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眼中的戾光

  人生若是有來世，她願意再回到程府來，這一次她不再妥協，不再退縮，不再善良，她會秉承自己的真性情，遇神殺神，與其委屈，不如將大家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的天妤便是這般清醒的好孩子，下一世，她想，她也要學學天妤，二十年啊，人生最寶貴的二十年把她磨得早已物是人非。

  「母親。」

  

  楚天妤輕輕握著程紫鳶的手，見她雙手溫暖倒是安了一些心，程紫鳶溫柔淺笑，指著這座漂亮的小樓。

  「妤兒啊，以後這座小樓就交給你打理可好？」

  「好。」

  楚天妤幾乎沒有猶豫點頭應下，她知道母親話里的意思，母親是捨不得她的，也不想她回天心國去，垂眸抿唇時，楚天妤端著茶輕聲道。

  「總歸還是要去天心國走一趟，不過應該還是會長留在大夏國的，畢竟我的家人、親人都在這邊，我也不可能說走就走，說棄就棄。」

  程北見程紫鳶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笑著與她說道。

  「咱們還有很多的生意都布在天心國，別說是天妤了，就是我都要兩邊跑呢，等你身子好點啊，咱們一起去玩都行，一邊玩一邊走，什麼時候到那邊就算什麼時候，不拘著時間。」

  「多好啊。」

  程紫鳶輕聲說著，要是讓她走出這個大門，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陪著天妤天涯海角的把她的親生母親找到，讓她們一家三口團圓。

  想到這裡，程紫鳶問楚天妤。

  「待到使臣團過來，你的身份便會昭告天下，你說有沒有可能，你的親生母親她也會知道呢？」

  楚天妤點頭，眉眼雖然不動，但心中還是划過一絲希翼，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希望自己的母親能活在這世間，不管她如今是什麼模樣，什麼身份，都希望她活著。

  「希望她能知道吧，不過……」

  楚天妤坐直身子，轉頭看向窗外。

  「我們在尋找母親，鄴王會不會也在尋找她？」

  這可是壓制楚天妤的最大的把柄。

  話音剛落，程東和程北的臉色皆是一變，阮王已經被皇上扣在了宮裡，想必是要和使臣團會合，試探阮王在使臣團心裡的地位再決定要怎麼處置的。

  「這個鄴王究竟躲在什麼地方？」

  怎麼就找不到他的人呢，京城裡已經偷偷的搜了三四遍了，幾乎是一張人臉一張人臉地查，可都沒查到他的蹤影。

  「郡主，於公公托人送了信過來！」

  門口有下人說話，明艷轉身出去，打開門的時候，一股子寒意從外面鑽了進來，接了信交給楚天妤，楚天妤打開細看隨後蹭的站了起來，臉色微變。

  「出事了？」

  程東蹙眉問起，楚天妤冷著嗓音沉語。

  「於公公說鄴王帶著自己的屍體回宮了。」

  「啊……」

  這是什麼意思？

  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個比一個疑惑，楚天妤把信交給程東，程東起身轉頭吩咐。

  「去準備官袍，我與天妤一起進宮。」

  隨後。

  程北、墨竹、墨初他們負責照顧程紫鳶，程東和楚天妤則身著朝服，鑽進馬車，便朝著宮裡趕。

  半路上遇到了錢多多的父親，他猜程家不會坐視不理，所以特地在半路上等著他們的，會合之後，程東和錢大人便坐上了一輛馬車，兩人一邊商量一邊往宮裡趕。

  皇上大概早就料到有朝臣要進宮，所以宮門口雖然禁衛軍里三層、外三層，但通行卻十分的順暢。

  踏進敬德殿時，內殿已經站了好些大臣，見到他們過來，大家沉默著與程東、錢大人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幾人上前給皇上見禮之後，楚天妤便感覺有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如一道道刀刃隔著衣服都覺得刺痛。

