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92無情如斯

2024-07-22 16:07:33 作者: 九步天涯

  另外一邊,百里玉遣人抬了軟榻和厚厚的軟毯進來,就放在了殷解憂的床邊上,仔細的照顧殷解憂喝了一些水之後,便靠在軟榻上淺眠養神,將所有的愁緒和憂慮全部隱藏。

  冷凡悄無聲息的進了營帳,恭敬的低著頭,道:「查清楚了,除了暗中偷襲郡主的那人,今夜圍殺郡主的人,看來是林太后派來的人。」

  百里玉睜開了眼睛,深沉的眼眸閃爍著幽光,「林太后?」

  「根據屍體來看,的確沒發現什麼特別的線索,但是他們的衣服上都有獨特的刺青,根據過往的記錄,只有林家手下的一隊暗衛帶著這樣的刺青,但卻並不掌握在林芳華元帥手中,林家唯一的獨子林清泉是個痴兒,當不會行此事,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太后。」

  百里玉慢慢的坐起身來,平靜而深沉的眼眸之中慢慢的掀起了風暴,呼嘯而過,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便是冷凡見慣了百里玉的各種表情,著實還是心中一驚,連忙更深沉的垂下頭去。

  「主子,屬下護衛有失,望主子責罰。」

  冷凡亦是冷霄的師兄,職責卻與青峰不同,青峰是百里玉安排在殷解憂的周邊保護她安全的人,而冷凡,就如同是冷霄青峰的影子一般,隨時應對明面上冷霄和青峰無法應對的麻煩和瑣事,這次圍殺發生的時候,他的確不在殷解憂身邊,才讓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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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了何處?」百里玉卻未說責罰,只是道。

  冷凡忙道:「回主子,今夜營地之中來了生人,屬下一路追隨,所以……」

  「生人?」

  「是,看身形,是女子,身手奇高,一眾的禁衛軍和皇上親衛虎賁軍都沒有留意到,屬下若非偶然,也絕對發現不了,屬下思忖,這裡是皇帝的軍營,卻混入此等高手,絕對不會是偶然事件,所以跟了上去,但屬下無能,那人技高一籌,屬下追蹤不上,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被對方發現了。」

  「女子……身手奇高?」百里玉默默的呢喃著,表情也在同時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冷凡的能耐,並不比冷霄差,上次蓮花鎮受傷就到了京城修養,如今也已經大好,等閒的人根本不能奈何他,居然讓他無法追蹤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暴露,這樣的女子,是誰?

  「屬下甘願領罰。」冷凡沉聲說道。

  百里玉回眸,眸光平靜無常,淡道:「責罰就免了,只是眼下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主子請吩咐。」冷凡愣了一下,連忙道。

  「你過來。」

  冷凡不疑有他,附耳過去,聽得百里玉交代的事情之後又是一愣,「主子……為何是三公主?」

  「太后也許的確有殺殷解憂之心,但以她的老謀深算,當知獵場並未最佳的動手地點,況且,又有我與納蘭在這裡,時機也不對,她絕不可能自討沒趣,在這個時候讓人行刺。」

  冷凡一怔,是了,以太后的性子,若非事情十拿九穩,怎會輕易出手?而且,派出的那些人雖然為數不少,但的確不像是過往記錄之中林家暗衛頭號殺手所有的水準,若非是太后,那便只有與她關係最為親近之人,才可能使喚的了林家的暗衛,唯有三公主而已。

  「屬下知道了。」冷凡躬身領命,退了出去。

  百里玉默默的收回了視線,心緒卻遠沒有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淡然,便是他在營地之中,也只是一場質量不高的圍殺,都能讓別人有可乘之機,害得殷解憂受傷昏迷,他又怎敢想像若是那群人全力發動反擊會造成何等傷害?這麼多年了,他終究還是沒學會如何狠毒到極致,可殷解憂是他的逆鱗,任何人也不能跨雷池半步,他不會對女人動手,但關係到殷解憂,便是另當別論。

