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7章 走進「夢境」

  大黑貓丟了，楊小冬也沒心思找什麼秘密，看著地上一堆爛書，心頭煩躁。又瞅瞅殘鏡，他把鏡子扔到一邊，翻出藥吃了兩片藥，勉強吃了點東西。

  心頭鬱悶，做什麼都沒勁，關了燈縮在沙發里出神。

  藥勁上來就是犯困，迷迷糊糊睡過去，也不知多長時間，他慢慢睜開眼睛，恍惚中一片寂靜，沒有聽到熟悉的喵喵聲，這才想起大黑貓失蹤了。

  楊小冬從沙發上坐起來，心情灰暗，摸出煙來抽，殘鏡扔在地上的書本上。

  楊小冬抬眼看了看，無意的一個舉動，突然看到鏡子裡映出身影，一晃即沒。

  楊小冬頓時全身像炸了一般，熱血倒流。他手忙腳亂從沙發上爬起來，拿起鏡子看，此時已經是深夜，黑不隆冬的什麼都看不清。

  楊小冬手足無措地把客廳燈打開，顫抖著手拿著鏡子，去看裡面的情景。

  就在剛才，那個身影無比熟悉，激動地渾身發抖，是大黑！也就是說，如果沒看錯的話，大黑並沒有失蹤，而是進到了那個世界！

  楊小冬拿著鏡子在客廳里走動，邊走邊照，盯著鏡子裡的情景。比較讓人鬱悶的是，他在現實世界裡客廳開著燈，可在鏡子裡反照出的夢境，客廳里卻是關著燈的。

  

  那裡也是深夜，漆黑一片，勉強能看到家具的朦朧外形。楊小冬心裡默默念叨，大黑，你要是能感知到，就現身讓我看看吧，別這麼吊人家的胃口。

  正想著，忽然一個身影竄到桌子上，楊小冬深吸口氣，慢慢走到桌前，用鏡子去照。

  殘鏡的棱片上，清清楚楚映照出大黑貓的身影。楊小冬輕輕用手觸碰了一下鏡面，誰知道鏡子裡的大黑貓感知到這個舉動，它竟然湊過來，臉似乎貼在鏡面上，楊小冬都能看到它臉上的絨毛。它不停叫著，雖然聽不見聲音，但能感覺出它是叫給自己聽的。

  它抬起前爪揮動著，似乎正在想辦法從那個世界回來，可怎麼也沒有辦法，急的它不停叫著。

  它忽然停下來，左右轉轉頭，以極快的速度穿過桌面沒了蹤影。楊小冬一驚，知道有事情發生，趕忙用鏡子去照，夢境中客廳燈亮了，一個人影搖搖晃晃走過來。

  楊小冬屏息凝神看著，他正是那個世界的李建祥，夢境裡自己曾上過他的身，以他的身份過了一段日子。他的兒子現在死了，整個人正處在萎靡不振的階段。

  他站在桌子前發了會兒呆，嘴裡好像嘟囔著什麼，整個人憔悴不堪，頭髮大半都白了。楊小冬明白了，剛才大黑貓喵喵叫著，一定把他吵醒了，他在查看有什麼異狀。

  楊小冬緊緊盯著他，他搔搔頭，繼續往前走，楊小冬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此時此刻，他竟然就站在楊小冬現在所在的位置。

  來人重合了。

  楊小冬屏息凝神看著，鏡子裡的李建祥站在圓桌前，伸出手輕輕拿起桌上遺照，在輕輕擦拭。楊小冬改變鏡照的角度，看到他哭了，黑暗中他在無聲的哭泣。

  這一幕讓楊小冬非常壓抑也很難受，他曾經用他的身份生活過一段時間，對於家人離去的痛苦深有感觸。

  哭著哭著，他把遺照放回桌子上，嘆口氣說：「孩子，明天就要把你送走了，爸爸不能陪你一輩子，咱爺倆的情分這一世就算是過完了。」

  他站在那裡又無聲無息哭了一會兒，蹣跚走到沙發躺了下去。

  楊小冬呆立了片刻，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在那個世界裡，大黑貓能覺察到這面鏡子和自己 的存在，而李建祥察覺不到呢？是不是大黑貓天賦異稟呢？

