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出事

  嗖嗖的風像針一樣的往身子裡扎，又冷又痛，讓人控制不住的要打哆嗦，這些年他們一直在楚宅子裡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過得十分閒足，何時又受過這種大苦頭啊，這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有人捏緊了拳頭，轉身怒視著臉色煞白，嘴越來越歪，眼睛都打斜，凍得牙齒咯咯響的楚老太，不耐煩地低聲斥道。

  「咱們還是偷偷的走吧，反正她都那樣了，早晚都是一個死，到時候就說她是突然發症狀死的，咱們請了大夫，給她侍候了藥，已經仁至義盡了，把屍體拖回去就算他們查也查不出什麼來。」

  「好！」

  有人應著，隨後大家便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要走。

  楚老太聽說他們要拋下自己離開，急得齜牙欲裂，唔唔地想要伸手去抓他們，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根本動彈不了，一時間，楚老太的眼睛裡溢出濃濃的絕戾，早知道就不該對他們這麼好，不該把他們帶來，這些殺千刀的忘恩負義的該死的東西。

  然而。

  大隊伍還沒走出去幾丈遠，就被程府的侍衛一把圍住，緊接著大家又看到不遠處，官府的人竟然押著楚少陰他們幾個垂頭喪氣的東西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楚少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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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個比他們還要落魄，衣服比他們的還要狼狽，臉色煞白的，眼睛裡都是驚恐，看到他們的時候，竟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迅速朝著他們跑了過來，楚氏族人一時間渾身透涼。

  他們四個不是老太太最寵愛的孫子，被老太太藏起來了嗎？

  說是要去過一過窮苦人家的日子，然後在向程府訴苦的時候便逼真一點，程老太便信得多一些。

  另外。

  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一旦她們出事，他們四個便好想辦法救大家，可是他們怎麼會暴露自己，怎麼會被官府的人押過來了？

  見他們全都集在了一塊，順天府的人朝著程府的侍衛統領點了一頭道。

  「郡主慈悲留了他們一命，如今送來與你一起處置。」

  「好，多謝。」

  侍衛統領施禮送順天府的人離開後，便讓人給楚少陰他們幾個鬆了綁，幾人戰戰兢兢轉身就朝著靠在石獅子身上的楚老太奔了過去，正要訴苦，卻看到楚老太那病歪的模樣時，一個個怔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楚少陰抓了一個庶弟問是怎麼回事，庶兄弟們只好哆嗦著把事情說與他們聽，楚少陰幾個頓時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抬頭的時候看著守在外面的府兵，看著他們手裡的大刀一個個嚇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來往的百姓們看到他們也不過是回頭看了一眼而已，就匆忙往自己家裡趕，楚氏一行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羨慕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至少他們能回家，有火烤，有口熱飯吃。

  如今他們被關在程府的外面，被人守著，走不得，動不得，罵不得，風呼呼的刮著，四處八方的來風，根本無處可藏，他們身上穿的雖然多但還是渾身冰冷，像掉在了冰窖里一樣。

  炭火盆剛送來的時候是滿滿的一盆，可那些炭都是燃燒透了的，又被大風一刮，一兩個時辰之後就只剩下一堆一堆的灰燼了。

  上半夜就一個個凍得直哆嗦，說話都不利落，下半夜的時候程府的門打開了，丫鬟們端著熱氣騰騰的湯水、包子出來，下人拿著斗篷出來……楚氏的人幾乎是一瞬間就全都站了起來，眼裡竄出炙熱的光芒，感激得五體投地。

  程府到底還是不敢過分的，不敢讓他們凍死在這裡。

  就在他們伸手準備接東西的時候，卻發現丫鬟和下人們竟然直直地朝著外面的侍衛走了過去。

  湯一碗一碗地發給他們，斗篷一件一件地交給他們，竟然還給他們配了暖爐。

  那總也應該剩下一碗兩碗，總會給他們一些吧，天知道他們現在有多餓，有多冷，然而，眼巴巴的看著他們發完了，吃完了，楚氏也沒有得到一塊包子，空氣里充斥著食物的香氣，讓他們的飢餓一下子到達了巔峰。

