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4 道塔，觸手可及（2）

  現實很快會挫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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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棄在心底暗自盤算著真小小的實力。

  她成長得實在是太快了！她身上本有以法寶淬鍊骨骼的氣息，與自己的「極」道不謀而合，是以在縹緲一戰中他標記她，他甚至樂意以自己的鮮血成全她，不過是希望她成長之後，反過來掠奪她身的上道意。

  萬萬沒有想到，這小丫頭竟也參與到追逐永恆的戰爭里來，看她青澀的容顏，姜棄不由得一陣恍惚。

  在自己面前，她還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稚子，哪怕她在短時間內獲得了巨大的力量，也休想像登山一般輕易地連續跨越道台！

  就在姜棄這般定義真小小的同時，真小小的右腳已然向上抬起。

  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隨著她動作的升起，一股極其厚重的寂意竟自這女子的體內釋放出來。

  寂靜如林。

  遠古的寂意帶著使人失去五感的沉重感，迅速籠罩於整個環中天處！

  它晦澀黯啞，無比宏大，蘊藏著難以想像的歲月之息。

  怎麼可能……

  她才多大？

  姜棄瞪大了眼睛。遠遠站在極台上，甚至未為真小小的到來而側一下頭的壇道佛子都不由地被這股氣息吸引，皺眉向下眺望。

  就連深陷於絕對自封狀態的紫環……亦茫然地抬起了頭，那渾濁的雙眼深處，有一團紫色的幽火在極力掙扎跳動。

  「小……小……」

  震動於四周空間的氣息，傳入了紫環枯寂的心底里，沉浸在痛苦中無法自拔的她，再一次感覺到了真小小的存在，她懊悔，她焦慮……但她同時也渴望再一次與小小對話。

  天珠子饒有興趣地看著紫環的變化，沒有想到真小小的到來竟會將紫環喚醒。

  「啊？？？？」

  嚴子楓發出一聲怪叫。

  真小小體內散發出的寂意居然與自己背上的傢伙一模一樣！

  「不！」

  雙眼充血，臉色難看得像蔫掉的茄子一樣，嚴子楓瞬間明白了真小小力量的由來！

  是自己呵！

  她又通過那枚深深打在自己體內的怪印，掠奪起自己的力量了！

  不但是生機，就連「石頭」賦予他的寂境強者的氣息與道念，她都一樣可以攫奪並化為己用。

  「不！不！不！」

  為什麼老天爺要如此不公平，一次次將自己的前程轉嫁到真小小的身上，自己到底哪裡不如她？

  「你在幹什麼呀！阻止她呀，你不是聖人嗎？」嚴子楓寄希望於背上的「石頭」，然而對方似乎並不能封印銀印的力量。

  在嚴子楓一聲聲的慘叫聲里，真小小借著銀印輸送給自己的「寂」意，毫無阻礙地來到了寂台之上！

  沒有人想像得到，真小小的前兩步邁得如此從容，第一步是借真魔古道獸法在體內喚醒癲意，第二步是用銀印掠奪寂境聖人「石頭」的力量，直接攀上道台。

  姜棄的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似乎還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前一秒還在預計真小小踏上第二層道台的時間和艱辛程度，這一刻她就從容不迫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

  想都不想，姜棄下意識地朝真小小提起拳頭。

  雖然憤恨懼怕著壇道佛子，但其實姜棄本質上與佛子沒有什麼不同，所有追逐永恆的競爭者，通通都必須除去，特別是已經嚴重威脅到自己地位之人！

  極光化為旋轉的光，在姜棄的拳風上集結。

  殺戮之念匯聚於真小小肩頭，姜棄此刻的決心令天珠老人都不得不皺緊雙眉。

  一個寂台上站了兩人。

  姜棄的個頭幾乎有兩個真小小那麼高，他低頭俯瞰真小小的表情駭人，他無風而動的發令人不安，寂台的邊角，在力量的集結下咔嚓咔嚓地化為齏粉飄散星間，足可以想像整個寂台上承受著多麼巨大的壓力。

  面對極境聖人的殺念，真小小剛要抬頭迎擊，表情卻突然一變……

  似震驚似微笑。

  一愣之後，姜棄已如破冰猛龍一般朝她所在的地點衝擊而來，他嘴裡泄出不可置信的嘶吼，他眼中釋放著將獵物撕碎的瘋狂！

  轟！

  一拳砸在真小小踏足的地點，碎石化為粉末向天空揚起，真小小被擊中了嗎？

  不！

  一個角度刁鑽的旋身舞步，掂起的腳尖踏著迅捷的步伐噔噔噔跑上姜棄的上臂，右腳在其高高聳起的肩膀處一點，整個人就像一隻輕盈的蝴蝶般飛起。

  飛吧！

  你再如何輕盈，也飛不出這方寸之地！

  一擊不中，姜棄並不氣餒，畢竟整個寂台也就五丈開外，沒有多少地方供人折騰，要麼守著這五丈道階，要麼就掉下去重來！

  五指成矢，就在姜棄欲向真小小發出自己的第二招時，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真小小的身體並沒有下墜，而是真如一隻蝴蝶般，在禁止御空的星海中張開了一雙紫色的火翼！

