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96惦記許久

  玉龍山是皇家之地，山上山下除了獵場，皇家園林之外，便是巡山守衛，並不如尋常山脈一樣安然平靜，連山腰處精緻巍峨在寒風之中屹立的八角亭，也有一段由來已久的故事。

  木娥從山泉泉眼處下來之後，便一路輕功疾行而來，行至這八角亭的時候，遠遠便看到一個纖細人影遺世孤立，卻又淡漠自得，心下一動，掠飛到了亭前。

  「師傅……」

  亭子裡，原本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的千山素女慢慢轉過身來，道：「炎兒可有為難你？」

  木娥心中咯噔一下，眼神躲閃，道：「沒……」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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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娥越發無措起來，卻也不敢輕易開口說話，只道：「他是小娥的師兄，又怎會為難與我？師傅您想多了。」

  「真的是我想多了嗎？」千山素女眸子低垂，淡淡道：「三日斷魂，你是怎麼拿出去的？」

  那聲音平靜淡漠，卻似乎含著無盡的冰寒之力一般，木娥的躲閃無措係數消失殆盡，臉色慘白的跪倒在地，「師傅……師傅饒命。」

  千山素女抬了抬眼皮，「把事情始末一一如實說來。」

  「是……那三日斷魂，的確是小娥從師傅的丹藥房裡偷拿的，交給了在甘州時候認識的一個叫做鴛無對的女子……徒兒只是想給那殷解憂一個教訓而已，並不是故意要入師傅丹藥房偷東西的。」

  「鴛無對……」千山素女淡淡重複。

  木娥趕緊道：「是真的，徒兒不敢欺瞞師傅，她在甘州的時候曾幫過徒兒，又對和殷解憂有些過節，所以徒兒才……」

  「你把解藥也拿了？」

  「我……」木娥的聲音越來越小，低若蚊蠅，道：「是。」

  千山素女笑了一聲，無情無趣的，也不像是冷笑，只是道：「你想給殷解憂一點教訓，卻也要把解藥給人家，你教訓的了？」

  木娥僵住。

  千山素女漂亮的丹鳳眼靜靜的看著跪在眼前的徒弟，心中何嘗不知道木娥所想？

  他們此行進京，本來就不是閒來無事。木娥一心一意只想嫁給謝博，千山素女因為常年為烈國公治病自然和靜寧長公主有些關係，她亦答應木娥為她從中周旋，但木娥不知如何知曉靜寧長公主早已不過問世事，而且為謝博選妃之事做決定的人極有可能是當今太后，太后和靜寧長公主素來不對付，若是有靜寧長公主出面，可能會弄巧成拙，幸而她在甘州的時候就結實了鴛無對，鴛無對曾言有辦法幫她達成心愿，於是二人一拍即合，木娥便將三日斷魂和解藥都拿給了鴛無對。

  只是她這些小心思，當真可以瞞得過烈炎嗎？

  烈炎雖然看似事不關己，可素來都是極其聰明的，只怕是對木娥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

  「起來吧。」許久一會兒，千山素女才慢慢道。

  「是。」木娥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卻是不敢看千山素女一眼，只覺得面前空氣似有微弱浮動，慢慢抬眼之時，眼前哪裡還有師傅的影子，早已在數十丈開外。

  她禁不住鬆了口氣，即便這個人是她的師傅，但這麼多年，她還是對師傅有所了解，師傅對他們兩個徒弟的確是不錯，但素來也是十分嚴肅的，這次居然沒有發落她，為何？

  ……

  燭火明滅，照在殷解憂的臉上。

  她的臉色並無任何不妥，白皙光滑，吹彈可破，目光注視之下，讓人禁不住想咬上一口。乾淨的帕子輕輕的擦拭過去，原本輕顫的睫毛動了動，那雙漂亮的眼睛，慢慢的睜了開來。

  流離歸來也沒心思去拾掇自己，聽聞主子要醒，自然等候在此，率先道：「小姐！」

  床榻之上，殷解憂皺了皺眉，輕抬眼帘，便看到百里玉那張俊美無匹的臉龐，此時正坐在床邊上，手上拿著帕子，似在為她擦拭臉頰一般。

  「我……」

  「躺著吧。」

  只低低說了一個字，百里玉便將想要起身的她按了回去，順勢拉了拉被角。

  流離忙道：「對，小姐，你好好休息，等睡醒了再說也不遲。」

  殷解憂眼珠動了動，瞧著此時所在位置，該是在自己的營帳之中，那夜最後的記憶，卻是在山谷之外的枯樹下被人圍攻，烈炎趕來相救，後來她便昏了過去，按說她即便是中了毒，也不會那樣輕易就昏迷。

