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7一眼萬年
2024-07-22 16:04:34
作者: 九步天涯
殷解憂施展輕功,很快掠出了紅纓院,正要回去甘州,卻見一個自己十分熟悉的影子,飛快的閃向了一個方向。
殷解憂眯了眯眼睛,那似乎是冷月居的方向,而那個閃過的影子,好像是……
來不及多想什麼,殷解憂很快跟了上去,她跟著那個人影飛掠進了冷月居,然後熟門熟路的到了暖閣之前,卻見那人影停住了步子,便很快閃躲到了暗處。
箭九霄兀自不知道自己被跟蹤了,只是站在暖閣的門前,開始遲疑自己進或不進。
這幾日以來,他沒日沒夜的調息逼毒,只為能早一日來見她一面,他想親自看看,那夜被人捉去,可受了什麼傷,她的眼睛本來已經是看不見,若再受了傷,可要如何是好?
箭九霄滿是郁色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暖閣緊閉的門扉,卻是到了這裡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根本無法走進去,說的清楚一點,是不敢。
雖然沒人跟他說過,但是他知道,自己那日為救鴛無雙下意識打出的那枚菱鏢惹了大禍,就是因為那枚菱鏢,才導致鴛無雙從曉風庵跑了出來,以至於遇到了後來的災禍,想來自己與鴛無雙來說,是不是一直就是帶來不幸的根源呢?幾次三番,居然都是因為他……
他十分的糾結,可是七年裡沉澱的思念和感情在這一段時間被刺激到無以復加,他真的沒辦法不去看她,他做不到。
終於,他嘆了口氣,垂下眉目,躲開了巡守的侍衛,身法矯捷的躍進了暖閣之中。
暖閣分了內室外室,他慢慢從外室踱步,在進入內室月洞木門前,亦是沒有停頓,直接邁步入內。
因為,他早已打聽到了,無雙這次除了受一些輕微的外傷之外,還感染了風寒,近幾日都不會清醒,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張胆的走到她的床前來。
箭九霄立在床前,看著鴛無雙那張越發瘦削沒有血色的小臉,原本沒什麼神色的眸子蘊含著痛苦,難過,悔恨,最終全部化為求而不得的無奈,他慢慢走上前去,坐在床前的圓凳上,伸手探上她的脈搏認真的探查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什麼更嚴重的問題出現,才忍不住幫鴛無雙蓋了蓋被子,免得她再次受涼。
他就這樣坐在床前,靜靜的看著躺在床上的鴛無雙,除了偶爾體貼細微的小動作,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仿佛所有的情緒都凝注在了鴛無雙的身上,一個眼神都不想浪費,恨不得就這樣把她深深印刻在自己眼中,拓印在自己心裡,一眼萬年。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殷解憂站在外面隱秘之處也是不由挑眉。
因為箭九霄不是普通人,所以殷解憂並不能靠的太近,不然會被發現。須臾,殷解憂皺著眉頭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有些多事,左右無非就是那麼點子事情,自己還跟來瞧什麼?轉身打算離開。
可就在她轉身的瞬間,她忽然看到一身白衣的謝博,慢慢悠悠的從冷月居主樓往暖閣來了,登時停住腳步,又躲在了暗處。
暖閣內室,箭九霄視線依然不動,看著床上的鴛無雙,七年裡少見的想起了一些久遠的事情,久遠到那時候他們還很好,久遠到,那時候他們根本都不會想像,他們之間會有這樣的一天。
自己初次見她,是什麼時候呢?
對了,自己初次見她的時候,因為無雙生了病,而宮婢送去的藥太苦,無雙不願意喝,導致那小婢女被皇后責打,無雙也愧疚的眼淚直流,就是在那個時候,自己撞見了她。小小年紀的她臉上掛著眼淚,卻倔強的叫他走開的樣子,十分的稀奇可愛。
而自己那時候也算是個陽光少年,偏生卻喜歡上逗弄她,一次兩次,漸漸地,便熟稔起來,到後來,交換了各自的小秘密,再後來,相知相許,互相傾心,若不是後來……
他忽然止住思緒,眸中所有情緒全部僵硬,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再提醒他,箭九霄,你瘋了,你還在想這些事情,你到底是想要害你自己還是要害她!
