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冷瓷偷師
2024-07-25 08:25:27
作者: 索大麥
怕她不能接受自己的母親是一個弒親媚男的罪人。
怕她不能接受自己恍若一個留住母親的工具。
怕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傷都是因母親而得。
也確實,這個世上從來沒有誰把她放在心中第一個位置上。
父親從不在意她的存在,唯有她奪得武狀元有望襲爵後,父親才偶爾用看繼承人的目光,給她一個正眼。
母親愛她,可更愛父親。
有時她遍體鱗傷等待安慰,然而只要父親一回來,母親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她,去給父親捏肩洗腳。
她崇拜的主母本就不喜她,且從不掩飾。她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便只能奮力拼搏,追尋偶像的腳步證明自己的價值。
譚懷玉也說不清現在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
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情蠱所致,她還是忍不住心頭髮澀。
……
驀然,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冷瓷才回過神。
轉眼便看到梵殷現出身形。
他依舊是衣袂翩然的樣子,似是空谷幽澗中的一抹流雲,讓人見之便不由自慚形穢。
可當觸及到冷瓷的目光時,他那張不染凡塵的臉上瞬間漾起一抹笑容。
如六月溪水,潺潺和潤。
他語氣溫柔,哄孩子一般道,「師姐又共情了?」
冷瓷不置可否。
梵殷瞭然一笑,修長的手抬起,輕輕打了個響指。
冷瓷見到房間中黑色與紅色的氣息悄然飄了過來,在他身前結成了一朵黑色的薔薇花,花瓣之上可見紅色細紋,美得令人心驚。
房間中的氣息凝結之後,便見述說故事的三人身上還在不斷散發著這種氣息,她們身上的氣息也不受控制地飄了過來。
「緊張,憤怒,沮喪,悲傷,痛苦,還有……殺意。」梵殷欣賞著薔薇花,將它採下,遞到冷瓷身前。
「謝謝,我不吃。」冷瓷嘆了口氣,耐心拒絕。
她用了隔音符,不怕別人聽到她說話。
梵殷似乎早已料到這個結局,他不急不惱,隨意採下一片花瓣放入口中,而後滿足一笑,似乎在品嘗什麼珍釀美酒。
「你讓我來這裡,就是要看別人的家事?」冷瓷看著他,頗為不解,「你已經不是小時候了,不至於為了一口吃的來聽這麼複雜的事情。」
是的。
冷瓷會跟著譚懷玉來這裡,是聽了梵殷的建議。
梵殷說這裡有她感興趣的人,讓她務必來看看,甚至還說了她不來一定會後悔這樣幼稚的話。
結果到了之後卻只聽了一段複雜糾結的往事。
不過她也確實救了黎夫人一命,稍後也可以幫黎夫人取出情蠱延長一年壽元。
算功德,算修行。
不過依這舊事來看,一年壽元於黎夫人來說,也不知到底是糖還是砒霜。
於情理來看,她自然是願意別人多活一年。可若將自己代入黎夫人,她實在不知沒有情蠱影響心智後,帶著自己弒父殺母、卑微求歡的回憶,黎夫人該如何數著分秒度過晝夜。
所以她私心裡是不願摻合這件事的。
「師姐莫急,那人還沒出現。」梵殷聽出了她話中的埋怨,將薔薇一口吞掉後無辜一笑,「師姐還是和從前一樣,不喜好這樣的熱鬧。」
「可惜了,這麼好的大戲,若能慢慢醞釀下去才更好吃。」
「不過既然師姐耐心不多,那我就催一催她們吧。」
他的話音落地,門外便響起了一道悶哼聲。
似乎是什麼人摔倒了卻不敢發聲的動靜。
「——誰?!」
譚懷鈺和李紓慈異口同聲地發出呵問。
李紓慈更是直接起身將人拽進了房間。
來人一襲淺紫衣裙,雖然被拽著腳步踉蹌,卻也不顯狼狽。
她長得很漂亮,端地是一副出水芙蓉面。然而這芙蓉之姿有皮有形,卻沒有入骨。
——無論她怎麼做出清高無辜,楚楚可憐的模樣,都給人一種她在演戲的感覺。
她似乎心底就在諷就在嘲,以至於周身都是躁動浮亂的氣息。
冷瓷見過,是李紓慈收養的女兒,譚嫣然。
也就是前些天她在踏青宴上毫不避諱指出已有身孕的那位。
譚懷玉本就心情不暢,此刻更是將譚嫣然當成了靶子,脫口就不是什麼好語氣,「你來幹什麼?聽了多久牆角了?」
譚嫣然攏了攏衣服,站定,坦然道,「自然是剛到。」
「今日天氣不錯,我想來探望黎夫人病情,沒想到走到門邊突然摔了一跤,你們就把我拽進來了。」
說著她笑了起來,不掩諷意,「倒是你們,如此杯弓蛇影,到底在屋裡說什麼不能人聽的話呀?」
「探望?」譚懷玉打量著她,「既是探望我母親,竟一點心意都不帶,空著手來?」
譚嫣然一時無法解釋,接不上話。
譚懷玉冷笑,「若是從前的你說來探望我母親,我倒能信幾分。如今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你的蛇蠍心腸已盡然袒露於人前,你還裝什麼裝?你不累嗎?」
「我不累啊。」譚嫣然彎唇一笑,迎上她的目光,「就像現在我說我是來探望你娘病情的,你能奈我何?你說我不是,你倒拿出證據呀?」
說著,她笑得愈發得意,「你看,我這麼一裝,累的自然不是我,而是你啊,哈哈……」
「啪!」
她話沒說完,就被李紓慈扇了一巴掌。
譚嫣然被扇得旋轉兩圈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
她自然是不願服輸,還想站起身子得意幾句以表優勢。可奈何這一巴掌力道太足,她一時站不起來,也發不了聲。
冷瓷眼睛一亮。
這點亮光本就微不可查,轉瞬又隱了下去,更難令人發覺。
但是李孤塵看到了。
……他本來是被譚嫣然震驚了的。
說起來李紓慈是他姑,他和慶安伯府自然多有往來,可從沒想過府里這麼多舊事,府里的人還發著新癲。
他記得譚嫣然以前不這樣兒啊!
以前挺知書達理的小姑娘,怎麼現在跟要吃小孩似的呢?
之前耳聽譚懷玉說妹妹變了,他還只是微微驚訝,如今親眼見到,實在不能接受。
他也怕接下來還會有更多顛覆他三觀的事。
他有點不敢聽了,想找冷瓷拿個主意。
誰知恰好就看到對方驟亮了的眼睛。
就在他姑扇人巴掌的時候。
怎麼說?
他來這聽故事,別人來這兒偷師學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