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戲班裡的動員會

  當現有的三位主演換完妝，以著燕劇里常見的妝容出現在戲台子上時，朱文降在台下「啪啪啪」的三聲拍掌聲，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就聽他揚聲道：

  「各位，這兩天來，我們在工排演時七上八下的，心裡沒有底，也總說若果斐姑娘能夠在，以一個創作者的心得給予我們一些指導，這戲就能演好，如今斐姑娘一早就從家裡趕了過來，大家就抱著一種學習的心情去給斐姑娘出演一場，再虛心地接受她的指導。可好？」

  

  朱文降說得有點像是戰前發動會，言語中也有著一些的煽情動性。

  這一次，斐綺羅到戲班裡來，為了表示出重視，李周、朱文降是把戲班裡的所有人都叫了出來，作了一次隆重的介紹的。

  「好！還請斐姑娘不吝賜教！」

  不算特別寬敞的戲樓里立即響起了響起了震天價的叫好聲。聲聲在廊庭間迴旋，振奮著人心，展現出人們此時飽滿的精神狀態。

  雖然當聽到朱文降說她是《新白娘子傳奇》的創作者，把她抬到了一個超然的位置，讓斐綺羅覺得受之有愧，有種盜用他人版權的黑惡感，但對於朱文降這樣的動員，她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斐綺羅向台上台下將近的三十來人環視了一圈，小臉上揮起了自信的笑容。不消說，眼前這種激越的情緒也同樣是深深地打動了她的心的，讓她有了一種同一戰壕里的戰友的感覺。她先是向大家拱了拱身，也跟著以飛揚、清脆如黃鶯出谷的聲音說：

  「謝謝大家對我如此的信任，我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指導是絕對當不起的，在很多事情上若果我做得不對，有不好的地方，還請各位叔伯兄弟姐妹們給我包容，並能當面的指正，讓我得到更多的進步。」

  說真的，斐綺羅就是個十三歲的黃毛丫頭，若想要戲班裡所有的人都真心敬她，怕也是有不少人會冷眼旁觀，等著看她的笑話的。不過，此刻聽到她這麼謙遜地開口，少數一些就是原本心有不服的人，此時也對她是另眼相看了。

  李周、朱文降在一旁聽著，見到斐綺羅這麼會做人，也是不住地點頭笑著的。

  接收到他們鼓舞的目光，斐綺羅清了清嗓子，再一次開口，以著更加激起的聲音，語氣抑揚頓挫地說：

  「至於這次在《新白娘子傳奇》這部新劇的排演過程中，我們齊心協力，彼此互相指導互相幫助互相進步，儘可能把新劇表現得盡善盡美，爭取出最好的成績，大家以為可好？」

  「好！齊心協力，盡善美、做出最好成績！」

  朱文降首先鼓掌應和，隨即人們的情緒再一次被帶動向一個頂峰，跟著齊聲高呼了起來：

  「齊心協力、盡善盡美、做出最好的成績！」

  洪亮的應和聲，三十來人卻是有了百萬雄師齊聲應和將令時的那種盪氣迴腸的氣勢了！

  斐綺羅看著眼前一張張還稱不上熟悉的臉孔，心中一股暖流源源不斷湧出，讓她激動得濕了眼眶。

  不過，這些靠著唱戲謀生的戲子們都很清楚，若是這個新戲本的出演如果成功了，所引發的轟動與效應，不僅僅是對於李周、朱文降這些些戲班裡的骨幹人員、整個戲班有著重要而深遠的意義和影響，就是對於其中飾演中的每一個角色，同樣也會有極其深遠的影響，最通俗易懂的一點就是：若是這戲一炮而紅，那很自然的，他們就很有可能隨之水漲船高，甚至是在成為一代的角兒！

  斐綺羅在當初選角時雖然覺得戲班裡的演員不多，沒有給她太多的選擇機會。

  這是她以一個出品人，想把《新白娘子傳奇》做到盡善盡美，做到優中先優。

  但相對於被選擇的演員，則又有哪一位不是希望自己是被選中的呢？被選上的自是高興。可那些沒有選上的呢？特別是原本就是戲班子裡的台柱，想在這個戲班裡，凡是有售票開鑼的演出，哪一回又不是他首當其衝的是個主角呢？

  可是這一次卻確確實實地落了空，還是在一個眾人看來如此重要的新戲上！

  之前，李周獻寶似的把鍾淼推薦給斐綺羅當許仙時，就只是因為她一句：

  「鍾淼的聲音媚惑，長相偏女性化，一雙三角眼中帶著妖嬈之氣，不管是個人的形像上，還是在聲腺的要求上，都與許仙的形像有很大的出入，他並不適合去扮演這樣一個正氣善良的角色。」

