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強壓悲傷

  眼下不管是宮裡的布置，還是軍隊裡的安插，甚至還有遙遠的邊關，都有了程家軍暗中布置的勢力，程東和程北如今也被她授意，開始培養自己的暗衛營。

  如今啊。

  只等著太子有天大的功勞，皇帝死不死都可以讓他退下去了。

  她已經讓程東暗中與皇后娘娘見了一面，讓他們去查一查，怎麼樣才能讓太子有大功勞在身。

  

  「祖母，這個西湖醋魚好吃，酸甜口，您試一點點，但是素心交待過不可食多甜口，所以一點點就行了。」

  程墨初挑了一塊沒有魚刺的肉放進老太太的碟子裡，老太太特別喜歡酸甜口，又是愛孫孫夾的，自是滿心歡喜，優雅用完之後才說話。

  「你放心，都有注意的，就是我想多吃啊，她們也不讓我吃，天天管著我，哎呀，你們快些想辦法，讓這幾個嬤嬤有些事情做，別老盯著我呀。」

  自從素心羅列了哪些對身體好，哪些對身體不好，哪些絕對不能做，哪些要多做之後，幾位嬤嬤就一直嚴格執行，把她看得可緊，生怕她身子出問題。

  李嬤、黃嬤她們幾個聽著，頓時委屈了起來。

  「大老爺、二老爺、幾位少爺，您瞧瞧老太太，是不是被管束了之後，清減了一些，身子骨更好了一些，精神頭也足了一些？」

  「那確實是。」

  程東笑著說話，程老太太見兒子不幫著自己，瞪了她一眼，佯裝生氣道。

  「罰你明天不許來我的院子。」

  「這可不行。」程東急忙搖頭「我可是一日不見母親心頭慌的人。」

  說著便急忙給老太太挑了一小塊魚肉，放到她的碟子裡，哄著她吃著，老太太這才消了氣。

  程墨竹和宛櫻郡主看著他們母子間的互動，兩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相視一笑。

  也許。

  幾十年之後他們都老了，也白髮蒼蒼了，也兒孫滿堂了，然後也這樣圍坐在一起說著有趣的事情，講著有意思的話題呢。

  這樣也許很有意思的吧！

  老太太自是也看到了程墨竹和宛櫻郎情妾意的模樣，不由得心裡都是滿意，她倒沒想到啊這宛櫻郡主身份高貴，生得美，竟還是個性子極好的，老太太對這個孫媳婦真是越看越滿意。

  可惜啊。

  若是天妤能嫁進程府，再給墨初娶一個志同道合的，他們一家生幾個孩子，這日子簡直是神仙都不能比。

  因著長輩們都隨和，都參與了說笑，所以後輩們便也就放下了拘謹，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就連楊宜和楊悅也能說得條條是道，見解獨特，一番膳食下來，個個都很是受寵若驚又高興。

  楚天妤看了一眼時間，想去母親的院子坐坐，於是大家便也陪著她一起去。

  院落里平時清雅幽靜，一下子來了這麼些美麗又溫柔的小姑娘，程紫鳶又驚又喜，因著生病她怕過病氣給大家，所以她是從來不主動邀請別人過來坐的，喝了藥之後，她便坐靠在墊子上與大家聊了起來。

  一一問過她們的姓名、年齡、喜歡什麼，便又讓半月挑了一些合適的禮物送給大家，直到她露出疲態，大家才滿心歡喜急忙告辭，楚天妤送大家先行離開，程紫鳶看著她們的背影程紫鳶眼裡才露出一絲羨慕。

  半月和滿月見著，急忙上前扶著她，輕輕給她捏腿道。

  「主子，小姐先前不是找了一個能工巧匠呢，半個時辰前那師父把東西給送過來了，竟是一把巧奪天工的輪椅呢，主子……是想試試，還是想先睡一覺？」

  「輪椅？」

  程紫鳶眼眸亮了起來，這東西聽著就知道是什麼意思，那必定是椅子上有輪子，可以隨意推動的。

  滿月急忙走到外室把精緻好看的輪椅給推了過來，程紫鳶看著先是一番驚椅，隨後便在半月的攙扶下慢慢的坐到了椅子上。

  椅子裡鋪著厚厚的軟墊子，兩邊做了小抽屜可以放一些小毛毯，小零嘴兒的小件東西，椅身上雕著程紫鳶最喜歡的芍藥花紋，淡香四溢時，程紫鳶竟不想睡下，強烈的想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半月和滿月便問過素心之後，這才推著她慢慢的往外走去。

