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懷著怨恨之心的人

  「斐姑娘。」

  幾個人來到斐綺羅三人面前，沒有去看機周和朱文降，倒是對著斐綺羅恭敬地喚了一聲，就像是學生見到了敬重的老師那樣。

  斐綺羅也微笑頷首，並不似十三歲、沒有見過世面的姑娘那般表現出不自在，也沒有因為被人恭敬地稱呼而表現出桀傲不馴。落落大方，仿佛這對她來說早已司空見慣。

  「你們的表現都很好。」她開口，先是讚許了他們的表演，肯定了他們三天來所付出的努力。

  「有什麼不足的地方還是請斐姑娘為我們指出來。」穿著一身白衣、有著婀娜身姿的女孩說。

  她的唇角微挑，語氣中有著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斐綺羅沒有馬上接過，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的斐綺羅特別的敏感又或是別的原因，除了覺得剛剛那個鐘淼的眼中的不善是衝著自己而來的，現在竟也是覺得這個女子似乎是話里別有他意，可是究竟是什麼呢？斐綺羅卻也是毫無頭緒的。

  片刻之後，當眾人的目光都因為女子的話而把視線都集中到她的身上之後，斐綺羅又是抿唇笑了笑，這才開口：

  「指點是說不上的，對於燕劇我也是一個全然的新手，或許我們可以探討探討，相互交流，這才是真的。比如你們若是對我的戲本有什麼地方覺得不好的也可以告訴我，那我們就可以一起提高了，而且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新戲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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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嘛，說到最後發現竟然是空話，長篇大論一片卻一點實質也沒有。

  「哼，」那白蛇女子先是冷哼了一聲，這才又如蛇一般笑得妖孽，開口：

  「斐姑娘說了這麼一大篇，不是要給我們一些指點，倒是要讓我們點評起戲本來了？誰不知道我們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要不是家裡窮，養不起我們，沒辦法才把我們送到戲班子的，斐姑娘明知是這樣鄧還要我們點評戲本究竟是存著什麼居心呀？是想要羞辱我們嗎？」

  雖然，斐綺羅在那一番空話出口後也有些懊惱，暗罵自己這是怎麼了，都活兩世了，做起事來還真像個十來歲的孩子般畏首畏尾的嗎？

  而更令她覺得愕然的是，自己明明一片好意，並不想激發矛盾。怎麼，她越是想要和氣，就越是有人見著不樂意了，非要鬧出些動靜來讓大家不痛快？

  斐綺羅這樣想著的同時，一團火氣自心頭躥起，放在身側的雙手也攥緊成拳。

  斐綺羅是怔怔地看著她，不發一言，只是從眼神的交流中，在場的人們也能感受到一種緊窒的氣息。

  「若如，你是不是不想演了？」

  都不用等斐綺羅說些什麼，自今天斐綺羅進門就想討好她的李周馬上就嗅到了空氣中的不對勁，立刻就沉聲喝道。

  在他的心裡，此時的斐綺羅就是他的米飯班主，這是戲班能不能翻身，紅火起來，那就全靠著斐綺羅了。若果他這個戲班裡的這些小崽子們若她不興了，她一甩頭，沒有寫完的戲本也不寫了，那他豈不是被晾到一邊撩蹺子了？

  只是，這個叫做若如的又是抽什麼風呢？能被斐綺羅選上當女主角的，應該對她感恩戴德，好生供著才是吧？

  原來，這個飾演白娘子的女子叫柳若如，她自三歲起就被爹娘送到了戲班裡來學藝。今年十六，正好與大妮同年。

  這幾年來，她都對鍾淼有那方面的好感，只是因為鍾淼是戲班子裡的台柱子，並沒有看上她這個默默無聞的小旦。

  本來，她對於斐綺羅選中自己當女主角也是心存感激的，甚至都有想過盡全力把角色演好，感謝斐綺羅的知遇之恩，幻想著往後可以和鍾淼一起站天戲台上的的畫面。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斐綺羅竟然沒有選中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來當男主，又在鍾淼三言兩語的疏擺之下，由開始的詫異發展到了現在的怨恨敵對。

  在戲台上的時候，柳若如的目光就不時往下瞟，鍾淼離開，她就開始自積攢起自己的怒氣，就等著下來時找斐綺羅的麻煩了。

  只是她的表現過於拙劣，在向別人進攻時也把自己完全暴露了出來，現如今，都不用斐綺羅費腦細胞尋思如何對付她，就已經成了班主李周的炮灰了。

  柳若如對斐綺羅是頗有怨恨之心，但之前在李周面前就沒曾露過臉，少有接觸班主的時候，此時被他如雷般的吼聲，她是當場就被嚇懵圈了，霎時就嚇白了一張臉，咬著唇，低垂下頭，是連個屁也不敢放了。

