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6章 他也死了！

  楊小冬和書生舉著龍眼珠一路前行，洞窟幽深，怎麼也走不出去，而且能感覺周圍的空氣很是粘稠。楊小冬不由想起剛才在水下游時的情景，水質也是突然變得粘稠，如同果凍一般。

  這種感覺很奇怪，說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像是把看不見的「時間」給形體化了，楊小冬是在時間中穿梭。

  他想起水下做的那個夢，以另一種選擇導致了另一種人生，表面看上去是一個夢，可實際呢，是不是真的發生了？在另一個時間的世界裡？

  腦子裡是亂七八糟的念頭，黑暗在周圍瀰漫猶如實質，楊小冬是完全的喪失了方向感，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書生的身後。

  他手裡端著龍眼珠，眼睛直直看著龍眼生出的璀璨之光，眼神炯炯。

  倆人走了很長時間，似乎這個洞沒有盡頭，楊小冬儘管信任他，這時候也不得不問：「方向對嗎？」

  「方向是沒錯的，但不知能不能走出去。」他說。

  「這話怎麼講？」楊小冬問。

  書生說：「情況你也看到了，取來龍眼之後，燭九陰嘴裡的蠟燭立即熄滅，所有的地方都失去了光亮。能不能走出去，已經不在於我們了，這或許就是取龍眼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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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他這麼一說，楊小冬心中隱隱有種猜想，燭九陰並不是沒有阻止盜取龍眼的行為，現在它已經在報復了。

  它的報復不像馬面牛頭那樣直接和暴力，它似乎有著能夠改變空間和時間的能力。楊小冬甚至做出一種極度匪夷所思的猜想，就這麼走下去，會不會走到另一個時間流，另一個平行世界裡。

  這時，書生忽然道：「到了。」

  楊小 冬振奮精神，他把龍眼抬起來，光芒更甚，倆人同時一起仰望，雖然視覺有限，但憑直覺倆人似乎看到面前立著一個橫截面無比寬大的虛無黑暗，它像門一樣在那裡，只要走進去，就能穿過這道門，進到裡面。

  書生非常激動，繼續往前走，楊小冬只能跟上來。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

  倆人一起穿過了這道黑暗。雖然都是黑，但楊小冬能感覺到自己確實穿過了某種結界，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最明顯的感覺是，空氣發生了變化，那面的空氣不冷不熱，舒適宜人。而這裡的空氣極其乾燥，像是沙漠一樣，呼吸裡帶著濃濃的煙火氣。

  書生是陰魂，他對這裡的感覺更加敏銳，他說：「小心點，我們應該是到無間地獄了。」

  「啊？不會吧，」楊小冬有點懵：「中間的血色平原過去了？」

  「我也不知道，」他說：「你不能用陽世的經驗來套陰間。無間地獄我曾有一次無比接近過，它給我的感覺就是現在這樣，而且更加強烈，這是其他地獄所沒有的。我們現在應該是到了。」

  這裡目不視物，四面八方都是黑森森的，這倒也好，想來無間地獄是極恐怖的，能少看一點是一點。

  就在這時，倆人聽到不知什麼方位傳來了清晰的潺潺流水聲，楊小冬和書生同時站住，現在出現了第一個異象。

  楊小冬輕聲說：「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呢？」

  「怎麼？」他問。

  「如果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光亮，都是黑暗，可別忘了，唯一的光源就在我們的手裡。現在是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我們走到哪裡都會被看到。」楊小冬說。

  書生沉思：「你說得不錯。不過這事得這麼看，我沒進過無間地獄，假設說這裡只有兩種身份的鬼怪，一種是受苦受難的陰魂，另一種是看押它們的鬼差鬼卒。這個設想合理吧？」

  楊小冬點點頭：「不錯，也只能這麼假設了。」

  「好，」書生說：「無間地獄裡的鬼差鬼卒肯定不是白給的，能在這裡看管陰魂，那必然都有一定的神力。他們既然有如此神通，那我們就算不拿著龍眼進來，也會被發現。」

  楊小冬想了想，接著他的話說：「而在這裡受苦的陰魂，它們本身脫離不了地獄的折磨和桎梏，就算看到我們，也無暇來管。」

  「對。就是這個道理。」書生說：「所以說，咱們就別管別人怎麼看了。走自己的路。」

  他說得不無道理。倆人繼續往前走，忽然他停了下來。楊小冬來到他的身旁輕聲問怎麼了，他撅著嘴示意楊小冬看向前面。

  前面是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有一團火苗在閃動。火苗是燃燒在一個巨大的汽油桶里，桶的後面站著一個老太太，雞皮鶴髮，老態龍鍾，穿著一身黑色壽衣，正盯著火苗出神。

