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拒絕勾引
2024-07-22 16:03:22
作者: 九步天涯
烈炎戲謔的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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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是不是動了什麼不該動的春心,嗯?」
「別胡說。」殷解憂手放下,白了烈炎一眼,卻也不知是為何,那春心二字似乎撩到了她心尖兒某處,痒痒的,感受很是怪異,臉上熱度不減,反而越發的燙熱。
看著烈炎那副明擺著看好戲的神情,殷解憂目光有些躲閃,端起石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清了清喉嚨,「唔,有點熱,都秋天了,怎麼還這麼熱呢?」
烈炎失笑,看著桌面上空了的茶杯,竟有些愣神。
*
梅太妃雖然被殷解憂接到了殷王府,只是她卻畢竟在皇宮中過了許多年,對那裡有很深的感情,恰逢如今新帝政務繁忙,沒什麼時間擴充後宮,這重華殿便一直給梅太妃留著,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回重華殿中住上一晚。
又是初一,殷解憂早起無事,便陪著梅太妃一起入了宮。
二人簡單照顧了一下暖房的花草,又簡單用了些午膳,梅太妃覺得身子乏了,殷解憂就送她進內室午睡。
「小姐。」
殷解憂才剛關上門,流離神色凝重的到了近前,對她耳語了幾句。
殷解憂面色微微一凝,「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剛才。」
「那小宮女人呢?」
「走了。」流離道,「雖然她說的聲音很小,可我聽的真切,是說今晚萬萬要小心。」
「那她可有什麼特別的?」莫名其妙的來報信?殷解憂皺起眉頭。
流離想了想,「很普通,沒什麼特別,我還專門去探了探,她只是辛瑞宮的打掃宮女,而辛瑞宮是冷宮,這些年都沒有人住。小姐,你說她是誰派來的?」
殷解憂玩味的勾起唇角,淡淡道:「不管是誰派來的,今晚都是不得安生了。」
流離聞言,抿唇皺眉。
這次又是誰?是太后,還是三公主?
秋天日漸變短,夜漸變長,很快,天色便暗了下去。
殷解憂和梅太妃一起用了些晚膳,讓嬤嬤伺候著,自己便到了重華殿院內。
流離早早等在了那裡,抬步上前,低聲道:「小姐,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查過了,今天宮中除了右相和一些官員大臣,因為要處理旱災的事情,可能要很晚才出宮,並沒什麼特別的事情。」
「納蘭羽麼……」
「嗯。」
正在這時,一個小宮娥踩著小碎步快步上前,對著殷解憂行了個禮,「郡主,門口有個掖廷獄的奴婢,說要見郡主,郡主見是不見?不見奴婢便打發了她。」
殷解憂眼眸微動,「掖廷獄?」
「是的。」
「叫她進來吧。」
小宮娥又行了一禮,轉身離開,片刻,便有一個著下等奴僕服飾的少女出現在了殷解憂面前。
「倩雲見過郡主。」伍倩雲輕輕屈膝一禮,如同她往日做驃騎將軍妹妹時候一般。殷解憂也沒心情同她計較這個,挑挑眉,道:「免禮。」
「多謝郡主。」伍倩雲起身,帶傷的手緊緊捏在一起,原本白皙的面龐此時也難掩憔悴,嘴唇還有些乾裂破皮,殷解憂默了默,不甚客氣的道:「看來伍小姐在掖廷獄的日子,過的不是很好啊。」
伍倩雲身子一僵,「我如今這身份,不過是個下等的奴僕,哪裡還分什麼好不好的……郡主說笑了。」
殷解憂姿態瀟灑,轉身坐下。
「你今日來尋我,總不會就為行個禮吧?」
「我……」伍倩雲咬了咬乾裂的下唇,「我知道郡主對我素來有些誤會,只是今日的確有件十分要緊的事情,不得不來找郡主……」
殷解憂揚揚眉。
「說罷,什麼事?」這伍倩雲來的真是夠蹊蹺的,難道也是為了納蘭羽?