  紫環曾經贈送給真小小的仙神胎火，此刻在她周身迅猛地燃燒！

  「不！」

  一聲怒吼脫口而出，在壇道佛子下巴扭曲的剎那，一枚寂台破碎，一枚新的空台出人意料地轟然出現！

  憑空乍現的紫色仙雲，猶如仙子沉入水的宮紗，在汩汩流動的流水中，將那奮力拍打著火翼的蝴蝶從下層空間撈起。

  姜棄還未回過神來，便見真小小大氣不喘地……爬上了突然新出現的第二枚空台上！

  「這是怎麼回事？」

  猶如一悶棍敲打在姜棄的頭頂上，拳上勁力無處釋放，直接在風中爆炸，強大的極境之威，綻放出煙花一般絢爛的火，但這些絢爛之火，卻更顯得姜棄印堂發黑。

  真小小三步，踏上了空境之台！

  九座道階，竟在轉眼之間被她征服了三分之一！

  如此輕鬆地成事，豈不把旁人襯托成了笑話？

  「你怎麼上去的？」

  姜棄脫口而出，他站在寂台上，可是琢磨了許久空台的意境而不得其解！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收起彆扭的下巴，壇道佛子縱聲狂笑起來。

  他刀子般的目光從真小小的身體迅速轉移至紫環身上。

  無人發現，剛剛還安安靜靜盤坐在地的紫環，此刻已無聲站起！

  雖然此刻紫環的目光依舊茫然空洞，但她白淨的臉上卻浮現起一絲按捺不住的激動。

  與「寂」境的絕對空寂截然不符的情緒波動……

  表明因為真小小的到來，自我厭棄和封閉的紫環突然回心轉意，自己從寂境中走出……再一次變成了空。

  雖然還是遺忘者，但她顯然對真小小保留著強烈的肉體記憶，光是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身影便能強烈地喚醒紫環的求生欲，並與本能地……與其分享自己的道果。

  此刻真小小需要空境的力量，那麼自己就憑藉二人之間緊密相聯的仙神胎火，共享這原在紫環身上顯現過的空境之力！

  姐妹合力，踏足空台！

  咚！咚！咚！咚！

  從空台上爬起的真小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她低頭凝視紫環，感受著與其同頻的心跳。在這一刻，紊亂不齊的心跳，再一次重新回歸正軌。在這一刻，曾經分崩的姐妹情，裂開的傷口開始重新彌合。

  真小小的眼前，剎那間閃過子魔，紙仙，紫環……

  紫環縱修無情道，在大難臨頭時棄她於不顧，但當時的她，並不完整。

  想一想傳承自己紙道，贈給自己大界的紙仙。

  想一想欲與自己一同沉淪的紙魔。

  真小小將右手用力地按壓於心臟，下意識地呢喃起這樣一段誓言。

  「……新啟元年，滅龍軍皇直系血脈白銀軍主真魔小小，繼承榮耀，重返臨谷，保護神霄！真魔之諾，從不言棄！」

  紫環，是不完整的神霄，是極力想要施予自己溫暖，但情與魂都極為有限的殘缺品。

  她剛才的寂滅與自封，她現在的努力與堅持……都無不在對自己喃喃絮語，悲聲致歉。

  正因為她不是真正的神霄，才要救她！

  她的割裂，她的無情，她的矛盾，都是她自我傷害的刀子，一刀一刀切在她最痛的地方。

  紫環是她，紙仙是她，子魔也是她！

  「新啟四年，滅龍軍皇直系血脈軍皇真魔小小，臨谷戰敵，追逐永恆，重現神霄！真魔之諾，從不言棄！」

  沒錯！

  現在的兩個目標高度一致。

  依天珠老人所說，拯救小粥需要成就永恆，而釋放紫環，則需要徹底戰勝壇道佛子！

  有紫環助自己登上空台，心中信心瘋漲！

  真小小長嘯一聲，大步朝第四層的朧台踏去！

  還能一步登天不成？

  姜棄差點被真小小豪邁的動作給噎沒氣了！

  一連三步，就有兩步借力，不是從寂境聖人身上盜取寂意，便是自空境聖人體內攫奪空意……在真小小邁腳之前，想必環中天的所有聖人，都從來沒有想像過這樣的突破方式，她是如何投機取巧的？她這麼幹，道塔真的承認她的成績嗎？

  不願讓真小小繼續向上，壇道佛子終於按捺不住出手了！

  他瞪著雙眼，袈裟內飛出一條紅色的蜥蜴，徑直朝真小小所在的方向飛撲而去！然而真小小也不再是曾經的真小小，她目光堅定，體內拉長出獸塔的虛影。

  像是拖著異世界的剪影，雄渾浩瀚的獸威在真小小身側結浪，五行六意七相八絕的宮主們以及新宮主層層出現，它們像煙化的萬馬千軍，拍起一層層獸威，將佛子的道法遠遠地阻隔在自己十步之外！

  赤紅的蜥蜴，動作荒誕地揮動四肢，好像緊貼在一層透明的玻璃之上，無法繼續向前。

  沒有人看見真小小是怎麼成功的，她甚至沒有釋放抵擋朧境氣息的力量，就穩穩站在了從下數第四階道台上，仿佛規則，在她的身上失效！

  「這是怎麼回事？」

  壇道佛子啞然失聲！

  真小小的前幾步，他還勉強看得出一些端倪，第一步癲台是因為她自身凝化的癲意，達到了被癲台認可的程度；第二步寂台，她以詭異的法子從「石頭」身上借來了寂意；第三步空台，神霄仙子由寂入空，以體內仙火共鳴的方式助她踏上。

  步步借勢，她以非常手段通過了下九缺的考驗，成為每一個聖人眼中無比艷羨的對象。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真小小繼續向上攀援的勢頭會完全不減，這一回更是什麼波動都未掀起，便直接踏在了中九缺的朧台上！

