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6踏雪尋梅

2024-07-22 16:05:16 作者: 九步天涯

  水聲忽然停了一下,屏風之後,響起百里玉的聲音,「嗯。」

  那聲音,有些慵懶,有些隨意,低沉但帶著醉人的磁性,像是上好的成年老酒,讓人回味無窮。

  殷解憂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意識到,屏風之後的百里玉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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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倒是站在屏風之外,進也不是,退了不是。

  「呃……」殷解憂默了默,終於道:「我等會再來。」

  「不用。」裡面,很快傳來百里玉的聲音,以及水花擊打的聲音,殷解憂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來由臉色微紅,等百里玉從屏風之後出來的時候,已經傳了一件鬆軟舒適的墨色長袍,發上兀自滴著水。

  殷解憂愣了一下,眼中有些水汽氤氳,似乎看不太清楚眼前男子的容貌,但是看著百里玉一步步向自己走來,不由自主也是深深吸了口氣,竟連百里玉到了自己面前,都沒反應過來。

  百里玉忍不住輕笑一聲,捏了捏她的臉頰,道:「怎麼了?」

  殷解憂回過神來,臉色微紅,連忙別過臉去,道:「沒……」忽然想起什麼,又道:「趕緊將頭髮擦乾了吧,最近天涼,可別染了風寒。」

  百里玉道:「好。」轉身往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干布來,裹在了自己的濕發之上,動作隨性的擦拭著。

  殷解憂忍不住道:「我幫你。」說著,邁步上前,接過了那干布。

  百里玉笑笑,也是沒有阻止,坐在圓桌邊上,任由殷解憂幫他擦拭頭髮。

  殷解憂一般擦拭一邊想著,也不知道百里玉平日裡沐浴用了什麼東西,這頭髮居然保養的不錯,烏黑亮麗,粗細適中,比女子的還要耐看幾分,一邊也是用心的擦拭。

  兩人一直沉默著,也不覺得彆扭,直到殷解憂覺得手下的頭髮乾的差不多,才罷手,坐到了百里玉的對面,卻一瞧他居然又是沒有穿鞋襪,無語的嘆了口氣,不過好在殷解憂知道他這難改的習慣,早讓人在屋中鋪上了地毯,倒也不礙事,眼眸才從那光潔的腳掌上轉了過去。

  百里玉倒是先開了口:「你來找我,是有事?」

  殷解憂點了點頭,「是啊,剛才流離來了,那場賭局,你贏了。」

  「哦?」

  「謝博居然真的沒有再尋鴛無雙,所有的人手都是撤了回去,倒讓我有些意外,還真是看不懂他的心思。」

  百里玉淡淡道:「只是你不了解男人罷了。」

  「哦?說來聽聽。」

  百里玉笑道:「不說也罷。」

  殷解憂卻不願,「你都將我的好奇心勾了起來,怎麼又賣起關子了?快說吧,不然我今晚是沒法睡著了,你知道的。」

  百里玉無奈,嘆了口氣,「你啊……」

  「快說。」殷解憂催促了一聲。

  百里玉道:「謝博生來便是天之驕子,這天下之間的女子,單純的,美艷的,冷清的,妖嬈的,只要是謝博想要,便都可得到,他這輩子,從沒有如對待鴛無雙這樣對待過任何女子,可謂挖心掏肺,付出良多,但偏生這個鴛無雙居然無動於衷,甚至悄然離去,沒有隻言片語,以謝博的孤傲,必然也是受不了這個打擊,即便是內心深處還對鴛無雙有些心思,面上,卻是絕對不會容許自己再對她付出半分。」

  殷解憂怔了怔,「聽著像是在賭氣。」

  百里玉笑了起來,「沒錯,是賭氣。」

  殷解憂吶吶道:「謝博這樣的大男人,居然也賭氣,還真是……很新鮮。」

  「任何人都是有底線的,謝博亦有,只是他的底線,在對上鴛無雙的時候一直在變,如今鴛無雙視若無睹,他的自尊心也不會讓他繼續無休止的付出下去,所以謝博必然不會再找鴛無雙,但他不找,並不代表,他會從此忘記。因為如此需要可以隱藏的心思,才最是深刻。」

  殷解憂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她看向百里玉道:「我輸了。」

  百里玉笑道:「我如今還沒想好要你做什麼,等我想好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殷解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玩笑而已,你居然當真?」

  「玩笑?你是想耍賴?」百里玉微微挑眉。

  殷解憂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道:「算了算了,就當我輸了就是,你想好了告訴我。」左不過是辦件事情,難道還會要她上刀山下油鍋不成?

