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86春獵1

  「如此說來，謝博倒是個會做人的人。」

  「嗯。」殷解憂點點頭，「在甘州的時候，我與他有過一些交集，人很不錯，只是與曉風師太之間，見解有些差異。」

  烈炎輕笑一聲，道：「倒難見你主動評價一個人的好壞，看來這位謝博在你的眼中，的確十分不錯。」

  「你無論是在我眼中還是心中，也都是很好的。」殷解憂促狹一笑，道：「春闈狩獵，他必定也會去，到時候介紹你們認識便是。」

  「好。」

  眨眼之間，春闈的日子總算是到了。

  大乾立國之初，曾以馬上取天下，後來便形成了每年一度的春闈，秋獵，而春闈與秋獵又有所不同，因春季是萬物繁衍生息的季節，不宜過度獵殺野物，也正是因為如此，春闈除了王公貴族，文武大臣之外，各家女眷也可以酌情參加，又恰逢今年各國屬國朝貢，涉及瑞王選妃，郡主擇婿的事情，來參加狩獵的人也是歷年來最多的一次。

  

  流離從未入京，對這狩獵也是躍躍欲試，摩拳擦掌，早早便起了，候在一旁，催促殷解憂迅速裝扮。

  「小姐，你快點啊。」

  「時辰還早……」殷解憂打了個哈欠，這種被人從被窩裡面拉起來的感覺委實難受。

  「還早？不早了，天都亮了……」流離嘟著嘴巴推搡著殷解憂的身子往洗漱用具一邊過去，一邊道：「我一個時辰前就起了，等了這樣久，你若再不快點，我們就要趕不上大隊伍了。」

  「一個時辰前？」

  殷解憂愣了一下，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司天監禮官占卜了吉時，這次出發大約要到了午時，這會兒才天蒙蒙亮，這丫頭啊，真是一有熱鬧就忘乎所以。

  半推半就的洗漱結束，流離早已經將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拿著兩隻木盒卻有些遲疑，「小姐，兩套騎裝，帶哪一身好一點？」隨後，不等殷解憂回答，便道：「還是都帶著去吧，萬一有點什麼不合適的，也可有的換，你說呢？」

  殷解憂手下動作微微一頓，沒有言語，任由流離將東西都收拾整齊。

  即便是起的這樣早，用過早膳，簡單交代了一些離府之後的事情，時辰也已經不早了。

  此次春闈，梅太妃也隨著去，帶著緋煙在身邊，殷解憂自然是帶著流離，非白依然留守在京都殷王府。

  梅太妃與殷解憂共乘馬車之內，聽得外面人聲窸窣，似是到了城門口，殷解憂掀起一方車簾一瞧，隊伍浩浩蕩蕩拍成了一條長龍，周圍都是圍觀看熱鬧的老百姓，交頭接耳，好不愉快，視線一轉，百里玉那獨特的沉香木大馬車立即躍入殷解憂的視線之中，流離悄然靠近馬車邊上，低聲道：「小姐，是辰王。」

  「嗯。」殷解憂默默轉回了視線，卻也覺得沒什麼可看的，便放下了車簾。

  馬車之內，梅太妃神態溫和平靜，「春日雖暖，但氣候總不如冬天的時候穩定，說不定何時就會變天，你怎麼還是穿的如此單薄，仔細別給凍著，受了涼，在那獵場，可不如京都方便。」

  「因是在馬車之中，所以沒披著斗篷，便看著有些單薄了，無礙的，姨母不用太過擔心。」

  「那便好。」

  梅太妃睨了殷解憂一眼，道：「要到獵場還要幾個時辰，在這馬車之上也沒什麼事情可做，知你今日起得早，便養養神吧。」

  「嗯。」

  殷解憂應對得意，慢慢靠在了軟點之上，真的閉目養神起來。

  梅太妃怔了一下，漂亮的丹鳳眼之中划過挫敗，這段時間，殷解憂對她太客氣了，客氣的就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曾試圖和殷解憂談談心，卻發覺根本沒辦法走入殷解憂的心裡，每一次的試探，都是無功而返，就比如方才，關心是真心的，但也是想要進一步說上些體己心裡話，可是，殷解憂的回答如此客氣得體，猶如一團棉花一般，看不見底，也無法探進心緒。

