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壽辰

2024-05-03 01:20:33 作者: 南方有隻兔

  皇上昨天收到翊坤宮的壽禮時還讚揚了一番,如今知道花費這般高,頓時心裡就有些不高興了。年羹堯雖是平定了西北,但駐守邊疆的將士們依舊糧草吃緊,五千兩銀子,夠所有將士飽飯三個月了。他緊蹙眉頭:「你是皇后,她是妃子,她的用度也斷沒有超過皇后宮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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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輕笑了一聲,說道:「華妃注重顏面,所用裝飾多貼金箔,她又命內務府新制了一批首飾衣衫,加之年將軍入京,華妃少不得賞賜些,這一來二去的,也就多支出了些。」頓了頓,復又說道,「女為悅己者容,何況華妃也是周全年家和皇家的顏面。」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合上帳本,說話間透著說不出的沉重:「她若是為了娘家,那便算不得什麼,想必年羹堯給華妃也補貼了不少,羊毛出在羊身上,由她吧。」說完,終究是不放心,他又同皇后說了一句,「以後她宮裡使多少銀子你跟朕說一聲。」

  皇后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她為華妃開脫,可不是真的為了在皇上面前給她說好話,見皇上不打算計較這件事情了,她又緩聲說道:「臣妾敢問一句,這些銀子若是出在年羹堯府中,皇上可曾賞過年羹堯那麼多呀?若不是皇上賞的,華妃半個月就所用這麼多,那這些銀子又會從哪裡來呢?」

  「這些朕多少知道,不必說了。」皇上沉下了臉。

  見微知著,可見年羹堯貪污收受了多少賄賂,這些民脂民膏的背後是多少地方的民不聊生換來的,皇上想想就覺得有些窒息,但如今還不到動他的時候,只能,忍,再忍。

  小夏子聽著裡面的動靜,見沒什麼聲音了才捧著寢衣進來回話:「皇上,碎玉軒送來寢衣一套,請皇上過目。」

  皇后借勢湊趣,讓小夏子送到面前來細看,笑道:「倒是沒想到莞貴人繡工也這般出眾,皇上瞧,這雙龍搶珠繡得活靈活現。雖然是寢衣,但能在細微處也做得如此精心,看來莞貴人心裡的確看重皇上。」

  「她自是極好的。」皇上看著寢衣上的龍紋,點頭讚揚。

  同樣是龍紋,相比起華妃那般大手大腳,甄嬛這親手繡制的心意更顯珍貴起來,又想起那日她說起的朋黨一事,不覺對年羹堯的事情有了更多的打算,心下主意落定,眼看著皇上神色也好看了許多。

  皇后打量著皇上的表情,挑準時機說道:「皇上,夏常在有孕七個月了,她許久沒見皇上了,皇上今晚要不要去看看她?」

  「朕確實很久沒去看她了。」皇上看了看案上批得差不多的摺子,這會兒也沒心情再看了,「也好吧,朕與你一道回景仁宮,順道去看看她。」

  「是。」皇后露出會心一笑。

  隔天,皇上忙完朝政早早地就到了壽康宮,正巧趕上蒔蘿來送壽禮。

  蒔蘿行完大禮後將兩份禮物捧上來:「今日是皇上壽辰,容答應送予皇上一副千里江山圖,保佑大清江山永固,國泰民安。」而後又說道,「常言,生兒日,母難日,今日對太后而言也是特殊的日子,容答應給太后做了兩幅抹額,聊表孝心,還望太后不要嫌棄。」

  千里江山圖足有一丈長,以水墨為底色,繡出深深淺淺的雲海山川,一輪紅日破出雲霄,金光灑滿整幅畫卷,實在壯觀。

  抹額用的是絳色錦緞做眉勒子,滿繡祥雲圖案,拈線間墜上圓潤小巧的珍珠,中間鑲嵌一顆水頭極好的翡翠,後面綁帶用兔毛代替,看上去既暖和又華麗。

  然而太后面上卻不見半分高興,只淡淡地讓竹息收下東西後對蒔蘿說道:「做針線活傷眼睛,回去告訴容答應,讓她好好安胎要緊,別做這些旁的事情費心討好了。只要她安然無恙地把孩子生下來,哀家便復她貴人的位分。」言下之意就是,其他東西就別肖想了。

