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城上

  杭州攻城戰第二日，洪朝軍隊便已攻入了杭州千年古城的城防，進入城內展開攻擊。

  此時，站在觀台上的各路使節已經無法以肉眼來觀察攻城戰的細節，唯一可見的不過是大批的洪朝軍隊將士，沿著被轟塌的城牆，源源不斷將兵力投入到城中，無數清脆的槍炮聲在城內響起，廝殺聲也無從掩蓋，飄蕩在這座城池上方。

  擁有火器之後的攻城戰，對於守城一方而言便失去了往昔的優勢，洪朝軍隊這些年以堂皇炮火智力，正大光明地轟開了無數座城池的大門，讓攻城戰所謂的絞肉機戰場，變成了一場真正由軍隊實力來分出勝負的陣地。

  「各位大人們，抱歉了，此番我軍剛剛入城作戰，為了大家安全考慮不好組織大家前往城內觀戰，今日觀戰暫時告一段落了。」

  早晨安排好各路使節一應早餐等活動後，白易沒有絲毫歉意地向諸使節說著客氣的話。

  「不過還請大家放心，在今日中午之前，我軍必會將北城附近敵軍盪清，到時候我禮部自毀在北城城投重新布置觀台，方便各位大人的觀戰。」

  

  隨後白易的話，讓在場眾多使節紛紛變色，陰晴不定地四處觀望，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白易暗笑。

  看著這些個使節既貪生怕死，又不敢違逆洪朝安排的樣子，白易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自豪來，至少自己這個文臣還是沒有給咱們的陛下丟臉呢！

  「好、好的。」

  斷斷續續的回應聲過後，諸位使節軟著腿走出了營帳，回到自己的營帳去調整心情，穩定情緒去了。

  槍聲不斷在城池中飄蕩，洪朝軍隊的攻勢遠比鄭四海他們所預料的更加順遂，明朝軍隊北城方向布置的部眾早在昨日一整天的轟炸中，被轟炸得不成樣子，剩下的殘餘部眾更是不堪大用，本就被圍困兩月有餘，缺少食物軍餉的將士們鬥志向來不高，又面對一番如天雷滾滾一般的轟炸，頓時如炸開了花的蜂窩一般，無數將士在昨夜之後的部隊整合中消散於城內殘破牆垣之中。

  等到今早一大早洪朝軍隊發起猛烈攻勢時，昨夜好不容易調整好的明軍防線，甚至沒能擋住洪朝軍隊當先一輪的炮火轟擊，和隨即手雷攻勢，便宣告北城昨夜所構築的前沿陣地就此被洪軍攻破。無數手持兵器、火槍的洪朝軍隊將士沿著城牆4丈有餘的缺口，緩緩湧進城內，刀盾兵搶先清理陣線，隨即被火槍兵接管陣地，構築一條漫長戰線。

  接下來便輪到火槍兵們發威的時候了，在一隊主防禦保護的刀盾手保護下，火槍兵幾乎是平踏著北城複雜的巷道結構，步步穩紮穩打地將殘破城區內的散兵尤勇，本地民眾給驅趕到一堆，然後自有專人將大批民眾、散兵看押起來，或者當場揪出其中的明軍散兵，單獨關押。

  「鄉親們安心，我軍並非匪類，只要你們安分守己，不要作無謂的抵抗，等到戰事之後我軍便會放過鄉親們。大家就在這處我軍清理出來的臨時營地休息，需要的熱水、稀粥我軍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大家按照秩序排列成4排，一一上前來領取。」

  入城的除了士兵之外，還有作為輔助的民團民眾，此時在洪朝抽調隨軍的基層政府工作人員的指揮下，將被戰火驅趕出來的杭州城百姓們安置在了城外的一處空曠營地中。

  隨著一名名帶著笑容，親切為百姓送上熱水、稀粥的洪朝基層政府成員傳達著洪朝臨陣規矩，惶惶不安的一干民眾們也漸漸放下新來，間或有人發出抽泣、哀嚎，但是也不至於讓民眾心神過於緊繃，而後被有心之人利用。

