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1芳菲閣

  百里玉道：「長鳴就在芳菲館外。」

  小川皺起眉頭，芳菲館，什麼地方？啊，對了，昨日她玩耍的時候似乎見到過那個地方，只是那地方……

  小川的眼睛陡然瞪大，狠狠的咬牙道：「混球。」

  過年之際，乾都繁華更甚往日，百姓們太平的久了，早已不知紛亂為何，而那清平街上，更是繁花似錦，歌舞昇平。說來也是有趣，明明是鶯歌燕舞的花街，卻有這麼一個清雅不俗的名字。

  此時正是午時，平素里並非清平街各家女子開門迎客的時間，今日卻因是初一，早早便門庭若市，大乾歷經百年，男女之防也在乾朝出現林芳華這位女將軍的時候有了極大的改變，且清平街上的花樓，並非都是迎來送往賣人肉的勾當，一些舞坊樂坊倒也有些風雅之地，客人之中，亦是有男有女。

  一個長相俊秀的少年慢慢踱步在街面上，對著京都花街如此繁盛的景象有些瞠目結舌，不過此時心裡有著火氣，那些瞠目亦是藏得極深，臉色有些沉，看的周圍的男女都自發自動的離她幾尺之外。

  她真的是以為，花街這種地方，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是熱鬧的，沒想到白日裡居然還是門庭若市，而看著這樣熱鬧的地方，以及那些姿色各異出現在閣樓之間影影綽綽的美麗女子，便讓她原本就有些沉的臉色不由更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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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蛋！

  今年只有初一一日罷朝，居然這個時辰便在這花街之上，不是說乾朝右相納蘭羽素來最是克己復禮，是有名的謙謙君子麼？難不成傳言都是假的！

  瞪著眼前那明晃晃的芳菲館三個字，小川的步子停在原地。

  而這視線委實有些奇異莫測，便是門口迎客的姑娘，都覺得這位小公子似乎對芳菲館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那眼睛，恨不能在門樓上面盯上兩個窟窿，原本還想上前去迎，最後也因為那眼神卻步，悄然退的離小川遠了些，而小川站了許久之後，都沒有什麼離開的打算，倒是讓那迎客的姑娘們更為惴惴不安了。

  莫非，這小公子是來找事的？只是找事也得上前來吧？站的那麼遠，眼神又那麼狠，著實讓人又是奇怪又是擔憂。

  終於，有一個年資較長的女子忍不住好奇，慢慢踱步上前，笑道：「小公子若是對我們芳菲館感興趣，不如進去坐坐。」

  其餘兩個迎客的女子不由對這位姐姐的大膽投去讚許的一瞥，若是換做了他們，還不知道想要躲到哪裡去呢。

  小川極是不客氣的瞪了那女子一眼，也沒說話，卻是直接邁步入了芳菲館，一邊走，還很是豪氣的丟了一錠金子給那女子。這銀子是昨晚緋煙拿來的，說是她在京城玩的話，有錢更方便，這種慷他人之慨的事情，不做白不做。

  幾個迎客的少女瞬間瞪大眼睛，互看幾眼之後，爭相靠近小川身邊，「不知這位小公子可有什麼要求？」

  「是聽琴，還是看舞？」

  「我們都可為公子安排的妥妥噹噹。」

  「若是下棋用膳亦可……」

  小川不勝其煩的擺擺手，「都走開，不用管我！」

  少女們愣了一下，「可是……」

  「走開！」小川臭著臉說了兩個字，那些少女們果然不敢多言，也不敢追上去，只交代裡面伺候的人盡心些，也不知這是哪家貴公子，出手如此大方，可莫要得罪了就是。

  小川大爺一樣的遊走在這花樓之中，原本他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在這樣的場所，亦沒有什麼不自在的，卻芳菲館雖然名為花樓，卻其實是歌舞坊，裡面的歌姬舞姬都是賣藝不賣身的，自然沒什麼苟且的勾當，倒似是頗為風雅的存在。

  而這點亦讓小川有些無名邪火。

  賣藝不賣身？

  納蘭羽那木訥的腦袋，不就喜歡什麼才華啊，什麼氣節啊，琴棋書畫啊，來這裡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臭著一張臉，將來往的貴公子和歌姬舞姬都給弄的有點莫名，但是京都，天子腳下，貴戚眾多，見他穿著不俗，別人也是不敢尋她的晦氣。

  小川便這樣來來去去的將芳菲館的前後都打量了個遍，居然沒找到那個據說在芳菲館的納蘭羽來。

  瞪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小川抓過來一個要去上茶的僕人，「你們芳菲館，只有這麼一些房間嗎？」