  百里玉眸中笑意加深,道:「好。」

  殷解憂問道:「對了,那副月如梅的畫像,可還了回去嗎?」

  「嗯,還回去了。」

  「那就好。」

  百里玉道:「你為何如此關心那副畫像?」算上這次,都問了兩次了。

  殷解憂嘆了口氣,道:「我這不是害怕被謝前輩發現,折騰起我們來麼?」那老頭,也是個老頑童,若是折騰起人來,手段層出不窮,她素來懶散的緊,可沒多餘時間去應付。

  百里玉笑道:「謝前輩的脾性其實也是極好的。」

  殷解憂撇嘴,「你說好就好吧。」

  百里玉笑了笑,沒言語,起身踱步到了床邊,對殷解憂抬起手來,道:「過來。」

  殷解憂愣了一下,自那夜險些擦槍走火之後,兩人再也沒有同床共枕過,也因為納蘭羽就在後院的廂房內,所以素來避著嫌,連晚上都是避著,許久沒有在一起過。

  「過來。」百里玉神色不變,伸出的手亦是沒有動作,言辭淡淡,卻似乎不容拒絕。

  殷解憂抿了抿唇,走上前去,將手放到了他的大掌之中,順勢坐到了床邊上。

  「今晚就在這裡好了。」百里玉道。

  殷解憂默了默,「這樣……行嗎?」

  百里玉道:「行,怎麼不行?」

  殷解憂不說話了,心中很是遲疑,真怕上次的情況再次上演,心情亦是十分的複雜。

  百里玉卻道:「你都好些天沒有睡好了。」

  殷解憂忍不住抬頭看去,意外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的黑眼圈那麼明顯,我要想不知道,也是很難的。」

  殷解憂一時無語,她素來淺眠,若有什麼事情,總難以入睡,只有在百里玉身邊的時候,總會一覺到天明,似乎所有的困意都泛了上來,所以有一段時間一直是住在一起的,如今這樣細微的不同,沒想到百里玉也是注意到了,心中說不上什麼感覺,唇角卻已經微微一勾,露出幾許笑意來。

  「哪有什麼黑眼圈?我睡的挺好的。」

  「嘴硬。」百里玉淡淡說著,順手拆了殷解憂的髮髻,將一頭青絲散開,然後編成了粗粗的大辮子,讓開了身子。

  「你還是在裡面。」

  「這樣不好吧……」殷解憂還在掙扎著,說實在的,和他一起,她當然不排斥,只是這樣的習慣卻是不能慣的……

  百里玉已拉著她的手將她推了過去。

  殷解憂半推半就的堂到了床榻里側,忍不住道:「你這個樣子,我似乎很難拒絕。」

  百里玉笑道:「嗯,睡吧。」說罷,躺在了床榻外側,將殷解憂的身子安置在了自己懷中,閉上了眼睛。

  殷解憂仔細的瞧著百里玉的臉,那稜角分明的臉上,皮膚好到讓人意想不到,一點毛孔都看不到,睫毛纖長,在眼臉下垂下了一層暗影,薄薄的唇瓣微微抿著,便是這幅樣子,也足以顛倒眾生,莫怪那個秦隨心,居然將心思都打到他的身上了。

  這莫測的視線,終於讓原本就沒睡的百里玉醒了過來,無奈道:「你不睡覺,在看什麼?」

  殷解憂哼了一聲,「我在想,你這副皮相,在京城裡的時候,怎麼沒有女子對你趨之若鶩。」

  百里玉淡淡一笑,「沒有,不是很好?」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殷解憂道:「這樣的話不是顯得你很沒行情?」其實殷解憂也是知道,百里玉在京城素來深居簡出,根本沒有人見過他,又有傳一病十年,隨時要一命嗚呼,就算是有心的千金貴女,也早將這份心思掩在了最深處。