  一滴冷汗從佛子額頭滲出，划過鼻樑滴落足畔。

  才不過區區幾個呼吸之間，他與第二人的距離便縮短至此，現在他與真小小之間，只相差一個裂台，一個極台。

  不！

  事情絕不可能繼續發展下去！

  怎會出現一個完全不需要征服九缺道台就步步輕鬆登階者？

  想都不想，佛子揮出雙手，一道道金光從手中揮出，徑直打向真小小所在方向。

  縱是壇道佛子的攻擊密集凌厲，但環中天永恆之爭自有永恆之爭的規矩，既然是依登台先後篩選唯一的永恆者，自然不會讓功法強力的聖人，輕易就抹殺競爭者的存在。

  壇道佛子發出的攻擊，在經過二人之間裂台與極台道意的層層削弱之後，落在空台時已不再具有駭人的強度。

  真小小左閃右避，身影在金光中穿梭不停，世人只見她赤紅的長髮如火焰般燃燒旋轉，不見她被佛子的道法困束。

  遠眺著這一幕的姜棄目眥欲裂。

  他一直小心翼翼避讓著佛子的鋒芒，與他謹慎地拉開距離，以避免引起佛子殺心，而剛來環中天的真小小卻絲毫不避諱這個禁忌，才堪堪幾步，就正面與佛子干起架來！

  這丫頭瘋了！

  姜棄滾動著自己的喉結，真小小的眉眼，是令人不屑的青澀，但她眼角余光中，卻閃動著令人不安的光芒。

  沒有廢話，在躲避壇道佛子攻擊的同時，真小小冷哼一聲，徑直抬腿。

  「不！」

  這個標誌性的動作，此時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壇道佛子倒吸一口冷氣，似乎看到真小小再次縱身一躍，從朧台又跳上裂台的畫面，他不希望此事成真，於是乎將自己陰鷙的目光轉向環中天底，自封於牢籠中的天珠子身上。

  「天珠！」

  壇道佛子朗聲對天珠子發話。

  「你曾說過，無論如何，都會聽我調遣，幫助臨谷大界，孕育出一位永恆。」

  「是！」

  似乎已經猜想到了壇道佛子的要求，天珠子遲疑一秒，微笑點頭。

  他真的，無意自己爭奪永恆嗎？

  來不及想那麼多，壇道佛子表情冷酷地對天珠子喝道：「那麼，你再助我一次！」

  「這是最後一次了。」

  雖然佛子並未指明自己需要什麼，但天珠子已經下定決心，他閉目盤坐在自己的牢籠中，不再與佛子灼灼的目光對視，而是蠕動乾涸的雙唇，嘴裡念念有詞起來。

  「什麼東西？」姜棄狐疑地打量四周，總覺得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

  很快……

  一道風影從星海深處飛竄而來。

  嗖！

  來者是一道靈魂分身，與天珠老頭一模一樣的殘影，與其本尊融合。

  畫面越來越奇異，隨著第一道風影襲來又融合，很快八方星海中出現無數與天珠子長得一樣或者不一樣的人影，他們帶著與天珠子本人雷同的靈魂波動，迅速與其本尊融合！

  「幹什麼？」姜棄還後知後覺，只道天珠的秘法詭異。

  與此同時，真小小已經躍至朧台之上，與壇道佛子所想一致，正在衝擊裂台！

  她雖然身無強烈的九缺氣息，似乎是一個力量極度收斂的癲境聖人，但她攀越道台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超出常理，令人忌憚。

  雖然佛子自詡戰力臨谷第一，但誰說環中天的道塔就要到甄選戰力第一人為永恆至尊呢？既然幻化九階梯台，那麼征服道台之人，才是天命所歸！

  以秘法層層登梯的真小小，給壇道佛子帶來了強大的威脅感，他甚至後悔……未在當初哄騙碧垓的初見時，殺了她！後悔第二次追擊畫侯再遇見真小小時，自己還未聽懂命運的暗示。

  這個多次出現在自己生命交集中的小丫頭，正以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應運而起！

  不能讓她攀援，不能讓她再上新一層道台去！

  看到真小小的足尖，即將碰觸裂台，壇道佛子不由地再一次大聲呼喚天珠子的名字。

  「天珠！」

  「最後幾道分身了。」後者誠實地回應佛子的催促，大袖揚起，雙袖瘋狂收納自星海八方歸來的靈魂分身，那繡著暗星的袖邊，在風中張開成兩個巨大的圓形，仿佛兩個墨色的黑洞。

  嗖！嗖！嗖！

  自星海回歸的最後三枚分身與天珠子的本尊融合後，其本尊猛地張開雙眼，原本渾濁暗黃的眸子，剎那恢復了炯炯有神的模樣。

  轟！

  姜棄本以為異變會在天珠子身上上演，哪裡想得到，巨響與轟鳴聲竟然從頭頂上散發出來！

  奇異的氣息，甚至引得意識還處於混沌中的紫環與莫化章引頸向蒼穹眺望，眾人只見那原本穩穩懸停在風中的裂台，突然在巨響聲中，破碎成萬千碎片！

  「怎麼會？」

  嚴子楓瞠目結舌。

  裂境，本是修士靈魂與身體之「裂」，小粥粥為抵擋真魔熵蠕須刀向小小攻擊之時，裂魂九百九十八道，便觸發了九缺裂意在環中天的共鳴，短暫生出獨屬於他的道台。

  現在天珠老人收回自己散放整個臨谷的無數分身，裂境歸一，他居然……徹底封印了自己「裂」的道意。

  裂意消失，猶如聖人不在，失去了道意的支撐，那懸停於穹空之中的裂台，轟然瓦解！

  靠！

  還有這等陰人的法子！

  嚴子楓覺得自己平素已經夠腹黑的了，萬萬沒有想到，這壇道佛子與天珠老人陰起人來，比自己還厲害幾百倍不止！

  自封修為不算，天珠老人還能自封道意，直接在九座道台中，造成斷層！

  像是一口潔白的大牙中，突兀地缺失了一枚！

  現在被憑空分為兩個陣營的八階道台，看上去是那麼荒謬可笑。

  真小小與壇道佛子之間再無任何遮攔物，一人還剛剛躍至曾矗立裂台的地點，一人則站在極台上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壇道佛子笑得分外張狂。