  三公主營帳之內,主僕二人等了許久,都沒有半點消息傳來,三公主雲解語的神情也由原本的高興期待變得陰鬱而深沉。

  婢女小珠試探著道:「公主,再等等,說不定好消息馬上就傳來了。」

  雲解語冷冷道:「好消息?如果他們都得了手,那現在營地裡面早該炸開鍋了。」

  「可是那位殷郡主不是沒了內力嗎?那麼多人,她又怎麼逃得了?」

  「這世上的變數多了,誰會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你,給我出去看看,到底怎樣了。」

  小珠顫了顫,很想說不,卻又怕惹惱了雲解語給自己帶來可怕後果,只得顫著身子退了出去,她這纖弱的樣子,自然不敢去公主所說的後面的山谷,只敢在營地之中左右張望一番,見殷解憂的營帳一如既往,沒什麼反常的,咬了咬牙,又迴轉到了三公主的營帳。

  「公主……奴婢瞧著殷郡主那裡不像是有什麼事情的樣子……」

  「廢物!」雲解語將手邊的茶具全部摔到了地上,裂成了碎片,表情也變得冰冷猙獰,小珠嚇得跪倒在地,「公主息怒,這次不成,我們還有下一次,下一次計劃的周密一點,一定可以的。」

  雲解語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睛,她安排在殷解憂營帳附近的人的確沒有傳來任何殷解憂受傷或者死掉的消息,反倒傳來納蘭羽前去殷解憂營帳兩次!殷解憂,天生就是來和她作對的嗎!?

  手下小几被她緊緊捏握在手中,像是緊緊捏住了殷解憂的喉嚨一般,就恨殷解憂的命居然如此之硬,幾次三番都沒能殺了她。

  「公主……不如奴婢去請嬤嬤過來……」小珠口中的嬤嬤,就是林太后身邊的崔嬤嬤,有許多的主意,都是崔嬤嬤明里暗裡傳達給三公主的,小珠覺得崔嬤嬤很有些主意,必定能解除三公主此時的煩悶。

  卻沒想到雲解語厲聲道:「滾出去!」

  「是……是……奴婢告退……」小珠嚇得面色慘白,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她氣憤難當,卻又坐不下去,只得來回踱步,只是走著走著,也不知是怎麼了,意識開始渙散,渾身再無一點力氣,好睏好睏,變得好想睡覺,她也無法阻擋困意襲來,真的睡了過來。

  第二日一早,天才剛亮,營地上除了巡守的侍衛,宮娥婢女來來回回,準備伺候即將起身的主子們,一個營帳之中忽然傳來駭人的驚叫,震得侍衛立即進入戒備狀態。

  「哪裡傳來的聲音?」

  「好像是三公主那邊的營帳。」

  「公主身份貴重,莫不是出了什麼紕漏?若是如此,我們又如何擔待,速速隨我前去看看。」

  「是。」

  一行禁衛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三公主的營帳門口,卻被滿面全無血色的小珠伸出顫巍巍的雙手給阻攔了下來,「別……你們不能進去。」

  禁衛軍小隊長道:「公主怎麼了?是不是有刺客?」

  小珠被眼前這明晃晃的鎧甲和長矛刀劍嚇得不敢說話,僵了好久,就在小隊長沒什麼耐心要衝進去的時候,才鼓足勇氣道:「公主……公主做了噩夢……你們大膽!敢闖公主的營帳,都不要命了嗎?」

  禁衛軍怔了怔,那樣駭人的驚叫,只是因為做了噩夢?

  「難不成你們還敢懷疑公主不成?」小珠見自己的話嚇住了這些人,又道:「現在時辰還早,公主才起,又因噩夢驚嚇,心情很不好,你們還不速速退下,難道要公主親自來趕人嗎?」

  禁衛軍一凜,連忙告退,只要營地沒事,他們自然犯不著得罪公主,畢竟,三公主可是太后親生,宮城之中,沒人惹得起。

  小珠見人走了,這才鬆了口氣,可繼而想到營帳之中三公主的情況,臉上的血色沒有半點恢復,反而越發的慘白起來。

  「還不進來!」

  帳內,傳來三公主壓抑的聲音。

  小珠咬了咬牙,掀起帳簾,一走進去,立即放下帘子,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公主……那些人走了……」