  院落里下人來來往往的，管事們都在指揮著大家重新布置院落，一來是因為要過年，二來是因為程府剛剛經過一場大難，所以要重新煥發一些新的氣象，讓大家重新打起精神來。

  「三姑奶奶。」

  下人齊齊上前施禮，程紫鳶笑著點頭，半月打著傘替她擋風，滿月推著她向前慢慢走著。

  以前都走不了那麼遠的距離，今日卻是連著逛了好幾個園子，後來又想看湖景，下人們便把亭子裡掛滿了紗簾，又生好了炭火，等到裡面暖暖和和的時候，才請她們進去。

  程紫鳶隔著紗簾，看著許久都不曾看到的美麗風景，怔怔的看著遠處的一座美侖美奐的小樓突然間激動道。

  「半月、滿月，你們快看……」

  半月滿月上前兩步，微微展開帘子，美麗的小樓便呈現在她的視線里，程紫鳶傾身，眼睛清亮。

  「好熟悉，好熟悉啊。」

  「這……這不是我的小樓嗎？這是什麼時候建的？我竟一點也不知道，這是哥哥們為我建造的吧？他們……他們竟然知道我想要這樣的小樓，建在這裡……是想讓我經常回家看看的吧。」

  落寞在心底升起，記憶卻飛到了人前，那時候程府低調，大哥二哥也很忙，而她嫁出來之後，身子不好，又怕他們知道擔心，所以長年不回家，哥哥他們定是思念於她，卻又不好直說，於是默默地建了這麼一座漂亮的小樓，倚湖而建，一年四季都繁花怒放，風揚起時，花瓣紛紛，哪怕是坐在窗邊都能賞到最美麗的風景。

  一年四季，季季風景都很獨特，都很美麗。

  「只可惜，我一次都未去過。」

  就算是回來了，可她身子骨太弱根本上不了那樣的樓，然後那座樓空間很大，裡面的風也很大，所以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進去過。

  「那樓取名字了嗎？」

  程紫鳶輕聲問著，半月急忙出去，遠遠的看著，隨後回來道。

  「主子，叫思鳶樓！」

  「思鳶樓？」

  程紫鳶嗓音狠狠顫抖起來，清淚溢出來的時候，程紫鳶握著半月和滿月的手，又高興起來。

  「我真的好開心啊。」

  如果一直生活在楚府，她真的會死不瞑目，會不甘心，會恨得撕心裂肺，仰頭，她看著半月和滿月。

  「你們以後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天妤，不管她去哪，你們和你們的夫君都得跟著，哪怕她去天心國你們也得跟著，不然我不放心。」

  「主子，我們只跟在您的身邊呢，郡主身邊的丫鬟和下人都忠心又能幹，哪用得著奴婢們呀。」

  半月滿月自是知道主子說的話里是什麼意思，可她們卻不想聽懂，也不想接下這個話頭，程紫鳶哪能不明白她們，看著她們跟蹲在自己面前那眼睛裡鋪滿的倔強，程紫鳶輕撫著她們的小臉蛋。

  「我知道你們孝順，你們好，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天妤身份尊貴，但高處向來不勝寒，所面臨的危險和孤寂也會更多，所以我希望你們都守著她。」

  「奴婢們知道了，夫人放心。」

  半月輕輕的伏在主子的膝頭上，閉上眼睛狠狠隔斷溢出來的淚水，滿月也是點頭，隨後指了指對面漂亮的小樓。

  「要不咱們過去看一看？看一眼就回去。」

  「這樣吧。」半月指了指亭子裡的爐子「奴婢先讓人過去把地龍都燒上，炭盆子也全都搬過去，然後轉一圈咱們就走了。」

  小時候程紫鳶身子好，怕熱，所以特地挑了一個這麼通風又陽光好的地方建造的，卻不曾想，歲月就是這般變化，曾經的怕熱，變成了現在的怕冷。

  見自家主子精神尚好，也想過去看看，於是半月轉身去忙碌了起來，程東和程北聽說妹妹想去小樓里看看，知道她這是懂這小樓的意義，於是急忙讓人去布置，不消一個時辰，內里便暖烘烘的。

  程東、程北、程墨竹、程墨初、楚天妤她們都奔到了亭子裡，程東拍了拍自己的背笑著說道。

  「來，哥背你，這輪椅啊，哥不在的時候就用，哥在的時候，哪用得著啊。」

  程紫鳶聽著削瘦的臉上綻出比花兒還要好看的笑意，急忙點頭，程東頓時笑著蹲下了身子，程北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一起趴到了大哥的背上。