  讓天珠子喚回分身，結束裂意，自己便在空中製造出了聖人們都無法逾越的天塹。

  在他身前，只有枯、淨、痴三台要走，而且本就由自己本源幻化的痴台，根本就不會為他設難。

  而失去裂台的真小小、姜棄……以及在場的所有其它人，可能踏足的終點便只有朧，朧之上的裂台缺失，就猶如之前空台一再消失一般，將成為眾人永遠無法征服的消失之境。

  從此以後，缺失的裂台，便造成了天與地，神與人的差距。

  「別笑了，老夫只能自封道意一日。」

  封印自己九缺裂意的天珠老人，提醒狂笑中的壇道佛子，他已如約完成了他的要求，但至於佛子能不能成事，還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小意思！」

  阻止真小小以詭異的法子迅速攀越道台，已經解除了壇道佛子最大的心事。

  「本尊已悟透了征服枯意的法子！」

  話未說完，壇道佛子便自信地向天空躍起。

  上九缺痴淨枯，他終於要自灰濛濛的極台，轉移陣地前往枯台了。

  壇道佛子向上飛起，而真小小足下的裂台消失，她即將失足重新掉落下方的朧台上。一方向上，一方向下，然而就在佛子踏足枯台的瞬間，下方卻突然傳來一陣驚駭的大叫聲……

  「我的天！」

  「她做了什麼？」

  「那是什麼東西？我眼睛出了問題？」

  成神成聖者，世間幾乎沒有什麼事情可再悸動他們的心情，但此時此刻上演在眼前的畫面，卻著實令人頭皮發麻，世界觀崩塌。

  那絕不是艷羨佛子又靠近道塔一步，聽到尖叫聲的壇道佛子心跳惶惶，向下打量。只見裂台雖然消失，但腳下踏空的真小小，卻並沒有依預計之中落回朧台，而是以一種挺拔的站姿，憑空矗立於極台與朧台之間，那個本屬於裂台的位置上！

  她怎麼不掉下去？

  真小小雙手背在身後，火色的長髮迎風招展。

  她足下鋪開了一張輕盈的織物，如仙子的輕紗，又如氤氳的血霧！

  本命血寶赤錦，再次以布帛的姿態出現，縱橫的經緯上，一枚血星穩穩地托起了真小小的足部。

  正是這枚血星，取代消失的裂台，將真小小托舉在空中，既未違反禁空法則，又沒有凝化新的裂台。

  「我心中有光，自掃心上塵。」

  「心光為台，獨得大道之梯！」

  天珠子輕輕低吟，只有真小小一人聽見。

  她動了動眉，暗嘆世間萬事，都逃不過天珠子的眼睛。

  是的……

  當年自己的道基，就建立於超十道圓滿，與自開光之上，所走之路，非仙非魔，開闢出一條全新的修行之道。

  她的道，不全然依託臨谷天道力，正如自掃心上塵般，自成方圓。是以此刻，才能在環中天天道九台之外，凝出一條跳出世俗目光的新梯台。

  她的五煉鮮血，記憶著強者本源。

  大夢的精血，賦予了她「朧」的力量；古神之血，賦予了她「裂」的氣息……再向上走，姜棄血星為「極」；滅龍始祖血息為「枯」；碧垓精血內隱藏著「淨」；列空始仙仙空之血內，蘊含著追求極致的「痴」！

  雖然這些已逝或不在臨谷大界的強者，無法真正回應環中天的號召，在此深邃穹窿下凝化九缺道台，但他們血星內釋放的氣息，卻是貨真價實的大道神威！足以在道塔神秘力量的影響下，為真小小凝化一片立足之地！

  除「寂」境無血星之外，其實在之前下九缺的三台處，都可以由血星之力支持，但挑戰癲台時，真小小想用自己的癲意去征服真魔熵的癲台，在寂台時沒有想到嚴子楓這個白痴竟為自己輸送來寂境聖人的力量，在空台時，得到了紫環意外的助力……

  這樣一來，前路之上，便再也沒有人能阻礙自己！

  真小小冷笑著抬起頭來，眼角閃爍的是遮蓋不住的光華。

  「極！」

  她大喝一聲，足下的血星飛起，下方的姜棄倒吸冷氣，因為那血星中涌動的，正是當年縹緲一戰，他為拔高真小小力量，而賜予她的極境之威！

  「什麼鬼？」

  壇道佛子臉上表情開裂，仿佛在說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撤銷裂台真小小竟也能徒步登頂！

  她自帶著九缺血星，這是作弊吧？赤裸裸的作弊？若世上聖人都如她這般陰險詭譎，環中天永恆之爭還有什麼繼續進行的必要？

  自己只不過通過肉體困束一個狂人，小小挑釁了一次大道威嚴，這真小小……她她她，她踏每一道台，都不遵循常理！

  在壇道佛子倒吸冷氣的聲音中，極境血星散放著刺目的極光出現在更高處，真小小身法猶如鬼魅，倏地拋下裂星，直奔極星而去！

  一步，從裂到極。

  兩步，由極至枯！

  壇道佛子只看見真小小的身影在自己身側一閃而過，便直接奔向了環中天的更高處。

  心臟瞬間被撕成八瓣！

  壇道佛子第一次被人超越，第一次品嘗吃灰的滋味！

  「不！」

  金光搖曳，壇道佛子身上的卍字符一陣亂滾，可怕的殺戮氣息瞬間釋放出來，四周群星無聲泯滅，就連站在環中天底的嚴子楓、紫環等人都受到了不小衝擊。但他釋放的怒火，卻波及不到真小小身上，因為她繼續向上踏步，飛掠至淨星，又以極快的速度，穩穩停在與痴台一樣的高度！