  僕人嚇了一跳：「不是……」

  「還有哪？」

  「後面還有兩座小樓，一座是芳素姑娘的，一座是雲菲姑娘的，不知公子……」

  小川眯了眯眼，丟開那僕人直接往後走去。

  僕人忙道：「那兩位姑娘今日都有客……」

  小川走的那樣快，又豈會聽到他最後的那句話，只留僕人愣了一下，連忙去將此事告訴掌柜，後面那兩位可都是貴客，任何人可都是得罪不起的啊！

  小川直直到了後面的小樓邊上，若是有不識相的來攔路，也被她三兩下就給解決掉。

  到得其中一座小樓門口，小川見那門口守著不少的護衛，一個個的手握長刀，擺明那樓中的人不是尋常之輩。

  小川眯起眼眸，想著莫非就在這間小樓里？可她左右卡了看，並不見長鳴的影子，而那些護衛們身上的服飾也十分的統一。小川本就是極其聰明的人，很快便發現這些護衛應該不是納蘭羽的人，視線，便也轉到了另外一座小樓那裡。

  他並未遲疑，直接到了小樓門前，果然看到院內，長鳴面癱著臉守在門口，那抱劍的姿勢，倒是和冷霄有點相似，只是看到小川之後的眼神，卻和冷霄由著明顯的差異。

  冷霄頂多皺皺眉，便沒了反應，更多的時候也是面無表情，而長鳴卻眼眸微微一眯，眸中很快閃過一抹類似無奈類似煩惱的情緒。

  小川看著這情緒，卻是瞪圓了眼睛。

  「你這什麼鬼表情！」他直接邁步入了小樓，納蘭羽素來低調，出門也從不曾前呼後擁，明面上的護衛，也只有長鳴一個，今日依然如此。

  「你來做什麼？」

  「那你們又來做什麼？」

  小川的視線往那小樓上瞥了一眼，口氣有些不是滋味，「這裡有不是你家的地盤，你和你那右相主子都來的，我有什麼來不得的？」

  小川說著往內走去。

  長鳴擋住她的去路。

  小川瞪他：「你幹嘛？」

  「你又幹嘛？」

  「不要搗亂，相爺今日是有正事！」

  「你才搗亂！我也有正事，起開！」這小川胡攪蠻纏起來，也並非是那麼好應付的，長鳴早就有過這樣的經驗，知道與他硬來絕對討不到什麼好處，只得沉聲道：「我沒騙你。」

  他這極為慎重的態度，以及鮮少肯耐下性子和自己說話的樣子，讓小川調高了眉毛。

  「真的？」

  「嗯。」

  「納蘭羽在裡面？」

  「不錯。」

  「哦。」小川埋頭繼續前行，繞過長鳴就要走近裡面去。

  「你做什麼！」長鳴壓著嗓音道。

  「我找芳素姑娘啊！」

  「芳素姑娘在隔壁！」

  「哦，那我找雲菲姑娘。」

  長鳴眼角抽了抽，真恨不能兩下就將小川給丟出去，可卻也知道自己不怎麼是小川的對手，當真又是恨又是無力。

  只是今日納蘭羽的確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會在大年初一來到這煙花之地，又怎能叫小川輕易破壞掉？長鳴跨前一步，直接擋住小川去路，「相爺真的有要——」

  那事字並未出口，早已沒了什麼耐心的小川突然出手，點了長鳴某處穴位，長鳴不但不能動作，連說話都不可以了。

  小川深深吸了口氣，「麻煩！」轉身便入了小樓。

  小樓古樸而雅致，樓上樓下各有幾個標緻可心的小婢女伺候著，因為今日納蘭羽和雲菲姑娘在樓上談心，此時那幾個婢女全在樓下候著，見小川闖了進來，當真也是愣了一愣。

  「你是誰——」

  而小川耐心早已告罄，自然是連廢話的時間都不給，摺扇輕點幾下，所有的小婢女便按照此時的動作被釘在當場。

  小川不費吹灰之力的上了二樓，剛出樓梯口，似聽到了一個女子嬌柔悲切的哭泣之聲。

  小川皺了皺眉，小心的靠近，忍不住用指頭戳破那層窗紙，往裡面看去。

  她選的位置極好，正巧可以將屋內的情形看到十分的清楚。

  只見廂房之內，一個身著質地良好的白色輕紗曳地長裙的少女悲傷垂淚，原本就姣好的容貌掛上點點淚珠，更填了幾許惹人憐愛之意，而納蘭羽此時就在那少女不遠幾步處，眸色清淡無波卻似也是見不得這美人垂淚，緩步上前，遞了一方手帕過去。

