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97奇怪爺孫
2024-07-22 16:04:14
作者: 九步天涯
而那小童說的老爺子也的確來的不慢,叫花雞還沒烤好,竹園門口就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男音:「小川,今日要的叫花雞你可做好了嗎?爺爺都快餓死了!」
殷解憂百里玉聞聲回頭,正見一個鬚髮灰白的高個男子邁步入內,後背上背著一個很大的竹簍。
這男子看起來年齡並不是很大,反而精氣神十足,即便穿著粗布衣服,渾身卻自然而然散發不俗氣質,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分毫不見老態,而是炯炯有神,在他出現在門口的一瞬間,他亦是注意到了殷解憂百里玉幾人,神情之中有幾分意外。
廚房內,那叫做小川的小童一聽到呼喊聲,便連忙奔了出來,滿是黑灰的臉掛著幾分討好的笑容,「爺爺你再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好,馬上就好。」說罷,也不等男子有反應,又一溜煙的跑了進去。
老爺子沒將過多注視放在小川身上,那莫測的視線凝注在殷解憂與百里玉的臉上,尤其是看到殷解憂的時候,視線一凝,繼而微微垂下眼臉,晦暗不明的眸子之中閃過意外和驚奇,卻很快斂去,等他抬眸看去的時候,視線又變得冰冷莫測,「你們怎麼進來的?」他的聲音,一如此時他的表情一般,處處透露著不歡迎。
百里玉道:「晚輩無心之下到得此處,還望前輩見諒,若是前輩不喜,晚輩幾人這就離開。」
殷解憂亦是點了點頭,覺得這老者看他們的視線有點不一樣,或者說是,看著她的視線有點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她卻又說不上所以然來。
那老者看了兩人一眼,卻也沒有繼續在說什麼,只是進了院子將藥簍掛在了廊前木柱上,只是微一轉頭,卻發現冷霄手中亦是提著兩隻藥簍,居然是滿滿當當,灰白的眉毛挑了挑,「我道今日為何這樣少的藥草,原來都被你們給采了去。」
殷解憂道:「老人家若是喜歡,送你便是。」
那老者冷哼一聲,「你們采了老頭子的藥草,沒有半點愧疚便也罷了,居然還大言不慚說要將藥草送給我?這可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事情了。」
殷解憂啞然,這一路來的藥草的確頗多,只是怎麼也不像是別人種的,百里玉卻一瞥藥簍之中藥材根部的紅色土壤,深邃的眸子卻閃過一抹清淡笑意,淡淡道:「前輩遍灑紅山土種植藥材,本就是很勞心費力的事情,我們委實是不該去采您的藥材,只是我們初始並沒有注意到,還望前輩恕我們無心之罪。」
殷解憂微微一怔,紅山之土她在一則地誌之中看到過,養分充足,是培植藥材的上佳之品,只是紅山之土極為稀有,千金難換,若是有那麼一小塊,便讓所有的醫者藥者夢寐以求,萬萬也沒想到這老者居然在這一片紫竹林灑遍紅山之土,莫怪這一片的紫竹林長得如此旺盛,仔細一想自己一路過來,的確土壤漸漸變紅,而她卻沒怎麼太留意,此時不由對百里玉由衷佩服,居然連這種生僻的東西都想的到。
那老者也是微微挑眉,冷哼一聲,「你小子,算是有點見識,還知道這是紅山之土。」語罷,一邊洗手一邊隨口問道:「你們從哪來啊?」
百里玉道:「竹林之外。」
老者動作一頓,又繼續洗手,道:「那不是冷月山莊麼?你們是山莊的人?」話到此處,卻冷哼了一聲,「想來冷月山莊也是沒有如你這般有見識的才是。」
殷解憂悄然看了百里玉一眼,印象中百里玉素來是很沉默的人,極少如今日一般話這麼多,她的視線又悄然落到了那老者身上,端看他方才走路時的姿態,亦該知道他並不是普通人,而且在武道上的造詣已然已臻化境,莫非百里玉是辨出了這位前輩的身份麼?