  三公主全身圍裹在巨大的狐皮軟被之中,只露出一張雪白的臉來,面上滿是痛苦和驚懼神色,她陰沉的瞪著小珠,道:「你為什麼不抬頭?」

  小珠肩頭一顫,「奴婢……」

  「抬頭!」

  「奴婢……奴婢不敢……」

  「本公主命令你抬頭!若不抬頭,現在就拉出去亂刀砍死!」

  小珠渾身顫抖,卻不敢不遵從雲解語的命令,她慢慢抬起頭來,卻低垂著眼帘,視線根本不敢落到雲解語的頭上去。

  雲解語想要上前掐住她的下頜讓她抬頭,可忽然之間,卻止住了一切動作,痛苦和驚懼之後,絕望盛滿了那雙以往漂亮的眼睛,纖細的聲音也變得猶如砂礫摩擦,「出去……」

  小珠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起身想要離開,卻在走到營帳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而只是一眼,小珠便再不敢過多逗留,立即離開了。

  那一眼,她看到雲解語呆呆的坐在床榻之上,渾身用被子包圍,手中捧著銅鏡,卻眼神呆滯無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心中也是酸楚難當。

  她出生貧苦人家,早年被賣到宮中做了宮娥,後來因為乖巧聽話善解人意而被送到了三公主的身邊,聽聞三公主原來的幾個近身的宮娥都莫名丟了性命,也有些懼怕,可相處下來卻發現,公主其實並未外傳一無是處,只是因為對一個人的執念深厚,以至於變了性情,陰晴不定,可若單單的如此,總有釋懷的一天,卻沒想到今早她進來伺候雲解語起身的時候,竟看到三公主躺在床榻之上,頭上一片光禿,原本的秀髮消失無蹤,那聲驚懼的叫聲也是她發出的。

  雲解語被驚醒,亦發現了這個可怖的事實,連驚叫都忘記,整個人呆在當場,其後便立即用狐皮軟被把自己周身全部包裹,而一開始的驚呆可不可思議過後,就被接踵而來的禁衛軍給震的慌了手腳。

  公主也是可憐……

  小珠如是想著,正要去廚房幫雲解語準備寫食物,卻見不遠處無數的宮娥太監簇擁著衣著華貴的太后正往這處行來,面色一變,太后等人已經到了近前。

  「公主可在裡面?」

  小珠慌忙跪了下去:「太后……公主她……她……」

  「沒長眼睛嗎?讓開!」太后身邊的太監厲聲道。

  小珠顫巍巍膝行著讓開了位置,道,「是。」

  林太后帶著崔嬤嬤入了營帳,見雲解語包裹的嚴嚴實實坐在床榻之上滿臉呆滯,那神情,幾乎是生物可戀的樣子,頓時氣從中來,「你像什麼樣子,難道沒看到哀家來了麼?」

  崔嬤嬤走上前去,道:「公主,還不快給太后請安。」見雲解語還處在失神狀態,忍不住上前扶持,卻沒想到手還沒觸碰到雲解語,便被雲解語大力推開,「走開,滾遠點,別靠近我!」一邊喊叫,一邊還拉緊了身上的被子,將自己裹的越發嚴實。

  崔嬤嬤被推到,哀嚎一聲。

  太后皺眉道:「發什麼瘋!」

  卻見雲解語似乎是沒聽到一樣,只是用力的拉扯裹緊被子,不斷的往後縮,嘴裡嘟囔別過來,太后眉頭皺的越發的緊,沉聲道:「去把門外那個丫頭叫進來。」

  「是。」崔嬤嬤扶著老腰站起身來,很快帶了小珠進來。

  小珠低垂著頭,跪在太后腳邊。

  太后道:「公主怎麼了?」

  小珠身子僵了僵,「奴婢……」只說了兩個字,忽然不停的叩起頭來,「奴婢該死,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公主,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不斷的重複。

  今早聽聞崔嬤嬤說起三公主私自讓人圍殺殷解憂一事,她本是來興師問罪,順便教訓三公主一頓,沒想到三公主居然是如此模樣,是故意裝瘋賣傻,還是受了什麼刺激?太后微微眯眸,心中疑惑更甚。

