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38解蠱之法

  納蘭羽神色已經恢復以往的淡然平靜，只道：「辰王和郡主今日抓來的那人，如今可有交代如何解除赤蠱？」

  「沒有。」長鳴想著，若是交代了，辰王殿下和郡主也早該來了。

  聞言，納蘭羽原本皺起的眉頭越發的緊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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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還有十日時間，但時間似乎一瞬間變得慢了起來，納蘭羽也從未有過這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他的視線慢慢的落到了小川囈語的臉上，素來嚴謹冷沉的臉上，首次出現了淡淡的擔憂神色，默了默，他拿起一邊浸透的絲巾，慢慢的擦拭著小川額頭的細汗。

  細汗不斷的湧出，納蘭羽也是不厭其煩，一遍遍的仔細擦拭著，直到折騰了整夜的小川不太舒服的睡去，手上的動作才作罷。

  納蘭羽看著小川不太安穩的睡顏，終於是輕輕的嘆了口氣，回眸一瞧，只見書案上的蠟燭早已燃盡，蠟淚蜿蜒一大片，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過了一整夜，長鳴也因為久待不便，早已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納蘭羽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自己只不過是覺得眨眼的瞬間，沒想到已經過了這樣久？納蘭羽抿了抿唇，將小川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些，慢慢踱步到了窗邊，只見窗外的大地一片雪白，原來居然在不知不覺之間就下起了小雪，怪不得覺得屋內稍微有些冷意。

  納蘭羽啟手，想要關窗，卻看了床榻之上因為太熱而有些不舒服的蹙眉的小川一眼，停住了關窗的動作，反倒將窗戶微微開大了一些。

  「相爺……」正在這時，門口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納蘭羽道：「進來。」

  隨著木門的吱呀一聲，如意娘端著漆盤慢慢走了進來，對上納蘭羽的視線，不卑不亢，溫溫柔柔的道：「相爺，小川可還好麼？」

  「原來是如意姑娘。」納蘭羽緩步上前，到了床邊，道：「才睡著，情況看起來並不是很好。」

  如意娘道：「時辰差不多了，辰王殿下送來的藥也該服用了。」說著，從床邊的小几上將白玉小瓶拿來。

  納蘭羽立在床邊，看著如意娘傾身將小川扶起，捏開下頜，將那玉白色的藥丸餵到了小川口中，見小川下意識的咽下，如意娘忍不住微微一笑，從漆盤之中拿過白玉小碗。

  小碗之中，是晶瑩剔透的稀粥，熬的很是美味甘甜，如意娘扶著小川的身子，正有些費力的想去拿一旁的靠枕的時候，一隻大手已經拿起那靠枕，放到了小川的後背。

  如意娘看著納蘭羽：「相爺一晚上沒睡吧？」眼下暗影如此明顯。

  納蘭羽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如意娘微笑道：「這裡我來伺候，相爺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她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縣官又送來了許多奏本，估計要即刻處理，真也是難為這位日理萬機的右相大人了。

  納蘭羽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長鳴，也便知道自己沒有太多的時間耽擱，點了點頭，他素來是極其理性的，卻在轉身離開之前，忍不住多看了小川一眼。

  如意娘看看小川，又看看納蘭羽，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傾下身子，給小川餵食。

  小川昏昏沉沉的，胃口也不怎麼好，只吃了幾口，便搖著頭不願吃了。如意娘只得把人放在床榻上，拿起一旁的絲帕，輕輕的擦拭著小川額頭的冷汗。

  相對於納蘭羽來說，殷解憂的這一夜過的也並不怎麼舒坦，即便是半夜的時候偷摸到了百里玉那裡，還是幾乎徹夜無眠，早起的時候，卻沒有一點疲憊的感覺，隨意收拾了，喚來流離問道：「那赤奴可交代了？」

  流離搖了搖頭：「還沒有，那老傢伙嘴巴嚴得很，一晚上似乎一直在滿地打滾，面色也變得十分可怖，但是就是不多說一個字。」

  殷解憂皺起眉頭，百里玉給赤奴的那藥，平常人吃了的確沒什麼，但是若是施蠱練蠱之人吃了，必定被蠱蟲反噬，如跗骨之蛆，生不如死，非常人能受，沒想到那老怪物的忍耐力還真是不錯，一晚上的時間都沒能讓他鬆口。