百里玉淡淡笑道:「謝公子的能力見識俱是超人一等的。」這話說的有點突兀。
殷解憂眯起眼眸,忽然間,腦中靈光一閃,莫非這個老者就是……
那老者又是一聲冷哼,「他?無知小兒。」這口氣甚為奇怪,似乎頗為嫌棄,可仔細去辨別,卻又是無奈多過嫌棄的樣子。
如此一來,殷解憂便更能確認了,眼前老者顯然就是她所想的那個人。
那老者拿來干布擦乾了手,隨意瞥了殷解憂一眼,道:「你這小丫頭,從哪裡找來這麼個厲害的俏郎君?」
話題突然轉到了自己身上,殷解憂也是一愣,尤其是老人那瞭然的神色,亦讓她有些許不自在,不過,她畢竟不是忸怩的古代女子,很快便恢復了神情,笑道:「自然是千挑萬選選出來的。」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殷解憂道:「我們走著走著,就走到這裡了,想來也是緣分吧。」
老者挑了挑眉:「你倒也是個會說話的。」頓了頓,走到院中石桌邊坐下,道:「去打水,我渴了。」
冷霄有些愕然,但又怎麼能讓主子們去做?只得走向井邊。
那老者去忽然道:「你這丫頭,去給我打。」
冷霄越發意外,正要開口,卻見殷解憂站了起來,笑著道:「好,您且等著。」說罷,真的向井邊走去,動作生疏卻也麻利的打了一桶水上來,用水瓢盛了一碗,放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端起來一飲而盡,咚一聲將碗放回桌上,才道:「你叫什麼名字。」
殷解憂道:「晚輩殷解憂。」
「殷……」老者眼眸幽深,喃喃念了出來,隔了一會兒,道:「殷伯年是你的什麼人?」
「家父。」
老者點了點頭,又問:「這小子又是誰?」話卻是問殷解憂的,似乎殷解憂更和他的意一般。
殷解憂默了默,卻沒回答。
百里玉道:「百里玉。」
那方老者卻皺了皺眉,「我又沒問你。」似乎頗為不滿百里玉自己答話,只是這仔細一看,卻發覺百里玉印堂微微發青,顯然是受了重傷強行抑制住的樣子,不由挑了挑眉。
殷解憂百里玉相識一眼,也是無奈的笑了笑。
老者又道:「看你小子也是病入膏肓,活不了幾天了,居然還這麼多嘴……」說罷,視線上下掃視百里玉半晌,哼道:「多嘴可是要折壽的。」
殷解憂皺了皺眉,不太喜歡他這樣說辭,正要開口,百里玉卻悄然拉住她的手,淡淡道:「正因為沒得幾天好活,所以才得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想說的話都說了,若是此時還顧忌著,死後必定也是不能瞑目。」
老者卻是也不理他,逕自對殷解憂道:「你這丫頭,如此一看眼光卻是也不怎麼樣,你若跟了他,說不定還沒過門就得守寡,不如乘著現在早做打算才是。」
這下殷解憂卻是不能再忍了,臉色微冷,都:「我們敬您是長輩,可也由不得您這般說話,此處也不是我們想要自己來的地方,既然如此,那邊不打擾了。」
說完,衝著那廚房位置道:「流離。」
流離連忙從廚房之中出來,因為幫忙弄叫花雞,臉上也被擦了一道黑灰,卻趕緊應道:「小姐,怎麼了?」視線一轉,也發現了那老者。
殷解憂道:「叫花雞可做好了?」
流離道:「這便好了。」
「嗯。」殷解憂點了點頭,轉身看向那老者,道:「告辭。」
那老者卻道:「年紀不大,脾氣倒比我老頭子還大,我說的是他,又不是你,你這樣生氣做什麼?」
殷解憂回眸,眼神清淡,「你可以這般說我,卻不能這樣說他,就算那是事實,也不行。」
老者忽然微微一怔,眼神凝注在殷解憂的臉上,似乎透過她又看到了別人,視線一時之間變得十分迷離,可也就在這同時,他的心情似乎變得很糟糕,閉著眼睛,聲音極冷,道,「走!」
殷解憂自然求之不得,與百里玉幾人很快就出了小竹園,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去。
只是,殷解憂幾人走著走著,卻發現一直在原地打轉,本就走不出去,神情也少見變得凝重起來。
殷解憂道:「這陣法按理說不該如此複雜才是,莫非是我們走的方位不對?」她對奇門之術雖然只是粗通,但百里玉卻是箇中高手,按說百里玉選出來的方位不可能有錯。