  她知道這段時日殷解憂沒有再見辰王，而殷解憂的變化，歸根究底也是因為這個，但她這樣做也是為了殷解憂好，大好年華，怎能寄托在那樣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身上。

  哎，罷了，等有時間，與她推心置腹的談一次吧。

  一切準備就緒，車隊起行。

  方走了一會兒，車窗便忽然響起輕微的扣動之聲，殷解憂睜開眼睛，向外一看，卻是小川活靈活現閃著大眼睛。

  「殷解憂，你在睡覺嗎？這麼好的天氣，你居然握在馬車裡睡覺。」

  小川騎著駿馬，手中握著紅色流蘇穗兒的馬鞭，意氣風發，唇角帶笑，看來這些日子過得不錯。

  「快，出來和我一起騎馬好了。」小川慫恿道。

  殷解憂笑了，「還是你同我一起坐車吧。」

  「我才不坐車。」小川皺了皺鼻子，忽然探進車窗內，卻是對著梅太妃道：「太妃娘娘，你讓殷解憂來騎馬吧，有許多郡主公主的都騎著馬呢，反正本身就是去狩獵，坐在馬車裡做什麼？」

  梅太妃瞧著小川那忽然出現的臉龐，忽然怔了一下，這少年……雖然緋煙早已說過，但真正見了如此這般相像的一張臉，她還是覺得震驚。

  「太妃娘娘？」小川在梅太妃面前擺了擺手。

  梅太妃回神，笑道：「也好，解憂，你便去吧。」

  小川大喜：「你看，太妃都說了，殷解憂你就出來吧，你是有多少瞌睡睡不完？快點快點。」

  殷解憂抿了抿唇，正欲拒絕，卻沒想到小川直接跳上了車轅，探身進了馬車，來扯殷解憂的手臂，「快，你不出去，我就待在這兒，外面的人可多著，你要是不介意比人看熱鬧，那我也沒什麼好顧慮的。」

  殷解憂無語，只得起身，道：「好吧。」

  殷解憂探身出了馬車，見馬車旁兩匹白色駿馬，漂亮高大，氣勢非凡，看來小川是早有預謀，在來尋殷解憂的時候就準備了兩匹馬。

  二人翻身上馬，這才注意到，前前後後，也有許多貴女騎馬而行，神采飛揚。只是京都貴女雖有擅武的，卻總是花拳繡腿的多些，馬韁也是讓身邊跟著的禁衛軍們牽著，以免出了什麼問題。

  「殷解憂，你看——」小川忽然神秘兮兮的道。

  殷解憂順著她的視線一瞧，卻是安羅公主呼延慧。

  呼延慧著了安羅騎裝，跨著棗紅色駿馬，正與一曼妙少女兩騎並行，而那少女，殷解憂是認得的，就是那個曾在鄱陽樓醉蝦有過一面之緣的淮陰郡主，御樂安。

  「這個呼延慧倒是會使小聰明，搞不定御千里就先來搞定御千里的妹子。」

  「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呼延慧滿臉不都寫著嗎？誰要不知道才是眼瞎。」小川白了殷解憂一眼，卻忽然嘖嘖兩聲，「不過這個淮陰郡主看著就很聰明的樣子，不像是那種輕易就被搞定的人，哎，呼延慧的夢想看來很難實現啊。」

  殷解憂輕笑一聲，道：「倒是很會看別人的笑話，只不知他日若是讓別人看了你的笑話，你會作何反應。」

  「怎麼可能？這世上，能看我笑話的人還沒出生呢！」

  殷解憂笑意加深，瞧著前方正和禁衛軍統領林芳華交談的納蘭羽，低低道：「這位淮陰郡主，長得漂亮，也極是聰明，據說她來京都是要招婿，也不知會花落誰家。」

  小川驀然瞪了殷解憂一眼，「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隨口一說，不過……人家既然是位郡主，總要有配得上郡主身份的人才能與之相配，放眼京都，只怕也只有……」言到此處，殷解憂卻是不說了。