  龍眼和汽油桶里的火苗是唯一的兩個光源，所照的區域也不大，像是在黑暗舞台上的特殊燈光效果。

  「怎麼辦？」楊小冬低聲說。

  書生道：「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繼續走。」

  倆人就當看不見這老太太，慢慢向前走，離汽油桶越來越近，老太太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就是盯著桶里的大火看，連眼皮子都不眨，看上去像是一具雕像。

  楊小冬莫名感覺到緊張和恐懼，慢慢來到汽油桶的旁邊，眼瞅著就要走過去，忽然老太太抬起頭看過來。

  書生低聲道：「別理她，繼續走。」

  「兩位留步。」老太太說。

  楊小冬和書生互相對視一眼，書生還在繼續往前走，楊小冬跟在後面。老太太雖然喊了一聲，可並沒有動作的阻止，眼睜睜看著倆人走過去。

  汽油桶的火苗漸漸消失在身後的黑暗裡，再也不見。

  楊小冬擦擦冷汗：「這是什麼人？」

  「不知道。在這裡我也是兩眼一抹黑。」書生說。

  「那我們怎麼找到要救的人呢？你的娘子，我的親人和朋友。」楊小冬擔憂地說。

  「現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書生嘆口氣。

  正說著，忽然聽到前方不遠處，黑暗裡傳來涓涓的流水聲。

  他站住腳步：「聽到了嗎？」

  楊小冬點點頭：「好像這附近有一條河，剛才就聽到了。」

  「不對，不對。」書生凝眉，他沒說什麼，兩人繼續往前走。

  正走著，前面的黑暗裡多出一蓬火苗，倆人驚訝看到，火苗是從一個大的汽油桶里燃燒出來的，汽油桶後面站著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太，穿著一身壽衣，正在出神的烤火。

  這一幕和剛才遇見的一模一樣。

  「是水聲。」書生說：「每次聽到水聲，就會看到這個老太太。」

  「躲是躲不過去的。」楊小冬說：「莫不如看看她想幹什麼。」

  倆人舉著龍眼繼續往前走，等來到汽油桶旁邊時，老太太忽然抬起頭說：「兩位留步。」

  倆人停下腳步，一起回頭看她，書生道：「你有何見教？」

  老太太瞅著倆人笑：「二位，走遠路過來的吧，請到我這裡歇歇腳。」

  她說著，閃退一旁，借著火光兩人 驚訝看到，後面的黑暗中出現一間四面開放，類似涼亭的茶坊。裡面有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正在做著茶道，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雖有火光照著，可整間茶坊泛著類似金屬的冷色，透著無法形容的冷清和陰森。

  楊小冬和書生對視一眼，既來之則安之，莫不如看看是怎麼回事。

  兩人走進茶坊，老太太駝著背拄著拐，一步步小碎步挪到屋子裡，用拐子頭打了一下那旗袍女人：「這麼沒眼力見，有客人到，趕緊上茶。」

  旗袍女人端來兩碗茶放到楊小冬和書生面前。

  書生笑：「老人家，你的茶我們可不敢喝。」

  老太太大笑：「我是為你們好。」

  「咱們互相之間都心知肚明，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書生大大咧咧說。

  老太太慢慢吞吞坐在旁邊，說道：「我給二位兩條路選擇。」

  「請講。」楊小冬說。

  老太太說：「一條是喝下茶，然後我送你們離開地獄陰曹，回陽世輪迴去罷。」

  「第二呢？」楊小冬說。

  老太太打個響指，旗袍女人走到後面，不多時撩帘子出來拿出兩封紅彤彤的請柬。兩份請柬分別擺在楊小冬和 書生面前，兩人看了看，沒有說話。

  老太太說：「如果你們不想走，就要去參加這場婚禮。」

  「什麼意思？」楊小冬疑惑。

  老太太說：「無間地獄裡有一位有神位的鬼差，名叫烏嘴，他找到了新娘，要在無間地獄舉行一場盛大婚禮，你們必須要參加。」

  「他結不結婚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書生說。

  老太太忽然轉向兩人，呲著牙笑，臉幾乎皺緊在一起，外面火苗幽幽，楊小冬頭皮有點發麻。

  「楊小冬，你要找的人，就在婚禮上。」老太太說：「你會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楊小冬心裡一驚，問；「老人家你怎麼會認識我？」

  老太太咯咯樂：「在陰曹地府，何人不識君啊。」

  楊小冬看著她，無法揣測這位是哪個地獄大神，只好說：「你是來阻止我的？」

  老太太擺擺手：「兩條路已經放在你們面前，你們選擇了第二條路，選了就選了，我不加干預。二位，上路吧。」

  老太太說完，拄著拐棍站起來，慢慢吞吞向黑暗中的一個方向走去，然後抬起拐棍，指著前面說：「撿直了往下走，你們會看到你們想要的。」

  楊小冬和書生互相看看，他端著龍眼走在第一個，楊小冬跟在後面，兩人一起走上了這條黑暗路。

  漸漸的，身後的火光和老太太都消失在黑暗中沒有了蹤影。走在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和楊小冬想像的無間地獄完全不一樣。