長袖下的手微微握緊,他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壓制住身體內那些狂嘯的愛意,他命令自己站起身來,今夜,在這裡的時間已經很久,無雙他已然看到,斷無再逗留的理由。
他深深看了無雙一眼,轉身,就要準備離開。
可是,床上的鴛無雙卻毫無預警的睜開了那雙無神的眼睛。
「是誰?」即便雙眼已經看不見了,但是鴛無雙依然內力驚人,睜眼的一剎那,便發現屋中有人,而作為一個江湖人的警醒,讓她在發現那人沒有言語即刻套跑的同時,很快衝那人襲去!
鴛無雙順手扯過床帳以內力凝結成繩,直接揮向了那人逃離的方向,箭九霄因為見她忽然清醒微微怔愣,竟然被那繩子纏住了手腕!
鴛無雙再接再厲,右手勾扯手中床帳,將來人向自己拉來的同時,左手拿出貼身所藏匕首,瞬間精準無比的刺向了來人。
箭九霄微驚,他本可以運足內力打斷紗帳逃之夭夭,但是如此,內力便會傷及鴛無雙,可也只是這一遲疑瞬間,那匕首就到了自己面門!箭九霄抬手一格,擋開了匕首,又是衝著鴛無雙握著紗帳的那一隻手襲擊過去。
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不然,便是鴛無雙發現不了任何的蛛絲馬跡,門外的守衛也會在聽到聲響之後瞬間沖將進來,到時候情況只會更糟。
只是,箭九霄顯然是不會料到,自己在鴛無雙的眼中心中,到底已經重要到何種地步。
因為箭九霄這接連兩招格擋鴛無雙攻勢的招式,已暴露了所有訊息,鴛無雙面色震驚,無神的雙眼忽然瞪大,右手中的紗帳已經被箭九霄以巧勁打斷,她卻似乎不知道一般,她顫著聲音道:「你……是你……」
箭九霄一僵,渾身冰涼。
可是,他並沒有遲疑的時間,擺脫鉗制的箭九霄,很快便掠身,往外閃去。
鴛無雙原本的滿心震驚還沒有太久,就因為聽到那明顯的飛掠之聲而情緒失控。
她顧不得自己眼盲,也顧不得腿部受傷,竟然發足狂奔,衝著箭九霄飛掠的地方也追了過去。
「站住!」
箭九霄當然不會站住,反而是動作越快,直接躍出了暖閣。
只是,這一出暖閣,走廊之上,只離著暖閣幾步的謝博微微一怔,頃刻間便飛身而上,與箭九霄纏鬥在一起。
謝博的功夫多數都是謝爺爺教的,對付箭九霄,雖然不說完勝,但也遊刃有餘。
箭九霄格開謝博的摺扇,低聲喝到:「讓開!」
謝博扯唇一笑,道:「那你得問我的扇子!」他幾乎只是用了一眼,就看出,此人怕就是那原來的安羅武都尉,如今的天線第一神箭手,陽極樓文判官箭九霄,謝博沒有留他的必要,卻也沒有放他的理由。
謝博一記摺扇飛擊而過,哼笑道:「你倒我這冷月山莊,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箭九霄飛快的看了已經從暖閣之中出來的鴛無雙一眼,眼眸陰沉,接連沖謝博打出數掌,他急於脫身離開,下手毫不容情,原本還不怎麼認真的謝博瞬間被逼的連退幾步,心中微微一驚,只是很快,謝博的摺扇便不偏不倚衝著箭九霄追擊而去。
鴛無雙扶著門框立在暖閣的門口,如今打鬥的兩人,她已然是分不清哪個是箭九霄,哪個是謝博,只是臉色蒼白無措的握著門邊,「你……你就這樣迫不及待,連與我說句話都這樣的困難嗎?」
自眼盲之後,她雖然面上沒有多少表情變化,其實心卻已然變得十分脆弱,這段時日以來,她總感覺箭九霄就在自己身邊,起初她還懷疑自己是做了白日夢,可是今日看來,這一切根本不是自己的想像,而是事實,這個男人,一直就在暗處看著自己。
為什麼!