  「姑娘切莫太過傷心了。」

  雲菲姑娘輕輕啜泣著，接過那手帕，擦了擦頰邊的淚珠，淚意迷濛的雙眼看著納蘭羽，「多謝相爺。」

  小川瞪著那一方手帕，忽然握緊了拳頭，想要立即砸爛眼前這層窗戶紙，而他亦沒有強忍自己的衝動，當真如此做了！

  刺耳的破裂聲，成功將屋內一男一女的視線全部吸引了過來。

  雲菲看著那俊秀十足卻滿臉緊繃的小公子，也當真是嚇了一跳，急忙別過臉去，還下意識的將身子往納蘭羽身後縮了縮。

  這真的是下意識動作，看在小川的眼中，卻似乎有了什麼別的意思。

  納蘭羽眸色清淡，微微有些意外之後，又恢復如初鎮定，「你怎麼來了？」

  小川瞪著躲在他身後的雲菲，將視線落到了納蘭羽身上，「右相大人，你來逛花樓，你的未婚妻知道嗎？！」

  小川又道：「也是，哪個男人偷吃還會告訴原配正室？但你偷吃也便罷了，怎叫我給撞見了，現在你可得好好想想，怎麼賄賂我，讓我為你隱瞞這件事情。」

  那話語雖然正常，還真是有些讓人不易察覺的情緒在其中，酸的發澀。

  納蘭羽微微皺眉。

  雲菲怔了一下，只道小川和殷王府有什麼親戚關係，是來給殷郡主盯梢的，溫柔解釋道：「這位公子，你誤會了，右相……」

  「納蘭羽，你怎麼不說話？」小川卻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雲菲有些尷尬的住了口。

  納蘭羽也並未理會小川，而是轉身對雲菲道：「此間事情我已了解，姑娘不必擔心，有消息我會讓人來告知姑娘。」

  「多謝右相。」

  雲菲姿態曼妙的行了一禮，「右相的手帕被雲菲弄髒了，待雲菲清洗乾淨之後，必會派人送回右相府上去。」

  「嗯。」

  小川眼中也是要燒起火來一般。

  手帕……

  手帕！

  在甘州的時候，就是這塊手帕，他原來一直大方到可以把自己的手帕借給任何人！

  枉費他還以為如納蘭羽這樣刻板的臭男人，並不是個隨便的人。

  「納蘭羽！」

  看著那二人你來我往，小川壓抑著生氣喊了一聲。

  納蘭羽轉過身來，慢慢往外踱去，經過小川身邊的時候，也沒停住腳步，氣的小川臉色漲紅，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小川氣惱的想要拂袖而去的時候，納蘭羽卻停下了步子，

  納蘭羽看著被小川弄壞的窗戶，背著身子，道：「我會著人來為姑娘修繕，抱歉。」

  雲菲看了小川一眼，溫柔道：「無事。」

  納蘭羽又走了幾步，似乎微微嘆了口氣，輕的讓人無法察覺，「不走？」

  小川怔了一下，臭著臉瞪著納蘭羽的背影，「你在和我說話？」

  納蘭羽並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只是道：「若你不走，也解了那些人的穴道。」

  小川臭著臉，「我幹嘛要聽你的。」

  納蘭羽背影清淡筆挺，頓了頓，並未再說什麼，邁步下了樓。

  小川詫異的瞪著他的背影，並未遲疑很久，已經幾步追了上去，聰明的她，便是怒火中燒，也似從納蘭羽和雲菲鮮少的言談之中探出點蛛絲馬跡，似乎，納蘭羽來此的確是有什麼事情的。

  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素來克己復禮政務繁忙的大乾右相在大年初一便到這芳菲閣中來呢？

  芳菲閣的嬤嬤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她聞詢後姍姍來遲，笑看著一前一後出了雲菲小樓的兩位男子，「二位公子這是……」

  小川不情願的將站著的那些人的穴道全部拍開，以免真的給納蘭羽引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瞪著那婦人道：「沒見過小爺這麼帥氣俊美的公子是不是？趕緊讓開，小爺我很忙！」

  芳菲閣嬤嬤一愣的功夫，小川已經大步出了小樓，卻站在門口，等待的意味很明顯。

  「告辭。」納蘭羽客氣的說罷，也便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