  楊小 冬想像中的無間地獄怎麼也得是刀山火海吧，一大群受苦受難的罪魂，呲牙咧嘴的慘嚎，為什麼這裡會如此平靜。

  對於現在這種狀況，楊小冬能想到兩個還算靠譜的解釋。一個是，無間地獄的真實情況和陽間那些藝術作品的猜想完全不一樣。這裡的存在超出了活人的認知範圍，窮盡想像也無法描繪。類似一輩子沒出過山溝天天種地的人，你讓他去想像紐約華爾街，打死他也想不出來；第二個猜想是，無間地獄的空間面積太大了，自己現在只是行走在其中極小的一片區域，還沒入得門檻。

  一邊往前走，楊小冬一邊做著一些推斷和猜想，不知不覺中，周圍的景物發生了變化。書生停住腳步，抬起龍眼，光芒中能看到周圍生著很多灌木，再往深處看，就是黑暗了。兩人像是夜晚走在叢林裡。

  「這是什麼地方？」楊小冬輕聲問。

  書生搖搖頭：「不知道，這裡一切都不知道。別多想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慢慢走吧。」

  倆人繼續往前走，低矮的灌木群漸漸沒了，出現一棵棵大樹。這些樹很大，枝條纏繞，樹幹呈很詭異的姿態，光線太黑看不清細節，就覺得整個山林透著一股邪氣。

  這裡沒有風，聽不到樹葉響，死氣沉沉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倆人小心翼翼往前走，寂靜無聲的樹林，不見天不見月的，讓人牙床發麻。

  這時二人走到一棵樹前，都有點累了，楊小冬坐在樹根下休息。書生端著龍眼，站在大樹前，輕輕撫摸著樹幹。

  楊小冬側頭看他，問怎麼了。

  書生盯著樹幹凝思：「我怎麼覺得這棵樹這麼眼熟呢？」

  楊小冬翻身坐起來，沒有笑話他，而是認真的看著這棵樹。樹幹很怪，人身那麼粗，越往上越細，蔓延到樹頂。大樹表面是坑坑窪窪的樹皮，乍看上去似乎有點像人的五官。說太像也不像，可說不像還自帶神情，有些栩栩傳神。

  「像個人？」楊小冬問。

  「對。」書生點頭，在沉思。

  「像誰？」

  他沉默半晌，說道：「一位大俠。」

  楊小冬愣了，書生補充一句：「燕大俠。」

  「那是誰？」楊小冬好奇地問。

  書生看看楊小冬，：「以為道法很深的高人。」

  「你有什麼想法？」楊楊小冬問。

  書生抬起頭看看四周：「走，繼續看看。」

  二人繼續往前走，楊小冬說：「道法高人怎麼會落入無間地獄，難道他是壞…」

  書生打斷道：「他是個好人，不過陰間審判和陽間的觀念不一樣。不能用活人的道德價值觀來評判陰間，別看我在這裡好幾百年了，可還是沒琢磨透這裡的因果。而且還有個問題……」

  「什麼？」楊小冬說。

  書生道：「地獄審判不單單看你一世，還要看你上輩子，上上輩子等等的業力，有的人所犯罪孽，十輩子都洗不清。」

  楊小冬點點頭：「這倒也是。」

  正走著，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在輕輕說：「楊小冬。」

  倆人停下來，書生道：「是喊你嗎？」

  楊小冬循著聲音看過去，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樹，不知聲音是從哪出來的。楊小冬指了指那個方向，隨後 二人一起走過去。

  那聲音很虛弱，斷斷續續叫著楊小冬的名字：「楊小冬，楊小冬……」

  好不容易找到了聲源，是從一棵大樹上傳來的。繞到樹的前面，楊小冬看到樹幹上的坑坑窪窪形成了一張晦暗陰森的人臉。這人垂眉搭眼，臉龐瘦削，勉強能看出來，生前應該是個很帥的小伙子。

  「你是誰？」楊小冬問。

  「不認識我了？」那張人臉居然可以說話，他呵呵的笑：「我是陳強啊。」

  楊小冬大吃一驚，「陳強！你死了？」

  這有些出乎楊小冬的意料。

  這傢伙不是在監獄服刑嗎，怎麼就死了？

  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沒想到你也死了。」陳強發出笑聲，樹幹上的坑坑窪窪並沒有動，看起來他的臉仍是僵硬的表情，和聲音完全不搭，他質問：「你為什麼沒有變成罪惡之樹？」

  罪惡之樹……楊小冬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