  蒔蘿不敢喘氣一下,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後就退下了。

  皇上忍住心緒,只看那副畫,讚嘆了一句安陵容繡工了得便讓人收了起來,沒再多說什麼。

  見皇上沒有太多關注安陵容,太后滿意地笑了笑,轉而讓竹息擺飯開席,母子兩人難得享受了一番溫馨的時光。

  蒔蘿回到春禧殿後,將太后的話原樣說給了安陵容聽。

  安陵容正在喝藥,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苦笑了一聲:「原也不指望太后能喜歡我,我不過是為著皇上才盡一份孝心罷了。」她對著蒔蘿點點頭,「你回去歇息吧,傷還沒好全,別太累著了。」

  蒔蘿搖了搖頭:「奴婢已經好了,傷得重的是翠音姑姑和印公公,奴婢和豆蔻被翠音姑姑護著,沒打到幾下板子。」見安陵容還要說,她又急著說道,「小主就讓奴婢多干點吧,不然奴婢不安心。」

  安陵容嘆了口氣,便也隨她了,轉而說道:「既然如此,你讓豆蔻這幾日多留心一下莞貴人身邊的竹青,有異常的話即刻來向我稟報。」

  「是。」蒔蘿俯身應是。

  芬若進來給她例行每日按摩,又看著她吃完精心配好的晚膳,臨睡前又檢查了一遍房間各個角落。

  原本蒔蘿還覺得挺奇怪,為什麼要每日檢查一遍,但自從看到芬若查出大大小小傷胎的物件後,她就明白了,跟著芬若一道檢查。幾乎每天都會查出點東西來,實在是防不勝防。都是些小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查了兩回都沒蹤影,只能越發小心起來。

  今日是在牆角跟摸出了幾團貓薄荷,這東西容易引來宮裡的貓兒,家養的倒也罷了,就怕進來一隻野貓衝撞上來,可不得了。

  蒔蘿看著芬若面無表情地處理掉貓薄荷,臉色凝重,暗斥先前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如今在太后眼皮子底下都不太平,要是這會兒還在梓椿閣禁足,還不知道被人害成什麼樣子。

  「蒔蘿姐姐,曹貴人來了。」沁兒走進來說道。

  蒔蘿有些奇怪:「這都亥時一刻了,她來做什麼?」她想了想,還是進去通報了安陵容一聲。

  安陵容已經和衣躺下了,聞言只懶懶地攏了攏被褥:「不見。」蒔蘿正要退出去回話,安陵容又睜開眼喊住了她,「你去給她帶一句話。」她招手讓蒔蘿附耳過來,輕輕地低語了兩聲,而後抬手讓她出去了。

  蒔蘿覺得有些摸不著後腦,但還是出去給曹貴人傳了話:「曹貴人,我家小主已經睡下了,還請下次再來吧。」她走進曹貴人,低聲說道,「小主交代奴婢給貴人傳句話……」

  曹貴人自那日梓椿閣之事後,連日來心慌不已,每每想起安陵容看向她的眼神,她就覺得心焦,掙扎了好些日子,今日才下定決心要來見一見安陵容。近來華妃勢大,但她零星見著皇上幾次,卻都覺得華妃這次並不像以往那般得聖心,而是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在加上那天晚上皇上對華妃的態度,她直覺地感受到了不對勁,蒙頭一想,還是要早點給自己尋好退路的好。

  縱觀六宮,能夠轉而投靠的也就只有甄嬛和安陵容,左右思量,曹貴人還是選了安陵容。在她看來,安陵容不如甄嬛得寵,也沒有那麼聰明,若是日後自己想要自成一派,反水倒戈安陵容也更容易一些。