  「行情?」百里玉挑挑眉。

  殷解憂道:「打個比方,若對你趨之若鶩的女子多了,你便是很有行情。」

  「原來如此,那我還是沒有行情的好。」

  「為什麼?」

  「我怕我行情太后,你會被酸死。」

  百里玉淡淡說罷,殷解憂忽然一愣,繼而很快瞪了他一眼。

  百里玉笑道:「別說那秦隨心不是你整的。」

  殷解憂哼了一聲,沒說話。

  百里玉道:「不過,若是我的話,必定不是這樣。」

  殷解憂瞥了他一眼,也是沒說話。

  百里玉也不賣關子,淡淡道:「若是有人敢對你亂動歪心思,我自不會讓他好過。」

  殷解憂一呆,沒想到他說的是他自己,忍不住問道:「你會怎麼不讓人家好過?」

  「這個麼,等你見了,就知道了。」

  殷解憂無語,卻也沒過多問他,嘟著嘴,忍不住用額頭蹭了蹭百里玉的下巴,道:「快睡吧。」她委實也是累了,說來也是奇怪,在百里玉這裡,她總是特別容易犯困。

  這如貓兒般的動作,讓百里玉心頭也是一觸,他忍不住底下頭,唇瓣在殷解憂的額頭輕輕蹭了蹭,愛憐的細細摩挲著,而這一段時間沒有肢體接觸,一碰觸上了,便有些一發不可收拾的境況。

  他的唇忍不住從額心慢慢移動到了眼睫,鼻樑,最終附上了殷解憂那張如櫻花一般的唇上,輾轉反側,難分難捨,殷解憂忍不住啟唇,與百里玉糾纏在了一起,一時之間也是纏綿悱惻,濃情蜜意,直到殷解憂呼吸沉重,百里玉才微微喘息,抬起頭來,只是手臂,卻將殷解憂緊緊攬在了懷中。

  殷解憂呼吸不穩,道:「還說要我好好睡覺……你這樣,我怎麼好好睡……」

  「抱歉……」百里玉的聲音帶著歉意,可是此情此景,懷中又是自己喜歡的女子,哪個男人忍得住?

  殷解憂咕噥道:「我還是回我那裡……」

  「就在這裡,我不鬧你就是了。」百里玉說著,不容拒絕的將殷解憂攬入懷中,下頜抵著她的額頭,道:「快睡吧,怕明日又是不得消停。」

  殷解憂點點頭,知道他說的是鴛無對,以及那醉仙居中貴客之事,不由也是皺了皺眉。

  百里玉微微低下頭,下頜摩挲了下她隆起的眉峰,「乖,好好睡。」

  殷解憂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很快進入了夢鄉。

  攬著她的百里玉聽著懷中均勻緩慢的呼吸聲,忍不住也是嘆了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清晨,意外的下起了大雪。

  殷解憂和百里玉用了早膳,便相約一起去玉青觀觀梅。

  玉青觀的梅在甘南算得上一景,他們到來的時候,居然已經有不少遊客。

  關於讓遊客觀梅這件事情,殷解憂也曾探問過謝前輩一些端倪,畢竟,對於謝前輩這樣的人來說,怎麼可能放著好好的園子讓什麼樣的人都進來溜達觀看?當時謝前輩卻只說了一句,「她喜歡熱鬧點。」