  「我中的什麼毒？」

  百里玉不動聲色的將她的臉擦拭結束，帕子放在一邊，道：「三日斷魂。」

  「三日……」殷解憂面色微變。

  流離卻是早就知道這則消息，聲音也漸漸轉沉：「我在回營搬救兵的時候被人給偷襲了，一直丟在後山一個山洞裡，也是烈世子前去將我放了回來，小姐，兩年前烈世子曾開玩笑的說過，那神秘莫測的鬼醫研製出了三日斷魂，為何小姐會中這種毒？」

  殷解憂微抿著雙唇，因為回元丹和解藥的緣故，如今她的確沒有分毫的不適，神思也十分的清醒，她也想知道是為何。她的視線，慢慢移到了百里玉的身上，「你從哪裡來的解藥？」

  百里玉淡淡道：「毒是獨孤雍下的，解藥也是他給的。」

  殷解憂皺眉道，「他如何會有三日斷魂和解藥？」

  「據最新消息，似乎是木娥給了他。」

  略微思量，殷解憂很快明白了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只是獨孤雍既然得手，絕不會輕易放過這次機會。

  「你……你如何拿到的解藥？莫不是……」

  「你總歸還是獨孤氏血脈，他只想要玉佩，並非真的想要你的命，那玉佩無論是你我，還是他，拿著都是無用，不用太過介意。」

  殷解憂曾聽百里玉說起過，想要開啟白虎堂勢力，並非只是簡單的兩枚玉佩就可以，要天時地利人和，還有獨特的開啟方法，而那方法因為獨孤家上一代家主意外死去徹底失傳，獨孤雍是次子，本就不是選定的繼承人，不會有知道開啟方式的可能。

  殷解憂將心放回了肚子裡，道：「流離，你快去休息吧，我沒事了。」殷解憂慢慢坐起身來。

  「嗯，小姐安然無恙，我便放心了。」

  百里玉卻慢慢將殷解憂的肩頭一壓，阻止她起身的動作。兩人一上一下，有些曖昧，此時帳中還有別人，登時讓殷解憂耳後微紅，心中暗忖，他到底要幹嘛？

  流離和冷霄等人都是極有眼色的人，立即識相的告退離去。

  帳中只剩下殷解憂和百里玉二人，百里玉亦沒有收回手的打算。

  殷解憂無語，只得瞪著他道：「你做什麼？我要起來。」

  「躺下。」百里玉手下微微使力，直接將殷解憂按回了床榻之上，順手再次蓋好被子。

  殷解憂愣了一下，「解藥生效，我已經好了，我不要躺著。」說罷，掀開被子，想要坐起身來，卻只覺眼前黑影一閃，自己竟然直接被壓制在床榻之上，而百里玉神色凝定，握住她兩隻手的手腕，覆在上方，不知道是為了達到壓制的效果，還是他動作的時候不曾注意，兩人肌膚相貼，很是親密，衣衫之下的心跳驟然加快，原本的一絲嫣紅也不由升騰上了臉頰。

  殷解憂惱道：「做什麼？」

  那紅霞美麗無比，印在百里玉的眼中猶如一片霞光，讓他的眸色也暗沉幽深。

  「我說了，躺下。」

  百里玉淡淡說道。

  殷解憂又氣又笑，「我感覺得到我恢復如初了，為何要躺？」

  「恢復如初？那失去的內力，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初嗎？你……」百里玉還想在說點什麼，卻忽然住了口，他的眸中又是心疼，還帶著點自責和無奈，若非是為了他，殷解憂豈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

  殷解憂道：「總會回來的，你……你能不能起開一點……」這樣的姿勢，便是來聊天也是有些奇怪的。

  「不能。」百里玉的回答乾脆直接，就著殷解憂愕然的視線，漂亮的唇瓣直接傾覆而上，沒有絲毫遲疑，也沒有等待殷解憂反應過來給予回應，便如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