  道塔……

  觸手可及！

  「我的天，她不需要我們算，就站在了九階道台的最高處！」燈界算師們先是倒吸冷氣，而後紛紛喝彩！這若是換成畫侯，不知道已經讓他們算死多少批弟子！

  真小小說得到做得到，並不願以犧牲別人的生命為代價，救回自己的道侶！

  「小小！加油！」

  坐在算台上的樗里晨光，緊緊捏著自己的拳頭。

  不！

  不不不不不不！

  心臟開裂！

  佛子眼眶撕裂，瘋狂朝頭頂的淨台攀援。

  永恆，是他謀劃了無盡年月的目標！

  為此，他忍受了亘古的寂寞等待九缺齊聚，他與天珠子親手創造了乾坤道法鏡賜予神霄仙子，他親自出馬矯正那些不按部就班的聖人……

  他做了太多太多，絕不允許這一切通通都給他人做了嫁衣！

  「去死！你去死！該天殺的小丫頭，你乳臭未乾，豈敢與我爭奪道果？」

  嘴裡的謾罵聲不斷，壇道佛子在這一刻陷入瘋癲。怎麼能承受，這樣的畫面？

  「看來要有結果了？」

  天珠子興奮地抬頭看向天頂，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既成全佛子，亦成全真小小，似乎真的為了臨谷大界天道力的進化，而甘願奉獻自己的一切力量。

  「她不需要我再變成淨境……太好了，太好了，小小，去成為永恆吧！」

  紫環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再也不嫉妒和比較。

  「是時候出手了。」

  對真小小所得一切氣到吐血的嚴子楓，突然在此聽到了一聲「去」字，腦海內立即生出一股衝動，推搡著他朝一臉茫然的莫化章走去。

  「好孩子！」

  嚴子楓伸手輕輕撫摸莫化章的天靈，而後抬起腿來，以緩慢且笨拙的姿態朝九階道台最下層的癲台跳去。

  看來嚴子楓背上背負的寂境聖人，終於開始出手！

  天珠子大概沒有算到這一點，他眯眼狐疑地朝嚴子楓的背景看去，表情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那三個一直默默等在獸宮門口的傷員終於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許久沒有動靜了。」大夢道尊焦慮地關注著獸宮的大門，他的記憶有那麼片刻的恍惚，這門……與最開始打開的寬度，仿佛不同。

  「我覺得環中天處……有強烈的能量波動。」

  玉化髏歪著腦袋，注意起了環中天的動態，以他枯意凝化的道台之上，仿佛有人正憤怒嘶吼，散發出一陣陣嗜殺之念，深釅到甚至影響到了獸宮門前的自己。

  「已經有人踏上枯台了嗎？可我的朧台……卻沒有給我什麼反饋。」大夢道尊抹了一把臉，認真地延續玉化真君的話題。

  朧台自然不會給大夢道尊什麼反饋，畢竟真小小踏上朧台高度時，足下踏的是枚血星。

  而枯台不同，此刻壇道佛子正在枯台上瘋狂釋放自己的力量與怒火，是以波動之劇烈，震盪起玉化真君的心湖。

  「小小！」

  子魔猛地從地上站起，臉色一下漲得通紅。

  之前因為厭惡紫環的選擇，她主動封閉了大腦，拒絕再接受關於紫環的任何訊息，但此刻玉化真君重提環中天，她不由地再次與紫環視覺共振，這才詫異地發現，真小小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環中天的最高處！

  「什麼，小小在哪裡？」

  子魔說得太快，大夢道尊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環……環中天，她是最靠近道塔的那個人。」又是激動又是疑惑，子魔磕磕巴巴地回答。

  ？？？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真小小為什麼要丟下三人自己回到環中天去，但她現在已是最接近永恆的那個競爭者，的確大大超過大夢道尊的預計。

  事情真的會這樣順利嗎？

  成為永恆者之後，她就能喚回雪舟失散在星海的破碎靈魂嗎？

  「回去，迴環中天去！」

  大夢道尊急促地說道。

  「永恆……」

  真小小身側環繞的是她的十枚血星，赤錦在風中獵獵作響。血星們依舊無法達到六煉歸一的程度，但這些來自各方強者的鮮血，已經為她提供了攀越九階道台的特殊力量。

  現在，她的前方就是道塔。

  此塔在環中天底只能眺望到塔基，直至站在痴台的高度，才能從上到下仔細地欣賞它的美。

  塔身由黑色與金色兩種顏色組成，黑色是玉質地琉璃瓦片，金色是雕梁與在塔向上流動的光影，它們如有生命一般，每一秒便變幻一次組合，仿佛生長的芽葉，又似精妙的數學運算。

  無比玄奧的氣息從道塔內釋放出來，它不似臨谷大界的任何一種天道，卻又帶著無比吸引人靈魂的氣息。

  佛子的尖叫在耳畔聒噪，他拍起的道法在風中爆炸。環中天下首，嚴子楓攀越道台的速度不弱，他身體看似沉重笨拙，像一隻難看的蜘蛛，但手腳並用，卻很快地將一座座道台拋在身後。若無真小小在前，此時嚴子楓與「石頭」征服道台的速度絕對足以驚爆世人眼球，引來壇道佛子的忌憚與殺戮。但此時真小小實在是目標太大，她已吸引佛子的所有火力，所以壇道佛子根本沒有時間去管身後的異動，哪怕嚴子楓與石頭突破的速度已經打破了他的紀錄。

