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誰來演
2024-05-03 00:55:16
作者: 岩岩
「這裡是不容許外人進來的,你還是出去吧。」
有的時候,表面上的平靜並不代表著內心也是同樣平靜的,特別是即將要去面對一個明知道是不好的事情上面,一如此刻的斐綺羅。
所以當任蘭在她的面前不停地晃動著雙手時,心下一直壓抑著的那股子心浮氣躁就這麼莫名地騰升了起來,朝她瞥去了一眼,而那聲音中則是藏著不耐煩。
「這是怎麼了?」
感受到斐綺羅話語中的冷淡,任蘭顯然是覺得有些悻悻然,想她堂堂一個大將軍之女,平常在人前,人們敬好,哄她都猶恐不及,那會有人如此給她擺臉色的?
「這位姑娘,還是請你出去吧,這裡是戲班子的後台,確實是不適合有外人進來的。」
朱詢對著任蘭開口。對著任蘭,他原本擺酷的臉倒是溫和了不少,恢復了他一向待人的溫厚和煦。
況且,他就是不知道任蘭的真實身份,但是想想王芳容今天請來的全部都是豪門大戶里的千金小姐,個個都不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
而與此同時,斐綺羅似乎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不對,人家只是好奇進來看看,也沒有惡意,自己又是憑著什麼把情緒發到人家的身上呢,正好這時小丫頭在她臉上的塗弄也完成了,於是便比了比自己身上的戲服,努了努嘴,放軟了聲音說:
「喏,這就是那戲裡小青蛇穿的戲服,那你說我現在是要做什麼呀?」
「啊?你演小青?——」
「不行!」
兩句話銜接得天衣無縫的,同樣的拔高尖利,若是兩者聲線不同,情緒也不對,前者是透著驚喜,而後者則是怒氣衝天,還真是讓人在瞬間以為那是出自同一個人。
只是這樣的截然不同的態度,也是讓人覺得萌圈的。
因為房門再次被人推開,傳來了響動,人們再次目光一同,齊刷刷地把視線落到了門口的方向,也終於知道了有著如此激烈情緒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戲班新入股的老闆王芳容是也。與她一同進來的,是李周和朱文降。
原來,朱文降總覺得讓斐綺羅上台總是不妥,而解決此次事情最關鍵的人物就是王芳容。他思忖著斐綺羅之所以到最後不得不硬著頭皮上,那也是顧慮到若是讓王府沒有面子,可能會有的後果,於是便向李周使了眼色,兩人到外面商量了一下,便又一同退到了前院,去找今晚請客的主角,仔細跟她說了眼下的情況。
王芳容自然是深知斐綺羅穿上了這一身戲服往那台上一站意味著什麼,越聽那眉頭就是越鎖越緊。特別是李周最後的那一句:
「許是斐姑娘是擔心今天的戲如果沒有辦法開演,最終會落了你的面子,這才不得不咬著牙替上的,她是要對王大小姐有個交待。」
王芳容放在身側的小手都緊緊地攥成了拳。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
「她人呢?」
「她已經在後戲換妝了,還請王大小姐明示。」
朱文降和李周互看了一眼,兩人雙手一拱,躬著身等著王芳容來拿主意。
事實也不是拿什麼主意,主要是等她開口說一句「不演了」,那就是他們戲班有責任,也罪不至死,可以從輕發落了。
「就真的沒有其他別的辦法了嗎?」
王芳容咬著牙又問,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已經凝聚著媽氣,但一雙溫潤如玉的水眸里卻有著堅毅,流光盈動,透著冷靜和智慧。
李周朱文降又看了一眼,然後雙雙搖頭。
「那個戲子就真的那麼嚴重,不能上台了嗎?」
王芳容再次開口求證,同時腦子裡快速地運轉著。
「我們來找王大小姐之前,已經親自過去看過了,人雖然已經清醒了,不再說胡話,但是還在發著高燒,她知道情況,想強撐著從床上坐起來,但試了好幾次都因為太虛弱了而坐不起來。」
朱文降一時無法摸清楚王芳容的想法,說出這些話時不由得有了幾分的憂慮。
實在是和這位王大小姐打交道的次數並不多,她的為人如何是一點都不了解。
「難道就這樣就沒有人能頂上了嗎?難道這麼大的一個新戲,你們從來就沒有想過後備的,萬一前面有人出狀況了不能上台時不至於抓瞎嗎?斐綺羅還是個從來就沒有上過台唱戲的新人,一點功底都沒有,她都能上,難不成你們偌大一個戲班裡就再也找不出可以頂替的人了嗎?」
王芳容的聲音中開始騰起了怒火,小臉更是因為壓抑怒火,緊咬著牙關而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
事實上,她所說的這個,都是一些成了規模的戲班裡會做出的兩手準備。不至於哪天突然主角病了什麼的整個戲班就跟著一塊歇業了。
「呃……」王芳容凜冽的眼色讓兩個足以當好爹的人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低垂下了頭。
是呀,既然他們一直都把這個戲看作是他們整個戲班的希望,翻身之作,怎麼會容許有這種代級的錯誤出現呢?他們是日防夜防,就怕有人到戲班裡來搗亂,怕被人傷害到斐綺羅,怕人搶戲本子,為何就沒防著這一手呢?