  轉頭。

  便看到鄴王身著平民百姓的衣裳正靜靜的站在大理寺卿的身後，而他們的身後擺放著的是一具被白布罩著的屍體。

  程東也看向那邊，看清楚眼前的人確實是鄴王之後，不由得蹙了蹙眉。

  這人膽子還真是大，明知道自己不是皇室的種，竟然還敢大搖大擺地衝進宮來，偏偏他還成功了。

  鄴王看著瘦了一些，身上的衣裳十分平凡卻襯得他更加的白皙冷漠，俊臉看向楚天妤時，有一股子說不出的詭異。

  他一步一步走到楚天妤的面前，看著她絕美的臉蛋，眼裡泛著一絲紅意時，他用只有她們兩個才聽得到的聲音。

  「是不是很意外，天妤。」

  「是。」

  楚天妤冷眼看著他，紅唇輕溢，鄴王又上前一步，深睨著她。

  「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楚天妤眼眸微利。

  「鄴王殿下。」

  程東見他如此大膽，步步緊逼，頓時不悅，冷聲開口打斷了他的動作，鄴王退開一步，又恢復了那冷漠疏離的模樣，看向程東。

  「程將軍，你和天妤怎麼過來了？」

  「聽說鄴王殿下死而復生，我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所以求舅舅陪我一起過來看看。」

  楚天妤淡淡說話。

  「當時你身死，是我親手埋的你。」

  她確定鄴王當時已經斷了氣，而且她可以確定，她埋的那個是真正的鄴王，絕不是假的。

  聽到楚天妤這句，鄴王眼裡的冷意似乎被融化，有了些許的溫度，紅唇輕啟時，楚天妤卻不再理會他，而是朝著那具屍體走去。

  掀開蓋在屍體身上的白布，楚天妤瞳孔猛的一縮，長指狠狠一攥。

  屍體的面容與鄴王至少有七成相似，而且身上的傷口也是一模一樣的，這人滿身冰氣，泛著淡淡水霧，看著都知道是從冰塊里拿出來的，楚天妤微微俯身，最後肯定他本來就長這樣，而不是戴了面具。

  他的手段……還真是厲害，竟然在暗處早早的養了一個替身，然後假死出去，再借替身的屍體翻身回來，把自己的身世徹底坐實！

  從此以後。

  再也沒人敢提起他的身世，甚至還要幫著他藏了他的身世，不然的話就一定會拖累皇后，拖累太子。

  「他與本王生得太像了，是不是？」

  鄴王走到她的身邊，勾著白布冷聲問著，楚天妤轉頭看向鄴王，鄴王亦看著她，眼底翻騰出來的恨意、愛意幾乎要把楚天妤給燃燒了去。

  「你很厲害，鄴王。」

  淡淡看了他一眼，楚天妤轉身回到了程東的身邊，輕輕與他點了一下頭，程東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拳頭緊緊一握。

  只要把當時逼宮的罪責一扔，鄴王就算是不回宮，也會恢復身份的。

  「皇上，您打算如何處置鄴王？您相信了他的說詞嗎？」

  大理寺卿施禮看向主位上沉著臉的皇上，對於這件事情於公公還在查，所以他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

  於公公進來之後，便跪在他的面前。

  「皇上，此事奴才仔細查過，與鄴王所說並無差別，殿下當時的確是被那人抓進了密室關起來不見天日，搜了他的令符，借著他的身份想要把京城的水攪混。」

  也虧得當時除了鄴王以外，沒有別的殿下渾水摸魚藉機一起製造混亂，否則這會子再查起來，可就是真正的亂臣賊子了。

  「皇上。」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人群里響起，楚天妤狠狠一怔，朝著慢慢走出來的祁王看了過去。

  這麼長時間沒見，祁王看起來老了一些，鬢間有了許多的白髮，往日那意氣風發的囂張早已消失不見，只有在看向楚天妤的時候，才有一閃而過的戾光。

  「這事也怪臣，臣住在莊子上，因著妾室落胎、生病、身死，無心打理，這才讓有心人鑽了空子，把鄴王綁在了莊子的暗室里，這件事情臣當真是不知道的，還請皇上明查。」

  楚天妤垂眸，果然是和祁王勾結在一起，這一招瞞天過海玩的，簡直沒有漏洞。

  以前。

  祁王和鄴王的關係並不算太好，所以要說他們會勾結，只怕沒幾個人會相信。

  「父皇。」

  鄴王跪在皇上的面前。

  「兒臣想回封地去，這輩子都不想再回京城了。」

  這話一出那些懷疑鄴王居心叵測的大臣不禁也微微一愣，就是皇帝也愣了一下，他以為鄴王一定會急著為自己平反，求一個公道，然後恢復自己的王位，卻沒想到，他只是想離開京城。

  此時的鄴王看起來有些心有餘悸，有些心灰意冷。

  「父皇，如果可以，讓宸王也回封地吧，我與他身上都有不同的污點，留在京城已無任何意義。」

  大臣們頓時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這鄴王……倒是還不錯的，竟然趁此機會替宸王求情。