  也許壇道佛子不關注嚴子楓與「石頭」還有一個理由在，那就他已安排天珠老人「斬」斷了裂台，在九階道台之間創造出世人不可逾越的天塹。

  但事實證明，並不是只有壇道佛子一人可以恣意拿捏聖人缺境的。

  在嚴子楓帶著「石頭」聖人爬上空台，登往朧台之際，原本一直安安靜靜坐在紫環身旁的莫化章突然身體一抖，整個人肉體與靈魂開始不受控制地分崩開裂。

  「嘶！」

  紫環倒吸一口冷氣，迅速遠離莫化章三步不止。

  「不！救命！師尊救命，我不想死！」

  感覺到了自己大限到來，死神毫不留情地朝自己出手，作惡多端的莫化章立即失聲尖叫，但他肉體與靈魂分崩的力量，似乎來源於之前嚴子楓的以手撫頂。

  毀滅道法已經發出，他根本沒有逆轉的能力……就在他肉體靈魂發生異變的同時，那消失的裂台，又悄然出現在半空之中。

  看似愚鈍麻木，但這一切都是「石頭」的安排，嚴子楓手腳動作不停，徑直爬上了由莫化章瀕死狀態凝化的裂台之上，並順著裂台，向極台進發。

  這一幕幕看得姜棄瞠目結舌。

  原本以為真小小便是最大黑馬，萬萬沒有想到曾一動不動的嚴子楓與「石頭」後勁如此綿長有力！

  「寂寂寂！以無聲碾壓一切！將萬法歸於沉寂……誰說下九缺中的『空、寂、癲』是最下乘的道法，我看聖人之寂，也相當恐怖！」

  恐怖歸恐怖。

  想必「石頭」現在的心情亦十分鬱悶，他的招法發動慢，原以為可以狠狠地驚嚇壇道佛子，哪裡想得到真小小比他更加變態，在九台斷鏈之際還能足踏血星，徑直攀越至最高處？

  再不快一些，就來不及了！

  嚴子楓佝僂著脊樑，像一隻醜陋的大蜘蛛，嘶吼著向上攀援。

  局勢變得更加繁雜，但真小小對耳畔的嘈雜充耳不聞，她只靜靜打量了道塔一眼，便不顧一切地邁步向道塔跳去。

  她是環中天永恆之爭，第一個擁抱道塔的人！

  「不！」

  奮力撕裂道意，妄圖踏上淨台的壇道佛子泣血。

  「不！」

  三腳並成兩步，身體還掛在極台之外的嚴子楓發出嫉妒且憤怒的嘶吼。

  「這個世界瘋了瘋了瘋了……」

  自真小小出現，就再也沒有移動過自己位置的姜棄，眼中流動的都是震驚的光色。

  「呵呵。」

  自封於牢內的天珠子，臉上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之後會怎樣？

  真小小並不知道。

  她對道塔一無所知。

  也許道塔會打開一扇門，將她接納；又或者還有新的試煉，在等待她？

  臨谷大界，沒有人曾真正永恆，是以沒有任何人，任何古籍能教她現在怎樣做，真小小只有憑藉本能，去更進一步地親近道塔的力量。

  「只有成就永恆，才能喚回遺失在星海中，小粥粥破碎的殘魂，才能將困在佛子手下的紫環，徹底解救出來。」

  吼吼吼……

  預想之中撞上道塔或者直接墜落的感覺並沒有出現，真小小的耳畔，響起了萬獸齊鳴的聲響！

  她詫異地挑起長眉，發現可見卻不可觸摸，仿佛一直存在於一個她無法進入的次元，此時……她似乎是直接跳入了道塔的「內部」，四周隱約地，還能看見道塔塔外泛起彩光的琉璃瓦片，可以看見那些鎏金的結構，在塔身上緩慢移動，不斷變幻……

  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沒有浩蕩的能量突然湧入體內，將她的仙階一舉從聖人境堆砌至傳說中的永恆大境。

  更沒有繁雜艱難的機關考驗在等待她，在結束九階道台的賽跑後，近一步檢驗她的資格。

  沒有……

  什麼都沒有！！

  道塔內只有無以計數的仙階戰獸，被繪製於道塔內壁一間間的小室內，它們引頸眺望，以好奇且困惑的目光打量她。

  只有……這些獸嗎？

  真小小思緒紛亂。

  她嘗試於這些現身於道塔內部的幻獸進行溝通，發現它們都樂於被自己契約，但她體內的獸力……早已經在獸宮內達到飽和，沒有戰爭消耗，現在的她根本無法再多契約半頭戰獸。

  「她得到了永恆嗎？」

  剛剛勉強爬上淨台的壇道佛子，雙眼淌血地盯稍著真小小。

  有意思的是，當真小小跳入道塔之後，這座恢弘鎏金的巨大建築物就變得半透明起來，環中天內所有聖人，都能清晰地看見真小小漂浮道塔內的畫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茫然與不解。