百里玉視線清淡的掃過白雲漂浮的天空,此時日正當空,卻因為竹葉遮擋,落到地面上的光熱很少,他微微嘆了口氣,道:「卻是我將這陣法想的簡單了,看來我們要等上一日才能離開這裡。」
殷解憂奇道:「怎麼回事?」
百里玉淡淡道:「此陣看似只是簡單的五行陣,卻用化入了十二個時辰之內,每個時辰陣法都會有所變動,想要找出其中正真的出路幾乎是不可能的,只有在我們入陣的時間節點上,我們才有可能離開這裡。」
殷解憂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起碼要等上一天,才可能離開這裡?」
「是。」百里玉點點頭,對冷霄道:「去尋些食物來吧。」
「是。」冷霄很快離去,奈何這是竹林,流離和冷霄找了許久,除了一些竹筍之外,幾乎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流離看著手中的竹筍,愁眉苦臉的道:「小姐,你看,這怎麼辦,這附近也沒有水……」
殷解憂一陣無語。
百里玉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淡淡道:「你去想那小童借一些來。」
流離苦著臉不願動彈,連冷霄亦是有點遲疑,那老者看起來脾氣真的不好,誰都不太願意去。
百里玉道:「去吧。」
二人無奈,只得原路往那竹屋走去。
殷解憂嘆了口氣,道:「走的時候那麼瀟灑決絕,可沒想到才走了不到半個小時,又跑回去找人家求救,好沒面子。」
百里玉笑道:「他住在這裡,想來和謝家有撇不開的關係,你算來又是謝博的妹妹,如此說來,他沒有不幫你的理由,至於面子麼,他總歸是長輩,你又何必與他計較那麼多?」
殷解憂皺了皺眉,道:「他若說我,我自然不計較,可他不該那樣說你……」
百里玉眸中笑意加深,伸手撫平她皺起的眉頭,笑道:「他只是說了事實而已。」
殷解憂臉色越發不好看,拉下了百里玉的手道:「即便那是事實,亦是不行。」自那日療傷之後,二人對百里玉身體之事都是閉口不提,只因為他們兩個人心裡都很清楚,百里玉如今雖然看著很好,可這也不過是表象,那十年多前的內傷依然在體內盤桓,無法去除,復發只是時間問題,如果找不到可以徹底根除的辦法,他依然要時常受內傷折磨,不能動武,亦不知道下一次倒下是什麼時候。
如此護短的殷解憂,讓百里玉難得心情甚好,他悠然笑道:「你彆氣,我們在這裡討不到好處,總能在謝博那裡討到一些好處就是了。」
聞言,殷解憂難得微微一笑,「雖然這沒什麼可得意的,可是想想看,也是高興的事情。」話到此處,忽然微微一頓,低聲道:「這個老者,是不是就是謝博的爺爺?」
百里玉眸光璀璨,卻是點了點頭,「你也知道?」
殷解憂笑道:「謝博的事情,還是以前烈炎同我說起的,謝爺爺此生立志在江湖之中闖出一番名頭來,鍾情醫術武術,兩者造詣都是頗高,只是他只有謝淑妃一個女兒,自己的所有看家本領傳不出去,就把希望寄托在謝博的身上,可謝博是謝家這一代唯一男丁,肩負守護謝家的重擔,自然也沒時間與精力和謝爺爺學習,後來謝爺爺便惱了,似乎是自己去了什麼地方隱居,只是我沒想到,謝爺爺隱居的地方,就是在這紫竹林之後,不過看謝博那日和我們一起游紫竹林的樣子,他倒像是不知道一般。」
百里玉淡淡道:「謝博怎麼說也是他的孫子,他便是再不高興些,也還是想要留在孫子身邊的。」
這麼會兒的功夫,流離已經從那竹園又回來了,哭喪臉。
殷解憂一瞧,心中亦是嘆了口氣,道:「沒借到就沒借到,沒事的。」
流離嘟著嘴道:「那老人家可太不講道理了,我都沒說我的來意,就將我趕了出來,脾氣也太古怪了些。」她看著地上的竹筍,苦著臉道:「沒有水,可怎麼辦才好。」
殷解憂道:「你去尋一些乾柴火來吧。」想到可能因為臨冬濕氣太重,乾的柴火必然不多,不由補充道:「多尋一些,半乾的也可以。」畢竟晚上要在這更深露重的地方過夜,不多備一些,免不了是要受些罪的。
流離和冷霄只得趕緊去辦。
百里玉道:「你也不要太擔心,左右不過是一夜而已。」
殷解憂卻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如今,可是再也受不得半點病痛折磨的,一夜已經是了不得了。」