  它能穿破世界之間的「結界」，到了夢境，它是怎麼過去的呢，自己能不能過去呢？

  楊小冬看看客廳的大門，這個世界的李建祥就是那裡上吊自殺的，而他自殺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進到夢境的世界裡。

  不管他能不能真的去，楊小冬是不會採取如此極端的做法。

  楊小冬想到一件事，如果現實中的李建祥真的可以穿越結界到夢境，豈不是有兩個李建祥？假如夢境是一處正好映照現實的平行世界，那同時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會不會引起什麼不測的結果？

  楊小冬好像看過一本書，探討時間機器，現在的自己回到過去殺了以前的自己，會引起時光流的什麼坍塌。畢竟是科學幻想，帶有很多人為的認知局限，可現在活生生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兩個世界正在以很詭異的方式發生接觸和交互。

  楊小冬低頭看看手裡的鏡子，這兩個世界接觸的點就是手裡的這面殘鏡。

  楊小冬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巨大的三角形半透明體，這兩個透明體大到無邊無際，它們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三角形的尖端輕輕觸碰在一起。從這個接觸點向後，是越來越延伸，越來越廣闊的三角形本身。

  現在這兩個巨大的三角形接觸點，就在他的手裡。

  楊小冬目的很明確，想辦法從這個三角形世界穿越到另一個三角形世界裡。

  兒子的寫的小說稿件一定在那裡，大黑貓也在，或許將中華也在。

  想到將中華，楊小冬是一百個費解，如果他在那個世界裡，他是怎麼過去的？

  大黑貓能過去還好解釋，因為它是通靈的動物，天賦異稟。

  楊小冬敲敲腦袋，總覺的好像有什麼沒想到，就在眼前可又琢磨不透。

  楊小冬拖過椅子坐下，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有頭緒，不過不像剛才那麼焦急，已經知道大黑的下落，它安然無恙。

  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小東西自己特別上心。

  想了片刻，睡意朦朧，楊小冬裹著毯子在沙發上睡了很長時間，起來的時候外面天光大亮。

  楊小冬簡單洗漱一下，到小區外吃了飯，正吃著電話響了，拿起來看看是劉宇來的電話。

  劉哥還真不錯，對他噓寒問暖，問問這兩天在那住的怎麼樣。

  自己說還不錯，劉哥說一會兒他過來看看自己的情況。楊小冬跟他寒暄了一陣，說不用過來，他非常執拗，說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那就不管不問了，這不是他的做事風格。

  他愛來就來吧。楊小冬吃完飯，溜溜達達回到住所，繼續思索著命題，怎麼才能進到那個世界裡。

  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卡在這個節點上，做任何設想都沒用，只能親身走一遭。

  楊小冬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想了片刻，腦子裡忽然冒出個想法，他坐直了，其實還有個殺手鐧沒有用。

  那就是神識。

  楊小冬站起來前後踱步，走了五六分鐘下定決心，用神識試試。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他在這裡轉一百個圈構想一萬個念頭也沒用，沒有實質性的突破，他永遠不會有發現。

  楊小冬把毯子鋪在沙發上，盤膝在上面打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開始調用神識。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房門忽然敲響。楊小冬心頭一顫，不好！

  現在正是運用神識的關鍵時候，本來神識就非常脆弱，一觸即斷，如果停下來去開門，不但前功盡棄，而且很可能走火入魔，神識盡毀。

  楊小冬只能任由門響著，自己卻如進入一個黑暗世界，在黑夜的深山中獨行，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他正茫然不知歸路時，冥冥的天外傳來「砰砰砰」的聲音，他反應過來是敲門聲。