憑什麼!
她慘白著臉色,那張素來冰冷,無情無趣的臉上,終於掛上痛苦神色:「你既當初要娶秋慧心,又如今為何要偷摸來看我!你到底將我放在何等位置!」
鴛無雙沒有聽到任何回應,空氣之中,只有謝博偶爾一兩句笑語,其他的全是招式比斗的聲音,一時之間,她忽然感覺到可笑,自己在這個男人心中到底算是個什麼東西?說不定如今到這裡來,也只是看她的笑話吧?
來看看她這個仇人的女兒,到底能慘到什麼地步……
忽然,鴛無雙笑的很淒涼:「是了,你曾經說過的,我越是慘,你越是高興,如今,你必然是前所未有的高興,對不對……」她的身子忽然一個踉蹌,向前栽了過來。
纏鬥中的箭九霄雖然口不能言,但是時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裡有千萬個聲音告訴他不可插手,可是看到她跌倒的身子,他所作的下意識的動作,居然是飛身上前將她接住,以至於謝博摺扇打在他肩頭,那強勁的內力刺激他血脈翻湧,讓他悶哼一聲,他都沒有丁點反應。
謝博明顯一愣,所有招式瞬間使不出了。
箭九霄很快將她放下,退到了安全地帶,深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卻在謝博停止攻勢的同時,飛身離去,沒有說一個字。
鴛無雙渾身僵硬的呆愣在了原地,方才那細微的靠近和碰觸,她辨得出,即便是過去這麼多年了,他身上所特有的那種安羅晴雪的味道依然如故,那種她夢裡都有的味道,她怎麼可能辨別不出來。
居然真的是他!
時間似乎在這一瞬間凝滯了。
謝博最先反應過來,心中難得嘆了口氣。
他走上前去,道:「你還好吧?」說著,見鴛無雙沒什麼反應,只得挑挑眉,動手打算抱她回內室。
鴛無雙卻在他的手接觸到自己身體的一瞬間忽然臉色轉冷,推開謝博的手。
「你傷了他!」
謝博一怔。
「是不是!」
謝博揚揚眉,不甚在意,道:「是,怎麼樣?」
「你居然傷了他!」鴛無雙忽然發起火來,「誰要你傷他!」
小小的拳頭如雨點一般直接擊打在謝博胸前肩頭,只是她怒極了,反倒忘了可以用內力,這樣的擊打只比撓癢重一點,謝博高挑長眉瞧著,只是很快,便不耐煩的捉住了鴛無雙的手,道:「發什麼瘋。」若不是想起今日有件東西落在了暖閣,明早便要用,他怎麼可能深夜來這裡,自然不會撞見這兩人,更沒有道理承受鴛無雙莫名其妙的鬧騰。
謝博很快站起身來,「你倒也好笑,他都不要你了,你卻還這樣著緊,有意思嗎?」謝博素來毒舌,可這次的語氣除了不可思議,還帶著幾分他自己也辨別不清楚的情緒。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鴛無雙,他的心情很煩躁。
鴛無雙渾身僵硬,此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這樣的境況下,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任何人都不能傷了他。
謝博冷哼道:「怎麼,被我說中了嗎?」他挑挑長眉,道:「你現在這樣是做給誰看呢?他早走了,難不成還會為了你回來?現在……」他頓了頓,又道:「你是要我送你進去,還是我叫下面的守衛來抬你進去。」
「做什麼?」鴛無雙咬牙,無神雙目瞪著謝博。
「看來你是想讓侍衛來抬你了,也罷。」話落,既對樓下道:「來人!」
鴛無雙臉上忽然升起惱恨,不可思議,她瞪著謝博,幾乎是咬牙啟齒的道:「你是故意的?我早就說過,我不想待在這裡,我更沒求你救過我,我要死要活干你何事?你滾開!」她說著,勉強讓自己爬起身子,慢慢往裡面挪去。