  楚老太太更是唔唔地嘶叫了起來，手背青筋爆裂，刺骨的風從巷子裡穿梭過來，卷著大片的雪花砸在他們的身上，一股子沁人的冰意貼著肉鑽進他們的毛孔里，鑽進血液里，一時間凍得他們瑟瑟發抖。

  楚老太太也冷得直抽搐，她啊啊地喊著叫著，伸手拽身邊的孫子衣裳，示意他們把衣裳脫下來給她蓋。

  但那孫子卻是一把將自己的衣服扯了回來，不耐煩地恨聲道。

  「我有病嗎？我自己都凍得要命，還要把衣裳脫下來給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貪婪想要得到好處，又怎麼會發生今天的事情？」

  「就是，本來咱們在幽州就生活得極好，有吃有喝的，她偏偏要進京，還想撈好處，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

  族人們開始一句一句地埋怨她，一邊說一邊眼裡透著憤恨的光芒，甚至有的人想上前一把掐死了她。

  楚老太太聽著他們的話，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氣血在身體裡沖涌的時候，她現在很確定好的半邊身子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徹底的動不了了。

  現在倒是怪起她來了？

  是誰說眼下正是打秋風的好時候，正是拿捏程紫鳶的好時候？是誰說程府這麼有錢，為了名聲，為了大家安好，一定會隨便拿幾十萬兩給她們，說不定還會給他們幾個京官噹噹，是誰說的？

  這些不都是他們天天說的嗎？

  不都是他們自願跟著過來想要撈好處的嗎？

  每一個主意都是他們出的，每一句話都是他們說的，當時他們眼裡貪婪的光芒是那樣的耀眼，是那樣的濃郁，他們每一家都給自己送了厚厚的禮，求她帶著這些人出門，也好第一時間拿到好處。

  為了把戲做足，她還特意把四名送禮送得最多的孫子送到了貧窮人家的家裡，讓他們看看窮苦人家是怎麼過日子的，到時候程老太問起來的時候，他們也能對答如流。

  可他們四個藏的好好的，怎麼也會被發現？

  楚老太死死的瞪大眼睛，看著楚少陰他們幾個唔唔地想要比畫著，說什麼，楚少陰幾個哪裡懂她什麼意思，煩燥地蹲到唯一一個還有一點點火星的火盆邊，煩燥道。

  「我們這過的是什麼日子，把我們扔到又窮又老的老太婆那也就算了，又把我們抓進牢里，現在又押到這裡來，我們什麼都沒有干，我們想回家，這還不行嗎？」

  話音剛落。

  侍衛統領手中的長劍刷地出鞘，那統領生得十分高大健碩，雙目一瞪，便生出一股子狠狠的絕殺之氣，嚇得楚家的人倒在地上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等了好長一會兒，才有人哭著輕聲道。

  「我太冷了，我真的好冷，要怎麼樣我們才能回去？」

  「撐過了今天晚上再說。」

  侍衛統領冷聲說著，隨後回到自己的位置，楚家人沒有了辦法，只好全都蹲在一起，頂著寒風不斷地吹著，楚老太被吹得跟個冰柱一樣，身子瑟瑟發抖到連牙齒都在咯咯作響，眼裡的悔意像長河一樣不斷翻湧出來，但可惜，沒有人看到，也沒有人在意了。

  清晨。

  楚天妤慢慢地下了馬車，看到門前的一幕時，冷冷一笑。

  楚家人一晚上都沒有合一下眼睛，這會子看到楚天妤裹著厚厚的斗篷，捧著暖爐走了過來，楚少陰他們幾個下意識的便朝著楚天妤轉身，可腿早就失去了意識，幾個人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楚少陰急道。