  殷解憂便什麼都清楚了。

  兩人在門口下了馬車,因為是玉青觀的常客,掌事的小道姑早早站在門口相迎:「二位善人來了,快請裡面坐。」順便,交代身邊的小道姑上了二人最喜歡的茶點。

  殷解憂客氣的點了點頭,便和百里玉一起入了廂房。

  因為此時梅林之中的遊客眾多,所以殷解憂二人不打算過去,等稍事休息,人少一點再去。

  百里玉輕輕碰了碰茶杯邊緣,將茶水遞給殷解憂,道:「溫度正好,先喝一點。」

  殷解憂微微一笑,輕抿了一口。

  這段時間來,唯有昨晚睡得極好,睡得好了,心情便似也好了,殷解憂看著窗外來往的遊客,淡淡道:「你說謝爺爺今天會在這裡嗎?」

  「不會。」

  殷解憂點點頭:「說的也是,人這麼多,他怎麼可能跑到這裡來?」素來也只有沒什麼人的時候,他才會獨自一人過來這裡,緬懷一下過去吧。

  正在這時,一個小道姑領著一對主僕從迴廊之中繞了過來,推開正對面的房門,客氣而恭敬的送了那對主僕進去。

  殷解憂微微一愣。

  百里玉輕聲道:「怎麼了?」

  殷解憂抿了抿唇,道:「沒。」方才進了對面房間的那兩個男子,其中做主子打扮的,居然有點眼熟……

  但是很快,殷解憂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必然是看錯了,那張臉,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百里玉道:「真的沒?」

  「沒有。」殷解憂說罷,便說起了搜捕鴛無對的事情來,兩人你來我往,又說起了別的話題,就這樣聊了好一會兒,期間小道姑送了兩次東西到對面的房間,殷解憂下意識的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異常的反應,沒有逃過百里玉的眼睛。

  只是既然殷解憂不願說,百里玉也沒有多問,交談之間,狀似隨意的轉眸瞧了那對面的廂房一眼,卻只見門窗緊閉,倒是什麼也看不清楚。

  很快,一個時辰過去,玉青觀的遊客也少了一半。

  畢竟,像他們這樣有閒情雅致來觀梅的還是少數,大部分人還要為了生活努力奔走,能偷出一兩個時辰來,已是很不得了了。

  殷解憂站起身來,道:「走吧。」

  「嗯。」

  百里玉點點頭,二人打開房門,一前一後入了梅園,流離和冷霄則是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

  梅園之中,因為早上來過一波遊客,在雪地上踩下了許多的腳印,但因一直下著小雪,那些腳印倒不深沉,而是細細碎碎的,深淺不一。

  殷解憂聞著那撲鼻而來的梅花香味,只覺得神清氣爽。

  百里玉瞧著殷解憂今日的精神狀態,也是眼眸帶笑。他邊走邊道:「白奈兒你送走了?」

  「嗯,昨日說完,我就讓人送了去呂雲處。」殷解憂倒沒想到若是出了問題曉風師太會找麻煩,而是覺得白奈兒本身就是個麻煩,她與殺人之事無關,留她在天香樓也是枉然,而且她還身懷有孕,若是在她殷解憂的地盤出了問題,總也是不好的。

  「那便好。」百里玉說罷,又道:「聽說,你要箭九霄頂替流離去緝拿鴛無對了?」

  殷解憂點點頭,「小川委實把流離欺負的夠慘,我都看不下去了,也不忍心再讓她和小川在一起,只得換了箭九霄去。」

  「是麼……」百里玉唇角微微動了下,眸色卻是意味不明。

  殷解憂回眸,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百里玉正要啟唇,卻正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個小孩哇哇的哭聲,那聲音微微嘶啞,哭的很是慘烈,顯然哭了有一會兒了。

  殷解憂看了百里玉一眼,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一個穿著粉紅色小襖的小女孩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而她的邊上,站著一個面容冷肅的高壯男子,皺著眉頭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立在那裡。

  殷解憂微微皺眉,莫不是這麼大的男人還欺負小女孩?