謝博臉色忽然微變,沉默了許久,冷冷道:「你的命是我救得,我說了算!」
這次,他並沒有再作勢喊人上來,而是直接上前,將鴛無雙給打橫抱了起來,就往內室走去。
「你放開!放開我!滾開!」鴛無雙卻憤怒的掙紮起來,因箭九霄而產生的所有情緒全部發泄到了謝博的身上,雙手胡亂揮舞,竟然在不經意間甩了謝博一個巴掌。
那啪的一聲尤為突兀。
鴛無雙僵了一下,所有動作瞬間停止。
謝博滿面陰沉。
他生來尊貴,活了這半輩子,都是別的女人主動貼上來求他,他也素來不屑一顧,更別說被人甩耳光了,可是,他沒想到唯一多管閒事救回家的女人居然有如此本事,不但甩了他一巴掌,還輕易的牽動了他的情緒。
可是,他並沒有停頓很久,他僵硬的將鴛無雙抱到了床邊,十分不憐香惜玉的丟到了床上,一個字都沒說,轉身便離開了。
暖閣內,鴛無雙抱著自己的膝蓋躲在床腳最深處,腿部的那些疼痛她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一般。
她眼神呆滯的看著黑暗之中的某處,為什麼,箭九霄,你為什麼還要出現,你為什麼還要關心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
冷月居門口,殷解憂將這連番的好戲盡收眼底,也是難得挑起柳眉,還真想現在跟過去看看謝博的臉色,只是,聰慧如她,顯然知道,此時並不是最好的時間,只得惋惜離去。
殷解憂幾乎是和箭九霄一前一後回到了天香樓。
到的繡樓的時候,二樓的燈火還未熄滅,殷解憂微微一怔,冷霄依然走上前來,道:「郡主,您回來了。」
「嗯。」殷解憂看看樓上,又道:「你家主子沒睡?」
「是,王爺還在看書。」
殷解憂眼眸一動,心中也是一暖,說什麼看書,這半夜三更的,只怕是在等她吧?殷解憂微微一笑,很快邁步上樓。
果然,百里玉靠在軟榻之上,手中握著竹簡書,隨意的翻看,見殷解憂進來,抬眸一笑,卻是沒有半點困意。
「回來了。」
「嗯。」殷解憂點點頭,百里玉放下竹簡書,招了招手,道:「過來。」
待殷解憂走上前來,已習慣性的伸手去了她頭上髮簪,一邊捋順頭髮,一邊按摩這她的頭皮,道:「事情可處理清楚了?」
「好了,還順便看了一場戲呢。」
「哦?」
殷解憂便將今晚所見冷月居暖閣的事情與百里玉說了一番,說道鴛無雙失手甩了謝博一巴掌的時候,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
「你沒有看到謝博當時的臉色,真的太精彩了,他長了這麼大,想必還沒被人甩過巴掌,更別說是女人了。」
百里玉從善如流的笑笑,道:「看你高興的樣子,別人不知道,只當那巴掌是你甩的呢。」
殷解憂翻了個白眼,道:「我甩?我與他有沒那麼多的糾葛,甩他巴掌做什麼,只是想想謝博生來尊貴,難得吃癟的樣子,就覺得極其爽快。」
百里玉也沒說話打擾她的興致,待將長發全都編成了辮子,才道:「早些睡吧。」
殷解憂轉頭看著,皺著眉頭道:「今晚真的不怎麼有困意,倒是睡不著的,你困了嗎?」
百里玉搖搖頭,道:「我不困,但是你真的要睡了。」
殷解憂敏銳的道:「明日有事?」
「聽說謝博在冷月山莊的後山拿到一個少年。」
「莫不是……」殷解憂很快反應過來,「如今那少年怎麼樣了?」
「聽說是在地牢睡著,好吃好喝供著,只是以謝博今晚的遭遇來看,明日那少年可就不會過的那麼安生了。」
殷解憂皺眉想著,謝博會是這麼個愛遷怒別人的人麼?可是思來想去,卻總覺得,這個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哎,看來,明日是要去冷月山莊一趟了。