  她只是那樣靜靜地懸浮在空氣里，並沒有其它特別的事情發生。

  「哈哈哈哈哈哈！道塔沒有接受她！她並不是天命之子！」

  「我還有機會！」

  試圖攻擊道塔內的真小小，但壇道佛子發現自己手裡的攻擊都會被道塔阻止，是以他將自己此刻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攻克最後的道台上，一身恐怖的殺戮氣息，強行鎮壓了淨台的排斥，無視已經爬至腳旁的嚴子楓與「石頭」，他長嘯著飛升上痴台，並不坐任何停留，便從痴台撲向道塔！

  「永恆是我的！」

  以第一人身份進入道塔的喜悅還沒有在真小小心中停留半秒，這一刻，壇道佛子已經獰笑著衝到了她的面前。

  「並不是誰先進入道塔，誰就是被選中者？」真小小急促地呼吸著。

  下一刻，鑲嵌於道塔內壁中的無數戰獸，再一次因佛子的到來而齊齊嘶吼。

  「選我！選我！我才是永恆之子！」

  壇道佛子的笑意瞬間凝固於雙頰之上。

  他的到來，亦沒有引得道塔發出任何實質的變化，風中沒有靈氣波動，沒有明示，更沒有暗示……仿佛一切靜止，神諭噤聲。

  「怎麼才能獲得永恆？」

  壇道佛子一臉猙獰地朝真小小怒吼！

  心情早已狂亂不堪。

  他曾死死地盯著真小小，見其在步入道塔後沒有引得任何異相而竊喜連連，對……那種才修煉不到千年的黃毛小丫頭哪配與他相比？他為永恆籌謀了無盡的歲月，臨谷的天道力，理應由他推進！

  道塔拒絕了她，就應該選擇自己！！

  然而道塔以黯啞無聲來回應。

  空中無風，只有鑲嵌於道塔四壁的仙獸們，以不安的喘息和好奇的目光注視二人。仿佛二人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不知。」

  面對佛子的怒火，真小小自己都沒有頭緒。

  「這只是一場騙局？」

  佛子驀地醒悟，突然想起無比順從馴服的天珠老人。

  他不爭不搶，一味只聽從自己的指令，難道是打一開始就知道，道塔內空無一物？

  該死的狗東西，陰他！

  可是不對呀！

  若是陰人，那麼此時的道塔理應化身牢籠或者封鎮之物，將自己與該死的真小小封印、鎮殺！

  但壇道佛子現在並沒有感覺到這種危急感，他甚至感覺到，只要自己樂意，隨時都可以從容離開這片天地。此地對他無害！

  還有永恆之書！

  壇道佛子的心思不斷沸騰。

  永恆之書上烙印的那抹永恆氣息是那麼地真實，它所記載的一切，都與自己所見相當！如何喚醒聖人，如何凝化道塔，九缺齊聚，便會召喚出黑底金身的無上道塔。

  這便是……成就永恆的契機！

  可惜書寫到這裡就打止了，並沒有記載修士進入道塔之後如何真正成為永恆至尊，但這一切絕不會錯，永恆……就藏在道塔裡面！

  佛子面色鐵青駭人，甚至將真小小拋諸腦後，瘋狂想將那些鑲嵌於道塔內壁的戰獸契約入體內。

  如真小小在獸宮中的經歷一樣，一隻戰獸進入壇道佛子的身體，又一臉懵懂地從他身體另一側飛出。

  沒有戰力消耗，此刻的佛子體內獸力，亦達到極限。

  就在真小小與壇道佛子不解四望道塔內壁，尋找永恆契機時，嚴子楓亦帶著背上的「石頭」踉踉蹌蹌地爬上了最高一層的道台。

  他雙手雙腳顫抖得厲害，但背上的「肉瘤」卻無時無刻不散發出渾厚的力量輸入嚴子楓的四肢百骸。

  若是嚴子楓本人，就連最底層的癲台都難以降服，但他背上的寂境聖人，卻以一招降服萬法，將所有九缺之意都鎮壓於無聲與寂滅之中。

  現在……他們二人也無限逼近道塔，但看著表情茫然的真小小與壇道佛子二人，從不心急的「石頭」再一次選擇了沉寂。

  他指使嚴子楓止步痴台，自己又陷入了久久的思慮中。

  若說心思深重，這石頭就是心思最深沉的傢伙，他八成早知自己的「寂」意極其克制其它九缺之意，但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一開始就鋒芒畢露，必得壇道佛子梟首！所以他隱忍至今，成功地避開了佛子的注意，輕輕鬆鬆便來到道台的最高處！

  可嚴子楓不似石頭。

  「我滴個祖宗喂！」

  嚴子楓急得掉腳，若是他自己，早就迫不及待地跳入道塔內了，已經毗鄰蒼穹，手可摘星，「石頭」為什麼要止步在此，將大好機會白白讓給壇道佛子還有真小小那個小賤人？

  「難道是清洗自己體內的獸力？」

  身體沒有任何變化，壇道佛子將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道塔內壁的戰獸們身上，他釋放自己體內獸力，一隻只戰獸從他的體內飛出。

  壇道佛子的契獸很有特色，都是有翼的珍獸或者戰蟲。

  為了防止這些獸力干擾自己，他甚至在解開獸契之後，將自己曾經的夥伴們通通殺死……很快，壇道佛子身旁獸屍堆積如山，釋放了一部分丹海空間之後，他便開始強行契約道塔內壁鑲嵌的戰獸們。

  一隻兩隻三隻四隻……

  真小小看見源源不斷的道塔戰獸飛入佛子體內，但道塔里的戰獸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內壁小室里，一隻戰獸消失，便立即有新的一隻補充，禁錮它們的小室一隻只精緻非凡，雕花與形狀都會跟著塔外鎏金的顏色變化而變化。