「是……是……右相……」
殷解憂不甚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等著她的下文。
伍倩雲以為殷解憂是不信她,連忙道:「這件事情我雖然是偶然得知的,但是也是有根有據,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今日恰逢右相還在宮中,太后又在其中摻和,右相……右相處境堪憂啊……」
「納蘭羽怎麼了?」殷解憂口氣淡淡,心中快速閃過無數思量。「他可是大乾右丞相,乾都風頭最健的青年才俊,四大世家納蘭一脈嫡傳子嗣,太后能對他怎麼樣?三公主又能對他怎麼樣?」
伍倩雲深深吸了口氣。
「郡主也知道三公主對右相素來的心思,前些時日的中秋家宴,右相忽然請三公主見一面,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事情,後來三公主就和太后哭鬧起來。」
「三公主的事情,伍小姐還是一如既往的知之甚詳。怎麼她知道你也對右相有那種心思,還願意與你如此親密?」殷解憂說起這種冷嘲熱諷的話來也分外順口,只刺的伍倩雲臉色一白,有些尷尬。
伍倩雲微微垂下眼臉,「不管你信或不信,我院中書稿以及經冊被換的事情,都是被人冤枉的。」
殷解憂只淡淡笑了笑,沒說話,她就不相信以伍倩雲的聰明,沒有從林秋意的種種反應之間探的什麼蛛絲馬跡,若說伍倩雲一點也不懷疑林秋意和她,殷解憂卻是不信的,只是,伍倩雲這話卻說的有點意思。
「既然都是被冤枉的,如今又何必這麼著緊?左右三公主對納蘭羽也是真心,你又是三公主最好的朋友,不是應該樂見其成的嗎?」
「我……我的確是思慕右相。」伍倩雲豁然抬頭,神情堅定,「可是我思慕他,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和他半分可能都沒有,我也不願這件事情說出來造成他的困擾,我便一直放在心底只讓自己簡簡單單思慕就是,三公主也的確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心裡明白,右相對三公主是絕沒有那份意思的,他那樣的人……若是被這般設計陷害,心中定然痛苦難抑,我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看他落進別人圈套,我今日來尋郡主,只是因為此時求救無門,想著郡主和右相總也是未婚夫妻,有些情分在。」
「既然是太后和三公主設計右相,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告訴皇上?」
「我自然知道,告訴皇上才是最好的處理辦法,只是……只是我……」伍倩雲默了默,似乎有些掙扎。「且不說我如今的身份只是個掖廷獄罪奴,根本見不到皇上,就算我見到了,我若告訴了皇上,那三公主肯定會受到不小的懲戒……」
殷解憂依然淡淡看著伍倩雲。
別說,她還真是差點被伍倩雲的口氣表情給迷惑了過去,以為她是一個這樣有情有義的奇女子,只可惜了,她對伍倩雲的劣根性知之甚深,如今所有,也不過是伍倩雲的偽裝而已。
「他們要將納蘭羽怎樣?」
「他們……」伍倩雲一時間神色怪異,似羞嗤,又似怨怒,半晌才道,「她們在右相的茶水裡面放了些藥粉,然後讓三公主去……」
殷解憂皺起柳眉,立時明白她話中意思。太后這招果然夠狠的,以納蘭羽的為人,就算他心裡不喜歡三公主,若是與三公主有了夫妻之實,必然也會負責。
「我知道了,你走吧。」
伍倩雲緊咬下唇,「郡主還是不信嗎?」
殷解憂抬眸看她,「我信與不信,是我的事情。」伍倩雲看她如此,知道多說無益,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流離神色凝重,看著伍倩雲離開的方向,道:「小姐,我們怎麼辦?」