而讓殷解憂意外的是,她還沒動身,謝博的帖子就遞到了天香樓。
殷解憂自然沒什麼可遲疑的,和百里玉一起乘了馬車,往冷月山莊去了。
殷解憂因為昨晚起初是沒有困意,便拉著百里玉說話,說著說著,才泛起困,只是還沒睡醒,便被謝博召喚,聲稱有急事。只得不情不願的從被窩之中爬出來,又在馬車之上補覺。
「小姐,到了。」馬車之外,傳來流離的聲音。
殷解憂睡的香甜,沒什麼反應。
百里玉微微一笑,忍不住捏了捏殷解憂的臉頰,殷解憂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道:「唔,到了嗎?」
百里玉看著她這樣嬌美無匹的樣子,忍不住湊上前去,輕輕吻了那唇瓣一下,只是,原本以為的淺嘗輒止顯然無法滿足他,輕觸之後,便逐層深入,吻的綿密而深沉,待到流離忍不住又換了好幾聲之後,殷解憂才氣喘吁吁的推開了百里玉,原本的迷迷糊糊已經變成了媚眼如絲,瞪了百里玉一眼,「你……」說到此處,卻害怕被車外流離冷霄聽了去。
「小姐,到了。」車外,又傳來流離的聲音。
殷解憂只得清了清喉嚨,道:「知道了。」
百里玉淡淡笑著,拿來銅鏡一照,原本殷解憂將要下車的動作一僵,瞪著百里玉的視線越發的用力,這個傢伙,自己如今面犯桃花成這樣,怎麼出去見人?
百里玉幫她理了理頭髮,輕聲安撫道:「別惱,大不了在馬車之中多待一會兒就是了。」
殷解憂臉色微微一黑,這樣,外面的人豈不是更得胡思亂想了?
她左右看了看,很快端來一杯茶茶水,浸透了干布,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果然覺得自己的臉沒有那麼燙,才轉身掀簾,下了馬車,倒是再沒招呼百里玉。
百里玉無奈的笑笑,也不氣惱,自行下車。
流離一見殷解憂下車,就忍不住道:「小姐,你睡著了嗎?我都喚了你好幾聲,你都不應,害得我差點想進去叫你。」
殷解憂輕咳一聲,道:「我聽到了,只是犯困的緊,行了,走吧。」
流離點了點頭,卻看著殷解憂不同以往的臉色和唇色微微皺眉,道:「小姐,你的臉好紅,唇也有點……這麼冷的天,按理不該這樣,莫不是身子又什麼不舒服?」
殷解憂步子微僵,臉色卻是越發的紅潤,恰逢此時百里玉正好下了馬車,聞言卻是笑意深沉,道:「沒事,你家小姐只是睡的太舒服,所以才會這樣。」
「睡的太舒服?」流離疑惑的輕聲重複,只是睡的太舒服,就會這樣嗎?她自己經常睡的很舒服,就沒這樣過……
殷解憂臉色爆紅,狠狠的瞪了百里玉一眼,並且冷聲開口,打斷流離的遐思:「囉嗦什麼?前面帶路。」
流離嚇了一跳,不知今日何處得罪了小姐,只得默默腹誹,這裡又不是沒來過,還帶什麼路啊。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謝博的冷月居。
謝博依然面如冠玉,神情正常。
「你們來了,快坐。」
殷解憂和百里玉入了坐,幾人先是隨意聊了聊甘州一些瑣事之後,謝博便道:「我前幾日在冷月山莊後山抓到一個小子,這小子倒也奇怪,在我牢房之中接連睡了幾人,昨晚居然大呼小叫,說要見殷解憂,要見百里兄,所以我今日這麼早將二位請到了山莊來。」
殷解憂長眉微挑,道:「可否帶人來,我看看。」
「可以。」
謝博擺了擺手,管事便離開了,很快,冷月居外面就傳來一個少年高聲的叫喊。
「放開我,你們這群混蛋,放開我!莫名其妙抓我就算了,還不給人吃飽,小爺我要揍死你們那個謝博,放開我!」