不過,王芳容這話倒是提醒了他們,就見李周遲疑了一下之後又說:
「其實要說是有演過那個青蛇姑娘的,還、還有一個人……」
李周說著,眼珠子往上翻著去偷瞄著王芳容,小心瞧著她的反應。
「有話就說,磨蹭個什麼!」
王芳容一記凌厲的眼刀飛了過去。這就是豪門大戶里走出來的孩子,雖說是驕生慣養長大的,但也絕對是見過世面的,關鍵時刻能沉得住氣,不慌不亂,就只是一個眼神,都能彰顯出凌人的氣勢來。
「呃……就是,」李周只覺得在她的一記眼刀下額上直淌汗,伸手抹了一把,這才說:「就是我們之前在做新戲宣傳時,可是有讓幾位到大街上出演過的,那裡面就有一個是演小青姑娘的。」
「有這樣的人怎麼不早說?現在那人呢?」王芳容又是沉聲一喝。
「就在後院裡照顧著病中的那位姑娘呢。」
「趕緊讓人叫她去後台,你們給我在前面帶路,我也要過去看看。」
就是這樣,朱文降和李周把王芳容請到了後台,哪知才推門進去,就遇到了一個湊熱鬧不怕事大的主。
那時的王芳容也顧不上她就是她任蘭任大小姐是好姐們這幾人當中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一位,就爭急地喝聲阻止了。
就見她擰著眉走向了斐綺羅和任蘭,甚至是忽略了旁邊還有一個她心裡存了幾分好感的朱詢,先是瞥了一眼斐綺羅身上穿的戲服,以一個姐姐的口吻訓斥道:
「看你穿的、化的什麼妝?寫了個戲本,就還真以為自己能演戲了不成?」
然後又轉向了任蘭,又說:
「任大小姐你是怎麼混到後台來的,一點都不用顧任大將軍的威嚴呀?」
「管他呢,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頭一回自己到戲班子裡來,沒有人管束著,當然是要好好的走走看看,這才不枉來了這麼一遭呀。」
任蘭的語氣中有著不屑。她的父親雖然是個有著赫赫戰功的大將軍,威名遠播,人們只要是見到他,都會害怕對上他那一雙似是要吃人的虎目。
但這一切都是在外面的形象而已。事實上任蘭和王芳容相似,家中是一窩的狼崽子,可是小姐就只這麼一個,那也就是可想而知的寶貝疙瘩了。
別說她不怕她爹,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她指哪,她爹就打哪,完全就是一個二十四孝的爹呢。
人們一聽,這邊陲之地,可只有一位任將軍呀,難不成……
人們都以著一種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了任蘭,心中生起了揣測。
柳若如正坐在斐綺羅隔壁的桌子上,由著一個小丫頭上妝,她可是從頭到尾一直留意著斐綺羅這邊的情況,一直到王芳容出現,才稍稍攏起了眉頭,如今看到眼下的情況,一雙小手是在桌下緊緊地攥成了拳,黑眸之中透出了一股子的怨毒之光。側著眼往任蘭的身上掃了一眼過去。
王芳容明白她爹確實是管不了她,於是也懶得跟她多言,一轉身又看向了斐綺羅,直接喝令道:
「你穿這個不合適,給我換回來。」
「可雖……」斐綺羅心下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仍是有些猶豫:「可是這戲就不演了嗎?你可是請來了那麼多的客人……」
「這事情還用得著你操心?你是我的妹妹,我就是派人到外面的戲班子找人頂替上。你成了戲子,我是戲子姐姐?那傳出去成什麼樣?」王芳容沒好氣地睨她,並揮手讓她趕緊去換衣服,別在眼前礙她的眼,她的這模樣讓她見著煩。
「可要是沒有找到替代的人,我不能就這樣讓這戲演不下去,做事情要有始有終,不能虎頭蛇尾,而且你出了這麼大的力,我不能——」
「煩不煩,我知道你有原則行不?」王芳容實在是被她惹惱了,一雙怒目瞪向了她,語氣中透著不善。
「快去吧,你才認識她不知道,她發起飆來,那絕對是只有讓人抱頭鼠躥的份。」任蘭看出王芳容的情緒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忙推了斐綺羅一把,把她往換衣間的方向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