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藥鋪不是慈善堂

  「農夫和蛇？又是你想到的另一個新戲本嗎？」朱詢沒有聽懂斐綺羅的話，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戲本上去。

  前幾天聽她說的那個叫做《哪吒三太子》的故事已經很精彩了，如果只是短短几天的時間她又想到了另一個新戲本，那他對她的崇拜之情簡直就要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了！

  這是一般人的腦袋能想出來的結果嗎？應該是神人了吧？！

  斐綺羅搖了搖頭，並不想糾纏在《農夫和蛇》這樣的寓言故事上多作解釋，只是叮囑了一句，道：

  「朱大哥，我就一句話，防人之心不可無，就算是為了戲班，希望你也能多提防那二人。」

  朱詢點頭，也是到這時，他才想到斐綺羅剛才在看到那兩位貴客時異樣的神色，於是又好奇地問了一句：

  「斐姑娘是以前就認識那兩位貴人嗎？」

  「沒有，」斐綺羅搖了搖頭，「你為什麼這麼問？」

  「我是覺得斐姑娘似乎並不太喜歡那兩位，像是要躲著他們似的。」朱詢又搔了搔頭，如實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喔，那看來這事情該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了。」斐綺羅頓有所悟，但是她也並沒有把這事多往心裡去，只是單純地以為，只要自己躲過了這一次，以那些貴人的驕傲，應該就不會再去找自己了，畢竟他們不會讓自己的尊嚴受到他人的踐踏。

  

  因為想到待會還要請朱詢陪著自己到錢莊走一趟，平空拿出那麼一張大面額的銀票也總是需要有一個說法的，而斐綺羅並不想去欺瞞朱詢，於是大概地將昨天在村子的那片林子裡救治何東南的經過說了一遍。

  「你不喜歡他們？」朱詢問出了自己心中最想要知道的。

  「不喜歡。我們只是一個小老百姓，跟那麼高貴的人攪和在一起，外人看來或許會很風光，但是有很多事卻都是我們無福消受的。」斐綺羅幽幽地開口，此時的她完全忘記了原主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童，這種說話的口吻實在是與實際年齡不符。

  朱詢也是在出神地看著她。

  「在看什麼呢？」斐綺羅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再加上此時又是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多少會引來一些路人的側目。

  「呵呵，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總是覺得剛剛的你好像和現在的這個你完全就是不一樣的。」

  朱詢還是選擇據實以告，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斐綺羅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朱大哥，你陪我去一趟錢莊吧。」

  他們按照銀票上標記的錢莊名字，在集市靠近登天樓的一側找到了那間取款的錢莊。斐綺羅從裡面先是取了二十兩的銀子出來，又把銀票兌換成了五十兩一張、十兩一張的小額銀票，方便日後使用。

  「咦，那裡怎麼這麼多人呀？」

  斐綺羅和朱詢才從錢莊裡出來，還沒有拐出巷口，就看到拐角處的一家藥材鋪前面圍了很多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幾乎是把整個鋪面都堵得水泄不通了。

  斐綺羅好奇地咦了一句，朱詢便停在了那藥材鋪門口，說：

  「想要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斐綺羅懷裡揣著巨款，並不想在這種人多嘴雜的地方多作停留，剛剛的那一句也只是她的隨口一說，完全就沒有想要去湊熱鬧的打算。

  朱詢這麼一說，倒是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接話—。況且照理說，朱詢應該也不是那種喜歡湊熱鬧的人呀。

  「走開走開，這裡有什麼好看的，趕緊都散了，散了！」

  此時，正好掌柜的讓小二出來趕人，就聽一個嗡聲嗡氣的粗壯漢子一邊扯著嗓子喊著，一邊驅趕著人群散開，一直把人們趕到了巷子的對面。只是圍觀的人群並沒有因此而散開，反而是圍著藥鋪門口為中心，把鋪子圍了起來。

  斐綺羅本是想走的，可是這時卻已經被擠在了人群當中，想是要擠出去，怕也是要費些功夫擠出去了。

  斐綺羅無奈，想著反正也沒事，就順著人群的目光往藥鋪望了過去，就見空出了鋪子門前的一塊空地，跪著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壯漢子，他們的面前的簡易擔架下，則是躺著一個頭髮斑白，看上去奄奄一息的老婦人。

  只是，當看斐綺羅看清那兩人的模樣時，禁不住就皺起了眉頭——那兩個跪著的人她認識。

  「掌柜的，求求你救救我娘！」瘦高個跪爬到擔架前，抱著那個老婦人哀求著，臉上神色悲切。

  「你沒錢，這讓我如何去救？」再生堂的掌柜卻是擺了擺手，臉上神情沉肅：「我這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堂的。」