殷解憂聽著忍不住失笑,別有深意的看了百里玉一眼,看來,昨晚他們的猜測是對的。
謝博挑挑眉,道:「二位別是真的認識這個人吧?」
殷解憂點點頭,道:「似乎真的認識。」
門外,又傳來那少年的聲音:「讓你們去找殷解憂,去找百里玉,你們都是聾子嗎?我要見他們,我現在就要見,我才不要去見你們勞什子公子,滾開滾開!」
謝博皺了皺眉,此時廳門正好打開。
六個孔武有力的壯漢抬著那少年進了內廳,直接丟在了廳堂之中,才氣喘吁吁的退了出去,別說,只一個小小少年,可累掉了他們半條命。
「哎吆!」少年哀嚎一聲,極為不雅的道:「小爺的屁股啊,你們這群混蛋!」喊叫的同時,他的視線極快的掃視一圈,很快就發現了坐在一旁的百里玉和殷解憂,一骨碌翻身坐起,瞪著殷解憂和百里玉。
「你們?你們怎麼來了?」
殷解憂笑吟吟道:「自然是來看你的。」她上下打量小川好幾眼,道:「你的臉看起來又圓了不少,不像是沒吃飽的樣子啊。」
小川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氣的罵道:「這混蛋,還說冷月山莊飯菜不錯,分明只給了我饅頭和水,什麼臉圓了不少,我這都是吃饅頭吃的,喝水喝的,你趕緊給我解開,我一分鐘都不想待在這裡了,快點快點。」
殷解憂微笑的回眸看向謝博,道:「這個人是我朋友,我可以擔保他絕對和綁架鴛無雙那件事情沒關係,想來在冷月山莊後山該是個誤會,可可不可以放了她?」
謝博挑挑眉,道:「你既然這樣說了,那便放吧。」
「多謝。」殷解憂回眸,指尖隨便一動,小川身上的繩索盡數斷裂。
小川眉眼俱笑,翻身站了起來,贊道:「好本事!」卻很快又到了百里玉邊上,笑著道:「你也好本事,要不是你的提示,我估計還得一年半載才能出來呢,謝了啊。」
百里玉笑笑,算是回應。
只是小川似乎也不需要他回應,直接轉頭,瞪著謝博道:「你,道歉。」
謝博揚眉:「道歉?」
小川下頜微抬,道:「你錯抓了我,讓我在你家那又臭又髒的地牢里待了這麼幾天,你難道不該道歉?」
謝博視線奇怪的看了小川幾眼,微微別過臉,摺扇輕搖,道:「的確是又髒又臭。」
小川愣了一下,拿著自己的衣袖聞了一下,很快臉色漲紅,「你,若不是你,我會這樣嗎?」說著,還靠近了謝博幾步,「熏死你!」
謝博皺著眉頭,眸中出現郁色。
殷解憂適時拉住小川的手臂,道:「好了,別惱了,你出來不就為了玩嗎?在這裡浪費什麼時間?」她拿住一枚玉佩,給到小川手中,道:「喏,你拿這個,先到甘州天香樓去,好好的洗洗睡睡,我處理有些事情,回去便帶你去各處玩,可好?」
小川眼睛瞬間發光,「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那好,我等你。」小川回首瞪了謝博一眼,道:「算你好運,今日看在殷解憂的面子上,我不與你計較。」話落,轉身出了內廳,邊走邊道:「你別忘記了啊,要快點回來。」
殷解憂從善如流,道:「好。」
待那少年離去,內廳又是一陣寂靜。
倒是謝博先開了口,道:「你從何處認識這麼個野小子?」
殷解憂笑笑,看向百里玉。
謝博的視線也隨之到了百里玉身上,道:「怎麼,你也認識麼?」
百里玉淡淡道:「這個人,說起來,你也知道的。」
「是誰?」謝博沒什麼心情的說著,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我前幾日見了謝爺爺,這少年就跟在他身邊,還喚他爺爺……」
「噗……」謝博口中茶水全噴了出來,瞪著百里玉,「你不是說收到消息,我爺爺身邊帶個小姑娘,說是……」他忽然有些咬牙切齒,「說是給我定的未婚妻麼,怎麼又變成了少年?」