  那小女孩也極是機靈,看到殷解憂和百里玉過來,立即哭著奔了過來,帶著哭腔道:「姐姐……姐姐……你幫幫我啊,這個壞人不要我進去,可我娘親在那裡,姐姐……」

  殷解憂蹲下身子,微笑著安慰道:「哦,原來是這樣,沒事,不用害怕,姐姐帶你去找你娘親。」

  「真的嗎?」小女孩破涕為笑,連忙拉著殷解憂的手往前走,指著一個方向:「我娘親就在那裡,姐姐你快帶我去,快……」可是看著面前如黑煞神一樣的男人時候,小女孩一下子畏縮的往後推了下,明顯十分的害怕。

  殷解憂眼眸動了動,看向那男子的視線變得冰冷,「讓開。」

  那男子眯起眼眸:「此事與你無關,你最好趕快離開,免得惹禍上身。」

  殷解憂在甘州如此久,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頓時也是冷笑一聲,「哦?是嗎?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我這人素來就愛多管閒事。」說話間,就往前走了兩步。

  這男子也是看出,殷解憂身負武功,而且瞧著風姿,必不是無名之輩,立時劍眉擰起,「姑娘請止步……」

  待還要再說些什麼,殷解憂卻邁步經過了他的身邊。

  這男子眸中閃過冷意,伸手就要擋住殷解憂的去路,殷解憂一手拉著小女孩,一手隨意一抬,兩隻不知是何動作,詭異的捏住了男子的手腕,男子只覺得渾身無力酸麻,瞪著殷解憂的視線變得莫測起來,「你……」

  殷解憂哼了一聲,手上使力:「你信不信,我能廢了你這隻手?」

  那男子瞪著殷解憂,顯然也是硬漢子,便是如此,也是沒有軟話,還試圖從別的方位攻擊殷解憂。

  百里玉慢慢走上前來,輕聲道:「殷解憂……」

  殷解憂回眸一瞧,神色微微一動,很快出手在男子脖頸之間一記手刀,那男子悶哼一聲,倒在了雪地上。

  「怎麼了?」殷解憂回眸看向百里玉。

  百里玉也沒去瞧那小女孩,只道:「你是來賞梅的,不是來打架的。」

  殷解憂努了努嘴,「是他先招惹我的。」

  百里玉無奈,上前道:「走吧。」此時才瞥了那小女孩一眼,不過也是淡淡的一掃,如同看著什麼死物一般。

  小女孩無端端覺得那神色有點像是要看透她靈魂的意思,下意識的躲了躲。

  殷解憂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百里玉,皺了皺眉,最終無奈笑了笑,覺得自己必然是看錯了。

  小女孩輕聲道:「姐姐,我娘親就在裡面。」

  「嗯。」殷解憂拉著小女孩,慢慢往裡走去,才走了幾步,果然看到不遠處的梅樹下面,有一個女子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而一個護衛模樣的男子正冷著臉沖那女子問著什麼。

  而在幾步遠處的涼亭之下,原本百里玉和謝前輩下棋所在的石桌邊上,正坐著一個墨玉高冠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雖然是背對著殷解憂和百里玉的,但只瞧著那挺拔的脊背,以及周身所散發出的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便讓人忍不住屏息。

  那護衛顯然是沒想到有人還能走到這裡來,畢竟,在外圍守護的那人本事已經是萬里挑一了。

  「娘……娘……」小女孩哇的一聲,衝著倒在地上五花大綁的女人大聲呼喚。

  那女子抬起投來,因為倒地而有些骯髒的臉上露出笑容,道:「乖女兒,你快走,不要管我。」

  「你們是什麼人?」護衛拔劍相向,眸光陰寒而戒備。

  殷解憂好笑道:「這句話該是我問你的吧?光天化日,你們抓住人家小女孩的娘綁成這樣,是在做什麼?」

  護衛冷冷道:「這不關你的事,識相的趕緊離開,否則……」

  「否則如何?」殷解憂輕笑一聲,反而上前兩步,笑道:「難不成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嗎?」

  護衛眼眸之中冷光更甚,手腕一動,寶劍劍光擊碎了落在劍身上的雪花,凌厲異常,可見他的身手了得。

  「你不要試探我,我手中的劍,可是從不開玩笑的。」

  「怎麼辦?我今天剛好心情不好,不試探你一下,我都不想走。」殷解憂冷笑一聲,那護衛甚至沒看到她如何出手,便被殷解憂空手入白刃,躲了寶劍在手,而殷解憂的烏金玄弓已經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護衛臉色慘白,怎麼也沒想到,世間居然還有如此高手!