殷解憂清淡的眸子如古井無波。
「她說的倒不像是假的。」流離又道。
「也許她說的別的是假的,但設計納蘭一事,無論真假,我們總是要管一管的。」
流離點點頭,「右相一直對小姐不錯,小姐離京十年,殷王府還要多謝右相一直打點著,自然是不能任由他們這樣陷害右相。」
殷解憂輕輕招了招手,流離立刻上前,凝神細聽她的吩咐,片刻之後,瞭然的點了點頭。
……
御書房內,燈火通明。
皇帝端坐正中位置,年輕的眉眼冷峻而嚴肅,雖然已經很晚了,但卻不見疲憊之色,手下迅速的將面前奏摺附上硃批,放在一側,伺候的太監立即收走,換來另外一本。
殿內左右各擺了兩排紅木書案,此時每個書案上都擺滿了文件,右相納蘭羽在殿內左右踱步,等著官員們核算此次救災所需銀兩,以及安排災後事宜。
大乾立朝數百年,一直發展平穩,國富民強,數十年前,淮南淮北卻忽然旱災洪災不斷,朝廷為賑濟災民,大開國庫糧倉的同時,也養出了許許多多的貪官污吏,如蟲蟻一般蛀蝕這大乾的根骨,雖然先帝勵精圖治,平復災情,整頓吏治,留給當今新帝的朝局還算清明,只是卻也留給新帝一個嚴重虧空的國庫。
如今災害如此嚴重,國庫卻連一兩銀子也拿不出來,怎麼叫皇帝不愁!
皇帝目光灼灼,批完了手上奏摺,伸手去接,卻沒了反應。
「皇上,完了。」候在一側的小太監輕聲道,兩側伺候的太監連忙上前,給皇帝捏捏肩膀和手臂舒緩過度緊張的肌肉,以免明日酸疼的厲害。
皇帝微微一怔,眼眸一閃,落到下方殿內,納蘭羽的身上。
「納蘭,算得如何了?」
「回皇上,快要算好了。」
「我們大概能有多少銀子賑災?」
納蘭羽微微一頓,「能縮減的都縮減了一些,總共也不過湊足了五萬兩而已。」
「五萬!?」
皇帝劍眉一凝,瞳孔微縮。
「五萬夠頂幾日?」
「最多不過三日。」
皇帝只覺頭有些疼,手輕按上額角,身後太監立刻接手伺候,「姚相那邊怎麼樣了?」
姚丞相早在災害發生之初,就被派去肅州富庶之地籌集賑災銀子和糧草,算來也快一個月了。
「今早剛收到八百里急報,籌款之事不太順利。」納蘭羽神色亦是躊躇,賑災之事是這兩個月來最大的事情,可是如今能調用的銀子都已經用了,連皇宮各處的用度都進行了縮減,但還是成效不大,擠來壓去也不到十萬兩,而此時,淮南已經餓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皇帝沒了辦法,今早剛給辰王傳了手詔,詢問解決之法。
「辰王那裡怎麼說?」
「沒有回信。」
皇帝只覺得愈發頭疼,連太陽穴都突突直跳,閉著眼睛,「不知道姚丞相每日都在做什麼!」
納蘭羽眼眸閃了閃,廣袖亦是輕輕一動。
「皇上不要著急,微臣祖上倒也留了些存銀,就先拿十萬兩齣來救急,再發動京中富商王公集體捐資,總也能籌到一些,如此,也可堅持半月,到時姚相的糧草和銀錢也該到了。」
「發動王公貴族富商捐資?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哎,上次不夠,就是由你的私庫中拿出來的,在這樣下去,待朕百年之後去了下面,可怎麼有臉見納蘭家諸位叔伯……你那十萬兩還是先留著吧,朕和皇后這裡,還有些銀子,先頂著。」皇帝抬頭看去,神色十分感激,默了默,又道:「籌款之事……若是你去,早將事情辦妥了。」
肅州乃是乾朝最為富庶的地方,巨商富賈雲集,一年的商賈稅收就占到全國稅收的四分之一,若說那裡沒錢,怎麼可能?姚相官拜左相,又是歷經兩朝的元老大臣,精明能幹,又怎麼會辦不了籌款這件事?左右無非是嫌皇帝如今重用納蘭羽而將他慢慢旁用架空,心中不滿,如今逮著機會,拖延時間,等著皇帝妥協罷了。
納蘭羽心中自然明白,不過還是就事論事道:「籌集賑災糧款本也不是好辦的差事。」