百里玉神情很無辜,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話造成了什麼局面,「難道你覺得剛才那是個少年,不是個小姑娘?」話到此處,視線就變得有些憐憫嘆息,「看來你未來的日子會很精彩。」
謝博張了張嘴,滿臉意外,「你說剛才那個……」
百里玉點點頭:「對,就是剛才那個。」
謝博扶額長嘆,「要命!」
殷解憂也隨著笑了起來,看來謝博對謝爺爺的確是敬謝不敏啊,只是她並沒什麼心情和謝博玩笑,待這話題停了一會兒,就道:「刺殺鴛無雙的那件事情,我已經處理清楚了,你大可放心,以後不會有人再去莫名其妙對她下手。」
謝博微微一愣,表情明顯變得有些不一樣。
殷解憂透過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看著謝博如玉的俊顏。
昨晚的那一記耳光,沒有在謝博的臉上留下印記,也是因為閔大夫連夜冰敷調理的緣故,不過,免不得被冷嘲熱諷了幾句,只是瞧著謝博神情有異,他也不敢說的太多。
此時一聽解憂又提起鴛無雙,難免讓謝博想起一些什麼來,神色也是微微一沉,不過也是一瞬,很快,他就恢復了慣常的情緒,道:「那就好,我可不想每日總有莫名其妙的人在我這冷月山莊穿行自如。」
殷解憂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謝博隨意瞥了殷解憂一眼,道:「我倒有件事情想問問你,你那個文判官,號稱天下第一神箭手的箭九霄,到底和這個鴛無雙是什麼淵源?」
「怎麼了?」
「他這一段時間,可也是冷月山莊的常客了,作為冷月山莊的主人,我還真是好奇他們之間的故事。」
殷解憂微微一笑,道:「你這天下首富的謝公子,還好奇這個?你不該是日理萬機,每天都忙不清楚嗎?」
謝博淡笑道:「忙裡偷閒,總得有點消遣不是?我只知道這位箭九霄原來是安羅武都尉,而鴛無雙曾是安羅嫡長公主,身份尊貴,兩人情投意合,箭九霄後來卻娶了安羅首相嫡女秋慧心,鴛無雙傷心之餘遠走天涯,成了江湖妖女,你倒說說他們為什麼?莫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秘?」
殷解憂淡淡道:「你不要告訴我你一點都不知道。」當年這件事情可謂串遍天下,一夕之間,鴛無雙淪為笑柄,也釀成了以後她形式劍走偏鋒,性格偏激的後果。
謝博笑道:「我只是聽過一些小道消息,也不知真假。」
殷解憂揚揚眉。
謝博又道:「不是有傳言說,箭九霄的全家都死於安羅皇族錯判,所以箭九霄化名本來就是要報仇的,因為前一代的安羅王只有一個無雙公主,所以才去打鴛無雙的注意,讓鴛無雙痛苦,也讓安羅王痛苦,達到報復的目的。」
「那你覺得這消息可信度高麼?」
謝博搖搖頭:「聽起來有點荒唐。」
「哦?」
「我若是箭九霄,必然不會這樣簡單,只是傷心痛苦,就算報了仇。」
謝博挑眉看向殷解憂,「到底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殷解憂笑笑,卻沒說話,即便是她知道內情,那也是旁人的私密之事,她又有什麼立場和資格拿出來說道。
謝博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的意思,嘆了口氣,道:「就知不該問你。」
殷解憂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沒必要再拿來說,她如今恢復的怎樣?」