  殷解憂輕聲笑道:「不好意思了,我似乎比你快一點。」說話間,手腕一揮,寶劍割斷了那女子身上的繩索。

  女子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看也不看殷解憂和百里玉一眼,匆忙道了聲謝謝,便拉著那小女孩想要離開。

  卻沒想到那女子走出不過三兩步,忽然哀叫一聲,腿上一軟,跌倒在地。

  「娘親,娘親,你怎麼了?」小女孩慌忙叫道。

  那女子試探了幾次,都是站不起身來,卻也臉色慘白的安慰小女孩道:「被慌,娘親沒事,沒事的。」

  殷解憂皺眉看向亭中男子,雖然這男子出手極快,但殷解憂還是看清楚了,打中這女子的東西是一枚黑棋,這男子幾乎是沒有回頭,居然可以如此準確無誤。

  「不知這娘倆如何得罪了兄台?若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可否請兄台網開一面,放他們二人離開。」殷解憂斟酌一二,開口道。

  那亭中男子,卻是輕笑一聲,淡淡道:「素聞殷王郡主養在別莊,是個草包,卻沒想到,倒是養出了一副菩薩心腸。」

  殷解憂一怔,這個人,居然是識得自己的身份?她很快看向百里玉。

  百里玉回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口氣亦是淡淡,道:「她這丫頭素來就是這樣,見不得恃強凌弱,還望瑞王莫怪。」

  殷解憂完全愣住,這個男子,居然就是瑞王御千里?!

  那亭中的男子聞言,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而就在他轉身的剎那,殷解憂整個人如遭雷擊,面色蒼白的僵在了原地。

  這張臉,他的這張臉……

  居然就是前世她為之出生入死,最後還被那個人暗害致死,甚至死無全屍的家族少主!連那嘴角便陰沉的似笑非笑都如出一轍,這……怎麼可能?

  百里玉明顯察覺到了殷解憂的異常,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雖不知是為何,卻也寄予無言的安慰,那冰涼的觸感,讓殷解憂很快回神,她深深吸了口氣,扯了扯唇角,道:「原來你是御千里。」

  眼前的男子,長發束著墨玉高冠,白色深服,墨色外袍,手中握著一柄玉質摺扇,那雙眼眸狹長而悠遠,深邃的看不見底,五官猶如刀拙斧刻,渾然天成,當得上丰神俊朗四個字。

  他也穿墨衣,但是他給她的感覺,和百里玉完全不同。

  御千里身上,帶著天生的王者氣息,無形之中造成威壓,讓人不敢直視,而百里玉的黑衣,卻給她平穩,安然,隨和和親切的感覺,更讓殷解憂想要靠近。

  思及此,她收回烏金玄弓,忍不住用力的回握了一下百里玉的大手。

  這動作,自然是沒能逃過御千里的眼眸。

  他狹長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意外,「郡主不是納蘭羽的未婚妻麼?怎麼如今瞧著,卻似和辰王心意相通?」

  沒來由的,殷解憂對這個人沒什麼好感,冷聲道:「關你什麼事?」

  御千里微微挑眉,倒也不生氣,「不關我事,隨口一問,郡主不要生氣。」

  而此時站在一旁的那對母女,卻被幾個人話裡面的意思給嚇傻了,這幾個人,什麼辰王瑞王郡主的,若不是都是神經病,那就的確是身份高貴的貴人,這……這可如何是好?

  百里玉淡淡道:「郡主素來率性,有話直說,想來瑞王也不會計較才是。」

  「當然。」御千里淡淡一笑,指著面前的漆盤,道:「不知這可是百里兄的手筆?」

  「不過是閒暇時間隨意擺弄罷了。」

  御千里道:「素聞百里兄博古通今,有天下第一奇才之稱,棋藝亦是無人能敵,恰巧本王對下期之術也很是喜愛,不知可否有幸和百里兄手談一局?」

  「手談……也是需要興致的。」百里玉淡淡說罷,視線隨意掃向那對母女。

  御千里眼眸微微一眯,眸中也是意味深長的緊,要知道,剛開始開口的時候,他根本不期待百里玉會同意,畢竟,百里玉博古通今是真,他不給任何人面子也是真,卻沒想到,因為殷解憂要救這母女二人居然鬆了口。

