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一路好走不送

  「這位是？」趙翠柳這才注意到了站在王芳容身邊的氣宇軒昂的玄頤，而令她覺得不解的是，此人的目光似乎是一直都落在了斐綺羅的身上，不由得小心的開口詢問了一句。

  「喔，這是我的表哥，從京城來我們家做客的。昨天因為在戲班裡看了綺羅的戲，覺得特別有意思，所以今天非要特意過來一趟。」

  王芳容說著，目光飛速地在斐綺羅的身上掃了一眼，但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卻又是快速地收了回去，臉上扯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笑。

  事實上，王芳容也是覺得自己很冤的。

  沒錯，一開始的時候，她是有種虛榮心，介紹斐綺羅給京里來的貴人認識，有著一種顯擺的心裡。

  可在戲班裡，她就已經看出了斐綺羅對玄頤的排斥，雖然這應該是兩人的第一次打照面，斐綺羅的這種排斥一點道理也沒有，但她昨晚也是暗自下了決心，不再帶著玄頤再次出現在自己好友的跟前的。

  奈何一大早起來，王夫人就像是索命鬼托世似的，不但早早就把她從被窩裡挖了出來，更是開口就要她帶著眼前這廝到斐綺羅家中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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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芳容自是能夠看出玄頤身份的貴重，也深知可能就只是需要他的一句話，捏死他們整個王家就跟捏死了一隻螞蟻般簡單，但開始的時候，她也是抵死不從，找了一大堆的理由不出府門。

  只是……呃，光是王夫人那一副愁容慘澹的臉，不斷地吩咐下人們著手為她和幾個兄長做著各種安排，像是要交待身後事一般，就是一百個王芳容也是招架不住，乖乖的就舉起了白放手投降了。

  「喔，原來是表哥呀，就是我們家綺羅寫的那點上不了台面的東西感覺能入了貴人的眼，那都是她的福分呢。」

  趙翠柳連忙笑了笑，知道人家是衝著自家三閨女的戲本子來的，聽著王芳容如此說，對著玄頤客套了兩句，隨即又轉而看向了遠遠落在眾人身後的斐綺羅，向她招了招手，說：

  「來，過來一下，這是王大小姐的表哥，過來跟人家打聲招呼呀。」

  斐綺羅的嘴角抽了抽，先是看了眼王芳容，王芳容不自在地別開了眼，斐綺羅這才又把目光落在了玄頤的臉上。

  這個人她昨天沒有仔細看，今天這麼一細瞧，長得還真好，小麥色的皮膚，修長的身材，特別是那深邃如刀削尖刻的五官，若不是那雙瞳眸也是和他們一樣的顏色，斐綺羅都要以為眼前的這人是個混色兒了。

  可是這個人雖然總是裝出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想要極力地隱藏自身那種凌人的氣息，可也在不知不覺就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凌厲之氣。

  這個男人肯定是經歷過腥風血雨的。

  這是斐綺羅將視線從玄頤身上移開之前，最後所得出的結論。

  「愣在這裡幹嘛呀？」大妮也有些看不下去，過去拉了斐綺羅一把，「快去跟人家打招呼呀。」

  「對了，不知道這位公子應該如何稱呼？」趙翠柳這才想起還沒問對方該如何稱呼呢，於是又開口問了一句。

  「敝下姓玄單名一個頤字，」玄頤淡淡一笑，「不過和聽芳容表妹說，她與斐三姑娘是非常要好的閨中密友，平日裡都是姐妹相稱的，我又比二位姑娘虛長了幾歲，要不然三姑娘也和芳容表妹一起叫我表哥就好了。」

  「表哥？」斐綺羅有些玩味地念出了這個稱呼。

  「是，聽我娘親說，表哥的娘親和我娘是親姐妹倆，當年我姨娘遠嫁到了京城裡，如今呀，姨娘姨爹早就沒了，表哥可從軍當兵又是在戰場上負了傷退下來的，回家了，就想著和親人在一起好好地過上些舒坦安生的日子，所以表哥也是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我們家的。」

  也不知道這個說得是真是假，但無可否認的，特別是那「從軍當兵」四個字，是聽得眾人心裡一揪，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出征大半年來沒有絲毫音訊、生死未卜的斐二根。似乎是看到了眼前的這人，就能看到了那遠上沙場上征戰的親人，想到了他吃的那麼罪，受的那份苦，禁不住就讓人跟著心酸了起來，耳根子極軟的趙翠柳和大妮皆是紅了眼眶。

  「表哥？我們真的也可以叫你表哥？」小樹樁對於玄頤的好奇心那簡直就是前所未有的高漲，「你長得真是好看！」

  玄頤一直以來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拿他的長相說事，但是現在看著眼前這個那麼瘦小的小男孩說他好看，莫名的，他竟然沒有覺得反感，禁不住反而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是呀，你當然也是可以叫我表哥的，你以後長大了，也一定會很好看的。」