「公子……」正在這時,門口忽然衝進來一個丫鬟,倉皇失措的撲跪在地,道:「公子……」
謝博發現,這個丫鬟就是照顧鴛無雙的人,語氣有些不耐,道:「又怎麼了?」
丫鬟忙道:「公子,姑娘不肯吃藥,從昨晚到現在一直不言不語,也不動彈,奴婢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昨晚,謝博離開之後,還是吩咐了丫鬟前去守著,只是丫鬟也不知到底怎麼了,竟然讓鴛無雙成了那樣。
雖然鴛無雙素來難伺候,可是這樣子的狀況還是第一次,很快便來稟告了謝博。
謝博皺了皺眉,「讓她呆著吧,她的命是她自己,自己都不要了,難道還關別人什麼事情?」
百里玉狀似隨意的看了謝博一眼,卻沒說話。
丫鬟嚇了一跳,只得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可正在這時,又有一個丫鬟沖了進來,「公子,姑娘昏過去了。」
謝博一怔。
殷解憂沒有遲疑的站起身來,道:「我去看看。」她知道,鴛無雙是箭九霄在世間極少的掛念,既然答應了,自然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百里玉也站起身來,二人很快消失在了冷月居主樓門口。
謝博微微閉了閉眼,索性轉身出了冷月居,去處理那些忙碌不完的瑣事去了。
殷解憂到了暖閣,一瞧鴛無雙的臉色,忍不住頓了一下,很快上前,探上了她的脈搏,探脈一會兒之後,殷解憂皺了皺眉。
百里玉道:「怎麼了?」
殷解憂道:「她本來已經好了的傷勢,如今算是又復發了,腿上的傷口也有感染,原本已經開始消減的眼部毒素,也有復發跡象,再這樣下去,就算這條命還在,也得是個半殘之人。」
「這麼嚴重?」
「是,我也沒想到,所以我再三把脈,可是結果都是一樣的。」
百里玉眉目微微動了動,道:「也許,這件事情,該讓箭九霄直接做決定,畢竟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殷解憂亦是點了點頭,他們之間的矛盾,又豈是仇恨那樣簡單的事情?只是不論是什麼,總要站出來面對,總是要解決的,七年前,就因為他們相互逃避,所以才造成如今局面。
只是,箭九霄真的能面對這件事情嗎?
床上,鴛無雙虛弱的睜開眼睛,她雖然意識迷濛,但是卻還算清醒,這一男一女的話,她或多或少都聽了進去。
「你們……是他的朋友是嗎……是不是他讓你們來給我治病的?是不是……」鴛無雙虛弱的開口道。
殷解憂頓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
鴛無雙幽幽一笑,在這慘白的臉上,居然也是美麗無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過了這麼多年,他對我還是有感情的,他沒有忘記我,你們……你們能不能,能不能幫我請他過來……我有話要和他說……」
「你先別說話。」殷解憂淡淡開口,「話我會待到,至於他會不會見你,那是你們的事情。」
「好……多謝……」鴛無雙斷斷續續的說著,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也對她若即若離,滿目愁緒,可是每次她生病了,難受了,他總是還會來尋她,給她最體貼的關懷,她相信,這次也是一樣的。
會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