的身份,也不好還禮,千柔便只站起身來,淡淡笑道:「夫人過獎了。」頓了一下,又問道:「我與夫人素未謀面,不知夫人是哪家的?」
那夫人聽了,臉上隱約透出驕傲之色來,揚著頭道:「我夫家姓夏。」
千柔見狀詫異極了,心想:「姓夏的人多了去,我知道你是哪根蔥哪根蒜。」便回道:「哦,我不認識。」
那夫人臉色微變,頓了一下正色道:「我夫君是鎮南王府的三公子。」
千柔恍然明白過來,淡淡笑道:「原來你是明惠的嫂子呀,唔,我說錯了,聽說明惠封號被奪,如今應該喚一聲夏小姐才對。」
那夫人登時麵皮紫漲,一股熱血湧上上頭,再難維持雍容莊重,雖笑著,卻控制不住麵皮,感覺麵皮一個勁地抖動。
她在心裡恨恨想,小姑子封號被奪,全是眼前這女子鬧出來的,偏她還笑得這麼開懷,提起來,也是淡淡的語氣,真讓人惱怒。
昔日的明惠郡主夏雲霞,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當初夏雲霞大鬧千柔、李靖行辦的宴席,被武王指著鼻子罵,被當時的李小姐,如今安王府的世子妃甩了巴掌,最後連封號都丟了,可謂丟盡了臉面。
那之後,夏雲霞就一直待在家裡沒出門,也沒嫁出去。
提親的不是沒有,但都是些歪瓜裂棗,鎮南王夫婦哪裡看得上。
權衡之下,倒是寧願將她留在家裡當老姑娘算了。
因為這個小姑子,夏家飽受眾人白眼,剛開始一兩年甚至不敢多出門。直到這幾年,才漸漸消停了些。
夏三夫人未嫁時,與夏雲霞就是閨中好友,且跟她心思一般,都對京中第一美男蔣毓有一份特殊的傾慕之情。
嫁過門之後,與夏雲霞閒談,得知蔣毓獨戀千柔,夏三夫人心裡很不是滋味,加上夏家因為千柔名譽受損,令她對千柔生出了恨意。
如今,眼見得千柔流言纏身,還與夫君言笑晏晏,夏三夫人自是看不過眼,就走上來出頭了。
聽得千柔以冷淡的口吻提起小姑子,她只覺得格外刺耳,緩了一緩才道:「家中小姑子當初不懂事,得罪了郡主,被武……呃,才沒了封號。」
她本想直接說當初武王為千柔出頭之事,譏諷幾句,卻又不敢。
近年來武王的風頭太勁,早已是太子的內定人選。
即便將來此事成不了,武王也是皇子,皇室威嚴,容不得人褻瀆。
她勾著唇,如連珠炮一般道:「說起來,郡主這幾年一直風光得意,盛名在外,極受男人追捧呢。就我所知的男子裡,提起郡主,十個裡頭,總有八個會說仰慕至極呢。」
她這話看似誇讚千柔,卻用「追捧」二字,這是將千柔與青樓女子和戲子相提並論了。
一般來說,人們只會追捧花魁頭牌、追捧戲子,真正的名門貴女是不需要男人追捧的。
千柔收了笑容,看著她不說話。
李靖行目光卻冷下來,盯著夏三夫人,目光似能噬人一般。
夏三夫人不閃不避,唇邊一抹淡淡笑容,心裡想,既然出手了,就不必再扭捏了。
反正鎮南王府與這女子是死對頭,若是藉由這次契機,將這佳禾打落塵埃,令她顏面盡失,再好不過。
千柔仍舊靜靜站著,並不忸怩避讓,不卑不亢,而是靜靜迎著夏三夫人,和她對峙。
那澄淨的眼眸波瀾不驚,似要看穿她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在那樣的目光下,夏三夫人不知怎的,驟然生出一抹不詳感來。
正驚疑不定,卻聽得千柔出聲,淡淡道:「關我什麼事?關你什麼事?」
這是什麼意思?
夏三夫人愕然,滿面疑惑之色。
李靖行卻會過意來,揚唇道:「娘子說的是,娘子的確有美名,被不少人誇讚,但那又如何呢?娘子素來淡泊,冰清玉潔,從沒將這些放在心上。即便有人暗中傾慕娘子又如何?那是他們自己的事,與娘子有什麼關係呢?」
李靖行又冷冷看了夏三夫人一眼,轉而道:「這事情,與夫人有什麼干係?夫人站出來說酸話,是想玷污我娘子的名聲,還是想出風頭?」
夏三夫人霎時臉繃得鐵緊,看著他們夫妻,氣得說不出話來。
自己費盡了心思搜羅了一番話,不成想,千柔竟只回了十個字。
字字千鈞重,擲地有聲。
旋即,她夫君就站出來,將她的話延展開來。
兩人之間,配合得可謂天衣無縫。
看來,今兒個自己不但沒打擊到她,還給了她澄清的機會。
要不是自己跳出來,他們也沒機會說這些了。
夏三夫人意識到這一點,嘔得要吐血。
這時,千柔卻勾唇淺笑,又沖她道:「剛才夏三夫人說,見過的男人里,十個裡頭,總有八個贊我,這話真不真且不論,但三夫人倒是交遊廣闊,嘖嘖,三夫人容色不俗,才該受眾人追捧才是。」
「噗!」「咳!」「嗤!」
連續幾下高低不同的聲音傳來。
這是圍觀的人聽了千柔的話,忍不住發出的聲響。
夏三夫人心抽抽,不由得大怒起來,指著千柔道:「郡主這是什麼話?我素來循規蹈矩,何嘗有過半點逾越之處?郡主無端污我名聲,往我身上潑髒水,良心何安?」
千柔冷笑:「你這話問得好呀,我又何嘗有半點逾越之處?你跳出來胡扯,良心何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夫人不明白嗎?」
李靖行立刻道:「不是不明白,不過是存心污衊罷了。」
他目光一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才接口道:「蒼天有眼,世事輪迴報應不爽。我娘子十五歲嫁我,為我生兒育女,與我夫妻恩愛,性情淡泊冰清玉潔,話也不肯跟旁的男子多說。她確實心懷大義,遇雪災時舍自己的嫁妝活人無數,為善心堂殫精竭慮。若有往我娘子身上潑髒水,胡說八道的,活著必會遭報應,死了也要下十八層地獄!」
這番話說得鄭重其事,蘊著百折不回的堅決,昭顯出他心裡,到底有多相信妻子,多重視妻子。
夏三夫人臉色白了又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眾人先是一愣,等回過神來,目光凝在千柔、李靖行身上,都竊竊私語起來。
「李二公子很相信佳禾郡主呢。」
「是呀,佳禾名聲向來好,怎麼會跟人有私情呢?」
「肯定弄錯了。」
也有人不信,撇嘴道:「別是打腫臉充胖子吧?」
「話倒是說得冠冕堂皇,說不定,李公子頭上早就綠了。」
風向素來是兩邊倒的,真相難以探究,眾人都由著自己的性子揣測,拿這當一場好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