皇帝擺了擺手,站起身來,「今日已經夠累了,朕不想說這些事情,你們處理的差不多了,也早些回去吧,明日還有許多的事情。」
「遵旨。」
納蘭羽帶著眾人行禮,恭送皇帝擺駕離開。
太監引著納蘭羽轉到了御書房的偏殿,打算歇息片刻離宮回府。納蘭羽端起桌上茶杯,潤了潤唇,神色微微一變,看了那茶杯一眼,又隨手拿了公文來看,諸多的摺子,左右無非都是下面災區的官員哭窮要錢的,一時間心情疲累又煩悶,啪一聲合了起來。
這時,忽然傳來敲門之聲。
納蘭羽道:「進。」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雙精緻的繡鞋邁入了屋內,踩在地毯上,很快,門又被關了起來。
納蘭羽沒有抬頭,當是伺候的宮人,手下還在翻著沒完沒了的奏摺。
面前茶杯被人填滿了。
納蘭羽伸手端起茶杯,忽覺一股馥郁香氣撲面而來,眉心一凝,抬起頭來,卻見三公主俏生生的立在桌案面前,手中正提著青花瓷茶壺。
「你——」納蘭羽愣了一下,起身行禮,「納蘭見過公主。」
「你總是這樣的禮數周全……」三公主雲解語低低道,抬眸掃了一眼納蘭羽面前堆積的奏本,嘆道:「這樣多的奏摺,你要看到什麼時候去呢?」
納蘭羽本來在此處見到三公主就夠意外的了,偏生眼眸一掃,只見三公主衣衫輕薄,隨意抬手就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胳膊,立時側過身子,「公主過慮了,此地不是公主該來的地方,還請公主離開,不要妨礙納蘭處理公務。」
雲解語抿了抿唇,這是客氣的拒絕,她不是傻子,當然聽得出來。
可是……可是……這也是她難得的機會,母后說了,她只要穿這一身衣服,只要和他站的近些,他……他就會……到時他一定會娶她的,她心中原來很是排斥如此這般,甚至於第一次在大相國寺那次,太后便提議這樣,可她不願意,她覺得除了這個辦法,她還有其他法子讓納蘭羽只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想娶她,而不是用這樣的法子,逼他就範。可,中秋家宴那次,她算是徹底懂了,納蘭羽根本不會喜歡她,也絕對不會娶她,如今除了這個辦法,她沒得選擇。
三公主咬了咬唇,臉色赤紅,心中羞意蔓延,呼喊著叫她趕緊掩面逃走,可是想嫁給納蘭羽那種強烈的心情,卻蓋過了羞意,她鼓起勇氣,將身上披的薄紗扯了扯,露出小巧的鎖骨和白嫩的肩膀,「這公務哪裡有處理完的那一日……你又何必如此避我如猛獸,其實你叫納蘭羽,我叫雲解語,名字里都有個羽字,我們本身是很有緣分的。」她說著,緩步上前扯住了納蘭羽的袍袖,臉色越發紅暈。
納蘭羽臉色陰沉,他平日裡英華內斂,看著雖然溫柔和善,只是他畢竟是納蘭一脈嫡傳子孫,十五歲入仕也不是吹的,他有多和善,他就有多冷漠。他面無表情的揮開三公主的手,冷冷道:「我以為我和公主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三公主渲染欲泣,她原就皮相極好,此時映照在燈光下竟然看著十分的楚楚可憐,「納蘭羽,我……我真的是喜歡你的,你知道……」話音落,又上前去,納蘭羽渾身僵硬,一把揮開她的手站的遠了些,這一揮之下,又碰到了她手臂肌膚,頓時如被燙到一般,長眉鎖的死緊,「公主,這是御書房,還請你自重。」
三公主抿了抿唇,因方才那意外的一碰,似乎心頭微微蕩漾,她呆呆的看著納蘭羽:「我那麼喜歡你……」
納蘭羽冷漠的道:「公主天之驕女,身份尊貴,納蘭羽不敢高攀,也請公主莫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她緊咬著下唇,果然,這樣拒絕的話聽得多了,居然感覺也就淡薄了,她看著納蘭羽那副戒備的樣子,忽然覺得心頭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揪扯的難受,此刻竟然有些恨意在心底發了芽,瘋長起來,那羞澀的神色漸漸消失,慢慢又冰冷爬上臉龐,一時間連口氣都變了,「論樣貌論身份,本公主哪裡比殷解憂差?你居然這樣不將我看在眼裡!」