  「小川那裡如何了？」

  「聽說右相照顧了小川一整晚，早上的時候如意姐姐又去顧著了，一切正常，就是還是昏昏沉沉的。」

  殷解憂點點頭，道：「我去看看她。」

  「等一下。」屏風之後，忽然傳來百里玉低沉的聲音。

  流離掩嘴輕笑，偷看了殷解憂一眼，正見殷解憂一眼瞪來，連忙道：「我什麼都沒說，那什麼，我出去等小姐。」

  此時正是在百里玉那間房內，雖兩人素來同床共枕，什麼都沒做過，但是看在下人們的眼中，卻不是這樣的，所有人幾乎都知道殷解憂和百里玉之間的干係，倒是最該關心他們關係的人，納蘭羽，卻一心撲在了小川和政務身上，對殷解憂和百里玉之間的微妙居然半點察覺都沒有。

  這世上的事情，有的時候說起來，也是巧的緊呢。

  百里玉穿戴好了，慢慢從屏風之後踱步出來，正見殷解憂看著窗外雪白的大地有些出神，忍不住上前攔住殷解憂的腰，將頭抵靠在她的肩頭，低聲道：「怎麼了？」

  殷解憂回神，輕輕一嘆，「我在想，我們要如何和納蘭羽說……」

  「說什麼？」

  殷解憂抿了抿唇，「自然是說我們……」

  說到此處，忽然話語止住，忍不住用手肘輕輕搗百里玉一下，道：「你明知故問，太壞。」

  百里玉低沉的笑聲在殷解憂的耳邊響起，「我知道什麼？」

  殷解憂轉過身來，道：「不和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快幫我去看看小川，然後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

  「嗯。」百里玉應了一聲，修長雅致的大手輕輕的撫上殷解憂的眼角眉梢，看著那眼睛下面不太明顯的暗影，心疼的來回摩挲了幾下，忍不住俯身，在眼角印下了輕輕的一吻。

  殷解憂一怔，回抱住他的腰身，道：「好了，等解決了這件事情，我們就要回京了，到時候有許多的時間可以去睡覺休息的，嗯？」

  百里玉感受著這醉人的溫存，有些不願意放手。兩人就這樣站了許久，還是從門口傳來叩門聲之後，兩人才依依不捨的放了手。

  門口，是流離的聲音：「小姐，長鳴來了。」

  殷解憂心下一動，知道是納蘭羽擔心小川的身體，終於忍不住了，所以要小川過來了。

  殷解憂道：「嗯，你等著，我馬上就到。」語罷，拉著百里玉的手搖了搖，道：「走吧……」

  百里玉點點頭，「嗯。」

  兩人相攜出門，屋外一室雪白，院內的樹木也是銀裝素裹，這場雪零零星星的飄著，比那第一場雪要小上一些，但是也沒有停歇的意思，一行人走出繡樓，慢慢到了東廂納蘭羽的房間之內。如意娘還在屋內伺候，倒是沒了納蘭羽的影子。

  殷解憂視線不易察覺的動了一下，那方如意娘已經緩步上前，溫柔笑道：「小姐來了，右相去休息了。」

  「嗯。」殷解憂點了點頭，讓開位置，讓百里玉進了屋。

  百里玉伸手探上小川的脈搏，過了一會兒之後，慢慢將手收了回去。

  殷解憂有些焦急道：「怎麼樣了？」

  百里玉道：「還好，昨日給的那些藥總算有用。」

  殷解憂皺著眉頭看著小川似乎頗有些痛苦的樣子，又道：「可她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好。」

