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髫年 初見（上）

  好在侯府離王氏的清池別苑不算遠，謝珽早上雖耽誤了會功夫，但馬車還是在開宴前到了。

  今日做東的是琅琊王氏大房的長子王行遠。

  這荷花宴是他們王氏家族未來繼承人用來維繫交情的。每年都會在這個時節邀請四世家和其他交好的人家來清池別苑夏遊賞花。

  因而來得都是京都各世家的年輕子弟，攜著自家的弟妹們，沒有什麼長輩間的走動。

  氛圍比尋常其他宴會要鬆快不少，大家都樂意捧場。

  謝珽拉著謝飛雲的手，小步跟在他旁邊，往設宴的地方走去。而謝氏的其他人都跟著謝南贇往另一處去了。

  「我的飛雲賢弟，你可算是到了。」他們一行人還沒邁過門檻，那邊坐在上席的一個男子就喜笑顏開地起身迎了過來。

  「行遠兄。」謝飛雲拱手同來人打了招呼，」廷玉，這位是今日做東的王大公子。」

  謝珽在聽到名字的時候就把他和哥哥說的名字對上了號。

  

  王行遠，出身琅琊王氏，四世家之一。他的祖父是正二品門下侍中，王相，和祖父是三省的同僚。

  不過謝珽今日出門前剛哭了一場，現在心情還是不大好。

  若平時，她通常是會笑得討巧地與人親昵地行禮打招呼。但現在，她只站直了身子，淺淺地彎起嘴角，朝人規矩地喊了一聲王大公子，聲甜但笑意卻中規中矩。

  很快，又來一人。

  謝飛雲道：」衍兄。」

  「這位是御史中丞洛大人家的大公子，名舒衍。」

  謝珽又跟著甜甜地叫了聲洛大公子。

  從稱呼上就能看出哥哥對二人是有親疏的。

  洛氏是世代御史的中正清門，官階雖低，但名聲很好。他們是朝中的中立黨，和同為清流的四世家都是差不多的交情，不近不遠。

  「想來這就是少洋剛來京都的妹妹吧？」

  洛舒衍是沒想到謝飛雲天天掛在嘴裡那個調皮搗蛋的妹妹是一個看著這麼文靜的小姑娘，一時間多了些好奇。

  謝珽是很明顯地察覺到她出場之後園子裡目之所及的人多少都有看著她的。現在洛舒衍此話一出，那些關注的眼神變得更多了。

  她自病好之後哪裡都沒去過，除去去過外祖家，這是她第一次公開露面。

  京都的世家子弟對她有好奇是可以理解的。

  不自覺地，謝珽直了直腰背。

  她可不能給哥哥丟人。

  「正是舍妹。」謝飛雲點頭稱是。

  「真是久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得見，謝五小姐果真是人如其名，冰雪聰明啊。」又有一人插進了話來。

  謝珽看著自家哥哥微微動了下嘴角，心下明白這個插話的人哥哥不喜歡。

  那她也不喜歡這人。

  她來了這裡還什麼都沒有說呢，怎麼看出來是冰雪聰明了？而且還說她人如其名，意思不就是她在京都有名靠得是阿爺和哥哥嘛。

  這就是個綿里藏針的小人。

  「老師跟我說過，我的名字是美玉的意思，不是冰雪聰明。」謝珽一臉天真地回懟道。

  「哈哈，你這妹妹真是妙人！」王大公子聽到謝珽的話哈哈大笑，根本沒顧及身邊那人黑掉的臉色。

  謝飛雲則是擔心妹妹太被人關注會覺得不自在，出言打圓場道：」她還小，開蒙不多久，對這些學問見地不深。」

  這意思是不想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

  洛舒衍很適時地岔開了話題道：」我們剛才正說給這對子想副下聯呢，少洋一起來看看何解？」

  這邊席面上都是和謝飛雲差不多大的公子小姐，不少都是國子監的同窗。

  謝珽乖乖被自家哥哥拉著手，跟在他的後面去了個圍了不少人的地方。

  他們見謝飛雲領著一個小姑娘來，都笑著來打招呼了。謝珽跟著謝飛雲的介紹，一個個見禮。

  等打完一圈招呼後，她呆在謝飛雲身邊牽著他的手，也不東張西望，也不嫌他們寒暄無聊，只睜著個眼睛，昂著頭，努力地在說話的人之間看來看去，煞有介事地，好似能聽明白他們在爭什麼。

  謝飛雲雖在和旁人聊著聯句，但視線是頻頻往謝珽身上移的。

  「是不是拘著了？要不要送你去謝南贇那邊？」見她一直仰著頭，他伸手扶著謝珽的後頸詢問道。

  謝珽搖了搖頭。

  這宴席還差受邀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未到，所以遲遲沒有開宴。謝飛雲擔心謝珽等的太久會累，繼續問道：」那覺得累不累，我先送你去席上坐會好不好？」

  謝珽又搖了搖頭。她不想離開哥哥。

  謝飛雲只好安慰般地摸了摸她的頭頂，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先前的談話上。

  又過了小一會，謝珽另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拽了拽謝飛雲的下擺。

  等謝飛雲看了過來，她撒嬌道：」哥哥，廷玉看得脖子累。」

  見謝飛雲聽到了她的話，謝珽鬆開了倆人握住的手，雙手又是一張，這是要他抱。

  「好。」

  謝飛雲被謝珽突然的舉動打斷了口中正要說的話也沒有生氣。

  他嘴角一彎，彎腰展臂一撈，熟練地把妹妹往自己的小臂上一坐。然後才轉頭和人告了歉，繼續著談話。

  謝珽早就注意到圍著和謝飛雲說話的幾人里有一個長得很美，很富貴的小姐。

  她看著年紀比哥哥小很多，站在這裡也不怎麼開口。但她似乎對謝珽很感興趣。

  見謝珽被抱起來後，她眨著眼睛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同謝珽說起了小話。

  「謝妹妹第一次出門，怎麼不去和同齡的玩？」

  「那萬姐姐為什麼不和同齡的玩？」謝珽不想回答她的這個問題，所以反問了回去。

  她看著也年紀很小，估計和二哥哥差不多大，也不是一定要在這邊的宴席上的。

  「你記得我是誰？」萬知文驚訝道。

  剛才謝大公子帶著她來的時候，連著這一圈幾十人全打了個照面。謝珽竟就這樣記住了？

  「記得呀。」謝珽乖乖地點了點頭。

  哥哥給她介紹時說的，萬三小姐是太學博士萬博士的嫡女。

  萬氏也是書香門第。只是這幾代家住都太注重嫡庶主旁，明明主家式微卻依舊打壓族中人才，漸漸地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萬氏是阿爺說來給她當反例聽的。

  「我是四公主的伴讀，明年我們要常在御書苑見到了。」萬知文收起了心裡的驚訝，語氣友好地和謝珽說道。

  謝珽雙手趴在謝飛雲的肩上，抬起了下巴，又點了點頭，笑道：」那姐姐到時可以多照顧照顧我嗎？」

  她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語氣里有點撒嬌。

  謝飛雲聽到謝珽語氣變了，側頭看了眼懷裡的小姑娘，見她這賣乖的表情，知道她這又是在動小腦筋了。

  他嘴角微微一抬，一個寵溺的微笑一閃而過。

  「原他們說你疼妹妹如掌上明珠，我是不信的。但今日眼見為實，謝家妹妹真是好福氣。」

  一人從遠處由遠及近地走來，口中所言是對著謝飛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