  戰場對決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軍隊在其中固然重要，可作為輔助和後勤保障的部分同樣重要。尤其是洪朝這個向來中式民間百姓的政府，之所以能在這些年裡一步步走向王朝霸業，本身他們沒有所謂的絕代明主，也沒有什麼絕世名將，靠的不過就是先進的武器和悍不畏死的將士。

  先進的武器，來自於洪朝持續不斷花費資本投入，讓往昔王朝向來不重視的工匠一流發揮出他們的才智，加上李天養這個後世而來的首腦，時不時想到一些超脫時代的技巧，才有了現在洪朝舉世無雙的火器；而洪朝軍隊將士能做到悍不畏死，原因卻是在於洪朝從來不將一名士兵、一名百姓當做旗子，而是開啟了他們的民智，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做生活，明白了國家的意義，以及自己身為軍人的意義。

  放眼整個洪朝軍部，如今擁有兵力將近百萬的情況下，竟然有超過6成以上的軍人能夠識字，完成簡單的加減乘除運算，已是基本做到了脫離文盲的階段了，這些都是洪朝洪憲帝李天養這些年來從來沒有放棄過的東西，雖然也因此他付出了不少，可是收穫的同樣寶貴。

  如今哪怕只是一座尚未占領的城池，其實對於洪朝政府來說，裡面的百姓也好、官兵也罷，早都是他們接下來的爭取對象了。不，應該說早在開戰之前，洪朝就已經在動員爭取這些民眾將士了，否則當洪朝軍隊今早發動攻勢的時候，就不會有十幾處暴亂隨之發動於杭州城的各個地方，策應著洪朝軍隊的入城攻勢。

  「來人來人，把這個傷員給我抬到醫療間去，他需要立即做止血手術。」

  年輕的醫者忙碌地檢查著從戰場上抬下來的傷著，絲毫不因對方此時身上依稀可見的明軍服侍而任何動容和區別對待。在他的吩咐下，洪朝徵召的民勇迅速將這一個奄奄一息的患者送到了醫療間去，那裡正有十幾名外科手術醫生，滿頭大汗地對身下一名名患者迅速處理。

  「多謝，恩公。」

  一名明軍士兵在醫生的巧手下，斷掉了手臂被包紮止血後，強撐著精神，向這位救命恩人發出道謝來。

  「別謝我，你要想活下去，接下來的日子還需要靠你自己撐著這一口氣，知道嗎？我不希望我千辛萬苦搶救回來的傷員，最後還是被閻王爺給搶回去了，所以你也要加油！！」

  醫生摘下圍裹口鼻的棉布口罩，露出青春的面容，卻是一名年紀不過30歲的女子，親切地為這位剛剛斷了一臂的傷員打著氣。

  女性醫生溫柔的笑容，讓眼前的明軍士兵真哥哥看呆了，然後久久才帶著哭腔地回答：「我一定會活下去的。」

  「恩！」女性醫生也同樣肯定地回應，燦爛的笑容在蒼白脆弱的明朝士兵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一副畫面。

  傷員的外傷救治雖然困難，然則相比隨後傷口的發炎等症狀，此時不過是才完成了第一步罷了，尤其是像如今正是初夏時節，正是各種細菌滋生的大好環境，這也是年輕女醫生王麗心中所擔心的事情。

  不過這些情緒在醫生王麗腦海里存在了不過短短一瞬間，等到斷臂傷員被送下去安置，她重新掛上口罩，喊出了起來：「下一個。」

  正是有了這些外科醫生們的付出，洪朝軍隊的傷亡比例一直不算太高，當然，這是相比其他王朝戰鬥之時。有了高濃度酒精，還有專業的醫護人士照顧，洪朝在這些年的戰事中，挽救了數以十萬的鮮活生命。

  城外的場景，可說是諸多使節現在唯一能看的東西，在白易的安排下，大家一臉嫌棄地行走在這些骯髒百姓、軍人之中，卻是沒有一絲在意的心情，行走時也是腳下帶風，根本不想在這裡多呆，將白易安排此行的真正目的給徹底打亂，完全做了出對牛彈琴的戲碼，讓白易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將大家時間給打發了，雖然大家不情願在城外亂民營逗留，可是一番行走參觀下來，時間也足足過去了兩三個小時，再加上回到軍營之後，各位使者們急著回去重新梳洗換裝，吃吃午飯等等事宜下來，大半天的功夫就這麼過去了。

