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91蛛絲馬跡

  「還用查嗎？」小川嗤之以鼻，「想要她命的人，無非就是那幾個，流離武藝高強，哪怕是以一當十也是常事，想要控住她，談何容易？若非她被人收買，那便是控住她的人實力非同尋常。」說到此處，見納蘭羽向她看來，不由道：「你看我幹嘛？我說的都是實話，這些大營里的酒囊飯袋，根本不是流離的對手，我又沒說錯。」

  小川雖然說的直接，但的確都是實話，納蘭羽細細思量了下，道：「無論這場圍殺是蓄謀已久還是如何，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救殷郡主的性命，其餘的事情，等殷郡主清醒之後，再說不遲，我現在去見御千里一趟。」

  此時為時已晚，顯然不是拜訪的最佳時機，但是殷解憂等不了太久，三日斷魂，三天生命，這三天時間可能發生許多的變數，也未可知。

  小川又看了殷解憂一眼，沒心沒肺的眸子之中，少見的出現機率擔憂神色，也未多言，如納蘭羽的小尾巴一般，隨著他離開了。

  殷解憂遇刺的消息因為烈炎百里玉納蘭羽等人的刻意隱瞞，除了必要的人之外，再也無人知曉，營地之中風平浪靜，仿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但警備，卻若有似無的比尋常時候加強了不少。

  御千里是乾都的貴客，營帳也設在離龍帳最近的地方，守衛眾多，即便到了此時，也是分毫不敢懈怠，遠遠見有兩個人過來，立即進入警戒狀態：「什麼人！」

  那人影在火把照射之下慢慢清楚明晰，一聲低沉的聲音道：「是我。」

  「右相？」守衛們忙放下兵器，行禮道：「卑職見過右相，這麼晚了，右相是……」

  「瑞王殿下可歇下了？」

  「殿下方才回來，想來還未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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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通傳。」

  「是。」

  納蘭羽到底不比尋常官員，既是四大世家納蘭一脈嫡傳，又是當朝右相，手掌乾坤，很快，御千里便親自出帳來迎。

  「不知右相這麼晚前來，是為何事？」

  二人坐定，御千里的神情一如往常平靜沉穩，那口氣也十分的隨意，似乎根本對納蘭羽前來為何不感興趣，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納蘭羽微垂著眼帘，道：「納蘭此來，的確有事想與殿下商談。」

  「哦？何事？」

  「今夜宴會之上，殿下提議樂安郡主之事。」

  「右相婉言謝絕了，如今又深夜來找本王，可是改變了主意麼？」對於御千里而言，除了皇帝，納蘭羽的確是不錯的妹婿人選。

  而小川卻聽著納蘭羽說的這些話一頭霧水，不是來找菏澤蓮藕嗎？幹嘛說這些。

  納蘭羽道：「非也，納蘭此來，是想告訴殿下，納蘭心意堅決，還請殿下不要做無謂之舉。」

  御千里眼眸動了動，「何為無謂之舉？」

  「殿下是聰明人，何必多言？」納蘭羽微微一笑，內斂英華的臉上，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御千里微笑以對，指尖輕輕摩挲著茶杯的杯沿，道：「看來右相已經知道了，原以為婚約之事不過流言，不想你與她居然已經如此親密，連這個都告訴了你。」

  納蘭羽眸光越發深沉。

  小川卻忽然一個激靈，看向納蘭羽的目光也變成了崇拜無限，她還道納蘭羽說這些做什麼，但此時看來，納蘭羽顯然是在詐御千里，方才他們去殷解憂營帳的時候，納蘭羽早已詢問過，入夜宴會之後，御千里，殷解憂，和烈炎都曾出過營地，烈炎救了殷解憂回來，那便是說，殷解憂極有可能是去見御千里的，如此一來，殷解憂的受傷也有可能是御千里下的手？若是如此，想要從他處拿到菏澤蓮藕豈不是難如登天？

