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風葬水葬

  余狸立即取來水，還有野菜、肉湯。

  丹娜剛開始恢復，貿貿然吃上大塊牛肉羊肉，脆弱的胃部反而接受不了，要循序漸進，從肉湯、野菜開始，逐步加肉。

  「慢慢喝，不要急。」余狸扶起丹娜，把粗糙的木碗遞到對方嘴邊。

  肉湯浸潤丹娜青紫的嘴唇，一點點緩慢而艱難地灌入嘴裡，喝到最後，她忍不住咳嗽幾聲。

  「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余狸拍了拍丹娜的背，詢問道。

  

  丹娜大病初醒，腦子還有點轉不過彎，好一會兒才勉強明白余狸的話。她思考一下，回答：「我頭痛，沒力氣……冷……」

  余狸點點頭，這是發燒的正常反應，不會感到熱，反而會覺得冷，這個時候，只要把人裹起來發汗，症狀就會好很多。

  「不要亂動，待會兒再熱也不能踹開。」余狸拿來幾塊獸皮，叮囑道，接著又把野菜和柴胡餵給丹娜。

  柴胡能夠退燒應急，剩下的不多，她用的量恰恰好，絕對不會多出一絲一毫，能省則省。

  等到第二天，余狸一摸丹娜的額頭，如她所料，燒果然退得差不多，只是感冒還沒有好，一直在咳嗽。

  剩下來的板藍根、連翹、甘草量也不多，她就沒有再開藥給丹娜，任憑對方自行恢復即可。

  長老里克知道丹娜好了之後，馬上趕了過來。

  里克激動道：「真是太謝謝你了，余狸，你是當之無愧的大巫醫！巫醫尤栗當初看過以後，告訴我白買了一個奴隸，十有八九救不活，浪費牛羊。可是你用了兩天功夫，丹娜就醒了過來，你比尤栗厲害多了！」

  「沒什麼，人活了就好。」余狸醫者仁心，目標在於救死扶傷，至於別人的誇獎和感謝不過是順帶的，她淡然處之。

  余狸吩咐幾句什麼該吃、什麼要忌口，接著就離開去看別的病人。

  丹娜也是命硬，病得這樣嚴重都能挺過來，但也有些人沒這麼好命，余狸用救丹娜的方法救他們，可最終還是無力回天。

  這一場洪災中一共死了二十多個人，病死的有七個。

  按照扶餘族的慣例，人死了就要選擇一個空山頭進行風葬，把族人的屍體放在橫木上，再把橫木架在高高的樹枝上，任由屍首被猛禽分食。

  但現在情況不同，病死的人如果亂扔，下過雨之後水流到山下，很有可能引發傳染病。

  余狸對相昀道：「我們要把人火葬。」

  這裡的各大部落有信仰天葬、風葬、水葬的，惟獨沒有信仰火葬。

  原始部落的人們認為，各種接近自然的喪葬方式，能夠讓人靈魂輪迴，但火葬卻無法讓肉體回歸自然。

  扶餘族靠山傍水而居，信仰的是風葬，有時也會選擇水葬，相昀作為扶餘族族長，自然也信仰這些方式。

  「不行。」相昀冷硬地拒絕，面有不悅，「火葬會把靈魂燒死，靈魂就無法從肉體中脫離出來，去往別的地方、別的肉體。」

  余狸鬱悶，作為一個接受馬哲和現代教育的中醫，她根本不相信靈魂轉世這一套，只知道不及時處理屍體可能會引發瘟疫。

  「我聽青夷說，十幾年前洪災後，有很多族人生病死了。」余狸循循善誘，「這些病人身上有看不見的毒，只有火才能把這些毒素消除，不再傳過其他健康的人。」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相昀臉色十分嚴肅，堅持己見。

  余狸挑戰到他的底線，讓他難以接受，如果再不打斷，他接下來會很難克制自己的脾氣。

  余狸沒辦法說服他，就無法實施火葬的計劃，只能默默祈禱不要再下雨，扶餘族不會發生瘟疫。

  洪水退去後的第三天，族人正準備推倒樹木，用來製作架屍首的大橫木。

  奚木族族長前來求救。

  這次洪水不止扶餘族受害，奚木族、木羊族等其他部落傷亡更加嚴重，甚至還有傳染性疾病發生，蔓延下去就是瘟疫。

  奚木族長懇求道：「相昀，我的夫人病倒了，巫醫干莫也說沒有辦法救活她。我和夫人從小一起長大，她要是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求求你把余狸借給我，去給我夫人看病，如果能夠救活，我們奚木族願意和扶餘族結交。」

  這算是很隆重的一個承諾，奚木族長發話，分量絕對不輕。

  草原、高山上的動植物就那麼多，各個部落之間常常為了爭奪資源，發生慘烈的鬥爭。

  如果奚木族長說得是真的，並且不會反悔，那這簡直就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兩個部落結盟，可以省卻很多無謂的鬥爭和犧牲。

  余狸很想立刻答應，這簡直就是一舉兩得的事，既能夠救人，又能夠為扶餘族牟利。

  不過這畢竟是兩個部落之間的談話，相昀才是族長，她雖然現在名望高，但說到底只是相昀買回來的奴隸，不能僭越。

  想到這裡，余狸看向相昀，等待他發話。

  「我再考慮一下。」相昀私心不想把余狸借出去，但想到能和奚木族結盟，對本族有著很大的利好，心內開始動搖。

  奚木族長言辭更加懇切：「我們族女人多，你們族女人少，兩族合作之後，互通有無，你們就不用再從我們這裡購買女人。相昀，你一定要考慮清楚。」

  「好。」相昀終於被打動，回答道。

  余狸見他同意，內心暗暗鬆了一口氣，開口道：「我願意去！」但是考慮到干莫曾經對她動手動腳，她又加了個條件：「我要你們派人保護我，不讓干莫靠近我，而且我說的話你們必須要聽從。」

  相昀看向余狸，發現這個女人有的地方沒有改變，眼神一如當初，堅毅、果敢；也有一些地方發生了改變，比如變得更加健康，說話更有底氣，也善於和別人談條件了。

  相昀強硬道：「余狸說的條件，你必須全部滿足。一旦發現她在奚木族受了傷，遭受不公的待遇，我們扶餘族不會善罷甘休！」

  這已經可以視為同意，奚木族長眼睛一亮，爽快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