  但她沒想到,安陵容居然不願見她,而且還告訴了她一個驚天的秘密。

  聽完蒔蘿的話,曹貴人大驚失色,當下一瞬間她腦子裡就想到了無數的可能,最後幾乎是踉蹌著逃離了春禧殿。

  次日,安陵容聽蒔蘿說起昨晚曹貴人的反應,只是勾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小主這幾日調養得當,胎氣已經穩固了,可以稍微下床走動,每日不要超過半個時辰。」章彌請完平安脈後,又給安陵容新開了一張藥方,動作刻意慢了一些,等安陵容察覺到叫人都出去後,他才小聲說道,「小主,夏常在不大好,臨盆怕是要難產。」

  安陵容心頭一跳,頓時皺眉:「怎麼回事?」

  「夏常在懷孕初期就大量進食,胎兒尚小,吸收不了那麼多營養,所以全都被母體吸收了,等到懷孕三個月,胎兒又正是營養高需的時候,偏又鍛鍊節食過度,有小產跡象,過後又是靜養和頻繁進補,夏常在如今胎兒養得太大不說,自身也是虛胖無力,臨盆會很是艱辛。」章彌說道。

  「離她足月生產還有兩個多月,章太醫,可還能為她調理身子?」安陵容並不希望夏冬春真的因為生孩子出意外,同皇后說的那番「去母留子」不過是緩兵之計,但若真的讓這個孩子落入皇后手中,豈非後患無窮。

  「微臣已經儘量為夏常在溫補身子了,但見效甚微。」章彌也是一臉發愁,「小主可要想想別的辦法?」

  安陵容眉頭緊鎖,想了許久:「給夏常在接生的穩婆可都找好了?」

  「找好了,是宮裡用慣了的老人,一個姓鄭、一個姓周。」章彌說道。

  安陵容點了點頭,揮手讓章彌退下去了,過後又找來芬若問話:「姑姑可知道負責接生的鄭嬤嬤和周嬤嬤是什麼身份背景?」

  芬若卻是深深地看著安陵容,良久沒有說話。

  「怎麼了?」安陵容以為是自己問錯了話。

  「敢問小主,是想救夏常在嗎?」芬若直勾勾地看著安陵容,見她點頭,復又說道,「小主是為了什麼要去救夏常在呢?」

  安陵容皺起了眉頭,她不太喜歡芬若這般咄咄逼人的模樣:「姑姑這是何意?」

  「奴婢只是想提醒小主,在這宮裡不能太善良了,過度的善良只會害了自己。」芬若垂下眼,悶聲說道,「皇后對這個孩子勢在必得,若夏常在沒有因為難產而亡,以後也會因為其他原因薨逝,退一步說,即便夏常在安穩活著,以她的位分,哪裡爭得過皇后?更何況夏常在如今還是皇后宮裡的人,這個孩子早就已經是皇后的了。小主莫要因為心善而看不清現實。」

  心善?

  安陵容微微一愣,她可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只是這一世她不想再害人性命罷了。

  去母留子的提議是她給皇后的,若是夏冬春因此而死,因果豈不是落在她身上?可是安陵容轉念一想,又釋然了一些。從夏冬春服用藥方懷孕開始,就註定了要搭上一條性命,安陵容最開始也不過是想借著夏冬春來驗證一下那張方子的真實效用罷了,就目前的形式來看,她最開始的猜測是對的。

  前世,安陵容勉強懷胎到五個月就小產了,雖然是事出有因,但她自己知道,若再強撐著,恐怕也熬不過六個月。而這一世,夏冬春已經懷孕到七個月了,都說她胖得厲害,想來是胎兒索取太過的原因,哪怕皇后沒有動手,夏冬春估計也活不下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為此以身犯險。

  安陵容閉上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從和甄嬛沈眉莊還有淳常在坦誠交好後,日子實在過得太安逸了一些,讓她的心也變得柔軟了起來,再度睜眼看向芬若,她面色沉靜地點了點頭:「多謝姑姑提點。」

  既然夏冬春已經留不住了,那就得好好考慮一下那個孩子的去處了。

  又或許,那個孩子根本就養不大呢?

  安陵容心裡又冒出了另一種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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