  百里玉吻過她許多次，卻從未有如今這一一次具有侵略性，蠻橫而直接，撞得牙關和嘴角生疼，卻半分停歇的意思都沒有，握著她手腕鉗制她動作的手雖然牢固如初，殷解憂卻不知為何從其中發覺一點細微的輕顫，像是……害怕。

  百里玉這樣的人，也是會害怕的嗎？

  殷解憂忽然心下一柔，連丁點的苛責都生不出來，只覺得心疼又嘆息，他們這二人，為何都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來我往，都是為了對方，卻還要相互賭氣苛責對方不自愛，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立場互換，亦都會為對方付出所能付出的所有，也不過是情之所至一往而深罷了。

  她輕輕的動了動手腕，卻發覺百里玉箍的越發的緊了，便溫溫柔柔輕觸了下他的唇瓣，卻發現百里玉動作一滯。殷解憂不有再接再厲，又碰了一下，每一次的輕碰都帶著妙不可言的感覺，亦將自己的心緒一下一下傳遞到了百里玉的心中。

  百里玉終於慢慢放開了她的雙手，將她深深擁入懷中，吻也由一開始的不知所以變得深情徹骨，殷解憂雙手放在了百里玉的肩頭，心中卻是嘆息一聲，不該的，以後再也不要為這些繁雜小事來為難自己，為難他，絕不。

  只等二人都有些氣喘吁吁，才放開了彼此，親吻旖旎罷，兩人同趟在榻上，百里玉的手卻是沒有離開殷解憂的腰，緊緊攔在懷中，語音低低，帶著不明的情緒：「你可知道，當我看到你渾身是血臉色蒼白的時候是何感想？」

  便是如此時過境遷，殷解憂依然清楚的感覺到百里玉此時身子僵硬微冷，心疼的靠近了點，額頭輕輕蹭著他的下頜，道：「那是意外……」

  「那你可知道，當我看到烈炎抱著你回來的時候，又是何感想？」

  殷解憂心中一嘆，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百里玉似乎也不是在等她回答，直接道：「若我並非因為夜宴的時候你與烈炎幾番親近喝了醋，絕對會發覺你不回來其中必有蹊蹺，我恨我自己為何要在營帳之中等你歸來，若我只細心一點點，便會立即派人前去尋你，也絕對不會讓你在那等孤立無援的情形之下獨自支撐那麼久，我想要你好好的，半點傷害都不受，即便是有人蓄謀想要害你，我也想要我是第一時間救你的人，當我看著烈炎抱著那樣的你進入營帳的時候，我卻只有無力……」

  「從不知道你是這樣一個霸道的人。」殷解憂輕哼了一聲，「說什麼想要做第一時間救我的人，難道我不能自救嗎？何況，也沒有那麼多危險。」

  「這次你便沒有自救。」

  「你……哎，你不要揪著不放好不好。」殷解憂無語，就知道他這個人是不會聊天的，專挑些敗興的話說，「我下次一定小心，不會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

  「等這次春獵結束，我會和納蘭說。」

  殷解憂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欣喜從心底深處蔓延出來，卻還是忍著道：「這樣好嗎？」

  「難道你不想嫁給我？」百里玉低下頭來，燭火因為他低頭的動作在殷解憂的臉上投下影子，也讓百里玉的臉龐處在陰影之中，「還是，你嫌棄我這病懨懨的身子。」

  「你胡說什麼？」殷解憂皺起眉頭，道：「這麼久的時日，我所做的，難道還不夠表明我的心意嗎？你這樣的人，便是病懨懨的，怕都是被不少女子心裡惦記的。」只是他太高冷，能靠近得了他的女子更少，而自己若非身份依仗，也不會有和他相知相許的這一日。

  「那你也是惦記的。」百里玉微微一笑，深深將殷解憂攬入懷中，心情似乎是從未有過的暢快。

  殷解憂的聲音低若蚊蠅，「惦記許久了……」

  百里玉笑意加深，連說話的口氣，都含了幾分暖意，「那便等這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就去朝陽穀。」

  「朝陽穀？」

  「朝陽穀是我母親的娘家，如今水家散落，那裡一直由親信族人打理，風景很美，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