  在神識的這方世界裡，遙遠的敲門聲竟然成了他前行的指路明燈，他下意識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楊小冬一邊驚嘆命運的巧妙。

  正走著，敲門聲里夾雜了人說話的聲音：「小楊，楊小冬，在不在？我是劉宇你劉哥，過來看看你。在不在？」

  現在楊小冬可不能答應，在脆弱的境界裡一旦開口便會前功盡棄。

  楊小冬正走著，前面綻放光明，他知道是神識打通了一條路，楊小冬化成旋風過去，衝進了光明之中。

  楊小冬緩緩睜開眼，一時恍惚，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哪。他抬頭看看窗外透過來的光線，眯起了眼睛，忽然聽到「喵喵」的熟悉叫聲，低頭去看，大黑貓一個飛躍跳到自己的膝頭，親昵的用小腦袋蹭著自己的胳膊。

  楊小冬心裡一驚，把它放到肩頭，他趕緊站起來，還是在這個客廳，可是場景全變了，有衣櫃，有電視，他看向圓桌，上面擺放著供品，即使是白天，兩盞長明燈也是不熄的，後面是黑白遺照，照片裡一個年輕人正眯縫眼看著他。

  客廳里空無一人，沙發上還扔著毛毯，楊小冬側頭對大黑貓說：「難道我也進來了？」

  大 黑貓喵喵叫了兩聲。

  楊小冬一想不對啊，既然自己進來了，這裡的李建祥哪去了？

  楊小冬急忙站起來四下走著，無意中到了廚房，一抬頭，看到那面鏡子完好無損地掛在牆上。

  現實里的鏡子已經破損了，這裡的鏡子還是好的。

  正看著，忽然門鎖響動，有人要進來。壞了，楊小冬左右看看，這裡的房屋格局和現實世界中的大致差不多，除了客廳也有兩個臥室。

  楊小冬隨手打開門，鑽進其中一個，蹲在門後面透過門縫往外看。

  進來的人很多，他們並沒有脫外套，顯得寒氣撲面風塵僕僕，這群人說什麼的都有，嗡嗡嗡互相聊天。

  從這裡的角度看不全客廳，不知他們在做什麼，這時聽到一個人說：「找塑膠袋把供品都帶上，然後到火葬場燒了。遺照記得用紅綢子包起來，出門一直到火葬場不能見光。對了，家裡還要留個人守門，安排好了沒有？」

  楊小冬聽明白了，敢情這是要到火葬場送葬。說話的這人肯定是殯葬一條龍的主持。

  今天是兒子屍體下葬的日子，正想著，突然有人影來到門前，一把拽開門，楊小冬猝不及防摔在地上，目瞪口呆看著來人。

  進來的居然是王大姐，她穿著土黃色棉襖，花白頭髮，驚訝地看楊小冬：「你是誰？」

  楊小冬咽著口水，實在難以解釋。現實世界中自己認識王大姐，可現在是在另一個世界，此王大姐非彼王大姐。

  「你是誰？」王大姐瞪著眼問。

  楊小冬嘴開合了幾下，艱難咽了幾口唾沫，好不容易說道：「我是來弔唁的。」

  「我知道了，你是小李的朋友，對不對？」王大姐還真是單純，拍著手說。

  楊小冬趕緊點頭。

  她把楊小冬拉起來：「今天早上要給小李送葬，忙的一團糟。小伙子謝謝你，還想著過來看看。小李這孩子平時在家裡窩著，沒什麼朋友，難得有你這樣的朋友，走走，你見沒見過他爸爸？」

  王大姐不由分說拉著他到了前面的客廳。一大群人正在商量事，殯葬一條龍的主持人在安排流程，王大姐把楊小冬拉到李建祥的近前。王大姐道：「老李，這是你兒子生前的好朋友，特意來弔唁的，小伙子好啊。」