百里玉又豈會不知道她這樣的擔心也只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忽然心中衍生出疲憊之態,有些無奈,卻並不後悔自己向她走近的那一步,輕聲笑道:「有你這小火爐在我身邊顧著我,我自然不會有半點病痛的。」
殷解憂聞言一笑,也是放鬆了一些。
因為處在荒郊野外,雖然有陣法在,但流離和冷霄依然怕主子們有危險,柴火雖然尋的不多,卻是很快就回來了,然後便一個人守著主子,一個人去尋柴火,如此互換。
生了火之後,幾人將那些竹筍烤了,也算能充飢,只是沒有鹽的烤竹筍,味道委實不怎麼樣。
很快,日暮西斜,在這五行陣中,時間似乎也變得很慢。
殷解憂想起什麼,很快從懷中拿出一隻白玉瓷瓶,扒開瓶塞,裡面卻只有一粒固元丹,她遞到百里玉面前,道:「吃了。」
百里玉看看那丹藥,又看看殷解憂:「這可是你最後一粒固元丹了。」
殷解憂道:「沒事,等回了京城,再向烈炎拿一些就是了。」
百里玉默了默,卻也沒去接,只是淡淡道:「只是一晚上而已,我的內傷起碼在一兩年之內不會發作,這藥還是留著吧。」
殷解憂微微一怔,雖然他的口氣如常,可殷解憂就是從其中辨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她看看那固元丹,又看看百里玉,終是忍不住道:「你……」
百里玉亦是察覺自己口氣或許過冷,心中一嘆,道:「你不要擔心,我自己的狀況,多少我還把握得了,此時我用於不用其實沒什麼兩樣,這固元丹雖然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卻也是極好的東西,所以你還是收著的好。」
殷解憂抿了抿唇,這種主動關心他卻被拒絕的感覺十分的不好,卻也沒說什麼,將藥丸收起來,轉身去了流離他們生火的地方。
百里玉豈會不知她的心情?可他亦是心中不爽快,她與烈炎的關係那樣的親近,幾乎是不分你我,他想要不介意真的很難。
只是看著殷解憂那有些受傷又有些冷漠,卻依然筆挺的背影,百里玉終是忍不住了。
他慢慢走到了殷解憂的背後,「你在惱我嗎?」
殷解憂原本撥拉著火堆的動作微微一停,然後繼續,道:「沒有。」
這樣明顯的冷漠,還不是惱了?
此時已經是黃昏,百里玉卻也顧不得什麼更深露重,便直接盤膝坐到了殷解憂旁邊,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火苗可有什麼好看的,你倒是看著眼睛都不眨一下。」
殷解憂沉默著不說話。
百里玉微微皺眉,心中亦是越發的無奈,他直接伸手,握住了殷解憂撥拉著火苗的手腕,終於是將殷解憂的視線拉回到了他的身上。
殷解憂面色很淡,沒什麼表情,她素來自製,就是有什麼情緒,也隱藏的極好,她淡淡道:「怎麼了?」
百里玉道:「還說沒有惱我。」
殷解憂深深吸了口氣,「我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給他固元丹,只是關心他,可他的拒絕卻讓她有些無措,甚至開始思考自己如今和百里玉到底又算是什麼關係,或許這個世道的男人三妻四妾的慣了,隨意撩撥一個少女的心亦是尋常事,可是骨子裡一個很深刻的聲音又告訴她,百里玉該不是這樣的人,如此越發的複雜矛盾,到最後全部變成了無力。
百里玉看著她明顯公式化的表情,微微垂下了眉目,道:「那固元丹,原是烈炎之物。」
「不錯。」殷解憂有些奇怪,「因為那製作固元丹的一部分藥材一直是由我提供,所以每次煉製成功的固元丹,烈炎都會送我一些,這也沒什麼吧?」她不知道百里玉在莫名其妙什麼。
百里玉視線淡淡的鎖住她的眼眸,輕聲道:「我對固元丹沒有任何想法,只是……」
殷解憂很快明白,他有想法的是烈炎。
殷解憂沉默了會兒,「烈炎怎麼了?」
百里玉越發的無奈,嘆息道:「我只是不喜歡聽到你提起別的男子,所以……」
殷解憂微微愣了愣,但是很快,她便反應了過來,這約莫就是百里玉老說她的話,醋了?