  「你們幾個,過去將公主的棉被拉開!」

  「是。」門外的幾個宮娥立即上前,沖雲解語身上的棉被拉扯過去,哪知才靠近雲解語的身邊,便被她連連驚聲叫罵又踢又踹給搞得無法近身。

  「豈有此理,身為大乾公主,居然像失心瘋一樣,看來哀家對你的管束還是太少了!」太后怒道:「拉開她的棉被。」

  宮娥們方才還顧忌雲解語的公主身份,都不怎麼敢用力,此時也聽出太后口氣,便是挨著疼痛也都扯住了雲解語周身的被子,你拉我扯,雲解語死命護衛著被子不讓別人拉走,強自壓抑的悲傷憤怒一股腦兒全部發泄到了上前的宮娥身上,她原本就會些功夫,撒起潑來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娥哪裡是對手,立即被撂倒,摔的七倒八斜。

  「放肆!」太后這回著實是怒了,幾步上前。

  哪知雲解語受了那番刺激之後早就紅了眼,也是不管身前來的人是說,只大喊著「滾開,別靠近我!」拳打腳踢,若非崔嬤嬤及時將太后拉走,差點就被雲解語給踹到。

  「太后,您沒事吧?」

  「沒事。」

  若說太后方才是震怒,此時就已有些驚詫,這三公主,到底是怎麼成了這個模樣?她的視線,很快落到了跪在角落顫顫發抖的小珠身上:「說,公主怎麼了?」

  小珠滿臉蒼白,眼眶還有淚水,顫聲道:「奴婢……奴婢只能和太后單獨說……」

  太后皺眉,擺擺手,除了崔嬤嬤,左右立即退了出去。

  「說,今日你若交代不清楚,哀家定然不會輕饒。」

  小珠倉皇道:「奴婢說,奴婢說,公主如此這般,是因為……是因為……」她看看發瘋似的雲解語,有些難以啟齒。

  太后沉聲道:「說!」

  小珠又是一顫,支支吾吾的道:「奴婢……奴婢今早進來伺候公主洗漱的時候……公主……公主頭上的頭髮……」說到此處,已經說不下去。

  太后一怔,「頭髮怎麼了?!」她的心中浮起不好的預感。

  「太后恕罪,奴婢進來的時候,公主的頭髮都莫名其妙的不見了……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太后渾身一僵,頭髮不見了,什麼意思?莫不是……她的視線如利劍一般掉到了雲解語的身上,「你……」震驚之餘,她更多的是憤怒和不可思議。

  這可是皇家獵場的營地,一個公主所住的營帳,居然莫名其妙不見了頭髮,是守衛太鬆懈還是那人太猖狂?又到底是誰……

  「母后……」雲解語泫然欲泣,可憐無比的看著太后,滿目的悲切和委屈,又有些後怕和驚懼,「你要為我做主啊……」

  太后忽然止住思緒,她的眼神十足冰冷,「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如今變成這樣,又要哀家如何做主!」

  雲解語怔了怔,「母后……」她的聲音有些不可思議。

  太后冷冷道:「林家勢力並非任何人可以妄動,更何況是在皇家獵場之中,若是出了任何事情,哀家也保不住你,如今你派出的那些人既然已經都死了,你便也給哀家安靜一些,你的頭髮……」她的視線如同聲音一般冰冷,還有些淡薄的厭煩,「哀家會想辦法。」

  話落,拂袖而去!

  這個所謂的女兒,在這一次次的出手失禮之後,算是讓林太后徹底厭棄了,連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沒有。

  雲解語僵在當場,竟然也只是這樣……

  發現自己的女兒頭髮被人全部剃掉之後,母后的反應竟然只是這樣!她呆呆的盯著緊閉的帳簾,她想起母后過往與她的交流,她知道太后從來看不上她,說話時,看她時,都是一副挑剔無比的樣子,可她再怎麼不好,總歸還是太后的女兒,為何母后要這樣對待自己?難道只是因為自己沒有別人那麼有用,沒有別人那麼聰明嗎?

  所以,活該被如此對待。

  忽然,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讓她嫁給納蘭羽,太后並非沒有辦法,只是因為不想做,因為她成不了太后手中最有利的武器,可笑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有了母后做靠山,想如何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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