  百里玉道：「那些藥有抑制蠱蟲增生發作的效用，必然會和小川體內的赤蠱發生強烈的交鋒和碰撞，她不舒服也是在所難免的，不要擔心，她不舒服，倒是好現象。」

  殷解憂瞭然的點了點頭，道：「若是那赤奴遲遲不鬆口，我們要如何是好？」

  百里玉道：「雖棘手些，但並非沒有辦法……」

  殷解憂眼前一亮，看著百里玉道：「你有辦法嗎？什麼辦法？有辦法居然不早說。」

  「有……」

  「快說。」

  百里玉正要開口，門忽然被人推了開來，幾人回頭一瞧，卻見出現在門口的人是納蘭羽，納蘭羽淡淡的神色之間，含著幾許清淺的喜色，「郡主，辰王殿下。」

  殷解憂道：「怎麼了？」

  納蘭羽道：「那赤奴鬆了口，願將解蠱之法告訴我們了。」

  殷解憂一怔，不是說早上的時候還沒鬆口嗎？怎麼現在卻……

  跟在納蘭羽身後的緋煙很快點了點頭，殷解憂便知道，納蘭羽所言非虛，忙起身道：「如何解法？」

  納蘭羽將一張紙簽遞給了殷解憂，道：「已經寫在了這張紙上，我與蠱毒之類並不知道，也不能分辨真假，還請百里兄幫忙看上一看。」

  殷解憂接過，轉身遞給了百里玉，百里玉展開紙張瞧了一眼，看向納蘭羽的眸色也微微含著讚許，道：「這紙簽之上的的確就是赤蠱的解決辦法，右相果然好手段。」

  納蘭羽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請百里兄救治一番。」

  「嗯。」百里玉點了點頭，轉身走到了桌案面前，拿起紙筆，很快寫下所用藥材，交給冷霄，道：「去謝家冷月山莊取。」

  「是。」冷霄不疑有他，立即轉身去辦。

  百里玉又寫下了一張紙，交給殷解憂，道：「讓你陽極樓的人去辦。」

  殷解憂點了點頭，交給流離，流離應聲而去。

  百里玉道：「如今，倒是只差一件最要緊的東西了。」

  殷解憂奇道：「是什麼？」

  百里玉唇角一動，道：「跟我來。」

  殷解憂遞給納蘭羽一個你放心的神色，便很快跟隨百里玉離開了東廂。

  百里玉卻是向著柴房的方向而去，很快，便與那赤奴對了面。

  赤奴渾身顫抖，面色通紅，顯然已到了臨界點，見著殷解憂和百里玉，那雙三角眼猶如毒蛇一般，哆嗦著道：「你們……你們這兩個背信棄義的小人……我已經交出赤蠱的解決辦法，你們卻還不給我解藥……」

  赤奴雖然嘴硬，但其實在百里玉昨日那一番表現之後，心中其實已經暗暗相信百里玉的本事，雖說赤蠱反噬無藥可解，但是百里玉既制的出來，必然是有解除的辦法的，只是他行走江湖數十年，這次居然栽在兩個少男少女手中，心中極是不甘，所以才咬牙忍了這一整夜生不如死的跗骨之痛，卻沒想到，在今晨，居然被納蘭羽給攻破了。

  納蘭羽不愧是刑訊高手，即便面對的是赤奴這樣的江湖老油條，亦是遊刃有餘，只一盞茶的時間，就攻破了這座看似堅實無比的堡壘，拿到了赤蠱的解除辦法，而赤奴在交出解除辦法，納蘭羽離開之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恐怕是上了納蘭羽的當了，可嘆自己行走江湖叱吒風雲這麼多年，這次真是栽在了三個少年手中。

  想想當初，自己亦是栽在了那御千里的手中，所以才不得不為他所用，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殷解憂淡淡笑道：「非也，你的解除辦法，並沒有交給我們，我們為何要幫你解決你的痛苦？」尤其是想到這老怪物害人無數，哪裡還有半分想要給他解決痛苦的理由？

  赤奴陡然瞪大眼睛，道：「你……你們……」

  殷解憂冷笑一聲，「何況，我們何時答應要幫你解除痛苦？」話落，忽然手腕一動，腰側的鳳鳴劍應聲而出，赤奴嚇得魂飛魄散，只因為殷解憂是想要了自己的命，陰毒的眼眸之中，除了懼怕，還有一抹詭異。

  殷解憂卻是勾了勾唇角，那些顏色，難道還能逃過她的眼睛不成？

  鳳鳴劍極速到了赤奴的面前，赤奴狀似驚懼呆住，卻忽然手指用盡全身力氣，捏了一個形狀怪異的訣，霎時間無數蠱蟲從赤奴身上已可以看得見的速度滲了出來，瞬間飛濺向殷解憂和百里玉二人。

  此般速度，的確可算的上快，若是殷解憂沒有準備，只能勉強應付，但現在的殷解憂早已看破他的計量，又如何還會中招？長劍嗖嗖揮舞的同時，以左手運氣凝成了火紅的氣劍，瞬間將所有的蠱蟲化為飛灰，就在這時，一隻又圓又胖的赤紅色蟲子，忽然從飛灰之中沖了出去，直接襲向了百里玉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