  離開京城去封地當然比困在京城那座王府里強啊。

  皇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慢慢下著台階，雙手束在身後的時候，身上泛著一股子冷戾之意。

  「你當真這麼想？」

  皇帝居高臨下問著他，鄴王深深拜下。

  「兒臣確實這麼想。」

  皇上微微揚起臉龐，在內殿裡慢慢踱著步，好一會兒他才走到鄴王面前，伸出手，鄴王似乎顫抖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伸出手，皇帝將他拉了起來。

  「這件事情還有待商量，你先回鄴王府。」

  程東眉倏地一蹙，這鄴王以退為進當真是玩得很好，能這麼準確，說明他和祁王已經把皇帝的性子給研究透了。

  幾乎出招就沒有任何失誤。

  鄴王起來之後，轉頭又看向楚天妤，楚天妤朝著皇上施禮道。

  「皇上，臣女想要確定的事情已經確定了，便先告退了。」

  「恩。」

  皇上看著楚天妤。

  「你父王在念恩殿，你過去看看他。」

  「多謝皇上。」

  隨後楚天妤便出了敬德殿朝著念恩殿奔了過去，宮殿裡零碎地有幾位宮人在幹活，遠處傳來悠揚的琴聲，楚天妤尋著琴聲找了過去，便看到阮王正坐在亭子裡撫琴。

  見到她過來，阮王手中的琴音倏地斷裂，眨眼功夫，人便已衝出亭子。

  「天妤。」

  「父親，您可還好，他沒有折磨於你吧？」

  楚天妤上上下下打量著阮王，摸著他的胳膊，見他確實是沒有受傷，而且神情看起來也很輕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阮王笑著點頭。

  「無事，皇上對於威脅不到他的人一向還是仁慈的。」

  楚天妤點頭，可一旦察覺那個人威脅到了他，他便會像瘋子一樣將對方趕盡殺絕。

  楚天妤把方才宮裡發生的事情說與他聽，阮王聽著微微一愣。

  「這鄴王用的好計謀，那替身恐怕是很多年前就準備好了的，這樣一來，他那殿下的身份可就死死地坐穩了。」

  「是。」

  楚天妤蹙眉點頭，就是這樣才頭痛，一旦暴出來，就算是皇上有意遮掩，這天下百姓也不會放過皇后娘娘的。

  「這鄴王可有把柄握在你手上？」

  對於卑鄙的人，要麼殺，要麼捏，否則這種人轉背就會想法子踩到你的頭上，讓你動彈不得。

  「他如今把罪責都推到了替身身上，自己卻是一乾二淨了。」

  楚天妤雙目冰冷，纖長指腹輕撫琴弦時，一股子怒火迸了出來，指腹挑撥的瞬間，琴弦發出咔的一聲長長的顫音接著斷裂，。

  阮王知她心中煩悶，眼中滿是心疼，抬手拍了拍她的頭。

  「不慌的，總有辦法制住他。」

  遠處。

  一道小太監的身影閃了進來，楚天妤看了他一眼。

  「父親，我要去和鄴王單獨見一面。」

  「好，注意安全。」

  阮王知道她在宮裡比外面還要安全，便也沒有留她，隨後楚天妤便隨著那小太監朝著鄴王所在的宮殿走去。

  鄴王竟然在宮門口，似乎知道她會來，所以在等她。

  「你來了。」

  鄴王微微抿唇，此刻的他已經換上了華服，與以前的意氣風發不同，現在的他多了一絲陰冷。

  「你用了假死藥？」

  楚天妤冷聲問他，袖子裡的匕首隨即握在了手心，她想如果一刀刺進去，他會不會再度斃命？

  「沒有。」

  鄴王輕輕搖頭，他看著楚天妤，抬起手想要輕撫天妤的臉蛋，天妤往後一退。

  「天妤，是因為你。」

  楚天妤猛地一怔，什麼意思？

  「因為你，我才能活下來。」

  「什麼意思？」

  什麼叫她讓鄴王活了下來，她巴不得鄴王死。

  「具體說不清楚，但我能感覺得到，因為你我才能重新活過來，天妤，別再妄想讓我死，因為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會死。」

  「是嗎？」

  楚天妤眼神一戾，隨後手中的匕首寒光閃爍，嗤的一聲刺進了鄴王的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