她無語的看著百里玉,不知道這有什麼好醋的,思忖了一會兒,她試著開口,道:「他是我師兄,我自小與他一起長大,相互扶持,相互提攜,雖然我們之間情誼深厚,但這情誼是朋友之義,兄弟之義,和我與你之間不一樣。」
百里玉好笑道:「你和烈炎是兄弟之義,那與我是什麼情誼?」
殷解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卻是正面回答,只是到:「那在你看來,你與我又是何種情誼?」
看著她那試探的懷疑的表情,百里玉微微垂目,伸手將她拉了過來,「你這丫頭,耍起性子來,脾氣倒是還蠻大。」
他並沒回答,讓殷解憂稍微有些失落,百里玉又豈會不知?他幫殷解憂順了順頭髮,道:「等回京之後,處理了一切瑣事,我自會給你一個答覆。」自然,這答覆,亦在他解決掉自己身體問題之後。
殷解憂心情緩和,靠坐在百里玉身邊兒上,言不由衷的道:「誰理你答覆不答覆?」
百里玉也是會心一笑。
很快,天色變暗,流離和冷霄也坐在火堆的附近,一邊閉目養神,可精神卻處於極度亢奮狀態,時刻注意周邊動向。
百里玉盤膝而坐,殷解憂趴靠在他的膝上,周身都被大氅包裹,感受不到外面分毫的冷意。
忽然,百里玉睜開了眼睛,看向竹林暗處的某一處地方,而那一處卻似乎是沒有分毫特別的。
百里玉靜靜看了一會兒,道:「出來吧。」
暗處,一個顯瘦高挑的人影漸漸顯露,微弱的月光找在他的臉上,卻是一個白白淨淨的少年人,那少年看著百里玉,道:「你這病秧子倒是耳聰目明的,這樣都發現得了我。」
兩人的對話很快驚醒其餘三人。
殷解憂從百里玉懷中起身,意外的看著那少年,皺了皺眉,不太確定的道:「你就是那竹園中的小童小川?」
「就是我。」少年點了點頭。
殷解憂挑眉,道:「你道這裡來做什麼?」
那少年看著殷解憂嘖嘖了兩聲,從身後拿下一個包袱,交到了不怎麼情願的流離手上。流離打開一看,看向殷解憂,「小姐……是水袋,牛肉乾,還有一些別的食物。」
殷解憂意外的道:「這是什麼意思?」
少年哼道:「小爺我看你們可憐,來做做好人好事,吃吧吃吧,不用感謝我,日行一善可是小爺我的偉大理想。」
殷解憂失笑,「那你可要失望了,我們可不需要你來日行一善,左不過明天,我們也該走了,你只怕要找別的人來日行一善了。」殷解憂當然不信他的連篇鬼話,不由也是出聲嗆了回去。
小川卻陡然瞪大眼睛,「你們要走?你們真的能出去嗎?」
殷解憂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少年,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幹嘛。
卻是流離因為中午的時候被他拿住了,心情很是不好,冷著聲音道:「自然是要走的,難不成也在這裡常住嗎?」
小川瞪了流離一眼,卻不理她,視線頗有些討好的看著殷解憂,道:「那什麼,看在我幫你們送水送食物的份上,你們帶我也走好不好?」
殷解憂無語,看了百里玉一眼。
百里玉淡淡道:「你的食物和水,我們並不需要,似乎沒有要幫你的理由。」
小川一下子哭喪著臉道:「求求你們了,我都好久沒出去過了。」他又看向殷解憂,許是知道殷解憂能做的了主一般,那目光既是可憐又是可愛,偏生一點違和感都沒有,看著便有些討喜,殷解憂難得笑了起來,「難道你自己不會出去?」
說起這個,小川很用力的翻了個白眼,「你們沒看到這個五行陣嗎?我能走得出去才怪。」
殷解憂微微愕然,「感情這個陣是用來困你的?」
小川用力嘆了一口氣,嘟著嘴道:「爺爺老不喜歡我出去玩,可我還是好想出去啊,他便用陣法將我困住,剛開始還是簡單一些的陣法,我很快就破除了,只是還沒玩盡興,就被爺爺給抓回來,後來陣法越來越難,我也破的越來越費勁,就在幾個月前,我把他剛步好的五行陣給破了,偷溜出去玩了好幾天呢,可爺爺還是很快找到了我,打了一頓屁股,就給這五行陣加了什麼東西,都好幾個月了,我一點頭緒都沒有,更別說破陣了,既然你們可以走出去,那就帶我一起出去吧?」
流離聽他說完,忍不住嘲笑道:「你這麼大了,居然還被人打屁股啊?」
小川臉色微微漲紅,瞪著流離道:「你信不信我吊起來揍你屁股?!」
流離張了張嘴,心知自己估計不是他的對手,也是敢怒不敢言。
殷解憂卻是一陣無語,她還以為這五行陣是不讓外人進來,弄了半天是不讓裡面的人出去?