  納蘭羽到底是納蘭羽，若是直接來要東西，豈非把殷解憂現在的傷勢暴露了？

  「我與郡主多年相交，有些事情，她沒有瞞我的必要。」

  御千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那我倒是更好奇右相的來意了。」

  「瑞王殿下是聰明人，納蘭便不繞彎子了，殿下想要將樂安郡主留在京都，我可以助你。」

  「樂安要留在京都，已有太后安排，不是嗎？」

  「不錯，太后的確可以讓樂安郡主留在京都，但太后所想之人，未必會讓殿下滿意，殿下此來京都，不會只是想隨意找個人就將樂安郡主的一生給交付了吧？」

  御千里慢慢垂了垂眼眸，納蘭羽所言不差，林太后老謀深算，只要是不和她的心意，便棄如狗屎，說不定還會壞事，但……

  「條件？」

  「納蘭只想要一樣東西。」

  御千里傾身笑道：「你不會想要菏澤的千年蓮藕吧？」

  「瑞王慧眼，納蘭瞞不了你。」

  御千里站起身來，慢慢行至帳中書桌邊上，笑道：「而是你與她之間既然沒有隱瞞過，她想要的，亦是你想要的，本王知道菏澤蓮藕是治好百里玉的關鍵藥材，所以，右相的籌碼太低了點。」

  「若覺籌碼太低，納蘭亦可加碼，只看瑞王殿下所求之事的分量了。」

  「右相當知我所想。」

  納蘭羽心中一動，莫非是御千里見到殷解憂的時候已經提了什麼條件？但，既然能叫御千里提出來，必然不是那麼輕易能辦到，只怕殷解憂也未必會一口答應吧？

  「殿下所求之事，卻有些強人所難。」

  「無妨，右相可以多考慮考慮，本王不著急。」

  「如此，納蘭告辭。」

  納蘭羽轉身離去，到的門口，小川才追了上去，道：「這個老狐狸，就是不給我們，這可怎麼辦？」

  「先著人在京城極附近各處仔細搜羅，看有沒有可能找到別的菏澤蓮藕。」納蘭羽如此交代，可心中卻明白，幾乎沒有什麼可能性，因為殷解憂早已掃羅天下各處，只為那千年蓮藕，如今京都怎會有那東西？

  小川皺著眉頭道：「看這情況，御千里肯定是見了殷解憂的，還提了什麼條件，只是不知道他會提什麼條件。」

  「先查圍刺殷郡主的人。」

  「嗯好。」

  ……

  殷解憂營帳之內，青峰已經去而復返，手中拿著一根極細極短的絲線，「主子，在枯樹之後的灌木叢裡面，找到了這個。」

  百里玉微微傾身，將青峰手中的東西接了過來，細細瞧了瞧。

  青峰道：「屬下已經查過了，這絲線所織成的布價格中上，並非一般市井小民能買得起，而且，此種絲線產自淮陰，因為圖案偏簡單，不受王宮和百姓喜歡，只有少數人用以裁紙衣衫。」

  「淮陰……」百里玉沉沉的說了一聲。

  青峰又道：「除此之外，屬下還發現了一些紅絲線，像是什麼物件的瓔珞穗兒，雖看著普通，卻也不是尋常物件。」

  百里玉接過那紅色絲線，只瞧了一眼，忽然眯起眼眸。

  原來是他。

  看樣子，留下這些東西，是在提醒和警告他，那麼殷解憂所中的毒，也是那個人下的。

  百里玉慢慢的收起手中絲線，再說話時，聲音已變得深沉無比，「帶我去那裡看看。」

  「這……是。」青峰微一遲疑，忙道。

  百里玉站起身來，又忍不住回首看了看床榻上安靜入睡的殷解憂，道：「你們仔細護衛郡主，任何人不得靠近這座營帳。」

  九名玄女垂首道：「是。」

  百里玉又道：「記住，我說的是任何人。」

  「是。」玄女雖有所遲疑，卻還是遵命行事。

  ……

  營帳之內，御千里把玩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臉上的神情是心不在焉。

  坐在一旁的御樂安不高興了，「哥哥，我在同你說話——」

  御千里散漫的轉過眼眸，道：「時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他的口氣和態度，遠比御樂安要淡薄冷漠的多。