「殷王郡主是我的未婚妻。」納蘭羽一字字道。
「未婚妻!?」三公主神色淒迷,又是痛恨又是羞憤不甘,細嫩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強壓下心中羞恥,一字字道:「你以為本公主現在穿成這樣,你還說的清楚嗎?」
納蘭羽神色不變,目不斜視的看著三公主的眼睛,那雙英華內斂的眼眸,沒有因為眼前春色而盪起半分漣漪。
「若公主定要一意孤行,那納蘭羽只有避離京城,出家為僧,青燈古佛常伴一生。」
「你——」
三公主羞憤至極,雙手緊握成拳。
納蘭羽……納蘭羽!
這個男人竟然寧願放棄眼前大好前途,出家為僧,一生常伴佛祖都不願意娶她!哪怕是在她這樣不知羞恥屈尊降貴之後!
自從十二歲那年看到他於崇英殿中以一己之力文斗各國青年才俊,他的身影就深深的印刻在了她心上,她欣賞他的才華橫溢驚才絕艷,更鍾意他英華內斂成熟穩重,他的音容笑貌總是出現在她午夜夢回之際,她便知道,今生,她是非這個男人不可了,為此,近三年的時間,她趕走了所有對他有丁點意思的貴女,可萬萬沒有想到,要貼近他的心竟然會這樣難,即便如今卸下公主身份,放下所有自尊都得不到他半分過多的情緒。
除了客氣到冷漠,什麼都沒有。
她定定的看著納蘭羽,不覺間淚水泛濫成災,也就在此時,她猛然間想起一件事情。納蘭羽不是早就該中藥了嗎?怎麼如今還好好的站在那裡,神智清明,目光如電?
嘩——
就在此時,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來。
雲解語心頭一跳,有人來了!是母后安排好的人,如今她衣衫不整,和納蘭羽獨處一室,就算沒發生什麼事情,納蘭羽也是百口莫辯,對!就是這樣!她本欲連忙拉扯衣服裹住自己,也在瞬間動作慢了下去,只裝作驚慌失措,一下子躲到了納蘭羽的身後。
納蘭羽長眉微微皺了皺,身子亦是側開了些許,與三公主保持距離,抬眸看去,卻眼眸微微一眯。
「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低沉而帶著英氣的女音響起。
門口處,正立著一個身著白色武士服,豎著英雄髻的女子。這女子兩鬢灰白,目光如電,渾身颯颯之氣。
納蘭羽淡淡道:「見過林帥。」
這中年女子,正是鎮北元帥,林芳華。
林芳華視線深沉的掃過納蘭羽,落在三公主身上的時候,就變得冰冷莫測。「三公主?更深露珠,你來這御書房偏殿是做什麼?」
雲解語愣愣的看著來人,不知為何,忽然打了個寒噤。她連忙扯了衣衫裹緊自己,「我……我……」雲解語素來害怕這位林帥,一時之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芳華敏感的聞到了些什麼味道,眼眸立時變得深沉而陰冷,「你這衣服……」她看著眼前兩人,心中立時雪亮,看著三公主的神色也愈發莫測,不待她再說什麼,冷聲道:「還不走!」
這整個大乾,能憑一句話就鎮得住三公主的,也只有林帥一人而已。三公主早被嚇的破了膽,立時扯緊衣服,驚慌失措的奔了出去。
納蘭羽神色如常,「多謝林帥。」只是心中卻微感疑惑,因林帥來的實在蹊蹺,而且,她並沒有帶著貼身侍衛,分明是有所忌諱。
林芳華沉默著沒說話,卻在這時,門外長廊忽然響起一聲尖叫,驚懼而駭人,赫然是三公主的聲音。
林芳華神色微變,轉身便尋了過去。
納蘭羽微一遲疑,也跟了出去。
兩人走了幾步,只見長廊盡頭處,三公主渾身顫抖,臉色驚恐的軟倒在一根紅漆柱子邊上,緊咬著下唇,面上全無血色的看著某處。