小川苦著臉又道:「求求你們拉,我知道你們都是最好的人,只要你們帶我出去,我……我……」他想了半晌可以報答的事情,卻想不出什麼好的,最後豁出去的道:「大不了我給你每天做飯啊,只要給我出去玩的時間就好了。」
殷解憂失笑,無奈的看著他,道:「你若想要出去,還是得跟你爺爺去說,我們可不能帶你出去。」天知道謝博的爺爺為什麼不讓這少年出去?她可不想給自己身上攬麻煩。
小川討好的神色一下子愣在臉上,瞬間又變成了怨怒:「哼,我看你們根本是自己也出不去所以才在這裡呆著吧?!算了算了,了不起我也不出去了,我就不信這個陣法我破不掉他!」
沉默良久的百里玉忽然道:「你破五行陣用了多長時間?」
「關你什麼事?」小川瞪了他一眼,也是分毫不買帳。
百里玉笑道:「我們一起探討一番,說不定你也可以破了這個加固過的五行陣。」
小川一愕,眼睛發亮,「真的嗎?」頓了頓,他豪氣的道:「看你長得一副聰明相,小爺我就相信你了,剛開始的五行陣嘛,沒什麼難的,我三天就給破了,後來爺爺加固了一次,我又用了三天,跑出去還沒玩夠,爺爺就給我提溜回來,又加固了一次,到現在我還沒破除……」
殷解憂心中暗忖,這少年想來也是個奇才,她雖然並不精通奇門五行,卻也知道五行陣已經是其中比較高階的陣法,這少年居然只用了三天就破了陣,天賦實在異於常人。
「原來如此……」百里玉淡淡說著,卻在這時,暗處忽然響起一聲冷哼,眾人吃了一驚,都不知道那老者是何時到了近前。
老者從暗影之中走了出來,也不知用了何種手法,一把將想要逃跑的小川給提住了後領,視線莫測的看著百里玉,冷冷道:「好你個臭小子,居然還敢拐帶我的孫子。」
百里玉淡淡笑道:「豈敢。」
老人冷冷道:「還說不敢,我都聽到了。」
流離忍不住道:「分明是他來找我們,求我們帶他出去的!」
老人眸子微眯,小川連忙大叫:「我都幾個月沒出去了,我真的好想出去……」
流離哼道:「聽到了吧,我們可沒時間拐帶他。」
倒是殷解憂驚嘆於這老者的身手,微微擰著眉,卻是沒說話。
老者皺起眉頭,「豈有此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小川大叫道:「你打,你打斷我的腿,沒人給你做飯,餓死你!」
老人明顯微愣,卻很快恢復表情,也不理會小川,瞪著坐在地上的殷解憂和百里玉,似乎對二人過分親近的姿勢頗為看不順眼,但還是道:「你們,跟我來。」
殷解憂有些意外的道:「做什麼?」
老人已經轉身遠去,便走便道:「若是你們不小心給凍死了,我還得給你們收屍,麻煩!」
殷解憂一愣,卻也是失笑,雖然老人說的諷刺又犀利,殷解憂還是從其中聽出了一些別的東西,她看向百里玉,道:「走吧。」百里玉的身體,委實是不適宜在這樣冷的天氣里露宿一宿。
「好。」百里玉站起身來,卻忍不住身形一閃,殷解憂連忙扶住,有些擔心,「你怎麼了?」
百里玉笑笑,道:「沒事。」
殷解憂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就枕在他的腿上,想來是壓迫的發麻,所以才……想到此處,也忍不住眼眸帶笑,卻沒言語。
幾人很快到了竹園,竹園簡單,只有兩間房,老者一間,小川一間,如今多了殷解憂四個人,自然沒地方可住。
小川已掙扎著從老者手中跳了下來,搶著道:「別想我會把房間讓給你們哦。」
老者睨了他一眼,小川立即噤聲,瞪著老者不言語了。
流離也算懂事,主動道:「我與冷霄本就是屬下,沒有道理占用一間房,只是我家小姐很公子要有的住。」
老人淡淡瞥了一眼殷解憂與百里玉,道:「你們自己看吧。」說罷,轉身進了屋。
小川也是得意的一哼,回了自己的屋子,流離愕然,「奇怪,叫我過來,卻不給我們房間。」