  小川抿緊了嘴巴，臉色變得有些不好，臭著聲音道：「就算納蘭羽是最好的選擇，但他可是有你這個未婚妻的，就不信那淮陰郡主敢來跟你搶！」

  殷解憂意味深長的笑道：「我又沒說是誰……」

  「你……你……」小川氣的漲紅了臉，卻說不出別的話來，哼一聲別過臉去，殷解憂有些火上澆油的道：「何況，若是她真的相中了，人家遠來是客，只怕皇上也不好拒絕。」

  若說小川方才覺得殷解憂是在開玩笑，此時的話，就真讓小川愣了一愣，她的臉上那些生動的表情忽然慢慢消失，皺著眉頭沉默下去。

  殷解憂眼中狡黠一閃而過，想來調侃她？她殷解憂平素只是懶得與人鬥嘴而已，小川勾調的次數多了，總要教她消停一會兒，心中也同時鬆了口氣，終於是安靜了。

  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到了車中梅太妃的耳中，亦讓梅太妃下意識的皺了眉頭，殷解憂說起納蘭羽之事那平靜的口氣，著實讓她又是意外，又是煩惱，可是，這位小川的反應，卻又是如此奇怪。

  烈炎驅馬上前，靠在了殷解憂身側，「我還以為你不會騎馬。」

  「空氣新鮮，騎馬也不錯。」

  烈炎瞧了小川一眼，輕聲道：「她怎麼了？」

  「沒事。」

  烈炎無奈的笑看了殷解憂一眼，「剛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許久不曾這樣捉弄人，如今又在捉弄別人，倒看著有趣多了。」

  「唔……」殷解憂淡淡道：「我只是想要安靜一下。」

  無疑，在車內和梅太妃共處，也稍顯壓抑，所以出來起碼，誰承想小川居然還來勾調，她最近心情有些沉，可是經不起任何勾調的。

  烈炎拍馬向前，道：「給你配的藥可有每日按時服用？」

  「有，我記著呢。」

  烈炎嘆了口氣，「記著就好，你這身子，可得好好的調理，最短時間內恢復內力才行，不然著實讓人擔心，這次獵場之上，你又只帶了流離一個人，所以我決定，我來隨你左右，至少護衛你的安危，你不要拒絕。」

  殷解憂雙唇微張，烈炎已經再次開口，「那場大火相信你記憶猶新，你以為他們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你嗎？」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就按我說的辦。」

  烈炎難得如此霸道，殷解憂心中一嘆，沒多說什麼。

  兩人因為靠的比較近，說了什麼，旁人並沒聽到，沉香木的暗沉馬車之上，車簾一角放下下去，將方才一幕盡收眼底。

  冷霄伺候在馬車一側，低聲道：「主子，可要……」

  「不必了。」

  冷霄住了口，瞧著殷解憂背影的視線，也變得十分的疑惑，對於這二位之間的交流，他真的是看不懂，分明生死不離，怎麼為何現在成了這樣？

  好吧，他聽說梅太妃派了人限制殷郡主的自由，但這都不是問題……

  思來想去，冷霄果斷放棄了，這二人境界太高，他委實想不通。

  春闈設在玉龍閃獵場之上，所有王宮貴族全部在獵場之外安營紮寨，等搭建好了帳篷收拾停當，已經到了傍晚，而今年是各屬國首次參加春闈，也早早準備了獵場夜宴，在太陽落山，月上梢頭的時候，正式開始。

  既是夜宴，免不了歌舞。

  皇帝端坐正中，因皇后不時，未能前來，一側則坐著林太后，左右下首分別是辰王百里玉，瑞王御千里，依次再有御樂安，安羅王，安羅公主，納蘭羽坐在百里玉一側，神態淡淡端有一朝宰相之風，可那原本和他並駕齊驅的姚相姚本清，如今卻是坐在他之後。

  殷解憂與烈炎並排而坐，對那歌舞並不怎麼感興趣，也對場上各路人馬冠冕堂皇的交談不感興趣，便和烈炎低聲說著一些奇聞趣事，用些餐果。

  歌舞方歇，忽然，聽得御千里道：「皇上，我御家兄妹雖遠在淮陰之地，也深深仰慕大乾名士風流之氣，舍妹更是從小拜得名師，學習大乾禮樂歌舞，今日恰逢良辰，不如句讓舍妹嫌丑一段，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在場眾人都是一怔，御樂安獻舞，何意？

  而此事既然是瑞王親自開口，皇帝怎會不允，當即道：「哦？沒想到郡主還有此等技藝？」

  御樂安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膚白貌美，身姿盈盈，「若能入得皇上和眾位王公的眼，亦是樂安的福氣。」

  「既如此，那便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