  周遭的氛圍也因為班主的這一聲吼沉寂了下來。就是朱詢，因為父親與李周的關係，他並不似別人那麼懼怕他，只覺得他是個叔伯長輩，此時也是和那幾位面面相覷了一會後，便默默在低下了頭，活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似的。

  斐綺羅倒也是淡定，她還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淡然神色，稍稍停頓了一會之後，才說：

  「說實話，我這是第一次寫戲本子，第一次親身去接觸燕劇，你們的基本功如何我一點都說不上好與壞，但是光是我對於《新白娘子傳奇》這個戲本來說，我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你們的表演不太自然，特別是飾演白娘子的柳姑娘和飾演小青的何姑娘。」

  那柳若茹原來一直低垂著的腦瓜在聽到斐綺羅這話時，就有一道怨毒的目光從她身上射出，直直地朝著斐綺羅而去。

  斐綺羅自然也感覺到了，事實上，她就是動動腳趾頭也明白那柳若如肯定以為她現在點她的名是故意針對她而去的。

  斐綺羅只是撇了撇嘴，也不解釋，就繼續往下說：

  「我也不清楚你們之前是否沒有唱個這種神化的戲本，所以你們會想要刻意地把自己營造得讓人感覺看上去就像是一條蛇，但其實你們這樣讓我看上去就很彆扭。而且白娘子和青蛇在幻化成人形後，她們的言行舉止都和人是沒有多大的區別，讓人分別不出來，這才是對的。」

  「是，謝謝斐姑娘指點。」一身青衣的小姑娘立刻上前向斐綺羅福了一福，恭恭敬敬地道了謝。

  「謝謝斐姑娘的指點。」柳若如則是不甘不願地開了口。

  「斐姑娘，那我們呢？」

  斐綺羅說完後，朱詢等了一會，也不見她有再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便又急急地問了出來。

  「朱詢大哥還有你們幾位其實表現得都還是很好的，你們就是大夥一起配合默契了，說句最老套的，就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在於戲台上來說也是這樣的，想要在台上那箴三產砰的時辰里有好的表現，那就要有所實的基本功，這個是絕對的馬虎不得的。」

  斐綺羅笑著回道。

  朱詢是一個特別的綜合體，因為父親的關係，他的身上隱隱帶著一股的書生氣，特別是在眉宇間。可偏他平時所練的又是武生，與陳木行一樣，一身壯碩的肌肉，孔武有力，給人一種彪悍的威懾力。而他與陳木行又是不同的，他的威武中帶著給人親近的和氣，臉上也常常掛著憨憨的笑意。

  在戲班裡的三十多號人中，斐綺羅最願意親近的就是他了。

  「呵呵，斐姑娘說得真是好呀，也實在是過于謙虛了，這哪像是不懂行的呀，說得比我們都還好呢。以後，要不然我們就尊稱斐姑娘一聲斐先生吧。」

  一直只在一旁聽著的朱文降是朗笑出聲，眼中稱讚之色又是增添了幾分，只是心下的那份嘆息也是更重了，只可惜錯生了女兒身，要不然參加科舉，准能金榜題名，造福一方百姓呀。

  在大燕朝，「先生」是一個備受尊崇的稱呼，除了書院裡的教書先生可以以此作為稱呼外，一般人是斷斷不敢貿然使用這樣的稱呼的。

  此時朱文降如此提出來，可見斐綺羅在他心目中是怎麼樣的一種看法，可以說他對她的才幹是極其認可的。

  「是是是，要不然我們以後就稱斐先生。」李周是個見風使舵的好手，一聽朱文降如此說，立刻就笑眯眯地應和了起來。

  「這我可真是不敢當，真真的當不起，朱叔叔和李叔叔要是非要這樣叫我，那可就是在折煞我了。」

  斐綺羅聞言連忙推辭，一雙小手擺得跟潑浪似的。

  「斐先生，請受弟子們一拜。」

  可在這時就是有那些煽風點火的，她的話音才剛剛落下，幾位還穿著戲服的男旦女旦相互使了個眼色後，便齊齊躬身向前，又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

  「呵呵，這種玩笑斷是開不得的。」斐綺羅是乾笑兩聲，人也不開接他們的禮，反倒是向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與眾人的距離。

  「好了好了，你們就都起來了吧，要不然斐姑娘都要被你們這架式給嚇跑了，她以後要是不來呀，倒霉的可就是咱們自己嘍。」

  李周見氣氛再次有些凝滯，這回是輪到他笑哈哈地出來打完場了。

  今天他也是明白了，斐綺羅就是個寶呀，他一定要好好地把她留在他們戲班，唯有這樣，他的戲班才能前途有望，不用再像以前那樣過著兩天打魚三天曬網的尷尬日子。

  事實上，他也蒙對了，此時的斐綺羅見事情已經忙得差不多，確實是讓她產生了回家的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