  「抱緊了啊，哥要走了。」

  程東背起身子輕輕巧巧地妹妹，一股子悲傷就從心中來，可他只能強忍著，依然佯裝出一副很高興的模樣，隨後大家熱熱鬧鬧地護著程紫鳶朝著拱橋上走去。

  「姑姑，父親說，這裡頭還有當年您放進來的魚，最大的已經有幾十斤了。」

  「真的？」

  程紫鳶語氣一揚，透著絲絲欣喜，急忙轉頭，正在這時候，程墨初指著遠處游過來的兩條錦鯉喊道。

  「是它們，是它們，姑姑您看，那兩條便是您當年放進湖裡的，祖母可讓人每天都找著它們，餵養它們呢。」

  「這麼大了？」

  程紫鳶看著那兩條大得讓人不敢相信的錦鯉，眉眼裡的驚訝和感動層層湧出，最後化作了感動的淚意。

  「母親可寶貝得很呢，每天都有專人劃著名船找它們，喊它們，給它們餵食。」

  「這條白紋的叫大白，這條紅色的叫大紅，哈哈，你聽著啊……」

  程北接過下人手裡的盤子，走到拱橋的最高處，然後喊了起來。

  「大白，大白啊，大紅快來吃飯啦，到點了，吃飯了，快來吶。」

  一行人都靜靜的看著，靜靜的聽著，程紫鳶歪著頭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兩條錦鯉，接過一把魚食。

  輕聲喚道。

  「大白，大紅，快過來。」

  魚食紛紛灑落的瞬間，大家便驚奇地看到兩條錦鯉像是聽到了自家主子的聲音似的，竟朝著她的方向扭啊扭啊地遊了過來。

  「呀，它們還記得姑姑呢。」

  程墨初開心地拍起了掌來，大白和大紅慢吞吞地游著，好像抬頭看了程墨初一眼，然後才游到橋底下慢慢地吃著魚食。

  「它們對這片湖已經很熟悉了，而且平時有專人照顧，所以膽子也大，我記得三妹妹剛把它們放進湖裡的時候，還捧在手裡呢。」

  「是啊。」

  程紫鳶眉眼裡染著開心的笑容，灑完魚食後，程東急忙道。

  「咱們去小樓里，這天冷，不能吹太久。」

  心底里。

  他們希望程紫鳶一刻也不要出來，隨時保暖，以免風吹多了生病，可是他們也知道妹妹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她想要看什麼，想要吃什麼，他們都得想辦法滿足才行。

  路上。

  半月和滿月打著傘遮擋著四面八方的寒意，進了樓里之後，一股子暖意不斷地沖涌過來，內里的雅致和寬敞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程紫鳶打量著這棟小樓，心裡的震撼一下子炸了開去，紅唇顫抖起來的時候，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

  「這……你們把我畫的畫全都復刻下來了？」

  她曾經畫過一幅畫，告訴哥哥們她將來要建一座這樣的小樓，要在裡面開心地過日子。

  後來閒來無事的時候，她就時不時地把畫重新畫過，加上自己新的想法，時間一長就畫了厚厚一本，出嫁之後，丫鬟收了那個畫本本來是要帶走說要在楚府建一座的，只是她心裡很清楚，無情無愛的，做來做什麼呢？

  所以就把那個本子給留下了，時間一長，她也就把這個念頭放下了，卻沒想到，哥哥們把她的世界一模一樣的複製在了這裡。

  「真好。」

  程紫鳶窩在柔軟的榻上，指腹輕輕的摸著墊子，這個榻下面放了炭盆，所以墊子都是暖暖的，真舒服啊。

  垂眸時。

  眼淚緩緩溢出，程紫鳶傾身撲進了程東的懷裡。

  「大哥、二哥，謝謝你們這樣疼我。」

  程東一臉寵溺，將她摟著，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心中悲痛萬分，臉上卻笑著豪氣道。

  「這有什麼好謝的，這不是哥哥們應該做的嘛，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要弄下來啊。」

  程北坐到他們的身邊，展開雙臂。

  「三妹妹，不能厚此薄彼吧？」

  程紫鳶臉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轉投進了二哥的懷裡，程北摟著她瘦弱的身子，心間跟針扎一樣的痛，可也只能強顏歡笑。

  「等到了夏天，你就搬到這兒來住，這兒涼快，風也大，然後夏天一大片的荷花特別美，冬天還是住現在的院子，那邊暖和，平時風也吹不到那邊，冬日裡的陽光也多些。」

  「對，我們再布置布置，一切妥妥噹噹之後，入夏就搬過來，然後外面再安排一些大家玩樂的東西，這兒就熱鬧了。」

  「好，都聽大哥二哥的。」

  程紫鳶聽著他們的話，眼裡流露了對未來的暢想和期盼，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