  小樹樁聽他這麼說，馬上就笑得一雙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一張臉上就只露出了兩排大白牙。

  斐綺羅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最後發現趙翠柳、大妮還有小樹樁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擺明了眼下就差她一人沒有和玄頤打招呼了。她由不得慨嘆了一聲，這才開口道：

  「表哥是吧，本來遠來是客，應該留你們在這裡吃一頓的，只是粗茶淡飯的你們肯定也吃不慣，再加上寒舍又實在簡陋，怕是會有諸多執行不周之事，既然是因為戲本子才對我本人好奇的，現在人也已經見著了，並沒有比別人多隻眼睛頭上長角什麼的，兩位就請回了吧。」

  斐綺羅擺明了就是「一吃點好走，不送」的送客態度。

  玄頤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的詫異，但那也不過是轉瞬即逝，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背著手卻是並不接話。

  王芳容先是看了一眼斐綺羅，接著才又把目光看向了玄頤，心下真是無比的鬱悶。說實在的，她是一點都不明白，眼前這個身份極為貴重之人怎麼就會跟斐綺羅這種窮得叮噹作響的小村姑就對上了？難不成他是看上綺羅了？

  此念頭一出，王芳容只覺得神經一繃，頭皮陣陣發麻。禁不住再一次細細地打量起了斐綺羅。

  就見此時的斐綺羅身上所穿的，只不過就是鄉下村子裡那些最簡單不過的衣褲，甚至是衣服上面還有補丁，頭上更是梳了兩條極為簡單粗鄙的大辮子，連一點首飾都沒有。

  平心而論，就是唯有她的那一張臉，精緻的五官和白淨的皮膚是能拿得出手的了。但若要說出奇，那也是一點都談不上的。

  而若真的非要挑出點什麼來說，唯一能讓人過目難忘的，就是她的那雙水汪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波光粼粼，燦若星辰。可這樣的美人，據聞在那裡美女雲集的京城可是一抓一大把，況且比她美、媚的、嬌的，就更是多得不得了。

  不過，無可否認的，斐綺羅的身上有一種吸引人的物質，一種說不上來，卻也不容人忽視的物質，當初自己也是被她的這種物質所吸引，才會讓她一個千金大小姐破格和她這個小村姑交好的。

  難不成也是因為這樣的一種物質，才讓玄頤對斐綺羅另眼相看的？

  王芳容頓時就覺得自己想通了，那雙看著斐綺羅的黑眸中頓時就放出了亮光。

  這位玄頤雖然並不是她家真正的姨表哥，但是身份貴重那卻是百分之百可以肯定的，雖然說寶貴人家裡總是妻妾成群，但若是斐綺羅真的能嫁給玄頤這樣身份貴重之人，又在婚後能得到他的喜愛，那也是一件極為不錯的美事。

  因為這不管是從哪一個角度去看，對於斐綺羅來說都是一件飛上了枝頭變鳳凰的大好事，也只有到那時，她才可以更好地照顧家人、保護他們不被惡人欺負了去。

  斐綺羅若是知道此刻王芳容腦中是有著如此要不得的想法，恐怕是會給她一腳的。

  趙翠柳一聽斐綺羅這話，原本溫婉如春風的臉也是禁不住沉了一沉，拉住了斐綺羅的手，呵責道：

  「綺羅，怎麼能這樣對客人說話？來者是客，你怎麼能如此的無禮！而且人家也是無你我母的孩子，又是從沙場上負傷下來的，心裡肯定也苦，日子過得也是不容易，你不說兩句好話就算了，還急了眼的趕人走。」

  斐綺羅抽了抽嘴角。

  趙翠柳病過一場後，難道腦子是真的不好了嗎？而且現在是連眼睛也跟著不好了嗎？沒看到人家身上穿的衣服嗎？哪一件不是隨隨便便都能頂他們一家子一年生活費的？竟然還說人家日子過得苦？這話說得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娘，這位表哥的家裡條件似乎應該是很不錯的，怎麼可能日子過得苦呢？」小樹樁倒是率先看出了問題來，看向了趙翠柳，不由得就側過了腦袋，極其天真又不解地說著。

  趙翠柳這才像是從『參軍當兵』那四個字的魘中走了出來，看清了對方身上的衣著服飾，隨即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特別是在目光瞟到王芳容時，禁不住訕訕地一笑，以掩飾自己的尷尬與不自在。

  「那個……呃什麼表哥可的，」斐綺羅是早就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

  「玄頤。」玄頤卻也是一點都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一笑。

  「你也看到了，我們家情況也實在是差——」

  「無礙的。」奈何話還沒說完呢，玄頤卻又是搖了搖頭，把她要說的話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