納蘭羽順著她的視線一看,竟見長廊欄杆之上,仰躺著一個人,看那服飾該是一等宮娥,待走近了才發現,那宮娥雙眼翻白,渾身是血,早已氣絕。
「青苗……」雲解語哭喊著,「是誰!是誰殺了青苗……」
林芳華畢竟是經歷過戰場殺伐之人,如此情景見的多了,邁步上前探了探青苗的脖子,起身道:「來人!」
暗夜之中響起鎧甲之聲,很快,一隊值守的禁衛軍到了跟前,跪地行禮:「見過林帥,右相!」
林芳華目光深沉。
「你們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這是……」禁衛軍小隊的隊長很快注意到那具屍體,面色十分震驚,是什麼人,居然敢在皇宮重地,而且是守衛最為森嚴的御書房附近殺人!
「回林帥,右相,微臣並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納蘭羽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具屍體,他轉到屍體近前,蹲下身子,指尖輕輕摸了摸地板上的血跡,又拾起一些突兀的泥土聞了聞,起身,往前走去。
林芳華略一思忖,跟了上去。
禁衛軍隊長給了其餘人一個繼續值守的訊息,也立即跟了上去。
納蘭羽入仕之後做的第一個有實權的官制便是京兆府尹,後又升做刑部侍郎,刑部尚書,直到如今掌管刑部戶部成為乾朝右相,與刑獄查案之事可謂甚是熟悉順手,很快,就循著那泥土和血跡中的蛛絲馬跡,一路尋常。只是線索卻在出了御花園一會兒之後,忽然消失了。
林芳華原就深沉的眼眸越發的暗沉深邃起來。
「怎麼停下了?」
「線索斷了。」
忽聽太監高唱之聲,林太后帶著三公主也尋了過來。
三公主本來見到青苗的屍體被嚇破了膽,幸虧林太后一直讓崔嬤嬤等在附近,待林芳華幾人循著線索離開,太監們護住屍體之後,趕緊通知了太后過來。
幾人給太后見了禮。
林太后擺手免禮,一見自己的姐姐林芳華也在,似乎有些意外,眼眸隨意一動,「哀家聽聞語兒的貼身宮女青苗被害了,御書房可是皇宮重地,居然敢有人在那裡殺人,真是反了天了!」看向納蘭羽:「據聞右相似乎有線索了,怎麼停在這裡不動?」
納蘭羽拱手:「回太后,線索在此地斷了。」話音未落,納蘭羽忽然蹙了蹙眉,心跳急速加快,這個地點,這個地點……
林太后抬眸看了看四周,皺眉:「這是哪裡?」身後隨著的太監總管趕緊道:「回太后的話,前面就是重華殿了。」
納蘭羽眼眸之中很快閃過一抹顏色。
林太后冷冷道:「重華殿?那不是梅太妃的居所嗎……線索到這裡就斷了,也太蹊蹺了些!」
納蘭羽此時心中立時明白,所謂線索,只是引他們這些人到此處的誘餌,這場殺人案真正的目標恐怕就是重華殿中人。果然,太后只話音剛落,就命令道:「去,將重華殿所有人給哀家帶出來!」
一聲令下,禁衛軍和內侍們蜂蛹入重華殿。
納蘭羽心中早已明白太后必不會這般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可面上神色還是淡然如常。
「青苗的屍體微臣看了,死於喉間一劍,劍很快,傷口切面非常整齊,非劍術高手不能為之,重華殿多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若是真有兇手藏匿,只怕這重華殿要不得安生了,太后思慮周全,微臣望塵莫及。」
太后下令完全是衝著重華殿裡的人去的,納蘭羽卻輕輕淺淺幾句話將太后的行為解釋成為了保護重華殿眾人。
林太后視線淡淡掃過納蘭羽那張內斂英華的臉。說來她這女兒三公主的眼光還是不錯,放眼乾朝,納蘭羽不但才華橫溢,相貌俊秀,為人為官俱是滿分,的確是不可多得的良配,只是,這納蘭羽卻太過古板,不知變通。若是別家兒郎蒙公主青睞,早都感恩戴德拜謝祖宗庇佑了。
如今,他既然如此不識抬舉,拒絕三公主還要幫襯梅妃那賤人和她的女兒!