  此時杭州城將近1/3的地盤都落入到了洪朝軍隊手中，只是隨著洪朝軍隊繼續推進，明朝殘餘部隊的抵抗也逐漸激烈起來。畢竟是百年王朝，明朝這些年再不得人心，可依然有一部分頑固的擁躉，面對這種幾乎沒有勝利可能的絕境，也有所謂的忠臣在堅守著他們的道義，向洪朝軍人展示著他們的意志。

  「現在北城已經被我軍占據，諸位使節接下來將會隨我一起登上北城，在那裡繼續觀戰，還請諸位使節做好準備。」

  白易貌似客氣，實則眼神中不容置疑的神態，打消了好多大使想要拒絕登城的意願，半個小時以後，在諸位大使們如同吃了大便一樣難受的面色，蹣跚地朝著杭州城前進著。

  北城女牆上已被打掃出一片寬闊的地形出來，城門上的城樓卻是不抵用了，被洪朝軍隊昨日一整日的炮火摧殘得不成樣子，因此工程兵們廢物利用將城樓可用之物拆除重建，搭建起一座比女牆高上一截的變形箭樓，用以安置這群金貴的使節們。

  箭樓雖然簡陋，好在四面被團團圍住，只在臨城池內部的方向開出一片的觀察窗，既方便大使們從此觀察城內動向，同時還能防備戰亂中射過來的冷箭暗槍。有了這一出遮蔽之所後，數十位世界這才多少鬆了口氣，靠在牆邊小心的呼吸著，但是遲遲無人敢於靠近內城觀察窗方向，更別說拿望遠鏡瞭望城內戰事了。

  唯有白易，身為洪朝文臣卻膽子很大，大大方方地舉著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城內洪朝軍隊如同一線的平推攻勢，還有來自明朝軍隊時不時從某一處廢墟中冒出來的反擊。

  「各位大人，不用太過擔心，我軍雖然現在尚未占據杭州城，但是北城一線數里範圍已是被我軍肅清，同時東西兩城城牆都已在我軍掌控之中，斷不會有敵人出現在你們周圍的。」

  觀察了好一會兒，滿足了自己的欲望之後，白易這才放下手中望遠鏡，和聲細語地對一干使節們解釋著。

  帶著這樣一群使節前來觀戰，白易本身也是冒了很大風險的，作為一名不過40歲便已升任禮部侍郎的官員而言，他的前途可以說是一片光明，若是在這一次任務中，讓哪一名使節出了意外的話，那麼在他的履歷上必然會印上濃重一筆，影響他未來的升遷之道。雖然明知道此行任務艱難，可想到內閣向自己解釋此行邀請使節觀戰的意義時，白易心中又同樣升起了一股捨我其誰的氣勢來，更是為了讓這次觀戰的墓地圓滿完成，他也是不顧風險地將這群使節拉近到戰場之中來。

  看看這些使節們不堪的表現，再想想自己為了這一任務所冒的風險，白易心中傲氣地呲笑一下，對這群使節已是看輕太多了。

  「哦，哦！」

  還是西洋使節心理素質更高一籌，雖然人人都戰戰兢兢，但是能不遠萬里前來東方就職，面對茫茫無涯汪洋中無邊風險的他們，此時多少還是讓好奇占據了心理上風，開始慢慢靠近觀察窗，舉起望遠鏡觀察起城內的戰事來。

  「哇哦，厲害！」

  「這些火槍手好快的填裝速度啊！」

  「這些火槍精度也不差呢！」

  外行看門道，南洋諸國使節也就只能看到城內士兵們舉著燒火棍一樣的火槍打得激烈，槍聲震耳，可是依靠火槍立足逐步淘汰冷兵器的西洋使節們，卻更為關注洪朝軍隊士兵們作戰戰術，還有他們手中武器的威力。

  一番觀察下，西洋使節們同樣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洪朝軍隊在火槍戰術上，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來；他們軍隊配置的火槍不管是精度還是填裝速度上，都如他們的火炮一樣，遠遠超過了西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