  「掌柜的，救人一命乃勝造七級浮屠呀！」那瘦高個子卻是固執地跪坐在那裡乞求著，「你先行行好，給我們施醫用藥，我一定會想盡辦法酬到銀子的。」

  「寧忠田，你就別在這裡妨礙我做買賣了，你若是有銀子就進來，沒銀子就趕緊給我滾！」那掌柜的頓了一下，又說：「不要以為在鎮裡使混，橫行霸道我們就怕了你，我老馮也絕對不是好欺負的！」

  寧忠田暗自在身側將手緊握成了拳，他是真的很想上前狠揍這個姓馮的掌柜，但是想到老母親，又只能咬牙拼命地忍了下去。

  一旁的矮胖子卻是忍不住，騰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要衝上前去。

  只是還沒等他靠近，那老馮掌柜往身後側了一下頭，立馬就有幾個彪悍的壯漢走了上來，擋在了掌柜的面前，三下五除二的，壓根就沒給矮胖子機會就給制服了。

  「再跟你們說最後一次，要是敢再在我這裡放肆，那就休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馮掌柜的對著寧忠田說完，隨即又轉身吩咐那幾個打手，厲聲喝道：「給我把人扔出去！」

  就聽「砰」的一聲，矮胖子隨即被人從店裡重重地扔了出來，摔到了地上。

  不過，他也是顧不上周身的疼痛，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想再接再勵，繼續衝上去。

  不過，這一次卻是被寧忠田一把拽住了胳膊。

  「哥，他們若是不救，娘會死的。」

  矮胖子禁不住淌出了淚來，胡亂地用袖子一擦。

  此時那個一直閉著眼睛奄奄一息的老婦人卻是微微地睜了一下眼，一把就抓住了兒子的手。

  「娘，」寧忠田也連忙反握住老婦人的手：「娘，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找到大夫的。」

  「兒呀，這一切都是命，」老婦人一邊咳嗽著一邊氣息微弱地開口：「回吧。」

  「娘，我這就去給你把大夫給綁來！」矮胖子一臉的倔強：「就算是打，我也會打到他給你看病為止。」

  「回吧，」老婦人卻仍只是搖頭，「娘這是該去找你們的爹了，回吧。」

  說罷，就像是對這個世界再也無任何留戀般閉上了眼睛，似乎就是連呼吸都已經微弱得感覺不到了。

  「好，娘，我們這就回去。」寧忠田抬起胳膊，也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淚。然後就把老婦人背到了後背上，最後扭頭看了眼再生堂，慢慢地朝著外面走了去。

  圍觀的老百姓都禁不住搖頭嘆息，但也同時都無能為力。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特別是在這樣貧窮落後的邊陲小地，簡直就可以說每天都在重複發生著相同的悲劇。

  斐綺羅本身並不是一個愛心泛濫的聖母，但是憑著原主的記憶，她知道那個馮掌柜的就是馮勝書他爹，再聯想到前幾天到鎮上來，被寧忠田兩人尾隨，當她提到馮勝書時，那種咬牙切齒的恨意，斐綺羅就忍不住眉頭挑了挑，扭頭看了一眼朱詢，抬腿就跟了上去。

  寧忠田背著老母親，心裡是無比的絕望，跟在一旁抱著擔架的矮胖子那眼淚更是止也止不住，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流。

  「別哭了。」寧忠田忽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娘可還沒死呢。」

  「大哥，咱們可是混混，」矮胖子抹衛把眼淚，有些生氣地看著寧忠田，「可是你卻不讓偷，也不許我們去搶平頭老百姓的，可是咱們沒有一點紮實的功夫，不會輕功，進不了那些有錢的大戶人家裡，現在是連給娘親看病的銀子都沒有，還有比咱們更加窩囊的惡霸流氓嗎？」

  「大丈夫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或許就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我們就積了德呢？」

  還沒等寧忠田開口，他們的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

  寧忠田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了那個站在自己眼前的小丫頭，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是你？」

  「是我呀。」斐綺羅極其淡定地點頭。

  「有事？」寧忠田顯得有些不自在，畢竟當初他們兄弟倆可是起了想要搶劫斐綺羅的心思的。

  「你娘親病得不輕，為什麼不再去別的藥鋪子試試呢？」

  「這還不都是一樣的嗎？」寧忠田苦笑了一下，「拿不出銀子來，不管是哪家藥鋪子都不會給我娘親看病的。」

  斐綺羅原本是想說可以到王府的仁安堂去看看的，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王芳容雖然一直都表現得非常願意幫她忙的樣子，但現在幫的是別人，這種虧本的買賣她也是不敢保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