  一句話，就把他們戲班的台柱子給否了，儘管斐綺羅說的就是事實，但是許多事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又有誰不會在心裡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無所不能呢？

  如今許仙這個角色又是給了朱詢這個偏向了武生這樣一個人去飾演書生許仙，怕是鍾淼自己笑吟吟地告訴你，他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並不忌恨朱詢，也不討厭斐綺羅，相信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在他看來，朱詢這次之所以會被選上，是因為他有一個好爹，這一切都是朱文降在他背後操縱的。

  所以，鍾淼在斐綺羅和朱詢的面前一點都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新戲在台上開始排演，他就仍是藉故稱身體不適，和侍候他的丫環小廝一起回到了後院。

  臨走前，鍾淼更是用著怨毒的目光掃了一眼坐在一起相談甚歡的斐綺羅和朱文降。

  斐綺羅明顯是感受到了一記凜冽的眼刀朝自己而來，身子下意識地一激靈，立刻機警地循著感覺就看了過去，卻是只見鍾淼幾人離開的背影，一雙如墨玉般水潤的黑墨閃過了一絲沉思與不解。

  「斐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是受涼了嗎？」朱文降與斐綺羅相鄰而坐，又是正在說著事兒，所以馬上就注意到了她的反應，於是馬上關於地問。

  「沒、沒什麼，大概是因為聽到大家如此激動的話語，讓我倍受鼓舞，現在心裡還在激動著呢。」

  斐綺羅隨便扯出了一個理由，和朱文降打著哈哈，但視線卻仍是無法從鍾淼消失的方向收和回來，心下居快速地運轉了起來。

  「是呀，今天大夥的表現也讓我們都覺得很滿意，這幫小伙子表現出了這樣的熱情，簡直就是群情激昂。我們戲班子裡也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個這麼齊心協力的時候了。所以待會他們表演完後還望斐姑娘可以給他們提出一些看法來。」朱文降也是深有同感，感嘆完，便把目光落到了戲台子上。

  那確實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

  戲台上，此時上演的正是「白素貞帶著青蛇斷橋借傘」的一段，朱詢飾演一個稍顯得五大三粗的白面書生總有那麼點違和感，但是總體來說，朱詢的表演還是可以的，特別是在唱詞、走位上方面，明顯可以看得出來，這兩天在戲本交到戲班後，他就已經下個了一番苦功。但因為之前飾演的是武生，總會不自覺地出現一些表現武生的神態動作。

  斐綺羅也明白，這樣的改變並不能急於一時半刻。需要給他轉換過來的時間。

  至於那些女生呢，則是還沒有很好地拿捏到了人物角色的特點，表現得極其的不自然，臉上神情僵硬，甚至，斐綺羅都聽到了兩三次唱詞唱跑偏了的狀況。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了。

  《新白娘子傳奇》對於斐綺羅本身也是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所以任何一個環節的參與，她都顯得非常的投入與認真。

  當戲台上的幕布徐徐被人從兩邊往中間拉上，宣布著一個橋段的落幕結束時，台下看戲的立刻熱烈地鼓起了掌來。

  「斐姑娘，你說他們現在這表演得怎麼樣？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的嗎？」

  班主李周明顯是比任何人都還要焦急，他本就是坐在朱文降的左手邊，與坐在朱文降右邊的廳羅只隔了朱文降，戲才剛完，他一雙手在肥碩的脖子前搓著，已經急切地問了出來。

  斐綺羅抬眼就看到戲台上的幾個演員已經從上面下來，正往他們這邊而來。於是她先衝著李周笑了笑，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並把目光迎向了那幾人，等著他們過來。

  「快，走快點。」

  班主李周就是個急性子，特別是在眼前這一刻，他竟是覺得那十來米的距離那幾人是走得跟蝸牛爬行似的磨蹭，於是又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招手示意著他們「速度」！

  而偏生這幫人中還有幾個之前在戲班子裡一直都是坐冷板凳，平時就是給角兒們端茶遞水的，少有跟班主打交道的時候，如今班主一催，心下一急，竟是好好的平路也能前腳打後腳，差點就把自己給絆了一中獎，連帶的讓走在身邊的人也遭了殃。

  也幸得朱詢和飾演白蛇的姑娘反應還算靈敏，特別是原先就是武生，首先身形就擺在了那裡，把險些絆倒的人扶住了，才免於一「災難」的發生。

  「哎呀，就這幫蠢驢，連走個路都走不好了！」

  李周扶額，覺得眼前的一幕真是沒法看了，不禁又在嘴裡叨叨了這麼一句。

  斐綺羅聞言只是笑了笑，倒也沒有多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