  御千里道:「這女子偷了本王的東西,所以本王才將她拿下,只要她說出那東西的下落來,本王必定不會為難於她。」

  殷解憂怔了怔,掃了那女子一眼,果然見那女子視線躲閃,心下明白過來,莫怪百里玉剛看到那小女孩的時候眼神有些奇怪,如今想來,這小女孩機靈過了頭,雖穿著質地上好的夾襖,可是那雙小手且很是粗糙髒污,明顯和她的衣服不匹配。

  想到此處,也是無語的緊,看著那女子道:「你偷了人家東西?」

  一看這母女二人,就知道不是偶然為止,而是慣犯,可笑自己還給他們出頭,而若是尋常日子,殷解憂必然是不理不睬的,可誰讓對象是御千里,這已經管過的閒事,自然是要管到底的。

  小丫頭抿著嘴巴低下頭,不說話了。

  那女子眼珠子亂轉,道:「我……我只是拿來看看……」

  「東西呢?」

  「他們一直追著我,我一著急,掉了……」

  殷解憂挑挑眉,道:「你聽到了,她說丟了。既然東西不在她身上,總可以放她走吧。」

  御千里唇角微動,還沒說話,倒是那護衛秦風忽然冷聲道:「胡說八道,方才你還告訴我,東西被你藏在了一個地方,正要帶我們去。」

  那女子道:「那是你一直逼問我,我不說點什麼你也不行啊,我只得隨口胡說了。」只是那躲閃的視線,卻分明告訴所有人,她的話哪句真哪句假,還真是不好分辨。

  百里玉淡淡道:「不知瑞王丟了什麼東西,可否告訴我們?」

  御千里道:「南海夜明珠,兩顆。」

  聞言,殷解憂心中忍不住哼笑,活該!你從別人那裡騙來的東西,如今再給人偷了去,不是活該是什麼?

  當即臉上卻掛上了淡淡笑容,道:「南海夜明珠,的確是貴重無比,但是對瑞王殿下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吧?何必如此較真?」

  御千里深邃的眼眸落到了殷解憂的臉上,瞧了許久,瞧得殷解憂也是有些不自在的時候,御千里才道:「當然,今日就看在解憂的份上,放他們一馬。」

  殷解憂僵了一下,渾身雞皮抖落一地,冷冷道:「請連名帶姓的教我,或者喊我郡主,我們不熟。」

  御千里笑意加深,淡淡道:「本王馬上要到京城朝貢,也得待上半年,到時候,我們總會熟的。」

  那笑容,讓殷解憂十分的不舒服。

  百里玉眸中冷意微閃,道:「既然如此,就放他們離去吧。」

  那護衛心不甘情不願的讓開了位置,女子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很快帶著那小女孩消失在梅林的小路上。

  御千里淡淡道:「閒雜人等已經走了,百里兄,請……」

  百里玉踱步上了台階,也是客氣的沖御千里點了點頭,才在御千里的對面坐下。

  御千里還不忘沖殷解憂道:「郡主也請坐,秦風,去備些點心過來。」

  秦風領命而去。

  殷解憂只當沒聽到他後半句話,但是看著眼前的棋局,卻是眯起眼眸。

  那棋盤之上的棋局,是上次百里玉離開之時恢復的,百里玉是白子,謝前輩執黑子,原本白子占盡優勢,黑子被殺的無處可逃,所以謝前輩才耍賴不玩的,沒想到因為方才御千里丟出一顆黑子之後,局勢居然有了極大的反轉,原本無處可逃的黑子,居然殺出一片升天來。

  這讓殷解憂忍不住對御千里有了全新的認識,看來,這個男人,除了厚臉皮之外,在棋藝方面,的確有幾把刷子。

  百里玉淡淡笑著,看向殷解憂,道:「瑞王殿下的棋藝,的確是不俗。」

  殷解憂回眸瞧著他,道:「嗯,的確不錯,所以我想,他不會輸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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