  御樂安抿了抿唇，漂亮的眼眸浮起一抹淡淡的傷懷，「我……我只是想到以後要離開哥哥，獨自在京都，有些後怕，所以想和哥哥多說說話。」

  「你總是要嫁人的。」

  「可我更想留在哥哥身邊……」

  御千里微微掀起眼皮，「我今日心情不錯，容你說這些話，但你要明白你的價值，還是想想該如何完成我交代你的事情吧。」

  御樂安微微一凜，這淡淡的話語之中，冰寒的冷漠十分嚇人，御樂安屏住呼吸，道：「我……我記下了。」語罷，小心翼翼的起身，邁步離開營帳，她親自下廚做的宵夜孤零零的放在小几之上，看來今夜又白做了，她深深吸了口氣，漂亮的眸子回歸乖巧溫順，離開了御千里的營帳。

  只在御樂安離開營帳的不過片刻，滿身漆黑的高壯男子隱身走了進去。

  御千里看到來人，容色如常，「也不知今夜是怎麼了，註定早睡不了。」他慢慢翻身坐起，「給你的銀子夠你用許久了，怎麼又追到了這裡來？」

  那黑衣人冷哼一聲，「不要拿對待乞丐的口氣跟我說話，銀子？若無我的輔助，你以為你能辦成多少事情？」光影斑駁，照亮那黑衣人的臉龐，竟然就是當初幾度刺殺百里玉不成也和殷解憂交過手的獨孤雍。

  御千里扯了扯唇，「是我口氣有問題，這可是大乾皇帝的營地，你想要在這裡殺百里玉，幾乎沒有可能。」

  「我當然知道，他的命姑且記著，早晚我要找他討。」獨孤雍說的陰狠冰冷，猶如刀拙斧刻的臉上，更是恨意淋淋。

  「那你來這裡是做什麼？別告訴我只是心情不好來散散心而已。」

  「我可沒你的閒情雅致，我來，只為一件事情。」

  「說吧。」

  「方才我見納蘭羽從你這裡出去，他是否找你要菏澤的千年蓮藕？」

  「那又如何？」

  「三日之內，無論他許你何種籌碼，這東西你都不能給他。」

  「本王憑什麼聽你的？」御千里微挑長眉，稍感好奇，但他與獨孤雍雖是合作關係，卻從未處於下風劣勢，自然更不會隨便聽命與人。

  「只要三日，三日之後，隨你如何。」

  「本王素來不做無本買賣，你可以不告訴本王原因，但本王總得得點利息。」

  獨孤雍冷笑一聲，「你想要如何？」

  「鴛無對借本王幾日。」

  「她？」獨孤雍嗤之以鼻，「你想找便找，問我何故？她亦不是我的誰。」

  「只怕沒你的話，她不肯乖乖聽話。」

  獨孤雍眯了眯眼眸，「她上次身受重創無法復原，如今與廢人無異，你要她何用？」

  「總是有用處的，否則你也不會繼續把她留在身邊，難道不是嗎？」

  獨孤雍默了默，「你記得你的承諾就好。」

  獨孤雍很快消失在營地之中，營帳之內，徒留御千里老神在在，他看著空無一物的虛空，神情有些疑惑，三日……為何是三日？

  菏澤蓮藕得天獨厚，是救命良藥，除了是製作百草丹救治百里玉的關鍵藥材之外，亦是一種毒藥的克星，而那種毒藥，恰恰就叫做三日斷魂，這種毒他也只是在古籍之中看到過，早已失傳多年，莫非，又重現了？