  「天妤妹妹，救救我們。」

  楚天妤聽到妹妹兩個字，只覺得諷刺至極，先前可是小賤人小賤人的叫得歡，甚至居高臨下還想對她不利呢。

  看了他們一眼，楚天妤上了台階，朝著程府大門走去，侍衛急忙將門打開，楚天妤拖曳著長裙進了府。

  一晚上的雪下下來，腳下都是深深的積雪，侍衛統領迎上前施禮。

  「郡主，這些人該怎麼處置？」

  楚天妤緩緩轉身，冷眼看了門口一眼，與他道。

  「送回幽州吧，到了幽州境就當成遇匪被劫殺，另外，楚氏一族都滅了吧，留著是個隱患。」

  楚氏一族的人都是貪心的，也是惡毒的，留一個都有可能會重蹈覆轍，楚天妤最喜歡做的事情一直都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好。」

  侍衛統領轉身出去，垂眸冷眼看了被凍僵，只剩下一口氣的楚老太。

  「郡主有話，放你們即刻回幽州。」

  「真的？」

  楚家人一聽頓時全都激動了起來，原本凍僵著的身子一下子活絡了一些，一個個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揮動手腳，雖然冷得跟冰一樣，但一想到可以離開他們心裡一陣陣狂喜。

  「走吧。」

  侍衛統領蹙眉，不耐煩地揮手，楚家人迫不及待地轉身就要走，可走出去幾步，統領又喊道。

  「把這個東西一起帶走。」

  大家轉頭一看，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楚老太還躺在那裡，凍得臉色都發了紫，身子不斷顫抖，哼哼唧唧看著好像馬上就要死了。

  沒了辦法，大家只好轉身找了一個身強力壯的，把楚老太背在了背上，然後一行人迅速地離開了程府。

  他們先是找了一家客棧，訂了最好的房間，讓小二火速安排熱水和衣裳，水一來，他們就一個個的全都泡在熱水裡，等不及洗好再吃，直接把吃食擺在浴桶邊上抓著就吃了起來，接著又讓人送了大盆大盆的炭火進來，屋子裡的暖意，讓在熱水裡都還在發抖的他們一時間都有些不相信。

  抓著大包子饅頭大口大口吃起來的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真的活過來了，昨天晚上是他們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晚上，也是他們最痛苦的一晚上，他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放過程府，等他們捲土重來，找到程府的把柄，一定會把程府的財產全都吞進，把程府的人全都滅掉。

  炭火不斷地燃燒著，屋子裡很溫暖，但是他們太貪婪這樣的暖意，甚至從澡桶里爬出來又給盆里添了好些炭，小二告訴過他們一定要記得開窗戶，他們裹著浴袍上前打開窗戶，一股子刺骨的冷風吹了過來，斗得他們立即就把窗戶關上了。

  反正透了一下風就好了。

  於是大家又泡起了澡，吃起了美食，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溫暖和美味。

  然而。

  誰也沒有料到，漸漸地，他們開始有了困意，越困越舒服，越困越想睡，接著便直接趴在了浴桶邊上倒頭就睡了起來。

  一個時辰之後，小二上去拍了拍他們的門，喊了幾句客官還要不要加菜，可是裡面砰的一聲傳來砸東西的聲音，小二嚇了一跳，心想客人怕是不耐煩發火了，於是急忙轉身走去侍候別的客人去了。

  可是。

  誰也沒有發現，那根本不是客人發火砸東西，而是浴桶上的一個人從裡面翻了出來砸在地上。

  他們一個個光著身子，有的甚至嘴裡還含著包子，全都橫七豎八地睡著了，睡得特別的死，直到……屋子裡的炭味充盈，再也聞不到一絲新鮮的空氣。

  這一靜，便靜了足有一天，等到小二實在是覺得不對勁，又懷疑這裡面的人是不是全都跑了，不想付帳的時候才猛地一腳踢開房門，看到廂房裡的浴桶里、邊上、外面全都是赤條條的好些個時，這才嚇得尖叫著去告訴了掌柜。