林太后保養得宜的眼眸微微一眯,「依哀家看,右相所言並無任何依據,線索既在重華殿前斷了,料想重華殿中眾人都是脫不了干係。」
納蘭羽卻是微微一笑,「太后所言甚是,任何事情,總是要講證據的。」
三公主神色悲戚的看著納蘭羽那張淡笑的臉,俊雅如同往常,只是那笑意卻客氣的疏離,就如同幾次拒絕她的時候一樣,如此心中劇痛無比,眼淚也止不住滴滴答答往下流。納蘭羽神色流轉見她淚流滿面,也只是淡淡轉頭,如同所見是綠樹紅花一般,沒有任何別的情緒,三公主的眼淚便噶然而至,死死咬著下唇,瞪大眼睛瞧著他。
林芳華冷眼旁觀著,除了偶爾冷漠的眼神,再難見她別的情緒,只是卻也沒有就此離去。
此時,伍掠雲聞詢趕來。
伍掠雲官拜驃騎將軍,亦是掌管京城五萬禁衛軍的禁軍統領,聞得在他管轄範圍內出了人命,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從府中趕來。
太后素來對先皇把禁軍權利交給伍掠雲十分不喜,又因伍倩雲之事對伍掠雲有所遷怒,口氣便十分不好。
「伍將軍來的好慢呢。」
伍掠雲對太后的想法自然心知肚明,拱手恭敬道:「微臣有罪。」
「御書房本來就是皇宮重地,幾乎眨眼功夫就會有禁衛軍輪流巡視,怎麼也不該連個可疑的人都看不到吧?」
伍掠雲維持著行禮的姿勢,無話可說。
一隊禁衛軍和內侍們很快從重華殿出來,卻只提了兩個粗使的宮娥,再沒有其他人。
林太后神色微變,「其他人呢?」今日不是初一麼,按理獨孤梅一定會在皇宮住一晚才是。
內侍不甚惶恐:「回太后娘娘的話,重華殿中只有這兩個粗使宮人。」太后神色變冷,眼眸立刻看向那兩個宮女。
兩個粗使的宮娥嚇的大氣不敢喘,斷斷續續道:「原本太妃娘娘早起便入了宮的,只是……只是下午的時候,忽然感覺身體有些不適,恰逢藥又不在身邊,郡主就帶著太妃早早離宮回府去了。」
林太后面如寒霜,心中快速閃過許多思量。
怎麼會,崔嬤嬤方才分明說了,各宮門都沒有殷王府的馬車出門的消息。
納蘭羽淡淡道:「雖然太妃已經回了府,可這重華殿總還有兩個宮女在,亦是不怎麼安全的。」
「行了,剩下的事情還是交給伍將軍處理吧。」
林太后正要開口,忽聽一道冰冷女音,卻是林芳華,林芳華神色冷漠,「這等查案之事,還是需要掌管皇宮防衛的人來處理才是最好,太后,你說呢?」話音雖落,視線卻有意無意掃了三公主一眼。
三公主渾身一顫,扯緊了身上的斗篷。
林太后扯了扯嘴角,原本她是想不由分說將青苗這條命推到重華殿去,可沒想到重華殿早已人去樓空,她二十年來在後宮之中披荊斬棘登上後位,見過無數的死亡,一個宮女死的詭異,自然不會讓她膽寒,只是原本想接著這個宮女的死做點文章,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納蘭羽淡淡掃了林芳華一眼。素聞林芳華最是不愛多管閒事,今日為何會那麼巧出現在御書房,將所有事情交託給伍掠雲之後,納蘭羽幾步趕上了林芳華,長揖一禮。