  獨孤雍煞費苦心，又是為了達到什麼目的？

  ……

  暗夜淒涼。

  雖然春風以起，卻還是沒能吹散空氣之中瀰漫的陣陣血腥味。青峰謹慎小心的護衛在百里玉的身邊，心中暗忖，此處早已被自己仔仔細細前前後後都巡查過，為何主子還要親自過來一趟。

  青峰引著百里玉，到了自己發現絲線和穗兒的地方，找了一直細長的木棍來給他。

  百里玉手中握著一隻細長的木棍，狀似隨意的撥拉著面前的草地，可此時的環境和情景卻讓青峰又覺得他並不像是隨意為之，也不好多問。

  忽然，百里玉的動作停了下來。

  青峰向前探看，只見百里玉的面前一小塊落葉被撥拉開去，落葉下面，是幾塊小石頭，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百里玉卻是視線未動的瞧著那石頭，隔了會兒，慢慢丟掉了樹枝。

  「回吧。」

  青峰一頭霧水，也只得道：「是。」

  主僕二人回去之時，納蘭羽和小川已經等在了營帳門口，顯然是礙於百里玉交代過的任何人不得入內一事。小川見著百里玉前來，臉色就不好看了。

  「你去幹什麼了？」

  倒是納蘭羽客氣的道：「郡主如何？」

  百里玉道：「暫時無妨，御千里怎麼說的？」

  「郡主今夜似乎見了他，但看他的反應，該當不是出手傷了郡主的人，想要從他手中拿到菏澤蓮藕也很難。」

  「意料之中的事情。」百里玉神色平靜，道：「早些休息吧，明日再說。」

  「可是……」納蘭羽欲言又止，看著營帳之內明滅的燭火，只有三日而已，有休息的時間嗎？可看著百里玉平靜淡然的神色，他又覺得，相信百里玉，總歸還是沒錯的。

  「若能尋得下毒之人，也不失為一種解決辦法，百里兄可有什麼線索麼？」納蘭羽見百里玉剛從外面回來，這種情況下，若非為了緊要之事，他怎麼可能離開受傷的殷解憂半步？

  「有些頭緒。」

  小川一聽，瞪大了眼睛，「快說是誰！我非得把這個在背後放冷箭的人給抓了，吊起來打。」

  納蘭羽道：「可是有些棘手？」

  「他既留下線索，言明是他下的手，想來也是想以此作為要挾，只要有所圖，事情就好辦的多。」

  納蘭羽微微凝眉，「莫不是……」那個人？

  這世間，沒人能威脅得了百里玉，那是以前，他沒有半分弱點，可如今，卻似是有了殷解憂這個軟肋，而想要從百里玉處得到什麼東西亦或是想要了百里玉命的人，如此處心積慮，怕也只有那個人吧？

  小川奇道：「是誰，你知道嗎？在哪？」

  「先休息吧。明日再說。」百里玉淡淡說罷，亦沒有回去自己的營帳，而是直接進了殷解憂的營帳。

  「喂，你倒是說是誰啊！」見詢問百里玉無果，小川又轉向納蘭羽，道：「到底是誰啊？」

  「先休息。」納蘭羽淡淡說罷，率先轉身離去，小川瞪了他的背脊一眼，只得無力的跟了上去。

  而說是休息，卻有幾人是真正能入睡的呢？

  納蘭羽素來晚睡，公務繁忙，今夜又因為這意外事故不能成眠，仔細的翻看了這段時間以來各個地方的奏報，以及納蘭家暗樁傳來的隱秘消息，卻從未能在其中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倒是小川，幫著翻看了一會兒，支不住趴著睡著了。

  納蘭羽拿了毯子蓋在她的身上，將燈拿的稍遠了些，繼續翻看近日來的奏摺，卻怎麼也沒法真正看的進去。

  若真的是那個人，他的目的是什麼？

  另外一邊，百里玉遣人抬了軟榻和厚厚的軟毯進來，就放在了殷解憂的床邊上，仔細的照顧殷解憂喝了一些水之後，便靠在軟榻上淺眠養神，將所有的愁緒和憂慮全部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