  掌柜立即去報了官，順天府來人之後，很快就查清了事實，這些人燒足了炭火，又不開窗，加上熱水泡著身子，又吃飽了肚子，一時間困意來襲，在不知不覺中竟然一個個全都中了毒，在睡夢裡死了。

  李大人知道此事的時候，急忙就去了程府，大家聽著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原本還想讓他們出了京城再遭難，誰能想到他們自己就把自己給解決了，初時還以為這些人是敵軍，如今看來，一個個都是友軍啊。

  真是錯怪了他們了！

  緊接著。

  楚天妤讓人把寫好的罪書拿去客棧按著他們的手指頭全都畫押，再接著就派出人馬前往幽州境捉拿楚氏剩下的餘孽。

  楚氏一族這幾日一直都在開宴席，想著等楚老太他們回來，家裡就又出了官職，又出了錢財，大家又都能搬到京城裡去，都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幾杯酒下肚，一時間醉意湧上心頭，大家端起酒杯，站起來的時候，頭重腳輕的，只覺得這酒啊比往日的勁更大了一些，以前他們可是能喝兩壺的人，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兩杯就有些醉意了。

  遠處的火光燃燒起來的時候，一股子炙熱沖了過來，有人端著酒杯看著遠處的火，笑了笑，吞著舌頭道。

  「快看，火，這下一點也不冷了，咱們有火烤了。」

  「是啊，好大的炭盆啊。」

  火勢迅速朝著周圍不斷的靠攏，很快就朝著他們燃燒了過去，等到他們清醒過來發現是起火的時候，可他們的雙腳已不聽使喚，雙手也不能提水滅火，他們什麼都做不了，一直到火燒到了他們的身上，他們想要求救，想要喊，可又突然間發現喉嚨竟然啞了，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悽厲的喃嗚聲中，楚氏一門竟然全都燒死在了自己的府邸里！

  自此。

  楚氏一門都消失在了這個世間。

  楚天妤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好和太子在逍遙樓里見面，皇上被四海公公偷偷帶了出來，請了最好的琴師、舞娘正在聽歌賞舞，懷裡摟著絕色美人兒，喝著美酒兒，聽著小曲兒，皇上眉眼裡都是高興。

  這兒與宮裡確實是不一樣的，聞著這酒味兒就讓人覺得高興。

  四海公公上前跪在他的桌邊，替他倒酒後，輕聲道。

  「皇上，楚氏一門都死在了火海里，衙門裡查清楚了，應該是他們辦宴席的時候，沒有管理好炭火盆引發了火災。」

  「都死了？」

  「是，無一倖免。」

  四海公公並沒有把楚老太帶人來京里鬧騰的事情說出來，皇上聽著也只是冷漠著臉點點頭。

  「死了便死了，讓下面的人處理便是。」

  出門之後，四海公公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只要皇上不關心，這件事情就不會有人關心，楚氏一門死了也就死了。

  正說著。

  崔公公進來神情里染著一絲緊張，上前施禮道。

  「皇上，皇后娘娘也出宮了！」

  皇上猛地坐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隨後又慢慢的冷靜了下來，蹙眉道。

  「她是怎麼知道朕出來了的？」

  這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覺的，皇后竟然知道？她才出冷宮不久，就有這手段了？皇上的臉一下子陰鬱了起來，崔公公急忙道。

  「娘娘不是往這裡來的，她去了程府，而且一路還買了好些禮物，奴才若是沒有猜錯，她很有可能是去看望程府的三姑奶奶。」

  「哦。」皇帝想起來了，當年年輕的時候，她和程紫鳶可是京城雙絕「朕知道了，讓她去看吧。」

  此刻的皇后娘娘正坐在一輛普通的馬車裡，周圍藏著普通百姓打扮的禁衛，於公公一身管家模樣的裝扮守在馬車旁邊，待到了楚府，他才上前掀了帘子，伸出手。

  「娘娘，到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