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2024-07-24 00:10:18 作者: ENERYS

  趙柏點上一根煙,在腦中梳理這段記錄,臉上是可怖的凝重。

  倘若記錄為真——公安的電子檔案里是一句假話都不能寫的——那麼所謂的「深藍福利院」,恐怕就是披著「慈善」和「公益」外皮的屠殺場地。加害者身份不明,而受害者,則是被送入福利院的孩子們。

  無父無母,社會關係淡薄,說得難聽一點,那些孩子就算是死了也幾乎不會有人追問。所以只要小心謹慎不被人發現屍體,那麼加害者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逞凶作案。

  然而紙是包不住火的,真相終究還是暴露在了人們眼前。但就在此時,案件主謀做了一個決定——把所有還活著的和已經死了的受害者與部分潛在證人,連同還未來得及完成取證的物證,一併燒成灰燼。

  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按照疑罪從無原則,取保候審期限屆滿後,案件自動撤銷。

  這一手倒是狠絕。趙柏抽了口煙,冷笑一聲。先把主要證據燒個七七八八,再用某種不可告人的方法讓嫌犯儘快取保候審,最後等到事情逐漸從大部分人眼裡消散以後,就悄悄把這起死了三位數人的重大案件從紙質檔案庫里抹掉。

  

  接下來,只要等到刑事訴訟時效到期,那麼所有和這件事有牽扯的人都可以繼續逍遙法外,讓那些被奪去生命的無辜之人成為永世怨魂。

  還有三年,趙柏闔了闔眼睛,默念道,足夠了,只要能找出確切的人,拿到確切的證據,不出一個月就能將嫌犯移送起訴。

  但在距離案發已有16年之久的現在,哪裡還能有什麼未被銷毀的證據?

  ——白澤路407號,深藍福利院舊址。

  一個地址突兀地跳進腦海里。這是從趙魏澤嘴裡撬出來的一條線索。趙魏澤在「審訊」下脫口而出這個地址的原因,無外乎有兩點:

  一,這是他自己常去的地方;二,這是他經常聽到的別人提起的地方。

  不管是哪種,都說明近期——至少近幾年內,「深藍福利院」在趙魏澤的潛意識中,都是極其重要的關鍵詞之一。

  那堆廢墟里會有什麼?趙柏望著泛黃的天花板,邊吐著菸絲邊思忖道,或許是某個人,或許是某樣物品,或許是要找的證據,或許根本就什麼都沒有。無論如何,親自前往案發現場都是最直截了當的揭開謎底的途徑。

  趙柏掐了煙,深呼吸一口。他瞄了一眼腕錶,發現不知不覺中,時針已指向了五點。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困意席捲而來,伴隨著的還有難以抑制的倦意。趙柏退出系統,關了電腦,打了個呵欠,強撐著眼皮,支著桌子站了起來,然後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檔案室。

  調查必須掩人耳目地私下進行,他抬腿,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辦公室走,想,幾天前,小劉僅僅是因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拿到了深藍福利院的相關文件,就被調查局的人找上了門來。

  很明顯,那些人在監視著市局乃至市局裡面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

  也對,站在對方的角度來考慮,市局這樣一個保留了16年前所有案件記錄的、與調查局相同級別相似性質的機關,對他們造成的威脅可想而知。

  談不攏,動不了,必要的時候可能背後捅一刀。兩方表面上和和氣氣,背地裡恐怕都將對方視為眼中釘。

  趙柏走回辦公室,按亮檯燈,坐到扶手椅上。他又看了看表,掏出手機定了個鬧鐘,向後一躺,閉上眼睛。

  意識捲入漆黑的漩渦之中。

  待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屋內熹微的晨光已被黃橙的路燈燈光所取代。

  趙柏精神恍惚,怔了半晌,而後遲鈍地轉了轉腦袋,一臉茫然地盯著石英鐘上指向「7」的錶針。

  早上七點還是晚上七點?當然是晚上。

  趙柏摸了摸口袋,沒摸到煙,只摸到一根不知道被誰放進去的棒棒糖。他把糖拿出來,剝開叼在嘴裡,邊吃邊拎起手機,開始給屏幕上所有的未接來電和未讀簡訊回話。

  處理完所有工作上的事務後,他才點開通訊錄,找到簡楊的號碼。指尖在通話鍵上摩挲了幾秒,終究還是沒有按下去。

  趙柏眸子黯了黯,咬碎嘴裡的糖果,把手機塞回口袋裡,而後起身,拉開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

  冷硬的槍套磨在起了繭子的虎口上,沉甸甸的重量墜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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