  用道塔內提供的戰獸替代自己體內已有的戰獸，的確是一個新的思路，但真小小做不出殺死自己契獸進行嘗試的決定。她站在一旁，認真地觀察壇道佛子，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壇道佛子的臉色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黑。

  獸力，的確可以被輕易置換，然而這種置換，根本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改變。

  獸力混亂，被重新契約的道塔之獸，並不比自己之前的契獸品質突出多少，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也沒從精神交流中，自道塔契獸們身上聆聽到什麼大道真經。

  這樣說來……

  易獸伐骨，是錯誤的選項？

  壇道佛子猛地回頭，猩紅的雙眼落在真小小身上！

  這一刻，終於來了！

  沒有抱著任何僥倖的想法，在壇道佛子側頭看向自己的瞬間，真小小便橫刀暴起！

  佛子這是要殺自己泄憤！

  但不是漫無目的的攻擊。

  第一，是自己先一步登頂，就算此刻道塔沒有回應，但理所應當，永恆大運大部分還是落在自己身上。

  第二，自己多次攪局，對壇道佛子造成了極度不良的心理印象，說不定道塔正是在等待進入者拼殺後剩下的優勝者，才會開始奇蹟般的傳承。

  所以不管出於何種考慮，自己都避免不了與壇道佛子的正面戰爭。

  這一次……

  她不能退縮，因為退讓就意味著將永恆的契機拱手讓人，身份，地位，仙階……這些東西對她而言通通都是身外之物，就算沒有永恆修為，她的意志照樣可以笑傲五界，自由穿梭，但今日的永恆，與小粥粥生死掛鉤，與紫環的前途掛鉤……它已不再是可以從容拋棄的外物，它是她，必爭之物！

  哪怕這一戰，命懸一線，她也選擇坦然接受命運的這場豪賭！

  「最可怕的一戰到來了！」燈界算師們驚恐地捂著自己的嘴，縱是真小小可以成功躍上九缺道台，她的前依舊屹立著一個難以逾越的高峰！

  壇道佛子！

  為得永恆，必與之爭鋒！

  「氣運剝奪！」

  閉目又張開，真小小身後紅髮飛舞，她雙眸化為混沌的顏色，看見壇道佛子身後沖天的氣運，化為一尊極為巨大的坐佛！

  那佛之法相，與蠻荒有著鮮明不同，不但體積更大，而且坐佛的容貌也極具衝擊感，佛頸上生著兩枚腦袋，一枚與壇道佛子一模一樣，擁有著深邃的眉眼，俊美的五官，一枚人頭卻長髮披肩，目光兇惡，與她記憶中的真魔熵一模一樣。

  第一招出手，真小小就要奪佛子氣運！

  在佛子看來，真小小用血星秘法，搶占了永恆者的大部分氣運，但在真小小看來，佛子才是最可怕的對手，阻礙著自己成功的最大敵人。

  命運道法在枯木逢春·道靈刀的揮動下發動，聖人們肉眼可見，一頭模樣極為兇殘的鎮魔異獸從真小小頭頂混亂咆哮的氣運雲團中飛出，那像財狼又如虎豹的異獸，便是真小小的氣運法相！

  它已不再是真小小自己的模樣，而完全獸化為兇殘野獸，也從一個側面反應真小小對永恆的必奪之心！

  刀影如虹，在長空架起橋樑，氣運惡獸衝撞而起，對著壇道佛子氣運的一枚人頭狠狠咬下！

  「兇殘的丫頭！」

  壇道佛子表情一滯，自己的突然出擊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竟還是被對手搶一步，看來真小小的確不是善茬，雖然並不主動，但一直在全力提防自己。

  呵呵……

  不過先一步也沒有什麼用處。

  「這一戰，沒有什麼打下去的必要，你連我養的狗都不如。」

  壇道佛子轉身負手站在風中，真小小的刀勁只來到他身前十寸便憑空化解。

  佛子嘴裡的「狗」，大概是指真魔熵，的確，若放出真魔熵，真小小的境況定雪上加霜，她雖然一直死死提防壇道佛子，但卻只敢在對方發起殺心時出手，說明……她對此戰勝負，極沒把握，只是被動防禦而已。

  早知先一步登上九階道台無用，還不如緩步而行，現在搶了風頭，只是加劇壇道佛子的殺心！

  這就是已經登上痴台，卻遲遲不踏入道塔領域內的「石頭」聖人的心理活動，若非要爭出個一二三來，就讓壇道佛子與真小小先在道塔虛影內廝殺吧！

  與此同時，天空中鎮魔惡獸撕咬在佛子的氣運法相之上，只見陣陣金光泛起，那些神聖的光芒，立即將惡獸的利齒阻攔在自己的法相之外！

  無論是壇道佛子的本尊還是他的氣運法相，都不是那麼容易被重傷的。

  「說不上怎麼回事……」佛子朝真小小睨起雙眼：「你與我養的狗，氣息還挺搭配的。既然之前沒能咬死你，那麼就再給他一個機會！」

  隨著眼底一陣紅光閃爍，赤煙自佛子腳下冒起，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蜷縮脊背，出現在他腳畔。

  恐怖的真魔熵，再一次出現在真小小面前。

  「殺了她。」

  佛子朝真魔熵果斷地下達自己的指令。而後本尊突然朝靜立在痴台上的嚴子楓與「石頭」撲去！

  既然心中生出了屠殺所有成功挑戰九階道台之人，成為唯一勝利者的想法，那麼那個一直不說話卻小心思頗多的「石頭」也不能放過！

  雖然之前不管，卻並不意味著壇道佛子沒有注意到，這個後來之人「石頭」亦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對手，若任他放肆，想必會縱容他坐收漁人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