殷解憂道:「算了,我見旁邊有間空房,不如收拾一下來住吧。」
竹園的邊上,的確還有個小樓,只是看著像是很久沒有住人的樣子,流離嘆了口氣,忙和冷霄前去收拾,好在那小樓也不是很破敗,只是灰塵較多,半個時辰的樣子,便打掃乾淨了。
殷解憂和百里玉入了內,這才發現,這小樓設計的也是十分的精巧使用,雖然看著不大,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只是卻沒有床褥可用。
百里玉淡淡道:「無妨,總好過在外面露宿一夜了。」
殷解憂點了點頭,幾人都是習武之人,也不覺得過冷,流離掌了燈之後,就和冷霄分配好了守夜的時間,正要找個地方休息,卻見那小川抱著一大卷被褥跑到了小樓前,努了努嘴,道:「那兩個呢?」
流離對著小川實在無奈,瞪道:「你做什麼?」
「你瞎?」小川哼了一聲,「你沒看到我拿著什麼嗎?不要算了。」話落,卻是轉身就走。
流離愣了一下,忙道:「回來。」
小川道:「你倒小爺我是什麼人,你讓我回我就回?」說罷,卻頗為嫌棄的看了看手中那捲被褥,隨手一扔,抱怨道:「重死了。」
流離連忙上前去接,還好身手敏捷,將那捲被褥接到了懷中,小川似乎有些意外的樣子,上下打量流離好幾眼,「身手不錯嘛。」說罷,大大打了個哈欠,「困死了,小爺我可沒時間和你在這磨嘰。」說罷,直接回了竹園自己的房間。
流離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最後將床褥送入了小樓房間內。
一夜就這樣過去。
清晨天才蒙蒙亮,那叫做小川的少年便打著哈欠到了小樓前,指著流離道:「喂,你跟我來。」
流離不怎麼情願:「做什麼?」
小川道:「幫我做飯啊,難道你不吃?」
流離一愕,卻也沒有過多推拒,因為就算她自己不吃,主子們卻還是要吃一些的,她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小川又打著哈欠,邊走邊道:「真是好命啊,睡到自然醒還有奴才給做飯送飯,哎,哪裡像我,就沒有一天消停日子。」
流離瞪著前面的少年,真想揍他一頓,可事實上卻只能忍氣吞聲。
老者起的很早。
流離和小川才生了火,老者就到了院中,穿著輕薄的中衣,慢慢吞吞的打了一套拳,流離分神偷看了幾眼,完全看不出那是什麼招數,卻被小川發覺,免不得又是一陣挖苦。
老者一套拳很快打完,轉身無意識的看了看那小樓,小樓上還亮著燈火,殷解憂也在這時正巧將門打開,那老者瞧著那探首而出的少女,眸子微微一眯,很快別過臉去,只是一瞬,他卻有回首瞧去,正見百里玉也從其中出來,原本疏淡的眉毛一下子蹙了起來,直接轉身進了房間。
早飯很快就做好了。
雖然是住在深山,可這裡的食材卻也不缺,只是流離和小川的手藝自然比不得如意娘的好,清粥小菜墊了墊肚子之後,殷解憂沖那老者客氣的道:「老前輩,今日我們便要走了,很感謝你昨晚收留我們。」
老者不說話,兀自摘著昨日采來的藥材。
殷解憂看向百里玉,百里玉搖了搖頭,兩人道了一聲告辭,便轉身出了竹園。
待幾人的身影消失不見的時候,小川皺著鼻子沖老者道:「爺爺你好不公平,我說我想住那小樓,你不讓,怎麼來個外人你就那麼大方了?」
老者淡淡回眸,沒什麼情緒的眸子卻刺的小川退了幾步,「做什麼?我又沒幹壞事。」
老者卻道:「你想出去玩?」
小川喜笑顏開:「爺爺你要放我出去嗎?」
老者道:「你若破了這五行陣,以後你想去哪就去哪。」
小川大喜過望:「你可不要騙我。」
老者睨了他一眼,「只要不是玩的不知道回來就好。」
「好好好,只要爺爺讓我出去,怎麼都好!我這就去破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