林芳華神色依然十分的冷漠,見他如此,也是隨意挑眉。「本將救了右相清白,右相這麼大的禮,本將自是受的起,可若非右相定力非常,坐懷不亂,本將去的遲與早都是沒有用的。」
納蘭羽面色微嗤,「將軍說笑了。」頓了頓,又道:「納蘭很是好奇,我與將軍雖然同朝為官,可交情不過爾爾,將軍為何會在今夜出現,時辰還如此巧妙?」
「本將只是看不慣那等污穢手段。」
林芳華神色一時間變得有些冰冷,頓了半晌,才說出這句話來。納蘭羽不由想起,林芳華年逾四十,但終身未嫁,膝下有四個女兒,都是收養的戰場遺孤,許是因為常年身駐軍營,使得她的性情嚴肅正直,嫉惡如仇,可即便是如此,也是不能解釋她今晚的所作所為。
林芳華卻沒給他再次開口的機會,很快,大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解憂閣內,殷解憂聽著流離將宮中發生的諸事件件講來。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
「茶中放的是合歡散,不過要用一種特別的薰香才會觸發,想來那三公主身上的薄紗就是用那香熏過。只是小姐既然早知道背後搗鬼的人,為何不以牙還牙,卻要借著靜寧長公主府的馬車避回家來呢?」
殷解憂沒有回答,隔了一會兒,才道:「伍掠雲那裡怎樣了?」
流離道:「加強了宮中防衛,如今正在查探那兇手。」
殷解憂打著團扇的手微微一頓。
「若是探的兇手及幕後之人,伍掠雲也不知道會怎樣……」殷解憂皺著眉頭想像伍掠雲暴跳的景象,忽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流離不由偷偷翻了個白眼,「小姐還有心情發笑,我們雖然換掉了三公主下給右相的催情之藥,可今日三公主沒有得逞,以後恐怕會用更為極端的手段……」
「她們不會的。」殷解憂言辭淡淡,可話中卻自有一股自信風采,讓人覺得只要她說出口,必然是真的,「如今三公主狼狽姿態被林芳華瞧了去,約莫要收斂一陣子了。」
流離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某事,神情一時間變得有些迷醉崇拜,「哎,真想看看右相說出寧願避離京城,青燈古佛常伴一生也不要三公主時候的樣子,必定十分的英俊好看。哎呀——」
卻不知何時,非白到了跟前,很不客氣的給了流離腦袋一個爆栗,轉向殷解憂,「郡主,右相來了。」
殷解憂並不意外他的到來,只是今晚卻不想見他,擺了擺手示意非白推拒了,卻在這時,納蘭羽已經立在了解憂閣的門口,正見殷解憂依著最舒服的姿態躺在那玉石做軸的香妃榻上,手握團扇半遮面,眉目帶笑,如此鮮活而絕美。
「抱歉。」納蘭羽首次見殷解憂這般懶散模樣,十分君子的別過身子。
殷解憂微怔,從軟榻上翻身下來。
「這麼晚了,本不該來打擾,只是我心中有許多疑慮,若是不搞清楚了,只怕整晚都會難以入眠,所以才冒昧深夜來訪。」納蘭羽的話一如既往的禮數倍加,看著此時的殷解憂,容色絕美,泛著點點自信,竟似自帶了一身光華,讓人不能直視,他首次覺得自己也許根本不了解她。