  李建祥拉著楊小冬的手表示感謝，楊小冬想了想，摸了摸兜，從裡面取出劉宇贈給的一萬元錢，把信封遞給他：「叔叔節哀，你身體重要。」

  信封沒有封口，裡面是一大摞紅鈔，李建祥嚇了一跳趕忙往外推：「這是幹什麼？」

  楊小冬心說真是命運的安排，劉哥給的錢轉一手就送到這了，紅塵莫測，真是讓人感慨。

  李建祥堅決不要，楊小冬是堅決要給，兩個人在這撕扯，王大姐看不過去了，一把搶下信封，硬塞到李建祥的大衣兜里：「這是孩子的一點心意，你拿著。這麼多天你都沒開工，光吃那點存款啊。」

  李建祥頗為感動，拉著楊小冬的手噓寒問暖，問他是怎麼和他兒子認識的。楊小冬絞盡腦汁，說以前是小李的編輯，這幾天本來想聯繫他開新書的，結果得知這麼個消息，就過來看看，真是沒想到啊。

  李建祥估計是兒子走了，沒有感情宣洩點，看見楊小冬和他兒子是同齡人，可找著抒發情感的地方了，又是抹眼淚又是擦鼻涕，那點零碎全抹在楊小冬手上了。

  東西收拾差不多，殯葬一條龍的主持人讓大家一起坐車出發，到火葬場。

  楊小冬這衣服還算寬大，大黑貓藏在裡面非常懂事，沒有做聲。

  因為死的是晚輩，白髮人送黑髮人，不會有摔火盆這些流程。大家到了小區門口，這裡停著一排車，不算什麼高檔車，可見李建祥認識的這些朋友也大都是工薪階層。

  正要上車，李建祥拉著楊小冬非讓他坐頭車。這頭車可不是那麼好坐的，楊小冬非親非故，連死者朋友都算不上，說什麼也不上。

  李建祥火了，叫著幾個人硬把楊小冬塞頭車的副駕駛位置。楊小冬剛坐好，有人把遺像塞他手裡，還說了聲：「捧著，別摔了。」

  楊小冬懵了，這是幹啥這是，把自己當死者的孝子賢孫了。楊小冬就算是他朋友，也不可能捧遺像吧。

  楊小冬一股火上來，這幫人還懂不懂事，剛想說什麼，李建祥在后座咳嗽了兩聲：「小楊，就麻煩你了。小李走的早，平時他性格又孤僻，沒什麼朋友。今天你能來，叔叔特別感動，你就幫幫叔叔，總不能我抱著兒子的照片吧。」

  楊小冬心軟了，嘆口氣點點頭。

  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楊小冬的命運真是兒子小李創造出來的，那他從某種意義來說，算是自己的再生父母。自己給他捧遺像，還真不冤屈。

  楊小冬坐在副駕駛上發愣，覺得命運真是玄妙異常，每次都以極為巧妙的方式做好了安排，表面看荒誕不經，仔細品品，大有深意。

  車隊出發，一路開向火葬場。楊小冬發現這裡的風俗人情和現實世界差不多，幾乎就沒區別，也是沿街紛撒紙錢。

  現在入了深秋，天氣酷寒，風也大，吹得紙錢漫天亂飛，說不出來的蕭瑟。

  到了火葬場，楊小冬捧著遺像凍得手指頭髮僵，王大姐是真不錯，不知從誰那裡搶了一副手套幫他戴上，一直守在楊小冬旁邊。

  葬禮按流程走，先開追悼會，和遺體告別。李建祥放聲大哭，幾乎昏厥，三四個老爺們架著他才能勉強走路。追悼會開完，屍體推到火化室火化，李建祥不能跟著去了，再要看到兒子燒成一堆灰，他能當即撞牆。

  找了幾個娘們陪他，坐在大廳里，說著體己的話。楊小冬這些人進到火化室，火化室和現實世界一樣，分成兩部分，裡面是火化間，外面是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